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做焚城,是一只修行了一千九百九十九年的狐妖,还差一年即可修成正果。一千年前,我曾因动了情引燃了狐火,大火烧了九天九夜,火灭后,一座城池就此毁在我手中。所以这最后一年,我需要找到一颗人心,赎回曾犯下的罪孽才能完成修行。 我的名字叫做焚城,我要找一颗心甘情愿被我取走的心。
塞外。 孤烟升入长空,号角声声。营帐内,突厥族年轻的将领拔出长刀,寒光似是一瞬间冰封了大漠的烈日。 “汗王。您一定可以赢的。”身穿狐裘的女子笑盈盈地走来,衣服上缀着的铃发出清脆声响。 “当然,我们一定不会输给中原人的。等我回来就带你离开,我们远走高飞。” “要一路平安啊,焚城等您回来。”
他收起长刀,决绝地走出营帐,跨上战马。呼啸的风卷起他的战袍,坚韧的布料猎猎作响。日光在他眼中燃起烈焰,千军万马在身后敲响如雷震的鼓点,此刻他铭记的,只有突厥的荣耀。 背影里,漆黑的发在风中飞扬,与之相同的,还有一只空荡荡的左边衣袖。
三年前他救回一只伤痕累累的狐狸,父亲认为狐狸是不祥之物,决意要将她送走,他不肯,于是那从未被反抗过的倔强老头一怒之下斩断了他的左臂。 那般决心,如今依然存在于他年轻的热血里。 这场战争,只能赢,不能输。
秦王府。 素衣女子为临行夫君扣好最后一颗扣子。 “皇上怎能让文官上战场呢,偌大隋朝难道没有可以带兵打仗的人了么?”她紧紧攥着衣袖,情不自禁又重复了一遍这几日一直念叨的一句话。 “别太在意这些,父王自有他的意思。我得走了,你只要等我回来就好。” 杨俊深知他不能再等了,几万将士们都在城门等候他,尽管从未穿过的战甲有些沉重,但他还是走得尽可能快。忽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摆。 “杨俊!你若回不来,我定会陪你一起死!” 看着夫人跪在他面前,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索性蹲下身来,柔声安慰道:“我自幼习武,学习兵法,只因体弱多病,娘不放心我,才让我做了文官。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该走的决不会留,唯有独守空房之人颓然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正是梨花落败时节,满城落英,仿佛为即将死去的生灵铺好去往黄泉的道路。城门外,道路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想看看即将出征的将军,是否健壮骁勇、威风凛凛,是否能换来盛世安定和平。 然而大多数人都失望而归,跨上战马的人看上去还像个少年,丝毫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他甚至没有身披战甲,而是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衣,长发未束,飘然在凛冽的风中。那双清澈的,不谙世事的眸,望向遥远的塞外,仿佛已然映着呼啸的风声,映着刀光剑影。身为文官的少年在战马上迎着风,凝成静默的风景,直到号角声响,队伍启程,那双眼才回望城内,似乎能望见梨花中为他等的身影,眼神空灵如一首悲凉的歌。 人山人海中,一个眉眼细长的俊美男子站在树下,手执一片被人丢弃的战甲,闪耀的光在诉说的,他都听到了。 我定会活着归来。
不知名的歌谣就那么传入耳畔。悲伤为曲,落寞为歌。 杨夫人晚上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全城的梨花都落尽了,枯枝在长夜里肆意伸展,所盼之人踏着满院雪尘归来,停在她面前。 “是你吗。”她问。 来人并未作答,只是含笑着看她。她有种错觉,又回到了五年前。她十五岁嫁给杨俊那年,他也是这般站在满院梨花中,纤尘不染,如同仙人。 梦醒,歌停。梨花并未落尽,倒是一夜寒风,将地上的花都吹散了。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忽然,她厉声质问。 躺在她身旁的人缓缓坐起身,睁开惺忪的睡眼。明明是和杨俊分毫不差的样貌,可不知为何多了一分邪气。 “当真,不记得我了?”他笑,容貌也随着笑慢慢改变。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你是……你是……焚……” “焚城。”他笑着接上她因颤抖而说到一半的话。 “如今我回来是要你实现你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