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只手套呢?
在五楼家中翻拣着载回来的满地年货,这才发现手套少了一只。
突然内心好一阵心痛,这手套不过也就几十元钱买来的,也不是什么名牌什么真皮的。但是,当时买的时候可让我挑选了很久。因为我的手瘦而细长,往往小号的太短中号的又太宽,好容易戴着合适了,手感又不太好。就这双手套,一戴上就感觉是为我定制的一样合适,柔软而暖,价钱都没问就买下了。因了它,这个冬天那么冷,竟没生冻疮,更让我爱不释手。
现在,竟然丢了!像一个熟知的老友骤然离去,我呆看了许久,才想起:还不快不找找!尽管临近过年人来人往的,兴许找得着呢!我赶紧穿上鞋子抓起这一只手套转身锁门。
睁大双眼左顾右盼,一级一级地下楼梯,4、3、2……楼层越低,我的心越冷:真没了?才这么会工夫?现在的人啊!再去车库里仔细找了,没找到,心下不觉怅怅的,恨恨地骂着不知名的对象。
“妹子,你是在找手套吗?”身后突然响起的问话让我欣喜地回头:“是啊是啊!”我这才看清,就在楼下的垃圾桶旁站着一位年近五十岁的清洁工,头发花白,脸黑而瘦,大部隐在口罩后面,只眼睛小而有神。他身上穿着洗得褪了色的旧迷彩服,左手提畚斗,右手拿扫把——那右手里,不正抓着我丢了的手套吗?
“啊!真是太谢谢你啦!”我搓着手,一脸感激的笑。
“我刚在那边捡到的。”他随意往身后一指,“摸着手套还有热呢,就晓得人刚丢的。你来得正好,也省得我去问了!”
他淡淡地絮说,把手套抽出来,往自己身上扑打了几下再递给我:“我拿在手上,别嫌脏哟!”
“啊呀!”我上前两步接过手套,握住他的手,粗糙而温暖的手,“快别这么说,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他的手似乎不自觉地往后挣了挣,脸上的笑意却透过那双不大的眼洋溢出来。
这时,我们同时“哦”了一声:原来是你啊——
前天,我正在门口撕去去年的对联,地板上四处飘散着对联碎片。我想,等门上全清洁完后再打扫吧。
楼梯上来的,就是这个清洁工,边顺楼梯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边不满地嘟哝。他抬头看到这一地垃圾,眉头紧皱起来,我抢在他开口前说:“你扫好其他地方就行了,我做完卫生就扫掉,保证干干净净。”
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没事没事,我等你撕完再收拾吧。”
他站着看我干活,我有意跟他搭起话来:“刚才看你不大高兴呢?”
他刚有点“放晴”的脸又“阴”了下来:“唉,别提了!妹子你给评评理,这个小区只我一个人打扫卫生,我每天都上上下下几十层楼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因为地上有些纸屑,就有人去物业那里告我,说我不称职,说要扣我工资!你说你说,这叫什么事嘛!”
许是好容易找个人发泄一下,他机关木仓似的连插嘴的机会都不给我。
等他平静些了,我笑着跟他说:“现在过年快到了,人来人往的,自然容易脏,你可以跟你的主任解释一下,应该他能谅解的。日久天长,大家看到你的勤快,自然也会理解你的。现在大过年的,别为这样的小事坏了心情!”
“呵呵!”他有点惊奇地仔细看了看我,“你这小妹子真挺会安慰人的,多谢啦!”
他弯腰一一捡拾起碎纸片,大张的在外面,细碎的在中间,细细地包裹好成一个卷筒模样,再向我挥挥手下楼去了。
我甚至还隐约听到几句变调的歌声,不禁也哼起了小曲。
“真是‘一报还一报’啊!”他爽朗地冲天大笑,“妹子再见!大大(客家话,意为丰盛、丰富等)过年哟!”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你大大叻过年啊!”我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喊。
不自觉地戴上手套,还是那么合适,却平添了别样的温暖。
蓦然想到,在很多时候,我们都只注意到和家人恋人的相处之道,其实,与陌生人的相处,不是更能触动我们的心灵吗?车如流人如潮的匆匆过往里,在别人生气时递上个舒心的微笑,与别人发生摩擦时先说声“抱歉”,为别人捡拾起失落的物品,在公交车上让个座……都是举手之劳,都是陌路相逢,不必太过刻意,不必惊天动地,却都可以像这只手套一样,温暖我们一整个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