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屹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临死前最想见的人一定是你。”
“我要你上衣的第二颗纽扣,那是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麦子耷下眼帘。
伤害越深重,越是彻底选择遗忘。每一个记忆都是疼痛的伤口,怕没了勇气,却还要继续生活。
一、
“宝贝,我弄疼你了么?”方屹总是从上方小心翼翼地看着麦子,“麦子,这样看起来,你真的很漂亮。”
方屹一直说,跟麦子的相遇很magical,他从来以为自己无所谓感情,直到遇上麦子。最后,方屹又说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这段刻骨铭心。麦子不禁失笑,再大的陨石也不过星尘一颗。后来听说方屹的天空原本就有很多颗星尘。
“麦子,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特别想有个孩子的女人。”很多年后,麦子听说女人最能打动男人的话是“我想跟你有个孩子”,就想到方屹当年的那句话。
二、
方屹不是有钱人,他第一次见到麦子就说:“麦子,我很自卑,因为大你许多,也因为我离婚了。”
麦子很礼貌地笑,那样踌躇满志的人会说自卑。
起初,他的花衬衫不是麦子喜欢的类型。麦子这种纤细又不欢喜矫情掩饰的女人,会随疯狂的魅惑舞曲把小心肝扭得火树银花,也会静静地看着千百年古迹惊为天人,又怎么忍受得住男人明目张胆的响亮花哨?
“你好。”方屹的邀请短信很礼貌,“朋友一起唱歌,肯赏脸吗?”
“今天累的很,改天吧。”
“来接你?等在距离你家200米的位置好不好?”方屹小心翼翼地周全着。
“真的很累。”
“如果真的累,就早点休息吧。只要不是拒绝我的借口就好。”
麦子蜷靠在床的一端,顺手放下手机,又拿起书。
“其实,是很想见你。我强迫自己不去思念,但怎么都控制不住。”手机屏幕并未完全暗淡,又重新亮起来。
麦子抹开手机短信,还是轻轻放下。
“麦子,想来看看你,好不好?”电话里的方屹直接说。
“穿睡衣呢,会着凉。”
“车里开足了暖气。看一眼,就五分钟?”他像耍赖的孩子,“我在你家门口。”
麦子很是无奈,“那就不关客厅的灯了。”
“冷不冷?”方屹捉住她的指尖,“冰凉。”
“还好。”麦子轻轻抽回来。
方屹想吻她,麦子微微躲开。
三、
“傻麦子,你怎么谁都不信啊?”方屹并排坐在地板上,爱怜地看她,“人是需要了解的,你应该相信我。”
“被伤怕了。”麦子突然说,黯淡下来。
“我知道。知道你被伤怕了。”方屹抱起麦子,轻轻横放在沙发上,“你这样说,我的心特别酸。我不会伤害你的。”
麦子怔怔地看他。
方屹迟疑一下,又轻轻吻上,眼神朦胧起来,“麦子,我是个正常男人。”
麦子迷茫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思维越来越乱,不明所以地寂寞下来。
“麦子,我毕竟大你很多,过个三五年,你会不会嫌弃我?”方屹还在不依不舍地纠缠着,右手宠爱地托起麦子的脑袋,“宝贝,有你我特别幸福。你在想什么?”
四、
“如果你不开心,我这辈子都会不安的。”方屹贪婪地吮吸一下麦子的气息,又紧紧抱住,“麦子,你是我见过最值得爱的女人。我要更努力。如果不能够再优秀一些,我是不会向你求婚的。”
宠惜的情爱是上帝恩赐了两情相悦的神圣,这样的神圣让麦子感觉很贴心,很温暖。
如果能这样终老,该多好。她轻轻扭动了一下。
“你肯定是妖精,要不我怎么这般欲罢不能。”方屹又猛然起身,狠了心地横冲直撞麦子的娇弱。
麦子悴不及防地“啊”一声,碎牙紧咬他的撞击。
“方屹,你送我一样礼物吧。”麦子认真地看他。
“好呀。”麦子从来没有要求,方屹看她一眼,很干脆。
“我要你上衣的第二颗纽扣,那是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麦子耷下眼帘。
方屹愣住了,一把拉她入怀,“是的,是的,总有一些人不期而遇。”
五、
“麦子,我是好人,却未必是个好男人。”方屹喝高了,迷迷糊糊地,“向你请假,我回家睡觉好不好?”
“你在哪儿?”
“在你心里。”
“在哪儿呀?”
“在街上,在田埂上,在去西藏的路上。”
“到底在哪儿呀?”麦子担心地要哭出来,赤着脚套上鞋,“告诉我在哪儿,我来找你!”
“别哭,别哭,求求你别哭啊!你不开心,这辈子我都会不安的。”方屹慌了神,哽咽起来,“麦子,你乖乖站在那儿不许动,我来找你。不许动,不许动啊!”
站在路口,麦子长发蜷着肩,在昏黄路灯下愈发清冷的单薄。
也许,本不该有心痛,也实在痛不起。
车悄声无息地滑过来,方屹打开车门拉进麦子,握住她的手,“冷不冷?”
麦子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我会着急的,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知道。”来不及换鞋,方屹拼命往心脏里挤地死死搂住麦子,眼泪一滴一滴顺着麦子的脖子往下流,“这一生我哭过三次,一次为父亲,两次因为你。”
麦子更哭地稀里哗啦。
“穿这么少就跑出去,又光着脚!”他堵住麦子的嘴,一把抱进房间,“你怎么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忍不住要往这里来!”
方屹不顾一切、无所顾忌地狂野纠缠着,如在天堂和地狱间穿梭。
六、
麦子不是没有疑虑。
那颗要了很久却被百般推诿的第二颗纽扣;平平常常对视时,方屹的发虚;含糊其词的闪躲;时常被挂断的电话;他叫她宝贝,却从来不知她欣赏姹紫嫣红的千娇百媚,也从没留意她偏好一切的素简。
麦子不过是沉静地选择尊重,选择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方屹,请求你,如果有欺骗,也请正大光明地骗我。”麦子无助地看着他。
“我没骗过你,从开始到现在从没骗你。”方屹拉住她的手,“昨天晚上挂了你的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麦子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们算了吧。”
“麦子,我知道你现在心静如水,可是我不想失去你。我要你做我一辈子的女人。”方屹想抱紧她,“也许以前我也曾风花雪月,但自从遇见你,我真的没有再认识过其他任何女人。”
麦子坐在车内没有动弹,只是泪眼迷茫地看着窗外。
“麦子,明天我一定要把离婚证拿给你看。”方屹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临死前最想见的人一定是你。”
七、
“麦子,我真的不是坏男人。”方屹的声音很低沉,“我只有你一个女朋友,真的只一个。”
“你不是一直告诉我你离婚了么?!”
“麦子。”方屹满眼疲惫,打开泡好的桶面,挑起送到她唇边,“你还没吃东西。求求你,吃一点,一点点。”
“你当我是什么?!”麦子的眼泪夺眶而出。风月城市躁狂的心?激情男女过了就应该罢?没有期盼,没有未来的单纯需要?需要时在一起,不需要时就转身?
麦子的浑身都在抽着似的疼。她以为这份感情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埃,却原来是触目可及的遍体伤痕。她想呕吐,大口大口地吐。
“你更不如他们。好歹那种人承认自己的荒淫无度。而你,却用层层谎言来掩饰你的荒诞无边。”
“除了这件事,我真的再没骗过你。我是真的爱你。”
“爱?”
“爱。”
什么是情非得已?什么叫造化弄人?也许命中的注定,不过一场哭哭笑笑的闹剧,谁都不能改变。麦子开始笑,眼里流着泪地微微笑。她想摸摸方屹的眼睛,说:“信任和爱情都是奢侈品,用一点少一点,到最后就一点儿也没有了,所以要省着点用。”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是的,麦子,我是没办法才这样......”
“是我作践自己,还是我贪图你什么?”麦子抢过话头,尖声说,“贪图你的钱?贪图能带给我荣华富贵吗?”
“都不是。麦子,对不起。”方屹很费力地叫她的名字。
“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的对不起和你一样不值钱!现在你满意了?得到手的,终归是不够好的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麦子,你冷静点,听我说好吗?”
“好,你说!”麦子千刀万剐地难受,“你再说谎,我就站在路中央由车撞!你信不信?”
“你有很多优点,如果倒退十年,也许我会娶你,你却未必能看上我。”方屹死死扼住麦子的手腕,“你太倔犟了。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一点真感情吗?”
“没有。”麦子一边哭喊着,一边后退,“所有一切建立在谎言上,你却说你用心了,全部是真情实意。你说我能相信什么?”
“你真的是我除家庭以外,唯一一个女人。”方屹加重“唯一”两个字,“求求你别这样,为我这种人伤了自己不值得。”
麦子看着方屹,开始认真地笑,笑这个男人所有真诚的假话。
八、
“你会记得我吗?”麦子看着他,眼泪不停流着。
方屹不说话,搂紧麦子,又狠命点头。
“你不会。”麦子摇头,又问,“你会记住这段感情吗?”
“刻骨铭心。”方屹咬住嘴唇。
“我不会。我选择忘记。”麦子的心冷到极点。
“麦子,你骂我打我吧。”方屹惆怅地看她。
“我不会骂人。不打你,打你脏了我的手;也不恨你,恨需要记忆。我选择忘记。”麦子的脸上落满泪,方屹擦一颗,滚一颗,又擦,又滚,再擦,再滚。
伤害越深重,越是彻底选择遗忘。每一个记忆都是疼痛的伤口,怕没了勇气,却还要继续生活。
他不明白这些,就像他从不明白,麦子如何珍爱着自己的身心,从不轻易给予。
他彻头彻尾伤透了麦子,体无完肤。
九、
那个街口,麦子看见右手边远远过来的车。
她又侧身看清楚,是的,那辆车。转过头,穿过街口。车慢慢缓下来,滑在身后更慢,又离开。
麦子没有回头,仍然无恙地笑,痛到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