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宫家的人了,你要尽快为我们宫家生一个儿子!”声音苍老却给人压迫感,来自于一个女人,一个很老的女人,一个宫家最老的女人——宫老太太。
一、出嫁
雪莲静静的坐在床边,身子一动不动,一色镶金边的红盖头正好将她的脸完全盖住。屋子很静,静得都可以听到蜡烛发出的“滋滋”声。雪莲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她已经感到身体有些发麻,可能是坐得太久了。
“吱——”门突然开了,发出一种难听的磨擦声。
一定是她的丈夫,雪莲感到有些紧张,身子不自觉得向床里挪了挪,她不知道如何去应付,只能听天由命似的坐在那里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雪莲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她已经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她的丈夫走过来,准确的说她根本就没有听见人声……
没有人,门却打开了,想到此,雪莲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她伸手轻轻的摘下头上的红盖头,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两根红色的龙凤蜡烛闪着耀眼却又有些不安的火光。
“有人吗?”雪莲的声音自己听来都有些颤抖,可是没有人回答她。雪莲大着胆子缓缓的走向门口,轻轻的探出头,没有人,院里竟然空无一人,大喜的日子,竟然没有安排人在门外照顾她,只有两个火红的大灯笼高高悬挂在门的上方,正在雪莲纳闷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你在干什么!”声音来自于不远处,雪莲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向后退去,却一脚绊在门槛上。
“少奶奶!”那个声音又响起,这次却是在雪莲的耳边,因为她的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奔了过来,“您应该在屋里待着,怎么能自己将盖头摘下来,这样多不吉利!”雪莲抬起头,眼前蹲着一个只有十四、五岁大的小姑娘,柳眉,细眼,皮肤白里透红,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编成两个麻花垂在胸前,身体有些胖,不高,上身着一件粉色小袄,下身穿一件蓝色袄裤,是仆人的打扮,雪莲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尴尬,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小姑娘给吓着。
“少奶奶,您赶紧回屋盖上红盖头,这要是被沈妈看到了,又要到老太太那去告状了,到时候您可麻烦了!”那个小姑娘一边扶起雪莲,一边还在不停的说着,满脸焦急,一幅天真的样子,雪莲发现自己打心眼里有点喜欢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小敦儿,你在说什么哪!”一个声音从二人的身后响起,听起来有些阴沉的感觉。
“沈——妈——”刚才还在唠叨个不停的小姑娘,这时突然像猫见了老鼠,头低垂着,身子向后退,声音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雪莲在想:如果不是身后有个门,她一定还会不停的向后退下去。
“少奶奶,您怎么会在门这,您不是应该在屋里盖着红盖头吗?”沈妈的话阴一句,阳一句,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往外蹦,一张长满皱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但是两只小小的,足可以说是一条缝似的眼睛,却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精明。雪莲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必竟她还不太适应大户人家的说话语气,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回。
“少奶奶,她兴许是不太懂咱们的规矩,许是不适应……”小敦儿在一旁小声的替雪莲说道。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我是在问少奶奶!”沈妈那双写满精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雪莲。
“我……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开门声,所以……”雪莲实在是不适应沈妈的那种眼神,所以也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开门声!”沈妈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大得像是被什么吓到似的,就连旁边的小敦儿也一下子靠在了门上。雪莲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却引来大家这么大的反应,她小心的观察眼前这两个人的面部变化。
“又来了,又来了……”小敦儿不停的说着这几个字,面色白如一张纸,眼泪不自觉得在眼眶中打滚,身子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住嘴!”沈妈突然大喝一声,紧接着又恢复了刚才的语气,说道:“天色不早了,少奶奶该休息了,小敦儿,你要好好伺候少奶奶,不该说的话就不要乱说!”谁都听得出最后一句是在嘱咐小敦儿。
小敦儿拼命的点着头,嘴巴还夸张似的紧紧的闭上,雪莲看着感到好笑,不禁笑出了声。
“少奶奶,请您自重!”沈妈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雪莲,让雪莲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收敛了笑容,慢慢走进了屋中,但是她的心中却产生了疑问,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句话却引来这么大的反应,还有为什么没有拜堂直接进了洞房?
二、丈夫在哪?
雪莲一晚上都没睡着,她曾尝试着问小敦儿,但小敦儿却宁死也不说,看来沈妈的威慑力确实挺大,不过雪莲从小敦儿口中终于得知了沈妈的地位,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有一件事很奇怪,这一晚上是她一个人渡过的,只有一个小丫头在旁边伺候着,却没有丈夫。丈夫,新婚之夜,竟然不回新房,他去了哪?雪莲几次想开口问,却又因为不好意思而没问出口,毕竟她还是一位新嫁进门的姑娘。
“少奶奶,您醒了,我去给您打水去。”小敦儿揉着眼睛,口齿不清的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小敦儿,”雪莲叫住了她,走上前将她胸前几个敞着的扣子扣上,小敦儿傻傻的笑了,开心的说道:“谢谢少奶奶,我发现您真是一个很好的人,比前几个好好多!”
“前几个”,雪莲心中一愣,看着小敦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说我比前几个好好多?前几个?指谁?”
小敦儿赶紧捂住了嘴,脸上一阵紧张,另一只手还在不停的摇着,同时嘴上嘟噜道:“没谁,没谁……”
雪莲没想到小敦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小敦儿,轻柔的说道:“小敦儿,你不是说要给我打水去吗,怎么还不去。”看着小敦儿这样,她也不好再问下去。
“对,对,对,我要去给少奶奶打水,打水!”说完,小敦儿就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清晨,梳洗完毕的雪莲由小敦儿带着去“敬松院”,那是宫老太太住的地方。这一路上小敦儿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只顾在前面带路,倒是雪莲,出于好奇对周围是左看右看。宫家的宅子很大,到处都是深墙大院,曲径通幽,只是……只是没有花草树木,这在一般的大宅院里可是很少有的,房子的颜色也是灰白相间,让人总有某种压迫感。最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除了她们两个就没有再碰上别人。
“少奶奶来了。”又是阴一句阳一句,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沈妈的眼睛,不舒服的感觉再次在雪莲的心中徘徊。
“沈妈。”雪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虽然她自己的身份是少奶奶比沈妈不知道要尊重多少,但是她心里还是感到某种莫名的紧张。
“少奶奶昨晚可睡得好?”沈妈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雪莲。
“还好,只是……”雪莲想到自己的丈夫为什么没有出现,刚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只说出半句话。
“少奶奶,我得先提醒您,在我们宫家规矩可多,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问的事也不要问,该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沈妈的脸上现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雪莲无法看懂,但是却感到身上有些发颤,她有些怕看到这种表情,赶紧低下了头,轻轻的说道:“雪莲明白了。”
“好了,少奶奶明白就好,一会就要进去给老太太敬媳妇茶,记住,进去绝对不能东张西望,随便乱看,也不能抬起头看老太太,听懂了吗!”沈妈的话中带着命令。
雪莲轻轻点了点头。
三、宫老太太
屋子很黑,黑得走路都要小心。
雪莲小心翼翼的跟在沈妈的后面,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面,身子僵直的向前走着,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犯了规矩。
“老太太,少奶奶来了。”雪莲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那声音听起来太过谦卑,太过低三下四,明明就是一个下人的声音,雪莲都不相信那是从沈妈口中发出的,但它的确是从沈妈口中发出的。
“嗯,让她现在敬茶吧。”又是那个苍老而有压迫感的声音,雪莲第一天刚进门的时候就听过了。
“你在发什么呆,快敬茶啊!”沈妈的焦急的小声说道,同时将茶递到了她的手中。
“是,是。”雪莲接过茶,慢慢的挪动着脚步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她并不能确定宫老太太的位置,只能靠刚才的声音来分辩方向。
“好了,你就站在那吧。”宫老太太的声音再次响起,雪莲停住了脚步,但是她却感到宫老太太的声音还是像刚才那么远,自己似乎根本没有靠近。她慢慢的跪了下来,将茶碗举过头,口中恭敬的说道:“老太太,请喝茶。”
雪莲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宫老太太的样子,也许是屋子太黑光线太暗,也许是她太胆小不敢抬头看,总之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被沈妈带出了这间“黑屋”。在离开这个院子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看这间“黑屋”,墙是白色的,瓦是黑色的,一切都很正常,跟其它的院子没什么区别,但是有一个地方却很特别,门前有两个白色的大灯笼。
白色的灯笼,雪莲不禁皱了皱眉头,白色总是让人感到不吉利,况且是一个老人的住处。
“少奶奶,该走了!”沈妈的话像是在提醒雪莲的失态。
“是。”雪莲回过神赶紧跟了上去。
雪莲拿起针线熟练的在一个荷包上绣着,站在一旁的小敦儿好奇的凑过脑袋,“咦,是鸳鸯,少奶奶你绣得真好!”
雪莲微微一笑,道:“真的吗?”
“少奶奶,当然是真的,宫家除了老太太就是您绣得最好了。”小敦儿一边捧着荷包,一边开心的说道。
老太太,小敦儿的话倒提醒了雪莲,她心中正对白天的事纳闷,所以借机问道:“老太太她今年多在年纪了?”雪莲问得很小心,深怕像前几次似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很大年纪了,现在应该更大更大年纪了!”小敦儿一边说一边还伸出两只胳膊比划了一个“更大”的样子,雪莲看着小敦儿的天真无邪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小敦儿也不好意思的自己笑了。
“小敦儿,你多大来得这啊?”雪莲接着问道。
“多大?”小敦儿搔着脑袋,同时还掰着手指头数着,“好像是五年,不对,不对,应该是七年,也不对,可能是十年。”
雪莲感到有些迷惑,问道:“怎么你连自己来这里多长时间都不记得吗?”
小敦儿傻笑道:“少奶奶,敦儿我真的不记得了,敦儿从小脑子就慢。”
雪莲伸出手轻轻的将小敦儿前额的乱发拢向后面,心中泛起无限的同情与怜惜,她拉着小敦儿并肩坐下,温和的说道:“小敦儿,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就不用少奶奶、少奶奶的叫了,就叫我莲姐好了。”
“啊?”小敦儿先是一愣,又急忙站起身来,手还不停的摇着,道:“少奶奶就是少奶奶,敦儿不敢。”
雪莲有些诧异,道:“敦儿,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啊?”
小敦儿向门口看了看,好像是怕有人偷听似的,直到确定门外没人,才走到雪莲跟前小声的说道:“少奶奶,宫家的规矩可多了,您说话处处要小心,如果被别人听到了,告到老太太那可就惨了。”
“怎么够惨法?”雪莲实在想不通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小敦儿又小心的看了看门口接着说道:“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做错事的人去了老太太那就都消失了。大家都没见过老太太的样子,但大家都非常害怕她!”
消失?害怕?雪莲心中不禁一震,她想到了白天的情景,心中不禁又产生了某种恐惧,难道宫老太太乱用私刑,这是雪莲唯一能想到的。她突然发现宫老太太是这家中最可怕的人!这一夜她失眠了,她有太多的想不通,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宫家会让自己直接进洞房?也不明白为什么两天了她都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更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不提她的丈夫?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但是小敦儿已经睡着了,也许她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雪莲慢慢的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望着外面的月夜,心中不禁再想:宫老太太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她不愿露面?难道她一直就没有出过那个“黑屋”?那些消失的人都到哪去了
四、同样的屋子
一大早天就在下雨,雨虽然不大,却搅着人心烦。已经七天了,雪莲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都没有去过,甚至连宫老太太的那间“黑屋”都没有再去过。小敦儿不在,被沈妈给叫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雪莲举着伞独自一人站在院子看着四周,白墙黑瓦,没有一点颜色,她不明白在这里生活的人为什么能忍这么久,她自己在这里只住了七天就已经受不了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宫家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少人,到现在她只见过三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人,宫老太太的面压根就没见着,其它的人呢?她们都去哪了?雪莲缓缓走到院门前,这个门通常都是锁着的,只有那天去见宫老太太时才打开,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妈要将她和小敦儿锁在这个院子里。雪莲轻轻的推了推门,她并不抱以太大的希望,但是……门开了。门没有锁,雪莲感到有些意外,同时心中又有少许兴奋,她在想可能是沈妈叫小敦儿走的时候忘锁了。她走出了院门,轻轻的将门合上,没有人,正如她所意料的一样。
院外是一个厅院,左右各有两个长廊,左边的那个上次去宫老太太那已经走过了,而右边那个……雪莲已经决定走这边,她很想知道这个长廊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地方。她迈开脚步朝右边走去。
没有人,所以也没有人阻拦她的行程,一路上都非常的平静。可是雪莲越走却越感到奇怪,走廊两边的房子是一样的白墙黑瓦,一样的没有花草,一样的差点连她自己都以为还是在去宫老太太那的路上。就在她有些迷惑的时候,来到了一座院子跟前,这座院子跟宫老太太住得院子一模一样,只是它没有院名。
雪莲感到有些不解,这座院子为什么会没有名字,她轻轻的推了一下院门,门开了,她小心翼翼的走进去,院子很干净,就像宫老太太的院子,之所以说像,是因为院子里的摆设跟宫老太太的一模一样,就连门口上方挂的两个大白灯宠都是一模一样。
又是白色的灯笼,一看到这个,雪莲就会感到说不出的不舒服,她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继续往里走。但是她心中又特别好奇,她很想知道屋子里有没有人,很想知道屋子里是否也是漆黑一片,所以她决定往里走。
“有人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没有人回答。雪莲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伞,缓缓的走到屋前推开了门。
屋里果然是漆黑一片,就像宫老太太的屋子,雪莲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宫家要建两个一模一样的房子。上次去宫老太太那是由沈妈带路,所以她不用费心的去找,但这次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只能试探性的往里走。走了几步,雪莲感到脚底下似乎碰到了什么,她俯下身去摸,是一个木头,立着的木头,顺着木头往后摸好像是一个鼓包,一个足有撑开的一把伞那么大的鼓包,上面有土,雪莲明白了,这是一个土堆成的小包,可是谁会在屋里用土推个包哪?雪莲感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怪异,她继续往旁边摸,又摸到了一个木头,木头后面仍然有个土包……
共有五个木头五个土包,是什么东西?雪莲的好奇心越来越大。每个木头都好像是嵌在地上的,但又都好像嵌得很松,雪莲毫不费劲的就将它们从地上拔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拔这些木头,但她感到自己一定能从这些木头上找到答案。拿了木头,雪莲走出了“黑屋”。
深吸了一口气,也许是黑屋里太闷了,也许是外面的空气太新清了,总之,雪莲一下子就感到了呼吸的舒畅。她定了定神,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五块木头,上面有字,字还较新。
宫家儿媳——雪莲之墓,五个木头上刻着同样的字。
五、五个雪莲
雪莲慢慢的睁开眼睛,是在自己的屋里。
“少奶奶你醒了。”小敦儿兴奋的喊出声来。
“我怎么会在这,我刚才……”雪莲想到刚才的情景,不禁又打了一个冷颤。
“少奶奶,打进宫家的那天起我就跟您说过,宫家规矩很多,您既然是宫家的儿媳妇就要遵守宫家的规矩,您不该到处乱走。”又是那种阴一句阳一句的声音,雪莲无力的看向沈妈,沈妈那双小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就像看到一个受伤的猎物。
“我……”雪莲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是感到疲倦,心中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
沈妈没有再去理会她,只是冷冷的对小敦儿说道:“好好照顾少奶奶,不该说的即使别人问也不能说!”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沈妈剽了雪莲一眼,那种眼神让雪莲感到有种说不出的诡秘。
屋里只剩下小敦儿和雪莲两个人。
“少奶奶,您喝点热粥吧。”小敦儿关切的将粥递到雪莲的面前,雪莲看了看粥又看了看小敦儿,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小敦儿,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敦儿被雪莲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粥也撒了不少,身子向后挣扎着说道:“少奶奶,您别这样问,我不能说的,刚才沈妈也说过了,您知道,我不能说的。”
“小敦儿,我今天一定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必须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雪莲大叫着,手死死的拉住小敦儿,就是不放她走。她已经不能再这样忍受下去了,她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五个木牌子上都写着雪莲的名字!
小敦儿停止了挣扎,猛得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她放下手中的碗,轻轻的靠近雪莲,低声的说道:“少奶奶,我看您是个好人,我才说的,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雪莲拼命的点着头,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她也一定要知道。
从小敦儿口中得知:五个雪莲都是这几个月内分别嫁入宫家的,而且都是在十三天后就死了,第一个死在这个院中央的井里,第二个死在这个院子右侧的树下,第三个是在这间屋子里上吊而死,第四个撞在院门上而死,第五个……只有第五个是死在那间“墓屋”的院门口。
前四个都是死在这里,只有第五个却不是,雪莲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最让她感到费解的是,每个雪莲死的时候手里都握有一只红色的绣花鞋……那是新娘子才会穿的鞋……
六、“墓屋”的秘密
第八天,天依然下着小雨。
小敦儿依然按部就班的做着她应该做的事,打水、扫地、收拾屋子、端茶递水,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是雪莲却心事重重的抱着手炉坐在床头,前五个都死了,第一个死在这个院中央的井里,第二个死在这个院子右侧的树下,第三个……等等,雪莲清楚的记得这个院子里根本就没树,第二个怎么会死在树下,难道几个月前这里还有树?那现在为什么一棵都没有?十三天,十三天,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五天后会发生什么?难道自己也会像前五个……雪莲不敢再想下去,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不行!自己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等死,想到此,雪莲站起身悄悄的走向小敦儿的背后。
小敦儿还在干着她的活,嘴里时不时的哼出几个不成音的调。雪莲感到自己的心都快飞出来了,她已经慢慢的举起了手炉……
“嗯……”小敦儿口中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应声倒地。
“小敦儿,小敦儿。”雪莲蹲下身轻轻的摇着她的身子,没有反应,雪莲有些颤抖的将手凑到她的鼻子处,还有呼吸,雪莲松了口气,看向她说道:“小敦儿,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但是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能将你打昏。”说完,她用力抱起了小敦儿,她实在没想到一个女孩子的身子会这么沉,以至于摔倒了好几次。
因为院门是锁着的,雪莲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院墙上爬了出来,她的身上已经粘满了泥土,但她已经顾不了这些,她现在要去那间屋子,那间“墓屋”,她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前四个是死在院子里,但是第五个却死在那间“墓屋”的院子里,她相信第五个雪莲一定发现了什么,所以她要去一探究竟。
这次她没有忘拿蜡烛和火石,她一定要看清“墓屋”的样子,所以当她站在这个屋子前的时候,已经将手中的蜡烛点着了。她吸了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把推开了屋门。
烛光虽然不亮,但却足以照亮这间“墓屋”。五座坟静静的排列在那里,五个墓牌已经完好的插回了原处,除了这些,这间屋子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三面白白的墙。雪莲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站在这间阴森森的“墓屋”中,身子还是禁不住微微颤抖。
她迈出第一步是用了很大的勇气,因为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她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什么,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的,通常都是很灵的。
她围着屋子转了好几圈,都没有任何的发现,她感到有些失望,决定放弃,于是走出了“墓屋”。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雪莲不得不在屋门口停留,她来回踱着步,心情异常的沉重,没有发现,竟然没有任何的发现,怎么会是这样,她抬起头看着天,无意中又看到了那两个白灯笼,它们正随着风扭动着胖胖的“躯体”,雪莲感到有些恶心,她开始讨厌白色,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竟然伸出手一把去拽右边的那个白灯笼,没有拽下来,很结实,雪莲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挂灯笼的绳子竟然这样结实。不对,再结实,也会左右动动,左边的那个灯笼看起来很正常,上面的绳子随着风左右摇摆,可是右边的那个却只有灯笼在动,上面的绳子却像是固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有问题,一定有问题,雪莲突然有些兴奋,她放下手中的蜡烛,伸出两只手用了很大的力气向下一拽。
“吱——”声音不是很大,但是雪莲刚好听清楚。灯笼被拽了下来,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拴灯笼的也不是什么绳子,而是一个做成样子像绳子的铁棍。灯笼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刚才“吱——”的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雪莲明明听见了,她猛得转过头看向“墓屋”,声音是从屋里发出的,肯定是!雪莲的心快飞到嗓子眼里了,她拿起地上的蜡烛,蜡烛已经被风吹灭了,她迅速取出打火石,再一次把蜡烛打着,走进了“墓屋”。
一切都和刚才不一样,只是正对着屋门的那面墙多了一扇门。果然另有玄机,雪莲走上前看了看,原来是前面有个假墙挡住了这个门,现在那个墙已移向右侧。
门是没有上锁的,但却落满了尘土,看来已经好久没有人开过,雪莲缓缓的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霉味传了出来。雪莲不禁倒退了几步,她很讨厌这种味道。门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雪莲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将蜡烛举向门里,是个通道,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通道,上下两边都是石头砌成的墙。雪莲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她心中说实话真是害怕到极点,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但是为了找到答案,她还是决定进去。
通道确实挺长,雪莲感觉自己走了很久才走到尽头,尽头依然是个门,但是却是一个精雕细刻的门。门上刻得全都是孩子,有坐着的,躺着的,嬉戏的,睡觉的,总之能想出来的,上面都有,看起来有上百个孩子的样子。怎么会雕这多孩子的样子,雪莲也不去管它了,推开门往里走,是一间屋子,屋子很小,小得只能站几个人就满了,但是却放着四个箱子,四个红色金边的箱子,上面一尘不染,而对面又有一个门,是一个石门,上面什么都没有。雪莲小心翼翼的打开其中的一个,全都是衣服,而且都是男人的衣服。打开另一个,全是男人的鞋。雪莲干脆一口气把另两个箱子也打开,发现里面还是一些男人用的帽子、围巾之类的东西。都是男人的东西,雪莲心中一紧,她自打进宫家就没有见过男人,甚至连她的丈夫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现在却在这里发现了这么多男人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雪莲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她把箱子都盖好,转身走到石门前面。
雪莲只是轻轻一推,石门就开了,又是一个屋子,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屋里摆设跟普通的屋子没什么区别,有床、有桌子、有镜子、有凳子、有柜子,还有……还有一双男人的鞋,它就放在床前的脚榻上,就好像床上正躺着个人,而鞋刚好放在那。雪莲颤颤微微的走向床前。
床上没有人,只有几床锦被,摆放的很整齐,上面也是一尘不染。这里没有一丝尘土,难道有人在这住?可是通道的那个门怎么会那么脏,像是好久都没有打开过?雪莲再次扫视了一下屋子,目光停在那面镜子上。
镜子是普通的铜镜,只是它很大,可以照到一个人的全身,而且是镶在墙上的,石头的屋子竟然镶上一面镜子,真是不容易,雪莲不自觉得走过去仔细查看着镜子,突然,雪莲发现在烛光的光线下,围着镜子边的一圈竟然有一道细细的缝,就像一个门缝。门缝?雪莲心中突然在想,这难道又是一个暗门?想到此,雪莲将蜡烛放在镜子旁的桌子上,用手来回的抠着镜子,镜子没有反应,雪莲对着镜子开始发呆,她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估计错了,怎么会打不开。等一下,雪莲突然发现镜子的右上角有些问题,蜡烛是放在左边的柜子上,光打过去,镜子的右上角竟然会有一个竖着的阴影,从正面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蜡烛一照就有一个细微的搞影,这说明什么?说明镜子的右上角这块一定是凸出来的。雪莲大喜,赶紧伸手去按那块凸出来的镜子,果然,镜子发出“吱——”的声音,竟然像门一样的找开了。雪莲赶紧拿起旁边的蜡烛准备进入。
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像是霉味,又像某种东西腐烂的味道,总之,雪莲走进去的时候差点没吐出来。好在,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强忍了下去。屋子有些冷,冷得让人心中有种恐惧的感觉。屋子里很简陋,左右两边各一个柜子,看起来已经破旧不堪,正中间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堆看起来像食物的东西,说是像,是因为它们已经发霉了,看起来已经放了好久。雪莲又感到一阵恶心。
七、新娘的绣花鞋
那是一口棺材,一口落满尘土的红木棺材,头的方向正冲着雪莲,棺材上没有任何的字迹,但是棺材上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血迹,不是几滴,是一大片。
雪莲已经吓得半蹲的缩在地上,烛光随着雪莲手的颤抖也摇摆不定。离开,一定要离开!想到此,雪莲匆忙站起身,准备转身离开,可是……镜门已经合上了。
“不!不!我不要死在这里!不要!让我出去!让我出去!”雪莲发狂地喊道,她的心中已充满了恐惧。
不知喊了多久,雪莲只感到嗓子已经嘶哑了,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她瘫坐在地上,因为刚才喊叫过于用力,现在还在喘着粗气。
棺材静静的“卧”在那里,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诡异。雪莲突然有种想打开棺材的欲望,突然想知道那里面躺得到底是谁?难道是自己从未见面的丈夫?想到此,她站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棺材上落满了尘土,雪莲将蜡烛放在棺材前的桌子上,伸出双手扶住棺材盖用力推了一下,棺材发出了难听的摩擦声,雪莲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哆嗦,但是还是鼓起勇气看向棺材里面。
一层单子,已经很破旧了,根本看不出本色,尸体在单子下若隐若现。雪莲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出手将单子拉到了尸体的腿部。一具完整的尸体,只是已经干瘪了,几乎露出骷髅,头发似乎也少的可怜,牙齿凸着,还少了一颗大门牙,身上的衣服已经烂的看不出原形,根本分辨不出是男的还是女的,也看不出多大年纪,但是她记得来这的两个房间里放的都是男人的衣服,那这具尸体……会不会是她的丈夫,也许他早就死了,可是既然他死了,为什么还要给他娶妻?难道她真的嫁给一个死人?雪莲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她不想再继续想下去,又伸出手将单子拉到了棺材的底部。
雪莲惊呆了,张着大嘴,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来,她竟然看到尸体脚上穿着绣花鞋!尸体其它部分所穿的衣服都褪了色,甚至烂得看不出样子,可鞋却是红色的,特别红,跟新娘的绣花鞋是一模一样,是新的,但却只有一只……
一只?她突然想到五个雪莲死的时候手中都握有一只绣花鞋……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原以为这具尸体是她的丈夫,可是它竟然穿着绣花鞋?那是只有女人才会穿的,可是那两间屋子里的男人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这具尸体怎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埋在土里下葬?雪莲的精神有些快崩溃了,她不能再呆下去了,一定要出去!
她拿起桌子上的蜡烛走到镜门前仔细的照着,她已经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相信一定有能打开这个门的机关。果然,在镜门的左上角有一个凸出来的部位,正好跟那面镜子右上角的位置相对应。刚才因为过度害怕,竟然没有注意到。雪莲伸出手按了一下,门开了。雪莲赶紧走了出去……
走出了“墓屋”,雪莲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雨过天晴后的天空,感觉心情好了很多,但是她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待,赶紧跑了出去。
雪莲很顺利的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看来小敦儿还没醒。她悄悄的走进了屋子,果然小敦儿还睡在床上,嘴中还不时发出呼噜声。雪莲无奈的摇着头,她有些羡慕小敦儿傻傻的什么都不想的性格。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新衣服换上,旧的衣服和用过的蜡烛、打火石都塞到了床下,那里很安全,没有人会去看,甚至小敦儿收拾屋子的时候都不会去收拾那。
夜晚,小敦儿不在,她被沈妈叫去了宫老太太那,她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干活干的睡着了,所以当沈妈叫她的时候,还以为沈妈知道她干活干的睡着了,要罚她,倒省得雪莲解释了。而雪莲想着白天看到的事,根本无法入睡,尤其是想到那只绣花鞋,就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那个暗门,那些男人的东西,那具尸体,那只绣花鞋……总之,那个墓屋充满了诡异。突然,雪莲坐了起来,她突然想起自己离开那间墓屋的时候,忘把灯笼还原,还有那口棺材也没有合上,糟了,如果被宫家的人知道了,那她……会不会也象那五个雪莲一样,甚至会提前死?想到此,雪莲也顾不上晚上出去会害怕,穿上鞋迅速的朝院门跑去。
门当然是上着锁,只有雪莲第一次去“墓屋”的时候,门没锁,但自从那次后,沈妈都会将门锁好,雪莲无奈又要去爬墙。有了第一次经验,很快就翻出了院子。不对,雪莲突然想到,她今天回来的时候,院门是没有上锁的,难道沈妈白天已经来过?可是刚才为什么不说?就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也许沈妈并不知道她去了“墓屋”,还是先去“墓屋”将“东西”都还原的好,想到此,雪莲已经一路小跑,跑向“墓屋”。
忘了拿蜡烛,雪莲已经来到了“墓屋”的院门口,才想到,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先将灯笼还原,这样别人也不会注意到了。于是,她悄悄的推开院门,正准备走进去,却发现“墓屋”里有亮光,还有一个人影……
八、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雪莲半蹲在窗前,大气也不敢喘。屋里的人似乎也安静下来,半天都没有动静。雪莲甚至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是屋子里还在亮着的烛光证明了的确有人来过。
“我来了,来看看你们。”屋子竟然响起了声音,语气听起来像是来看老朋友,但竟然是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雪莲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听到男人的声音,你们,又是指谁?
“你们还好吗?”男人的声音再次想起。
“你看它们不是睡的很香吗,你不要吵醒她们,小点声。”女人,竟然是女人的声音!
雪莲清楚的记得自己只看到一个人影,可是怎么会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也许那个人坐着,自己没有看到,雪莲不再多想,打算继续听下去。
“知道了,你每天都这么说,我听都听腻了。”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
“唉,知道你每天还吵它们。”女人的话中有些责怪的意思。
“它们在这很闷的,一定想找人聊天。”男人道。
“唉……”女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再出声。
“老大,我知道水很凉,所以又带来一个暖炉给你暖身子,你可要小心身子,不要冻着。老二,你最喜欢花草树木,所以我给你带来一堆,你可不要看花了眼。老三,你的舌头太难看了,我做了一个面纱给你,正好可以挡住。老四,这个帽子是我特地给你做的,你戴上看合不合适,我知道你爱美,这个肯定能挡住你头上那个难看的伤疤。老五……”说到老五,男人停顿了一下,嘴中发出无奈的叹气声,紧接着又说道,“老五,就你最不听话,到处乱跑,到处乱看,虽然你不听话,但是我还是给你带了东西,你一定喜欢,是你最爱吃的南方的荔枝。”男人停止了说话。雪莲听着他的话,总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悄悄地伸出右手食指在嘴上沾了沾,在窗纸戳了一个小洞。
她只看到了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地上,看不出是那个男的还是女的,身上的衣服非常破,像是把好几件衣服的碎片都“堆”在了身上,但是却包得很严。那个人做在那一动不动,前面正对着五个雪莲的牌位。每个牌位前都放着刚才所说的那些东西,只不过……它们都是用纸做的。雪莲感到浑身发毛,身子在微微颤抖,那个男人原来是在跟死人说话。雪莲捂住了嘴,她真怕自己吓得叫出声。
“你们不收?看来你们都不喜欢。”坐着的那个人出声了,是男人的声音,“看来我不应该这么娇惯你们!”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高。
“唉,早就说不让你吵它们,你看,它们一定是生气了,才不收你的东西。”女人的声音响起,但却也来自那个坐着个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一个人会发出男女不同的声音?怎么会自己在跟自己说话?雪莲有些站不住了,她想立刻离开这里,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吓得已经走不动道了。而屋里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生气?”又变成男人的声音,“我好心好意来看它们,它们还生我的气!这些臭女人!”说到此,一直坐在地上不动的那个人突然站了起来,它的动作很快,快得雪莲都没有看清它是怎么站起来的。
“你看你,又生气,气大伤身。”又变成了女人的声音,而那个人的左手也抬了起来,正抚摸着自己的头,“别生气,别生气。”随着女人的声音,那只手像是在真的抚摸一样,上下挥动。
那只手,很瘦,很干,干得几乎露出骨头,看起来有些可怕,但似乎……似乎在哪见过……雪莲开始思索……
“不,我要把这些东西都毁了!”又变成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的恼火。它突然走上前使劲的踩着那些纸做的东西,就那么不停的拼命的踩着,它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像是很久没有动过似的。它踩的很用力,以至于它的鞋都快被甩掉了。
它的鞋!雪莲几乎快晕过去了,它的脚上穿着红色的绣花鞋,而且只有一只脚穿了,另一只脚跟它的手差不多。
“鬼!啊!”雪莲发出了疯狂的声音,那个人被惊动了,转过了声,它的脸和身子都被衣服蒙得严严的,但是雪莲却清楚的看到它的牙是凸的,而且大门牙还缺了一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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