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我师范大学毕业,签到一个小县城去当一名小学老师。普通的街道小学,学生都是附近普通的居民或是附近做生意家的小孩。
每周一升国旗,全校师生穿着整齐站在操场上唱国歌,听校长讲话。学生有统一的白色运动装,老师也由学校安排订做套装。这个教育质量并不太高的学校却有严格的校规,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便是把学校的校规体现到极致的时候。每个班按照划定的位置站,统一的白色运动装让队伍看起来显得又精神且整齐。队伍旁边是用白色石灰划定的发展区域,专门留给迟到输卵管造影的或者是没按规定穿校服的学生。升旗仪式结束后,这些不按规定做的学生都会被自己的班主任领走,然后狠狠地批评一顿,写保证书检讨之类的东西。
作为小学四年级的班主任,我在升旗仪式结束后去领不按学校规定做的学生。升旗仪式结束,学生都散去,各自回教室。方海山站在罚站的区域,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低着头。我说:“为什么没穿校服来上课?下次记得要穿。”然后拍拍他的头,示意他可以回教室去了。
我知道这次只是他的一时疏忽,以前每次升旗仪式他都穿着整齐的校服站在队伍的后面,四年级的他长得比普通的小男生要高一点。
升旗的时候我带的班学生都穿了校服,校长点名表扬了有进步的班集体。方海山记得穿上了他的白色校服,胸口有几滴洗不掉的墨水。
方海山的成绩很好,总是班上的前几名。作为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总是有一种潜意识的偏心。再下一周的时候方海山竟然又没穿校服,他来得很早,站在罚站区域,只有唱国歌的时候抬起头来,其余时间都把头往下低。我怀着极大的忍耐又放了他一马。中午去菜市场买菜,他蹲在菜摊旁边,把带泥巴的黄瓜放进大盆子里洗洗拿出来递给旁边的小女生,小女生认真小心地把黄瓜摆放在菜摊上,一根根高高垒起,青翠欲滴。也许他是在周末洗黄瓜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校服,所以周一来不及穿上干净的校服,而不是因为忘记。
我在菜市场的推断错误,方海山不穿校服似乎已经形成了规律,这周穿了下周便一定不穿。他升旗的时候也总是心不在焉,要不就站在罚站区域低着头。如果穿了校服站在队伍中也是不停地去张望罚站区域,并不专心去听校长的讲话。我采取了学校其他老师都会用到的手法,要他罚站,写检讨保证书,找他去办公室谈话。种种手法都用上了,他的习惯依旧,隔一周穿一次校服出现在升旗仪式上。
学校一年一度的数学竞赛,据以前的班主任介绍方海山连续三年都拿了第一。前三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结果让人大失所望,方海山连前六名都没有进。下课的时候试卷发到了学生的手中,方海山一脸坦然的上课,下课和同学说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有些生气,把方海山叫到办公室训话。“为什么考这么差?”方海山一直低着头不讲话。“如果不说明理由明天你就不要来上学了。”我吓唬方海山。
“我不想站到台上去领奖,那样要穿校服。”
“学校的校服也不是很难看,为什么别人都能穿你就不能穿。”我很生气,语气严厉。
“那样妹妹就没有校服穿了,她的成绩也很好,她一定能拿到奖的。她从乡下精索静脉曲张转来的,没有校服,我们约定了的,这次是得奖的人穿。”
“那以前的升旗仪式你没穿校服是因为你妹妹穿了?”
“升旗仪式是轮流穿,每人穿一周。这样就不会让自己班级每次都受到点名批评,也不会总是拖班上的后退。”方海山小声地说。
“她是刚从乡下转来的插班生,即使她不穿校服,她的班主任也不会责怪她的,升旗仪式的时候她可以站在教室的走廊上,不用下来参加的,以前也有插班生没有校服都是这样的。”我提醒方海山。
“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她当然要参加升旗仪式。”方海山理直气壮地说。
学校的升旗结束后的颁奖仪式,我看到了那个小女生,她穿着方海山的白色校服站在领奖台上,胸口前的墨迹很明显。校服太大了,套在她的身上有点不合适。她是从乡下转来的插班生,错过了定校服的时间。方海山穿着和校服颜色一样的长袖白衬衣,十月的天气有点冷,他站在罚站区域使劲地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