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婚纱套在塑胶模特凹凸有致的曲线上。
白色蕾丝层层缝制而成,长到盖过脚面。
拖曳着的白纱柔软地俯卧在橱窗方寸地板间,向窗外人炫耀它不离不弃的归宿。
简单的线条设计。是Snow喜欢的风格。
盯着橱窗塑胶模特身上那件美得令人驻足的婚纱。
嘴角微扬。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嘲讽自己,又满含疼惜。
橱窗玻璃里映射出Snow单薄清瘦的影子,有着淡淡的惆怅。
他与她隔着一条马路。他在那辆黑色悍马里。
她停步在婚纱店橱窗前。
他缓缓踩着油门,一路随她而来。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为那件白色婚纱心动,喜悦而忧伤。
好几次,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他想停下车,打开车门,走向她,拥抱她。
从拐角的路口驶来,这个身影像是计划的预谋,出现定格在他的视线里。
来往的行人中,一眼认出了她。
白色棉布衬衫,蓝色碎花棉布长裙。
漆黑浓密的长长卷发如瀑布般散落腰际。
白色衣衫亲昵着她玲珑的身体。
消瘦。安静。忧郁。孤单影只。
方向盘上的手指不受控制,轻轻颤抖,拉扯着心脏,硬生生地刺痛。
Snow。
心底一声声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疼痛的呼吸压抑着他丧失掉思考的理性。
她在他心底的那片空洞,煎熬着靠近她的勇气。
只能远远注视。彻底失去了离开她的力量。
蓝色。棉布衣裙。
是她偏爱的色彩,钟爱的布料。
他说:蓝色太忧郁,Snow身上的蓝让他心疼。
那时,她偎在他怀里不言不语。
那时,她便懂得。如果那个男人爱你,他的眼里就有疼惜,如果不爱,就只有****。
这双倾注了所有疼爱的双眸,这一生她再没遇到。
那疼惜与爱怜在岁月的流逝里,像女巫的咒语,依然在撕裂着他们的心。
二
婚姻,Snow抗拒又恐惧。
她爱的人,爱他的人,最终都娶她人为妻。
这个世界。小三泛滥,诱惑无孔不入,出轨司空见惯。
无耻的是。背叛了爱的男人,依旧厚颜无耻,志高气傲,一错再错。
每每想到,自己的老公在婚后对另一个女人诉说着山盟海誓。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婚姻。这样的人生。不是她所要。
婚姻,Snow早已断了此念头。
若只是爱,简单很多。累了,倦了,淡了。转身说声再见,离开。
婚姻的束缚太繁重,怎能容你说走便走,说离开便离开。
她生来自由,孤身一人。受不来束缚。
在秋的婚礼上,她想让酒精把自己麻醉,偏偏要命地清醒。
秋托着酒杯,大红色中式礼服,优雅地走过来拥抱她。
贴着新娘子温热红润的脸颊,散发着淡淡的脂粉香气。
“Snow,结婚吧,一再催促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就是想要你有结婚的念头。”
秋在Snow耳边轻声低语。
借着酒意,Snow笑着眼眶潮湿。
“你要一直幸福下去,这样我才会有考虑结婚的胆量。”
婚姻,是一个男人用尽毕生的勇气和责任,心甘情愿为一个女人背负起一生的重担。
好男人都已是他人夫。
Snow清楚,梁默不会娶她。
他曾是她想要嫁的男人。
子韩几乎带走了Snow今生全部的爱,梁默耗尽了Snow生命里仅剩的那点爱。
苦涩的是,除了这两个男人。这辈子她再也不能去爱任何一个人,再也不爱。
Snow拥有着孩子一样的感情。尽管她成长着一副女人的身体。
当梁默信誓旦旦许诺要给她一个家,用一生去爱她,保护她。
她深信不疑。
她简单美好。
在她的世界,爱是无比美好的事。
只有爱才能让她感受到活着的意义,才能给她活着的力量。
她相信口口声声说爱的人,决不忍心用伤害和谎言将美好亵渎。
她义无反顾,从未担忧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出路。
来到梁默身边,为爱,为他而来。
两年的朝夕。
同一屋檐下,两人已形同陌路,心门紧锁。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
一切与肌肤之亲的相关动作,在他们身上不再发生。
他坦言自己不爱她。
从那一刻起,她将自己与曾经说爱她的这个男人一同埋葬。
不再有倾诉。不再对他有一丝要求。女人只会在宠爱自己的人面前提要求讲条件。
不求他陪她看电影。不求他陪她晒太阳。不在他面前落泪。
她享受一个人的独处时光。回到原本那个孤孤单单,自得其乐,安静忧郁的女子。
梁默开始晚归,烂醉。
她担心他,却从不打电话过问他在哪里。
任由这份担忧将自己戏弄得坐立难安。
她甚至希望他在某个女人的怀里或者在那个女人的床上,至少这样证明他安然无恙。
最初的晚归。
Snow照顾他入睡,兑好糖水,拿湿毛巾擦拭他浑身酒气。
梁默冷冷地将Snow的手从他脸上狠狠甩开。
他待她的冷漠,日子长了,Snow已对此有了免疫。
她用同样的方式冷漠地忽略梁默地来去自由。
当那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他就是一面镜子。
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对他视而不见。
两人如今的相处状况。
让秋难过,她担心Snow并劝她离开梁默。
“Snow,来我这吧。离开他。”
每一次电话里,Snow找很多宽慰的话让秋不必为她担心。
她说。
我什么都没有,除了梁默,我已经承受不起任何一次离别,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两个人呼吸的空间,总比孤孤单单一个人要好。
Snow从不问梁默为什么要如此待她。
问一个不爱你的人为什么不爱你,像个可怜的笑柄。
她还爱他。
他们相爱过
Snow还幻想着曾经爱他的那个梁默能回来。
三
“Snow。”
他叫着她的名字。
Snow在婚纱模特的橱窗玻璃里,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
在她身后,离她几步之遥。
子韩?
当这个低沉磁性略带沙哑,好听的声音梦境般响在Snow耳边。
她默念出他的名字。
三年,这个名字和声音。从不曾停止过默念。
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疼惜地呼唤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看到他明媚的笑脸。
“子韩!”
Snow像个与亲人失散多年再次重逢的孩子,带着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幸福向他奔去。
紧紧抱住他。脸庞深深陷入他的怀里。
眼泪汹涌滚落,侵湿了子韩胸前黑色外套。
子韩伸出双臂,将Snow单薄清瘦的身体深深包裹。
恨不得用尽全部的爱和温暖将她长长久久地呵护。
亲吻她的额头,一遍一遍抚摸她如丝长发,眼眶潮湿蔓延。
她的呼吸,温热混着婴儿稚嫩的奶香,这是Snow的味道。
精致的脸庞,与生俱来的忧伤,他轻易陷入她的双瞳不能自拔。
Snow说过,子韩温暖的臂弯和怀抱就是她的家。
他记得她说这话时的可爱模样,她对他深深信赖,他疼惜不已。
记忆清晰一如昨天。
它刻在了子韩最柔软最疼痛的地方,像咒语煎熬着子韩逃脱不掉的命运。
三年,他能轻易打听Snow的消息。
三年,他可以如兄长般关心她,至少过问下她是否过得好。
三年,凡与Snow有关的人,有关的事,他只字不提。将离别做到决绝。
偶尔从他们共同的友人那里,听到一点Snow的近况。
他惊慌逃离。痛苦。不知所措。
任由伤口流血不止,化脓,腐烂。
身边的女子,来来去去,没有一个是Snow。
夜夜买醉,疯癫颓废,笑一阵哭一阵,在绝望中堕落。
流血化脓腐烂的伤口,痛得撕心裂肺。
泪痕让这个英俊的男人看上去异常狼狈,脆弱不堪。
酒精的折磨让他彻底崩溃。
“Snow.....Snow....我想带你走!我要带你走!Snow.....”
反反复复,这一句。
清醒,又恢复到伪装的面具下。
玩世不恭,放荡不羁,为所欲为,无所畏惧。
谁也不在他面前提Snow,不提他醉酒的脆弱。
任由他自欺欺人,折磨得自己面目全非。
子韩的母亲手里牵着一个8岁模样,哭得脸鼻子全花了的小女孩来家里那年,子韩12岁。
Snow父母早逝,送到叔叔家。
叔叔与子韩家是邻居。
Snow叔叔常年在外工作。阿姨脾气暴躁。
心情不好,打麻将手气欠佳,就拿小小的Snow撒气。
子韩母亲见Snow挨打,不忍心看下去。
尽管Snow的阿姨呵斥她多管闲事,她还是坚持把Snow带到自己家。
子韩第一次见到Snow,一头自然卷的黑发,圆圆明亮的大眼睛湖水般清澈。
哭花的脸,黑一块红一块,像个被丢弃在墙角,沾满灰尘的布娃娃。
子韩走近在沙发上轻轻抽泣的Snow。
小心翼翼把一个苹果放在Snow圆嘟嘟的小手上。
学着大人的样子,抚摸她哭花了的小脸蛋。
“不哭,哥哥陪你玩。”
子韩母亲叹息,叮嘱着。
“子韩,不要欺负妹妹。”
Snow第一眼见到子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守护神。
黏着子韩。子韩身边从没少了这个“小尾巴”。
每天上学,子韩先送Snow去她的小学。再赶到自己已经念的中学。
下午放学时间,买好Snow喜欢吃的小奶糕,等在小学门口。
其它孩子走出校门,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Snow只有子韩。
只要阿姨不大呼小叫地叫唤Snow。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