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星巴克里，依然是靠窗的位置。
他搅拌着眼前的咖啡，已经是第三杯了。
真讽刺，他微微摇头，苦笑。
一天前与顾颜分手，一天后的现在，却要相亲。
对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朋友的同事的朋友介绍的，小说里不都是这样？
朋友的同事的朋友说，他们俩一定很适合。
他端起咖啡，轻轻抿上一口。
适合？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思考着这两个字眼。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我们终究不适合吧。”
一天前，顾颜这么跟他说，在一起三年，这是她寂寞的感叹吧。
怎样算适合？他不懂，也懒得再去懂。
“咚，咚，咚。”
一阵高跟鞋与木质地板的敲打声。
她来了，果然跟朋友的同事的朋友说的一样。
漂亮，气质，高挑，集所有赞词于一身，至少，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什么时代了，还搞相亲？”她笑笑，坐到他对面。
“说的是，拗不过朋友。”他同意。
她点了杯热拿铁，雾气袅袅，馨香的奶味随着热气四溢开来。
“要不要也来一杯？”看着他空了的杯子，她问。
他爱闻，但不喜欢喝。“我有乳糖过敏症，所以只喝黑咖啡。”
他端起杯子向她示意，微笑着说，然后又点了一杯。
“就跟女人一样，纯欣赏时什么都好，真正相处却很糟糕。”
他随口说出这几年的感触。“这是相亲该说的话么？”她轻笑，喝了一口。
连笑的样子，也是他喜欢的型。看来这位朋友的同事的朋友，还挺了解他。
“你很漂亮。”他无意夸赞，却还是说了。
“漂亮的东西并不长久。”她。
“但总比不曾漂亮过——要好上几倍。”他。
她打量着他，唇停在杯缘，他好像习惯在谈话间作点聪明的修饰。
“你似乎很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聪明。”
“男人如果优点不多，很难不在意别人有没有注意到。”
他一脸歉意，却毫不掩饰自己的翩翩风度。
“尤其在——对方是女人的时候。”他补充。
“像你这么聪明，怎么还会相亲？”她观察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如果条件好的人就稳能拥有爱情，那会不会太廉价？”他改不了反问的锋利。
虽然他知道，过溢并不讨喜。就像顾颜就曾说过，讨厌他说话的尖锐。
“会不会，爱情本来就很廉价？”她似乎在这个话题上很有兴趣。
“爱情如果廉价，像你这么美丽的女人又怎需要相亲？”
依然尖锐，却不乏赞美，让人耳朵很是舒服。
是啊。这城市认识的人越容易，选择也就越多爱情发生的机率就越多。
“看似很多，之间的高下和真假也多。”他抿一口饮咖啡，叹道。
“所以也有廉价与不廉价之分？”她问。算是反驳了他。
“是，物以稀为贵，太容易的自然廉价，难点的才珍贵。”他举起双手表示赞成。
何况，这城市不断喂养每个人爱情。
当爱情的定义很简单，人们便忙着将它复杂化。
若爱情越来越捉摸不定，人们又奋力去简化它。
因为，每个人都需要爱情。
所以，每个人都需要属于自己的，对爱情的定义。
定义越独特越好，免得说出来遭人轻视。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独特。
“你对爱情的定义是？”
“去钻研，不如去做。”
“若挫败呢？”
“总好过只欣赏而不行动。”
“不曾放弃？”
“不曾。”又喝了一口拿铁，她继续说。
“花在一件事情上的精力，代表你对它重视的程度。”这句话很经典。
顾颜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叹气。
“前天晚上，我和多年交往的女友分手了。”
“……”
“她说，我太束缚她。”
“……”
“无法给她自由，令她觉得窒息。”
他苦笑，一脸无奈。
“男人的通病。觉得是自己的，就要关在笼子里，才能安心。”
她说，只差没说出可悲两字。
“并不是那样。”他摇头。
“有些事，是很多男人都无法忍受的。”
“我也是普通男人，却为什么要求我忍受那么多。”
他有些伤感。深呼吸，调整状态。
“或许，她不适合我。”
“我也不适合她”他的眉头紧皱，算是总结。
“你不爱她。”没有反问的语气，语气毋庸置疑。
“爱，但不适合。”
“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你？”
“能用言语清楚表达就好了，或许，就不会是这般局面了。”
“你的分手真廉价。”她微微摇头。
“不明不白的。”
他轻轻叹气。顾颜平日指责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叹气。
“如果内疚可以这样排出体外就好了。”他靠到椅背上，深呼吸。
“明知不可能的事何必还要说出来。”有点嘲弄的语气。
“她说我太束缚她，我不想反驳。”
“不想？是不屑还是不能？”
“只是不想吧，我担心反驳后会变得更糟。”
“更努力不就好了？”
“努力？我根本没办法去试着接受她所做的事。”
“那就花时间去试着接受啊。”
“刻意的忍受，会活得很累。”
“……”
她叹气。
“所以你决定找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人？”他不置可否。
“一个你可以轻易满足的女人？”他低头，无法反驳。
虽然没有硝烟味，却有着如此的交锋，这场相亲真是够了。她掩住嘴笑。
“你找不到的。”她说，咖啡只剩下一点点。
“这个城市，不会有那样的女人。”她说，语气却没有嘲弄。
他一震。“没有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被满足的女人。”
她整理包包，起身。这场相亲已经结束。
“顾颜，对不起。”他说，看着她。
“不需要跟分手了的女人说抱歉，那只会让女人觉得自己很可怜。”顾颜说着。微笑。
看着她，三年的过往瞬间而逝。感伤外，一股罕有的冲动。
“女人不需要牢笼，需要爱。”顾颜转身。
“我爱你。”他站起身，非说不可。在这场意外的，分手后的相亲上。
“不，你不爱。”她止步。他愣了一下，不知如何接口。
顾颜深呼吸，摇摇头，眉头微皱。
“真丢脸。我怎么会跟一个，连反驳一句话都无法努力的人在一起三年？”她下楼。
他看着窗外，顾颜走出咖啡厅的背影。花了三年，与这样的女人相处。
不如说，花了三年认识了自己。女人不是都需要很努力的陪伴么？
好累，实在是——好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