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二战电影中的纳粹军官
给人类带来无尽灾难的二战,留下了无数的悲情故事,呈现这些故事的电影精彩纷呈、经典辈出,在二战题材的电影里,有一类人总是能勾起人们滔天的愤怒,恨不得对其食肉寝皮,这种邪恶的存在就是那些无恶不作的纳粹军官们。作为纳粹德国的爪牙,这些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给二十世纪的人类带来了太多的伤痛。这些魔鬼已经和纳粹德国一起灰飞烟灭了,这个特殊年代的特殊群体,现在只在影像世界里,作为一种审判对象而存在。
一、恶行
侥幸从集中营逃脱的奥地利犹太诗人策兰在他的名作《死亡赋格曲》写道:他高叫把死亡奏得美妙些死亡是来自德国的大师。集中营里的纳粹军官们,无疑是一些杀戮机器,这些屠夫把杀人当成艺术一样孜孜不倦的追求,像一个大师一样花样翻新、技法多变。
《苏菲的选择》中那个纳粹军官强迫苏菲在两个孩子中做出残忍的选择,一个可以获救,而另一个将被毫不留情地推入焚化炉。这个变态军官在杀人的同时,还对受害人的亲属附加了精神虐待。《潘神的迷宫》中纳粹军官维达尔上尉,用日常工具锤子、钳子残酷刑讯抵抗组织的成员。这位军官把活人当鱼肉一样任意刀俎。《伪钞制造者》里,造假工厂围墙外的纳粹军官们,则用强制犹太人穿小鞋跑步的方式把他们折磨致死,而造假厂内萨利极力掩护的患了肺结核的年轻画家,还是被主管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纳粹军官赫佐格的属下杀掉了。在这些纳粹军官看来,犹太人不是人,可以任意虐杀,患病的犹太人更是垃圾,需要及时清除。《美丽人生》里即将败走的纳粹,逃跑不误杀人,射杀了那位乐天的伟大父亲。
而在“杀人艺术”上登峰造极的是《辛德勒的名单》中主管集中营的党卫军司令官阿蒙?戈特,他以杀人为娱乐,早上一起床就拿着狙击步木仓射杀在劳作的犹太人,出尔反尔的杀掉他“赦免”了的犹太小男孩,还隔一个木仓毙一个犹太人。他把杀人当家常便饭,杀起人来和游泳钓鱼、唱K解闷一样轻松自如,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杀人兴致来了,就掏出手木仓往犹太人头上招呼。
总之这些衣冠楚楚衣冠禽兽的纳粹军官,被希特勒的极端种族主义洗脑后,对生命极度漠视,他们是恶魔在人间的化身,其罪行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二、才艺
如果希特勒成为了一个成功的画家,那么二十世纪犹太人的眼泪就不会倾注成伤心太平洋。纳粹军官们是屠夫,但并不是莽夫,其中不乏有学识、有修养、有风度的。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是名校海德堡大学的哲学博士;盖世太保头子莱因哈德?海德里希,富有音乐天赋,小提琴和钢琴都很拿手;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君特?格拉斯在自传《剥洋葱》里透露他年轻时曾参加党卫军。失意画家希特勒亲自设计的纳粹肩章、臂章、徽章、党旗,构建了一个专制政权的独特美学体系,据说,当年有些年轻人加入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初衷不过是因为纳粹制服更帅气。希特勒癫狂如艺术家的演讲,更是能让那些热血青年沉浸在激情的海洋里,不知不觉上了他的贼船。在电影里,纳粹军官们的“才艺”也有所表现。
《辛德勒的名单》里阿蒙?戈特带队扫荡藏匿的犹太人,弹钢琴为杀人助兴,在洒脱奔放、行云流水的钢琴声中,夹杂着冲锋木仓扫射的急骤短促的催命音符。《黑皮书》里那位残暴贪婪的少尉弹琴唱歌有一手。《钢琴师》中那位给钢琴师送面包、果酱、军大衣的纳粹军官,无疑是有一双能欣赏音乐的耳朵,是对音乐有很高的鉴赏力的。
卫慧的小说里有女孩幻想和脸上挂着军靴的纳粹做爱,在她们看来这些颇有艺术修养的纳粹军官混合了优雅、性感、野蛮,甚至颇有小资气息,这些既优雅又有施虐倾向的危险分子,能够满足她们病态的情欲。
纳粹军官们是迷人的,不过在迷人的外表下,藏着一头凶暴的怪兽。不管怎样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他们还是斯文屠夫,弹琴杀人两不误,他们的艺术修养并没有使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反倒是他们血液里艺术家的疯狂让他们把杀人也当成了艺术,孜孜不倦的追求。正是这些有艺术家气质的怪物,造成了这样的艺术困境: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
三、人性
和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纳粹军官谈人性、讲人道、争人权,无疑是夏虫语冰、缘木求鱼、与虎谋皮,不过毕竟他们不是异形、不是外星生物,他们是人性黑暗面的集大成者,但即便他们有着狼人的暴烈、吸血鬼的狠毒,也还是由人变的,其人性的光明面纵使少之又少,毕竟还是有一点点残余。
《辛德勒的名单》里纳粹军官阿蒙?戈特爱上了为他服务的犹太女孩,在地下室,他对犹太女孩欲说还休的表白,那种内心的矛盾挣扎煎熬,无疑是人性毕露的。但是,他终究舍弃不下手中的权势,不敢越界,好好的一场浪漫表白变成了一场暴打,以凶相毕露来掩盖他的怯懦软弱。爱上伸手可及的美丽姑娘,却是咫尺天涯,在他施虐的同时又何尝不在受虐。最后,他还是让辛德勒把这个女孩买走了,放了她一条生路。这个“杀人艺术”的大师,终究不是铁板一块,在一颗狼心里还有些许柔情。
《黑皮书》里那位上尉,是施暴者也是受害者,和艾丽丝有着同样痛苦的经历,亲人在战争中罹难,只剩下孤家寡人。他居然为艾丽丝找了一份工作,在揭穿了艾丽丝的犹太人身份后居然放过了她,战后还帮她寻找那位抵抗组织内部的奸细。他还和抵抗组织私下讲和, 不杀抵抗组织成员。《钢琴师》里那位犹太天才钢琴师在废墟里被纳粹军官发现,合乎逻辑的下一个镜头是纳粹军官拔出手木仓毫不犹豫的把钢琴师毙掉。但是纳粹军官没有那么做,居然要求钢琴师弹琴,他做了一回听众,折服于钢琴师的琴技。之后他多次给躲藏在废墟中的钢琴师送来给养,让他熬到了战争结束。纳粹事业的江河日下,让这位纳粹军官从迷梦中醒来,成为了“人”, 回归了他作为一个音乐爱好者的本色。《伪钞制造者》里纳粹军官赫佐格给了萨利治结核病的药,毕竟人性未泯,最后到假币厂拿钱逃跑,被萨利撞见,萨利放过了他。
在《第三帝国的兴亡》里看到希特勒统治集团里的高级军官,曾数次刺杀这位能止小儿夜哭的元首。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终究不是一场空,希特勒的暴政要把这个星球变成魑魅横行的暗黑世界,但是即便是纳粹军官们身上的人性之光也还是没有完全泯灭,文明的香火未曾断绝。他们毕竟还是人,有文明的因子在血液里流淌。二战题材电影展现纳粹军官人性的一面,当然不是为他们辩护,而是对“人”有信心,对“人”的未来有信心。
四、幽灵
《纳粹追凶》里隐居小镇的漏网老纳粹军官,被热爱历史的高中生发现了真实身份,中学生胁迫他回忆过往,命令他做这做那,把他当猴耍,但是纳粹的因子还是根植于这个老纳粹的血液,他的獠牙最终还是露了出来,老纳粹引诱那个中学生杀人,两人成了共谋。最终高中生也学会了纳粹的手段,把那个想要找他麻烦的老师治得服服帖帖。影片最后是高中生作为学生代表发表毕业演说,那么祥和喜庆的画面,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纳粹的幽灵找到了新的宿主,在这个已经变得邪恶的中学生身上借尸还魂了,纳粹的幽灵在和平时代仍然阴魂不散。
纳粹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但纳粹的精神还是一直流毒无穷,因为纳粹就住在我们的身体里,按照李安的句式就是:人人心中都有一个纳粹。影片的反思是深刻的,每个人都可能变得残暴狠毒,每个人都有成为纳粹的可能,我们要警惕新纳粹主义者之类的极右团体,我们更要警惕我们自己,不要让纳粹的幽灵在我们身上复活,不要让人间惨剧一再重演。
五、恶 、美
二战电影里的那些纳粹军官们,他们作恶,他们人性未泯,他们留下危险的精神遗产,他们灰飞烟灭,他们成为影像美学之一维。按照现代主义的概念,这些纳粹军官银幕形象是反向诗学的代表,是另类的美的载体。
那些优秀的二战电影,从来没有对纳粹军官们在妖魔化的基础上进行脸谱化的表现。在这些优秀电影的沉痛反思里,纳粹军官们是被异化了的人,是被反人类观念扭曲了的暴政工具,他们是噩梦的制造者也是梦醒时分的幻灭者。在电影王国里,纳粹军官除了作为一种审判对象而存在,他们还作为一种审美对象而存在,不过他们的美是邪恶之美,他们是那个时代的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