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凌晨三点，看完本赛季最精彩的女单比赛，大脑里仅存的清醒空间里，既不是对拉扎诺的钦佩，也非对小威的惋惜，是种很复杂的心情，像目睹一个眼高于顶的女神，惨遭土流氓劫道，不由分说一通非礼，落得花枝尽折，衣衫不整……对流氓的愤恨已顾不上，心里交织着措手不及的慌乱，一边是“她居然会有这一天？”的惊诧，一边是不知是否轮得到上前怜香惜玉一番的纠结。

高雅的网球原来和流氓扯不上关系，但法国球迷却在努力用行动造词——网球流氓。小威虽也难称得上女神，但始终有股女王范儿。赛后主流媒体一片和谐，为赢家喝彩为输家感慨，几乎不提笼罩在夏蒂埃球场上空的鼓噪。当然，再高明的文字也描绘不出小威每每在关键分上被嘘声困住、迟迟无法进入下一分时的尴尬表情和无助眼神，只有亲眼目睹过那几个面部特写的人才会意识到，再强悍的女王，终究也只是个女人。

这当然不是法国网球迷第一次强行插足，成为比赛的第三者，球迷的品性只能留给社会学家去分析。属于网球场内的话题是，同一赛事，同一球员，在9年前就毁掉了小威连夺五项大满贯的霸业。赛后她的拥趸义愤填膺地认为该抵制法网，理由是“至少美网不讨厌她”。但回到美国，真就是如此么？2001年，印第安维尔斯网球公园里种族歧视的谩骂声至今仍让威氏姐妹抵制赛事；2004年美网，葡萄牙裁判阿尔维斯对小威做出的惊天错判甚至加速鹰眼系统的引入；2010和2011年，小威两场美网失利全伴随着争议和观众的嘘声。那次脚误和那声“COME ON！”，还有小威的愤怒无奈和委屈全都成了冠军荣耀背后，让人不得不提的灰色记忆——小威并非无过，但受伤的总是她。

作为曾在白人们所谓的贵族运动中占据统治地位的黑人球员，小威注定躲不过那抹灰色。不管大满贯数量累积到何种高度，本国媒体从不给她充分肯定。胜利对那具超人的肉体来说理所当然。失败，则是心有旁骛挥霍天赋。对无法从媒体获得足够的尊重，小威不止一次无奈。她的父亲更直言不讳：“白人看不得由一个黑人来统治他们的运动。”不知如果老威有一天进到新闻中心，看到每当转播画面出现女儿夸张的怒吼和挥拳时，那些在采访中道貌岸然的欧美记者脸上迸出如同看马戏表演一般的嬉笑，又作何感想。

在威氏家族统治女网的朝代，没人把对弱者的同情加诸于她们。但今时今日，女王的泪水显得前所未有的真实。黑色的肌体给了她足以抹杀一切竞争悬念的超凡力量，却也让她的网球生命多了太多不可言传的坎坷。至今还有人臆想着如果不是肆意挥霍天赋，小威的成就将会怎样，全忘了9年前在法国人的嘘声中与她隔网相对的海宁，如今已是解说席的嘉宾，而小威却还让她的一场失败，成为网球媒体的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