由于新旧两个电视剧版的《三国》都是走宏大历史题材路线,虽然口碑上有高低,可是最起码风格上20世纪90年代的王扶林和新千年10年代的高希希是统一的。他们的“三国”是一个群雄并起的三国,是国家为主体的三国。到了麦兆辉和庄文强这两个香港来的怪才手里,《关云长》对我们熟悉的三国故事进行了一个全盘颠覆,曹操不像曹操、关羽不像关羽。三国不再像我们印象中的天下乱世,而更像是一个充满情义的江湖。不过麦兆辉和庄文强为自己颠覆后的三国,给以了充分的个人化解读。只要占住自己的理儿,麦庄而然就敢于玩颠覆,能够玩颠覆。至于如此全盘颠覆是否能够过得了您个人审美的那道关,就还得您自己观看完后,咂摸一下了。
敢于让一米七的甄子丹去演传说中身高九尺(据说约两米一)的关公,这本身就是一大颠覆。毕竟人家陆树铭和于荣光可都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况且不仅仅是身高,还有红面、长须、青龙偃月刀、赤兔马等特征性的东西,《关云长》都没有予以保留。看上去,这次的颠覆都已经达到了“大不敬”的地步。可是为什么人们会对关羽形象的颠覆感到“大不敬”呢?不恰恰是因为我们后世之人,正是通过不断强化这些特征性的东西,才把关羽形象给“神化”了么?那么为了实现麦庄二人“还原关羽为人”的目的,这些会促使神化关羽的特征性元素,就必须要去除。于是当我们看到了一个和我们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关公形象时,一开始可能会觉得其矮小的姿态不够威武,可是随着他历经这段经历后,反而更容易设身处地从角色的角度去理解该角色的处境和选择。
让姜文来演曹操,可以说是给颠覆曹操这个角色,吃下了最大的一颗定心丸。重塑曹操并不像颠覆关羽那样让人受不了,主要是因为在《关云长》之前,以易中天为代表的学术界,已经有很多为曹操平反的工作在做了。尤其是在现代社会的官场和商场中,曹操当年的所作所为虽然看似令人不齿,却通过一些变通,便能令人获得意外的甜头。于是,重塑曹操可谓势在必行,麦庄只是找到了最合适的发言人罢了。姜文的表现可谓惊艳。他充分发挥了其在台词表演上的华语No.1的功力。影片中随便一句台词,都能被他念得抑扬顿挫。配合着台词的弦外之音,姜文还能通过多变的语速、语调,让台词生发出荒诞、自嘲、讽刺、调侃、示威、无奈、诅咒等丰富的情感来。《关云长》毕竟是一部以打戏为核心卖点的古装动作片,因此曹操的戏份其实并不算多,但是单单凭借着出色的台词表现,姜文就足够将曹操的形象颠覆了。
麦庄二人是典型的商业片导演,在对同一个故事的表现手法上与王扶林和高希希两位电视剧导演大相径庭,一点儿都不足为奇。于是我们看到《关云长》完全没有历史题材那么严肃。影片适时加入的一些幽默元素还只是小打小闹。开篇一些超近的特写镜头,攻城战时的惨烈战场描绘,斩颜良时的漫画风格特效,杀卞喜时的“关门开窗”小伎俩,都让《关云长》在视听表现上更加丰富,也更加风格化。这就是商业片导演需要对历史题材进行的颠覆。一部成熟的商业片,即便取材于历史,也不能像历史题材电视剧那样端端稳稳地安坐在高高在上的庙堂,而是应该用浓烈的风格,更人性化的角色塑造,去浓缩压榨,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贴近观众的视听需求和脑力周转。
另外,本片还对刘备和关羽之间的关系进行了一定的颠覆性推测,但是这个推测是基于曹操视角的。影片并没有客观地去描述关羽与曹操之外的其他人物的具体关系,所以曹操对刘备的那些见地只能代表他个人的观点,与导演无关。不过联想到曹操的台词也得由编剧去撰写,而编剧又恰好和导演是相同的两个人,于是我们也禁不住猜测麦庄二人对刘备这个人物还是有些颠覆性解读的。至于绮兰这个原创角色的加入,更应该划到商业片创作模式中去,而与颠覆关系不大了。最后还有关于汉献帝的一些颠覆性设定,有点儿让人意外。这个颠覆也依然属于麦庄二人要把三国变成一个情义江湖的范畴。因为有了这个颠覆,那一句“皇命难违”才成为了全片最后的最大张力。麦庄二人在《关云长》中玩了一把全局颠覆,却在每一个节点上都能做到有理有据,不愧是“敢作敢当、敢爱敢恨”、敢玩敢干的怪才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