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梧桐树叶飘飞在城市道路的上头。
    
    南梦满怀着对大林的恨，又一次在五点十分来到地铁三号线。那个女孩如同行走的时钟一般准时的站在站台上。南梦用一个画家独到的眼光与灵气，无数次在心里勾勒出那女孩的曲线。或许她身体上美丽的线条是可以用画笔描摹出来的，但是那两潭足以洗涤人间污垢的眼眸，南梦却无法用画笔捕捉下来。自从那天大林告诉南梦，如果想在这个浮华的城市里寻找到他理想中的美，就一定要在每天的五点十分去地铁三号线。那天起南梦就坠落了。他感觉到自己就像秋风中飘坠的梧桐树叶，没有根的感觉，找不到一点凭借，爱的理由。
    
    2
    
    在这个城市里，很多人都沾沾自喜在钢筋水泥建造的森林里，能拥有一座悬在半空中的鸽子笼，大林却除外。
    
    大林听见秀水开门的声音，不用看时间，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五点四十。紧接下来，他的家将进入一个无声的世界，连鸟儿也不会在他家的窗前歌唱。当然在六点半的时候，他家的餐桌上会出现，老科目菜肴：鸡蛋炒西红柿、冻肉丝炒榨菜、紫菜虾米鸡蛋汤、白米饭。
    
    秀水回到家，看见大林坐在靠电话边上的沙发里。虽然她什么也听不到，但是她依然能感觉出大林是刚刚由于听见她开门的动静，才连忙挂断电话的。大林站起来把拖鞋递给她，接过她手里的皮包，并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两个人默契的，连贯着每一个机械恩爱的动作，彼此却没有凝视一下对方的眼睛。
    
    秀水洗了把脸，就进厨房烧饭了。大林隔着客厅与厨房的玻璃,窥视秀水。她蜡雕般的颈项有完美的弧度，白蓝色条纹T恤，蓝色牛仔裤简单的服饰衬托出她一尘不染的美丽。仿佛水边垂柳倾泻的黑发，乖巧的散在她的后背上。她正在小心翼翼的切着西红柿，表情有点紧张。大林从来不否认秀水的美，就因为这份美丽，才让他在八年前第一次见到秀水后，就疯狂的爱上了她。他为了追求她，放弃了远在江城蒸蒸日上的事业，为了追求她，背叛了恋爱四年的女朋友，为了追求她，离别了父母。尽管他知道秀水是一个聋哑人，可是当时他还是做好面对一切艰难险阻的决心。那时候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娶了秀水做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八年过去了，秀水已经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可是她的美丽一点也没有退色。但这份美丽已经不能让大林悸动如初了，他很羡慕别人家常常争吵打闹的声音，羡慕别人家里传来的欢歌笑语。
    
    3
    
    挂断大林的电话，小白温柔的团缩在沙发里。她的内心澎湃汹涌，她在想自己的丈夫南梦现在一定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失魂落魄的在归家的途中。而大林她高大英俊的情人，也一定在城市的那一端与他的妻子上演每天重复的哑剧。
    
    要不是南梦不堪忍受江城太过经济、太过麻木、太过死板、太没有艺术气质的话，她们家也不会搬迁到这里；如果不搬迁，南梦也不会在这个城市里不期而遇上他大学的同学大林。南梦告诉小白，大林和他是同宿舍的死党，外号‘奶妈’。是个极其会算小帐的男人，从前算小帐奠定了今天他弃艺术而从商，成了能提上筷子的小报人物。尽管小白能听出南梦轻蔑的弦外之音，但她还是认为大林是优秀于自己丈夫几百倍的。虽然南梦在圈子里也算上一个比较出色的画家，而小白也是因为当初被南梦的才华所吸引才上赶子追求他。然而一切都事过境迁，一贫如洗的家是一间十多个平方的租来的平房。除了一堆堆画架，画纸油墨以外再没有什么了。就连个孩子也养不起，不得不寄居在江城他姥姥家。
    
    当初让小白崇拜的画，现如今在她的眼里只是一堆废纸，连二两盐也换不来。他们天天吵架，互相埋怨是废物，是蠢货。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他们十平米的小屋迎来了第一个客人。大林的出现改变了小白与南梦之间尴尬的相处，日渐沉默了起来。
    
    4
    
    大林的公司出现了问题，严重的赤子已经快遮不住表面。
    
    “你估计南梦和秀水现在怎么样了？”大林在小白的家里，一边翻看南梦给秀水画的若干素描，一边问小白。
    
    “看南梦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已经上钩了，不过好像还没得逞。否则怎么，整天唉声叹气、连一点激动与兴奋也观察不到呢？你别说，你老婆还真‘纯洁’，都这么久了也无动于衷。”小白思索着说
    
    “她是一个哑巴，除了在聋哑学校和她的学生们之间能交流之外，对感情很迟钝”大林淡然的回答
    
    “你是不是舍不得你老婆，看见她无动于衷，迟钝面对男人的追求。你是不是暗中高兴呢？既然那样你又何必招惹我？又何必介绍你的死党，我的老公去勾引你老婆呢？”咣当一声，小白摔破手里的茶杯，气愤的质问打林。
    
    “你看你，就是一个急性子。我不是在和你分析他们俩的关系嘛？吃什么干醋呢？好了，好了，宝贝。我这么做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咱们俩能天长地久吗？别生气了，乖！”大林说着走了过去，拥抱气愤的小白。每次和小白吵架他都觉得很幸福，好像吸食了麻药一样让他通体透畅。
    
    “你公司的问题处理的怎么样了？”小白问大林
    
    “很麻烦，起码需要二百万的周转资金，否则我可能要吃官司”。大林忧郁的说
    
    “怎么会那样呢？”小白问
    
    “贷款到期了，如若还不上就要查封公司，银行也会起诉我”大林回答
    
    “你的公司也有些年了，怎么会一点钱不赚？”
    
    “前几年一直在赚，去年和朋友投资的娱乐城，本下的大，工程队用了伪劣建材，致使三分之一倒塌。万幸的是只伤了一个员工，但生意却做不下去了，一直在亏。”大林烦恼的说。
    
    “哦，这样啊！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尝试。”小白的眼睛里闪动着邪恶… ….
    
    5
    
    秀水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被身后的一个男人扑倒在地。随即就看见离自己咫尺的地方，从高空落下了一块巨大的广告牌。虽然秀水听不见声音，也能从地表的震动判断出事态的危险来，是这个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救了自己。仔细审视这个男人后，秀水很快就认出了他，这两个月以来，这个男人每天都和她在同一站台上等地铁，并且常常偷看自己。
    
    秀水站起来，用哑语询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并表示她的感激。南梦还陶醉在拥抱着秀水那一刻的激动，他闻到她身上石墨般的体香。意识回来之后，南梦看这她舞蹈般打着哑语。他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从过去两个月的观察里南梦就怀疑这个女孩是个聋哑人，只是并不十分确信。他太感激那块倒塌的广告牌了，要不是它也许南梦永远只能在远处跟随着她并永远的跟随下去。
    
    南梦不懂哑语，从包里拿出纸笔，写着“你叫什么名字？”递给她
    
    “秀水，谢谢你救了我，你的胳膊破了，要去医院吗？”秀水飞快的写完
    
    “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好的！”
    
    

6
    
    小白对自己丈夫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快乐与激动的原因，了如指掌，南梦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或者更多，当他的眼睛里荡漾出一波又一波深邃的清泉的时候。小白竟然有点妒忌，有多久了？仿佛他们结婚后，就在也没有在南梦的眼睛里流出那醉人的深邃来。每一道波痕似乎都在诉说爱情，他源源不断的灵感召唤他不停的用画笔去描绘。这个世界仿佛被洗涤过了一般，到处都显露出楚楚动人的美丽。唯一让他觉得丑恶与肮脏就是他自己的妻子——小白。他并不知道是什么让小白回心转意于他们死水一般的婚姻。最近小白忽然对自己温柔了起来，还常常夸赞自己的作品。尽管他对自己的作品向来都持肯定的态度，不过被小白赞扬了之后，反而让他怀疑自己的作品是不是沦落了。
    
    尽管一切都是小白和大林亲手设计的，可，真的当他们的目的快要抵达的时候，疯狂的妒忌让小白更加的愤恨。是的，他的丈夫不仅是个一无是处、不会养家糊口的男人，而且对自己也薄情寡义。这一切坚定了她自己的决定，连当初的一点妇人之仁，一丝愧疚也荡然无存。小白一边给男梦煨着鸡汤，一边谋划着什么。
    
    “亲爱的！来喝碗鸡汤吧，你看你，就是不会照顾自己，天天熬夜，都瘦了。”小白说着把碗递给南梦，并且亲昵的拍了拍南梦的脸。
    
    南梦打了个寒噤，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你还会熬鸡汤呢，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南梦狐疑的问，总觉得有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什么好心。
    
    “真是的，人家心疼你嘛！好心你总当驴肝肺。”小白矫情的说完，就走了。
    
    南梦一直怀疑小白已经在外面有男人了，所以他认为他们俩离婚是势在必行，迟早的事。可是面对小白忽然的转变，他有点不知所措。心头有浮现出秀水白皙的脸，淡淡的愁。
    
    7
    
    秀水的聋哑学校新来了一位绘画老师。
    
    当南梦在学校与秀水见面的时候，秀水心里透亮的。她知道这个看着成熟，其实有点冲动带着孩子气的大男人是爱上自己。类似的追求，秀水每年都能碰上好多。她知道那些人爱上自己是同他丈夫是一样的理由，就因为自己的美丽。然而事实并不想当年她梦想的那样，可以做一个小鸟依人的幸福女人。这些年来，她在宁静的等待，她知道大林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而且不需要任何理由。结婚后，起初的几年里，大林还愿意用他学到不多的哑语和她交流，但依然能体察出一份心不甘情不愿，勉强与无奈的落寞。后来他们就很少交流，仿佛大林也哑了一样。要不是他们还有一个女儿芷芷的话，可能一切早已结束。一想到芷芷，秀水就开心了许多。虽然芷芷才六岁，可是她很健康、很活泼；并且没有一点嫌弃自己母亲是个哑巴。秀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天晚上和女儿呆在一起的，芷芷会的哑语比她爸爸多地多。尽管听不见，但秀水还是能感觉到芷芷笑声里那有节奏的快乐。
    
    五点下班，秀水在学校门口，看见在那等她的南梦。南梦每天都等她一起走过十分钟的路，去地铁站。一边走一边叽哩哇啦，手脚并用的说着。有时候也把他新画的东西给秀水看，日子久了秀水对他也熟悉了起来。
    
    南梦递给秀水一张纸条，上面问秀水周日愿意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大峡谷写生。他哥们给他借了一辆车。秀水想了想很久没带芷芷出去玩，有南梦照顾出去玩一天也不错。于是她就笑着答应了。

8
    
    晚上吃完饭，秀水在芷芷的房间，告诉她周日带她去大峡谷玩。芷芷开心极了，比化着告诉妈妈要记得带相机，她们幼儿园的墙壁上要小朋友每人贴一张自己最喜欢的照片呢。秀水快乐着芷芷的快乐，拍拍胸脯说一定不会忘记带相机。
    
    秀水打开抽屉找相机，发现抽屉里多了一叠保险单。是她和芷芷大额的意外保险单，收益人是大林。落款签的是自己的名字，可是秀水并有买过这样的保险。
    
    周日早上她们母女穿戴完备，开心的打算出发。秀水让芷芷去告诉大林她们出去玩了，晚上回来。大林拉着女儿的手，亲了亲女儿，犹豫了一下，对女儿说：今天他原打算带芷芷去海底世界看海豚的，让女儿不要和妈妈去。芷芷一听就不乐意，哭了起来央求大林说，下星期再去海底世界不可以吗？秀水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不过看见女儿哭了，急忙用手势询问女儿发生了什么？女儿告诉她之后，秀水有点意外。大林对女儿和自己一向冷漠，孩子出生到今天他很少带女儿出去玩的，这个星期怎么那么凑巧呢。于是她对大林比划着说，下星期可以一家人一起去海底世界的，今天她和同事约好临时不好更改。大林伸开双臂，抱了抱秀水，用手势着说，小心点。秀水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陌生的东西… …
    
    9
    
    南梦开着大林借给他的吉普车，在约定的地点等待秀水母女。可是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五分钟，还没看见秀水母女的身影，正狐疑着她们是不是不来了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她们。
    
    南梦兴奋的给她们打开车门，愉快的和芷芷打着招呼。当南梦启动车子，开了大约几百米的样子。秀水示意他把车子停下来，并让女儿告诉南梦。她从车子细微的震动里感觉到，这辆车可能有问题，她们今天要走一段险峻的盘山公路，万一有什么问题会有危险的。
    
    南梦保证车子没问题，昨天晚上他从朋友的公司开出来后，去了好多地方一直开着，都没发现车子有什么不对头。秀水还是坚持先去修理厂检查一下，南梦拗不过秀水，只好把车开进了附近的修理厂。
    
    车子接受检查的时候，芷芷告诉秀水说，这车子好象是爸爸他们公司的。因为有一次妈妈出去演出的时候，是爸爸公司的张叔叔来借她放学的，那天张叔叔开的就是这辆车。车子的布棚上有一块污渍形状很像米老鼠，她看见那米老鼠好象变肥了不过形状还是米老鼠。秀水脑子嗡的一声，忐忑的等待检查的结果，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后，修理工出来说他们的车子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刹车处断裂，走平路的时候不遇到特别的紧急刹车是看不出端倪来的，要是爬坡加大动力的话，一个冲撞可能刹车就要彻底断掉，那么会后果很难估计。
    
    南梦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后怕的样子向秀水竖大拇指。心想要不是秀水是个残疾人，从而有着更灵敏的感觉的话，他们三个人或许已经遇难了。自己一副臭皮囊死了也算不了什么，要是搭上秀水母女…. …。想到这南梦心纠起来痛，一点也舍不得。
    
    车子一时也修不好，于是他们三个人打车去了海底公园。秀水帮女儿拍了好多照片。芷芷不一会儿就从车子坏了不能去峡谷的沮丧中走出来，快乐的蹦跳着。
    

10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大林问小白
    
    “不这样做，难道你要去坐牢吗？法院可是下了通牒了，年底必须还贷款的。我算过了，南梦的一百万加上秀水和芷芷的差不多就够还贷款的钱了。”小白掰着手指算着说
    
    “保险公司又不是傻瓜，车子是我公司的，遇害人又不久前都买了巨额意外险。傻瓜也能推算出我们的动机来。”大林一副大梦清醒后的样子
    
    “没人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在江城也没人知道你和南梦是认识的。再说，她们的意外险又不是我们给他们买的，而是保险公司抽奖抽到的，我们每个人都有，难道说我们中的一个遇难，谋杀者就一定是我们的亲人吗？他们俩现在是同事，车子是你公司的。到时候就说不知情，只发现你妻子有越轨的痕迹却没有证据，车子是你妻子自己拿来用的，没有通过你不就行了吗？”小白精心的设计着以后的台词
    
    “那我们从现在起最好不要见面了，免得节外生枝。钱重要，安全更重要。你说呢？”大林说
    
    “好的，你赶快回家吧，在事情彻底摆平前咱们不要再见面。你我都要把手机里彼此的电话给删除掉，还有以后不要用家里的电话联系。”小白精明的说

11
    
    小白的母亲病危，不久后就去世了。小白不得不把儿子，海儿接来。
    
    小白很郁闷，当南梦毫发未伤回来后。她就一直提不起精神来，现在又多了孩子在身边，她想和大林见面又多了点阻碍。
    
    好在南梦一心的扑在追求秀水上，无暇顾及她是不是红杏出墙。或者他巴不得她出轨，好借口离婚呢。
    
    快过年了，大林愁眉不展。一天下午，四下无人，大林偷偷的从小门溜进了小白和南梦的出租屋，小白正在看电视里播放的电影《泰333坦尼刻号》，她哭的泪人般。看见大林进来哭着说：“如果咱俩也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么我一定把生的机会留给你，把你推到木板上，而我在溺水的那一刻一定还在心里呼唤你的名字。”大林感动的连忙把小白搂在怀里说：“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决不独活。”
    
    “秀水和南梦似乎进展的并不快，她们好像停留在朋友与同事的关系上。上次以后，秀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有没有发觉什么？”小白问
    
    “没什么异常表现，还是和从前一样三点一线，上班、接孩子、回家。她一个聋哑人很迟钝的，不会发现什么的，你别多想，自己吓唬自己了。”大林安慰小白
    
    “最近银行催的紧吗？我们得加快步伐了。”小白说

12
    
    自从那次出游之后，秀水对南梦明显开始有所回避。这让南梦十分郁闷，那天秀水（用纸笔）问他，车子是和什么人借的，弄坏了别人会不会介意。南梦说：是以前的老同学、铁哥们“奶妈”借的，他们的关系很铁，他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南梦还告诉秀水说，他之所以能在地铁遇到秀水，也是他哥们告诉他的。以前他哥们和秀水住在同一方向，在地铁见过秀水，见一次就难以忘记，只不过自己已经有了爱妻，爱女不便追求了。所以才告诉了南梦……。秀水问南梦：你不是也有妻儿了吗？南梦痛苦的说，她们夫妻关系很差，已经到了不能维系的地步。
    
    基于这些原因，南梦认为秀水回避自己的原因，可能是不愿意做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这一判断让南梦更加的恨小白。
    
    到是海儿回来后，给了他一点接近秀水的理由。海儿是一个很孤僻的孩子，这可能是他长期寄人篱下，不在父母身边造成的。偏偏海儿很喜欢秀水，和芷芷也很快成了好朋友。如此以来每到周末，或者秀水在学校编排了什么新的舞蹈的时候，他就借着海儿想秀水了，来约秀水和芷芷。但是他们的关系也只停留于此。
    
    小白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一改几年来的做派。这也让南梦很是纳闷，前几天在家里发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保险单里，又加了高额意外险。他问小白是怎么回事，小白淡淡的回答是，年度保险公司抽奖得来的。
    
    每当小白在那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忙活的时候，南梦都有窒息的感觉。他不能再静心于自己的创作，只好逃出去，或者停下来看小白表演。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每次小白插电饭煲插头的时候，都会用右手插插头，而左手则习惯性的握着插头下面的连接线。
    
    13
    
    小白的死讯传到大林的耳朵里后，大林仿佛被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他痛不欲生。南梦也表现的痛心疾首的样子，搂着大林不住的回忆他和小白恋爱时候的往事。
    
    海儿在太平间里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没有掉一颗眼泪。就在母亲死的那天，海儿也失明了。他空洞的眼睛里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直到秀水去医院看他，海儿扑进秀水的怀里哭的死去活来，秀水走的时候，他死死的拉着秀水的手，反复的说“妈妈是爸爸杀死的，我都看见了”。海儿知道秀水听不见，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及的说出压在他心里的秘密。这个秘密是他这个年纪还不能承受的，但他必须承受。失去母亲后他不能再失去唯一的亲人——父亲，他只有沉默！但在秀水面前他没有沉没，因为他知道秀水听不见。然，在他反复的口型下，秀水还是读明白了，而这一结果也正是她预想到，却不愿意是事实的结果。
    
    那是一场很寻常的发生在贫穷家庭里的意外，女主人做饭的时候，由于电饭煲的接线严重老化，不幸触电身亡，一旁的孩子看见母亲痛苦的样子，扑了过去准备营救，由于太急摔倒了眼睛碰到母亲曲卷的手指，致使眼角膜坏死。
    
    海儿的眼睛要做手术，如果有合适的眼角膜，他就有恢复光明的希望，否则他将永远在黑暗里度过。
    
    14
    
    秀水在阁子间里，找出一个黑牛皮本子。那是她做海洋鱼类研究的爷爷，留下的唯一遗物。他的爷爷和大多数和他同时代的知识分子一样，在文革的时候被破坏致死。爷爷把这本标本收藏在家里壁橱的夹层里，那里记载了他大半生的研究。如今已经没有人还记得秀水的爷爷是一个研究者，一切都顺着他的死亡而烟消云散。就连秀水的父亲也很少再去提起那血腥的成年旧事。二十多年前，秀水还是一个刚上初中的孩子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黑牛皮本子，那里面美丽的各种鱼类标本让秀水爱不释手。她偷偷的收藏起了这个本子，没人知道他爷爷还留下了这本东西。秀水没敢告诉父亲，一朝被蛇咬的父亲，在爷爷死后事事小心谨慎，胆小怕事。秀水怕父亲知道这个标本后，父亲会由于害怕而毁灭它，所以就自己收起来了。
    
    秀水要过生日了。
    
    她邀请南梦去她家做客，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南梦终于可以去秀水的家了，他梦寐以求的想知道，秀水究竟和怎样的一个男人住在一起，那人应该是他的情敌。他妒忌那个整天和秀水，芷芷生活在一起的男人。
    
    当南梦在秀水家的客厅里，看见一副男主人装扮的大林时，脑子里嗡的一声，懵了！大林也呆若木鸡的看着她，秀水比划着示意南梦随便坐，这位是自己的丈夫。然后就去厨房做饭了，一边做饭，一边削了一只苹果，一剖两半，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送到芷芷的房间，并看着她吃完。偶尔回视客厅，看见两个男人面红耳赤，在嘀咕着什么。
    
    饭桌上，还是老三样，仿佛是长在桌子上假花一样，永不凋谢永不更新。鸡蛋炒西红柿、冻肉丝炒榨菜、紫菜虾米鸡蛋汤、只是多了一块生日蛋糕。秀水安静从容的打着手势让南梦别客气，大林为了不让秀水怀疑，也只低头吃饭。一顿很沉闷的饭，和以往这家人任何一餐一样毫无声响。
    
    当秀水醒来的时候，和她预料的一样。她躺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芷芷正焦急的看着她，眼睛红肿的和桃一样。秀水知道芷芷晚上只喝牛奶，不喝紫菜汤。尽管如此她还是让芷芷吃了半个苹果。
    
    “妈妈！你可醒了，爸爸和南叔叔都中毒死了。医生说咱们家的紫菜虾米汤里，有一个小鱼含有巨毒，是非常，非常罕见的海鱼。医生还说妈妈可能有救，但不确定。因为这种鱼的毒素只有苹果素才能中和，妈妈，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吃了苹果，就是那个苹果救了你。可惜爸爸和南叔叔没有吃。
    
    15
    
    秀水让芷芷推她去海儿的病房，海儿很平静。在他知道爸爸也死了以后，没有特别的伤心。秀水用手势和护士聊天，告诉他们死的人里面有一个是这孩子的父亲。护士一听，利马站了起来跑去找医生。
    
    海儿的手术很成功，由于他父亲的眼角膜和他很匹配。医生就把他父亲的眼角膜植给了他。
    
    经过律师的公正之后，秀水收养了海儿。海儿父母遗留下的高额意外保险金，完全归海儿所有。十八岁前由律师事务所代为管理。
    
    秀水把大林公司变卖，并且把所有赔偿金一起用于偿还大林生前的债务，以及安排以前公司里的职员。
    
    16
    
    梧桐树叶又一次飘飞在城市道路的上头。
    
    斜阳正红，暖暖的照耀在路人的身上。秀水转过身去，背对阳光。

好长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