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贺岁档期风起云涌之象骤现。最后出场的《十月围城》毫无悬念的成为了最强且品质最佳。不仅是因为集合香港电影人才倾巢而动的效应,更是其他选手的水准良莠不齐,整体上不堪一击的缘故。
很有趣的是,这部港片的绝佳“历史感”与出色文戏,令近些年华语大片类似“大骗”的局面有所改观。于是,品评这部“年度最佳”的意义,就相当于为整年度的华语电影拉上大幕,既遮住了一年来的繁华与炫目,也带了扑面的风与阵阵尘土。
这尘埃落定时的回首,精彩无比。
瞬间七:年度最佳动作场面
近年来,华语电影的类型化缺失与新类型片涌现并存。动作电影整体属于在悄悄下滑的趋势。没有大制作的武侠片是原因之一,而没有动作明星这些制造动作场面的人在,则是缺少动作火爆的直接要素。李连杰的作品迟迟没有露面,成龙的《新宿事件》更是拳脚皆无。于是乎,《十月围城》里那一段由甄子丹带来的古典“跑酷”场景,就显得鹤立鸡群般弥足珍贵了。
这一段的出色得益于几方面元素的累加。首先是场地上选择的“回廊”。这一地点,不仅是花眼小猪麦兜那走动不止的旧日港式背景,也是一系列银河电影暗夜里常见的杀气隐藏之地。甄子丹,就在这条挤满了各色人等的回廊里狂奔不止,制造了出色的效果。
而回廊外,则是小贩们的那密密实实排列的摊位。其将拳王李康这名反派追逐时的空间进行了扩展,片子的美学效果得以提升。也即是说,这一切给“追逐”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而为了突出效果,侧面的拍摄角度选择,与轨道摄影车和斯坦尼康的熟练运用,作为“跑”字的前提条件出现了。但如何“酷”呢?自从《暴力街区13》中将其送至观者眼前一跑惊人,《007之皇家赌场》开篇将其发扬光大,一些汽车广告添油加醋后,“酷”字惊艳的感觉便很是难寻了。于是,一身反派杀手才有的“黑衣”在身(伪装),音乐骤然紧张后。甄子丹同学那一系列连续飞跃桌子、踩着人群借力而过、垫步后接前空翻的效果,就无比震撼的被整体呈现了。
瞬间六:文武兼修的难能可贵
华语大制作之所以历来被诟病,除了很多雷人的台词和弱智的桥段之外,仅仅依靠大场面和动作场景撑起全片的硬件超频战术,也很是刺眼的在每一部“大骗”中的存在着。
《十月围城》是一部“历史感”三字极其浓烈的电影,从题材上看就毋庸置疑。那么如何做到文戏与武戏分庭抗礼,就成为了影片质量最直接的评判标准。片中的小人物故事,与草根劲头比比皆是。很关键的是,“革命”是全片的内核,完成和保护革命火种更是全片人物的使命。可是,小人物没有使命,只有保命。保自己的命尚且不是第一位,保他人的命才是主旨。商人李玉堂为了完成朋友的使命而保护孙中山到底;车夫阿四为了“少爷”挺身而出;赌徒为了“他女儿的爸爸”将自己从未履行过的职责坚持到底;落魄乞丐刘公子则是为了找回活着的意义和与旧情彻底割舍……除了少爷重光和真正的革命党人陈少白,没有人知道“革命”的意义。而这种各人有个人理由的参与过程虽不纯正的扯上了革命,却详细的交代了来龙去脉。人人都有理由,人人都在其中。人人又为了自己的理由和信念并不畏死。看似悖论,却无法回避这种参与其中的牵引过程。
你看到了人物行为的理由,理解这种为之努力的过程。更难得是,导演陈德森的文戏安排很是得当。几条线索虽然交织,却并不凌乱。最关键的是,陈可辛的文艺气息甜而不腻,比如那场“你会陪我走完这最后的一个小时吗?”的催泪效果。阿纯站起身才发现身有残疾的意外,此刻的阿四却笑得幸福的满溢。面对奔驰的骏马,满脸伤痕的子丹哥在全家“出游”的幸福想象里离去……它们很陈可辛,也很突然的出现。很快的深入人心,很好的成就了文武兼修的可能与默契。
瞬间五:影帝们的演技狂欢
宣传语在电影这个商品的营销过程中,是文案创作的最高学问。“九帝一后”或者“十帝一后”的说法,更多的时候带给了电影光环般的效果。这帮男人围绕着这个故事搞出了什么样的剑拔弩张是看点。那这些仁人志士镶嵌于历史长河的模样,与演技二字的品评,则更是不可回避的亮点。
王学圻的表现是影片演技品评的第一看点。这部电影里的他,之所以看上去很赞,原理便是他演戏永远不像是自己。他拿到《梅兰芳》的故事后,几经琢磨决定用气声表现人物。《建国大业》一部戏,他演出了雄心勃勃的军人形象。在这部戏里,他对李玉堂这个商人的转变下了最大的力气。从对革命出钱不出力的表现,到最后义无反顾的玉石俱焚。与陈少白的对话中,“你就是革命党!”的台词后表情的惊愕和顿悟,拿捏得非常到位。而那句面对曾志伟扮演的警察头目封报馆命令时的“你敢!”更是力拔千钧,有着老实人暴怒之感的蔓延。这部电影里的他,纵观整年的华语影坛,也只有郭富城的杀人犯角色可以与之在“演技”二字上相提并论了。
不过别忘了演技突然开窍的甄子丹。
甄子丹的动作戏已经在文中有所描述,依旧凌厉且怒火肆意,不提。单说演技与文戏,他的三次出彩都跟食物有关。第一次是油条,丹哥吃得抑郁,赌徒一夜失意,拳脚突然到来,此为压抑。第二次是脆梨,在街市遇到老情人,对方不断质问,言语中皆是愤恨,此为悲苦。第三次是花生,老情人突然在旧日爱巢现身,道明真相,原来人生亦有转折,此为惊讶。第一次的吃是简单的生理需求,拳脚来得毫不讲理,人被踩到脚下,尊严殆尽。第二次的是先生理后敷衍的搪塞,吃到嘴里,未及品尝滋味便遇到盘问,屈辱渐渐涌起。第三次再吃,花生也好、榴莲也罢,他只是需要一个东西掩盖自己的不安和真实的脆弱。所以扒开花生的手才会如斯颤抖不已。
至于黎明,台词功底真的帮了大忙,很多时候他的声线弥补了那个邋遢造型可能带给你的天雷之感。而“改头换面”,把烫发拉直一夜重塑后,眼神中的狠与平静却相互交融了。曾志伟,这是近年来他最好的一次演出,这老家伙只玩票不演戏的状态,已经延续了多部华语烂片,终于他拿出了陈可辛当年《甜蜜蜜》和《双城故事》里一半的功力,就令你过目不忘。
瞬间四:红花还需绿叶配
这部电影的红花,既是以上所有的影帝级别演员。而剩下的演员们,又可分为三类。有望冲击最佳配角的阵营、女明星团队、以及特殊人物们。
首先是谢霆锋的表现,谢霆锋近年来演技较为突出的《证人》,掰开手指头数数也已经一整年前的事了。于是,阿四这个执着感情的车夫形象出现后,你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他。当年《半支烟》中的那个毛头小伙跟如今洗尽铅华的形象相比,他的演技和表现空间,有了质的飞跃。最关键的是,很多细节上,比如“车夫”那节奏性极强的步伐,一个镜头里他穿街过巷抬手用脖子上毛巾擦汗的小动作,都让阿四显得真实无比。而梁家辉的出现,可谓甘愿给这部电影镀金一般。且需要注意的是,5分钟版本预告片里,他最后在车子滑落时的动作场面没有替身,皆为亲自上阵拍摄结果腿伤拄拐,敬业精神令人为之动容。王柏杰的《九降风》是一部特殊的青春片,他的暴力感和青年人的躁动结合得较为不俗。很显然少爷重光这个角色台湾演员比之香港的年轻一代都要适合。
第二阵营的女演员中,李宇春属于话题抢眼,但是整体看下来并不抢镜的表现。打戏值得肯定,文戏部分表现中规中距。范冰冰受制于装束,这也是她的大问题。《苹果》里的她形象生活化、《墨攻》里有着巾帼英雄的设计。但是人们不认为不美的她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不“美”后的演技如何把握,需要磨练。而周韵的戏份较少,扮演的阿纯如人其名,属于有镜头缘的人物。
瞬间三:变身是一门学问
第三阵营较为有趣,任达华的戏班班主虽是很短暂便死去的惊鸿一瞥,但是他的语气和说话时转换身份的神态都很值得品味。而巴特尔的表现足可以称得上亮点了。大巴扮演的少林武僧王复明,没有那种以往类型化人物的傻,而有着憨厚与可爱交织的观感。最重要的是,他的一切不做作,很真实很可靠很讨喜。特别喜欢他与谢霆锋扮演的阿四,当花盆纷纷破碎后慢慢蹲下沮丧的表情。第一战役中,他跳起用水果砸向朝廷鹰犬的劲头和爆头的气势,更与自己的职业相结合,非常得当。
当然别忘了胡军。你会记住他与梁家辉扮演的陈少白之间的囚室对话,是因为他守住了严孝国这个愚忠者的立场。因此,不同的思想之间才有斗争与冲突。电影才会好看。你会怕他鞭子被剪后狰狞的表情,是因为对比。他之间抱着刀,看也不看功夫乞丐就走过去的气定神闲帅极了妙极了。哥追杀的不是孙中山,是哥太高强太寂寞。
对了,孙中山先生的扮演者张涵予,可以脱掉“演什么都像他自己”的评价了。八小时的化妆后,只是预告片里的说话声音暴露了他。除此之外,那段探讨和为革命的台词,倒是可以被拿来像当年《大腕》的段落一样,成为华语电影的经典台词。甚至被反复的戏谑和恶搞。
瞬间二:一座城的还原
历年来,关于上海与香港的故事就从未在银幕上消失。车敦影视基地有过的很多杰作便是力证。于是,看到那个香港城的全貌,就很是令人振奋。码头有没有龙蛇混杂之感?街市的一切热闹与否?加之战斗地点怎么选择?都是学问。
鳞次栉比的招牌,应该是电影里这条热闹的街市送给观者的第一份礼物。因为这与预告片里的那个坠楼的意外一般属于意识上的提醒:刘伟强客串摄影师的结果仿佛在告诉大家:都在坠楼,且双陈拍的这是类似历史版《无间道》的片子。相提并论四字的力度不言而喻。
于是,除去人来人往与服饰的变换,很关键的是一段蒙太奇中,孙中山与阿纯声音淡入淡出结合后的“革命”理念朗诵。这思想,仿佛深入到了影片的每个细节与想法中。一盏盏点燃的明灯,与街市上瘦骨嶙峋的孩童,比之这个故事里的任何人都要来得平凡。但是这正是这场革命的意义所在。另外,乞丐大战鹰犬的台阶地形。跑酷上演的回廊地带,以及街市拦阻马匹的等等时代感极强的打斗,都与那在楼顶上现身又隐藏的杀手们一起,推开窗、架起弓弩。没有火器,只有刀光剑影。电影中的香港本身,成为了影片渲染气氛的极佳佐证。
当然,还有那些露台与楼梯。你想不到的是,前者是为丹哥发挥功力的场地。后者是暗杀突然出现,一木仓爆头的剧情转折。
瞬间一:香港电影的八卦简史
《十月围城》因为牵扯了太多的香港电影人,因此八卦的气氛颇为浓厚。弹丸之地,也有自己的精彩。这一切在任何一部香港电影里虽然都会出现,却别忘记这是十年一剑的群戏才有的待遇。
因为陈可辛的缘故,不仅曾志伟这种老家伙义无反顾的栽培绿叶。也带来了合作过《如果爱》的张学友天王一木仓爆头。但是曾志伟的监制更重要的是带来了港版的《烈日当空》与台湾电影《九降风》,也带来了王柏杰。甄子丹的商业第一位与董玮的动作指导,即《画皮》的打戏温吞后,终于奉献磨合之后的精彩。黎明看到的是一袭红衣的李嘉欣。旧爱青丝难断,无论是戏外还是戏里……
这片子本身的一切,就像是既定且终将上演的一出火热剧目。在从今年四月开机可谓破土而出,到明年一月才会渐渐消逝的生命过程里。用十个月建起了一座城,塑造了一群人,也围起了一座城。
于是十月后,电影的好与坏都在。
只不过这一次,当前者占了上风,且胜算颇大时,可以称其为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