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十秒钟,一句话也不说。十秒后,毕苏年淡淡一笑,搂住顾迟暮的肩膀,边走边说:“走兄弟,去KTV喝酒去。”
我很穷人的站在那儿,怎么都没人管我呢?
突然,头被敲了一下,我只得收起回忆的思绪。顾迟暮紧紧拉着我的手,眼睛里带着笑意,说:“干嘛呢,多长时间没见我了,你也不想我?”
我也冲他笑着,笑着。是啊,我有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还担心什么呢?不管世界到了地老还是天荒,我们依旧可以依偎在一起,看着夕阳从西方缓缓落下,彩霞被染成橙黄色,洒落大地。
顾迟暮坐牢的那两年,我总担心他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可现在看见他好好的站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我也就安心了。
身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香樟,泛着绿色的光芒。有蝉趴在树上聒噪地叫着,不休不止。它蛰伏了三年,只为这一场夏天。而我等了顾迟暮两年,终是有了结果。
“见过叔叔阿姨了没有?”我摸摸头发,抬起头来问他。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顾迟暮说服我回到了杂志。他说:“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点点头。这个世界上唯有他,会让我没有疑问的点头。
于是,顾迟暮和方橙塔的名字又并排出现在了杂志上。像两年前一样,一样甜蜜。
我也加入了张屿的校刊组,做我喜欢的文字。写忧伤的文章填充“流年”版面。学生会教室显得有些旧,墙皮有些剥落,露出灰色的水泥墙。爬山虎爬满了整个楼,葱绿色布满世界。
顾迟暮回到了高三学习。我做校刊做累了的时候,一抬头就会看到他在对面的教学楼看着我。我们两个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彼此,隔着玻璃。
斜晖脉脉水悠悠。这是我所能想出的唯一的句子。可我当时忘记了,这个句子的后一句是,肠断白苹洲。
我第一次知道顾迟暮很能喝酒就是那次和毕苏年喝酒的那天。
我也不知道毕苏年到底是怎么了,一瓶接一瓶的喝。一直喝到满脸通红,握着啤酒瓶的右手有些颤抖,连带着他手上的手链都在作响。
我一回头看到顾迟暮也在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啤酒。我问我自己,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越来越疯狂了。
顾迟暮喝到兴起。跑到点歌机那里点了一首《可惜不是你》。说实话,我第一次听到男孩子把这首歌唱得那么忧伤,那么煽情。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我不知道的是,这句话竟是多年之后的结局。
顾迟暮接电话的时候,我还没有想过什么。可他一接起来,叫了一声“亲爱的”。我突然怔在了沙发上,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很像是小的时候自己最钟爱的洋娃娃被别人拿走时,心里的痛楚。最要命的是,妈妈还不让哭,只能在旁边赔着笑脸。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直到他挂掉电话,我才缓过神来。气氛沉默得有点儿诡异。我默默地将头扭到包间的黑暗处,这样就没人看到我脸上清晰的泪水,那样痛彻鲜明。
“有人,有人一会来接我。”顾迟暮吞吞吐吐的说。
我没理他,坐回到毕苏年身边,夺走他手里剩下的半瓶啤酒。仰起脖子灌进了嘴里。那是我从未体会过的凉意,配合着内心的悲凉,我一口气一饮而尽。
来接她的女孩子留着卷卷的长发,简简单单的用一根橡皮筋绑起。化着淡淡的妆,很清新的样子。她穿着白色的棉布纱裙,静静地站在门口:“请问,顾迟暮在这里吗?”
顾迟暮赶忙起身,穿过我们这些闲杂人等,直奔他那漂亮的女朋友。我不屑地“哼”了一声,有什么呀。是啊,在爱情里,总觉得别人配不上他。而其实,自己也是配不上他的。
“微夏……”顾迟暮站到门口,淡淡的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
微夏笑着摇摇头,挽着顾迟暮的胳膊,说:“迟暮,我们回家吧。”她叫他迟暮,迟暮迟暮。我也曾这样在心底这样唤过他无数次,可说出口时还是成了“顾迟暮”。说到底我们之间还是隔了一层没捅破的纸。他不想,我不敢。而知道我想要捅破这层纸,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时,我已没有了机会。
顾迟暮伸出手将微夏额上的斜刘海抚到左耳,然后凑近她说了句什么。说完他抬起头,冲我喊了一声:“方橙塔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一说杂志要求我们合写书的事情。”
我很不情愿的起身,冲毕苏年瞥了瞥。毕苏年瞧我一眼,对我笑笑:“去吧,我在这等你。”
我出包间门时微夏刚好进包间门。我心里还在想,顾迟暮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让她进包间做什么?鬼才知道呢!
“说吧,什么事?”我靠着门框,不耐烦的问顾迟暮。其实我是在偷偷看他,想把他的容貌刻入脑海。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是有原则的人,破坏道德风化的事我不会做。从今往后,我们不再会有任何关系,哪怕是他的影子我也没有理由留恋。
他低下头,直直的望着我的眼睛:“小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抛弃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顾反对的在一起好不好?”她的眼睛里像是弥漫着大雾,让我差点儿陷入迷阵,分辨不出方向。
我镇定着内心的兴奋,手心里已渗出一层密密的汗:“顾迟暮,你说什么呢?”
“没事,”他重新站定:“如果你能早到我的世界里两年,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