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否认,《可可西里》在这样一个年代的出现,属于电影中的另类,横空出世一般夺去了之前火热的《2046》的一部分光辉,有的人宁愿去看《可可西里》的狂野也不愿在王家卫给我们构建的小资世界中停留半分钟。他们说,王家卫的电影放到2046年去看和今天看没有什么不同,而《可可西里》就经不起这样漫长岁月的等待,2046年,大概可可西里这个地区已经不复存在,电影给我们的仅仅是一部高原风光片而已。这话容易让人产生某种误解,其实他们想要说的是,如果电影也有保质期的话,那么《可可西里》的保质期便是短的。
没错,大多数人都是生活片的FANS,在他们看来,电影尽管在很大程度上扭曲地反映着生活,可离不开的还是生活的本质。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电影才是好电影,毕竟谁也无法想象那些整天带着DV机记录日常生活的人能够剪辑出一部好看的电影来。在真实之外,我们又寻求着一种与生活不尽相同的表达,这种表达或许是最吸引人的。
一种表达,一种诉说。
从这一点上来说,王家卫做到了,而《可可西里》没有做到,所以至今我还记不住那个导演的名字。
《可可西里》的双重视角,虽然使得我们有了更深层次解读电影的可能,但我觉得导演并没有充分利用双重视角的先天优点,用一个四字成语来说,便是导演“眼高手低”了。这也加速了我对国内电影的绝望。
我是午夜在自己的电脑上看的《可可西里》。
那天写完一个策划便在MSN上和一个报纸编辑聊了几句,聊起他在采访贝克汉姆老婆时的情况。那天小贝老婆正好在杭州,可杭州并没有因为来了这样一个贵宾而变得与往常不同,交通依旧拥挤,依旧在电线杆子上看得到“老军医”的广告。另外一个贵宾也在杭州,那便是我的偶像刘德华。寝室里有人买了200块的票去演唱会里凑凑热闹,回来的时候带了好些荧光棒。那人打开寝室门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刘德华太帅了,比电影里和海报上都帅,我从没看过这么帅的人”。我听了只是窃笑,心里却可以想象演唱会现场的气氛。其时,《可可西里》放掉了三分之二,保羊队长日泰在那辆破汽车上对记者说“但愿不要下雪,不要下雪,但愿不要下雪”,镜头转掉了。
一分钟后,日泰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高原上下起了雪,那雪是真实的,比张艺谋的假雪好看很多。大雪把汽车覆盖了,无法前行的保羊队员在车厢内瑟瑟发抖,拥抱着取暖。或许真有其事,但我觉得这里显然被导演掺了假——“但愿不要下雪”那句话说得多么矫情?反正我感到浑身肉麻。
那个看演唱会归来的同学问我:“什么电影?”
“《可可西里》啊,新片。”我回答。
然后他告诉我说,他的一个朋友在电影院里看《可可西里》的时候竟然哭了。我听完又笑了,用火柴为自己点上一根七星烟。
“哭了?为什么?”
“她说很感人。”室友说。
“下次碰到你那个朋友,帮我问问她,哪儿感人了?”我看着电脑屏幕,边吸烟边说。
“听说是一部超感人的片子啊,你竟然无动于衷?”
他把荧光棒放在桌子下面,马上在下面的黑暗处亮起红绿蓝三种颜色,好像一排小型的霓虹灯。深秋的午夜很冷,荧光棒的光中也透露出一丝寒意。我把香烟在烟灰缸里熄灭,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电影还在继续,又有几个保羊队员死了。其中一个,死在流沙里。我试图从中细细体味“感人”的因素,可不知是我的心过于坚硬,还是电影本身过于柔软。我是个看《六壮士》也会陷入悲观的人,可在《可可西里》中却一再让我感到麻木不仁。我完了?
不,不,我没完,是《可可西里》完了,这样的烂片完了,纪录片风格的画面完了,那个北京来的采访记者完了,日泰完了,破汽车完了,汽油用完了,食物也吃完了,最后——藏羚羊和日泰一起死了。
那颗子弹射穿日泰的腹腔时,我忽然觉得这一场景怎么和《无间道》如此相象?不过这是一部高原版的《无间道》。保羊队员们追逐的不是敌人,而是车辙中的细沙,一些脚印,一些毛皮,其实还有气候。如果没有高原,没有那些雪,没有流沙,《可可西里》就变成一部老套的国产警匪片了。要知道,那种警匪片,是我小时候经常和父母亲一道去电影里看的,如今大概连那些拷贝都成了灰尘了吧。
看完电影,我在阳台上站了片刻,回味起几天前看过的美国歌舞片《芝加哥》。时间是午夜一点半,对面宿舍楼里只有几家卫生间的灯还亮着,一切都安安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