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烟花灿烂,爆竹声声,但我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扇车窗是属于当地派出所警车的,虽然坐了很多次警车,但这次最不爽,没有小柯警车的亲切感了。
一个在日本有头有脸的商人在江南小镇上离奇的割喉自杀,这绝不是什么小事。
在审讯室内,我们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审讯室内的人很多,除了问询的警官,还有律师、政府要员以及日方人员。
侯文峰考虑了一下将武田光义的事告诉了他们。大家听完故事都陷入了沉默,我看到一个女警眼里充盈着泪水,捂着嘴在无声的哭泣。
“哦?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而自杀?”日方人员怀疑地反问了一句,嘴角扬着难以相信的笑容。
“是的,事实就是如此。”我白了一眼那日方人员。
“哼,我看是你们想摆脱嫌疑,故意编的…。”日方人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问询的警官打断了“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这声音轻而低沉,但却说得十分有分量。问询的警官眉头深锁,深深吸了口烟叹道“这个戏子的确是被日本人逼死的。”
“你…你胡说,警官,这么久以前的事你怎么知道,你是想包庇他们,你们中国警察…哼,小心我告诉你的长官!”日方人员气焰嚣张的指了指我和侯文峰,以及那个老人,然后转身指着那警察的鼻子尖。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们几个吃惊不已,那个问询的警察猛得挡开了那只手,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就是故事当中那个汉奸的曾孙,我敢确保这个故事百分之百的真实!”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我们都讶异的望着那个警察。
日方人员一时有些语塞,这时一旁的日本律师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接着日方人员和律师怒气冲冲的摔门走了…
我很佩服那警官的勇气。
办完手续后他还用警车开道将我们送到了机场,然后和我们握手言别。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城市,打开手机家人的电话就不断的打了进来,哎,大过年的进班房总是晦气的。
家中,白莉、沈小蕾在焦急地等着我们,我还看到了久违的老钟,老钟满面红光,像是有点发福了,在简单询问了我们江南之行的情况后,老钟开始了诉苦。
“别提了,什么灵魂学乱七八糟的我根本听不懂,不过那边的葡萄酒倒是很好喝,哈哈。”老钟开怀地笑着,接着顿了顿道“对了老侯,我知道你喜欢古董,给你带了样东西。”老钟说着就去包里拿东西,不一会就拿出了一块红色的玉石道“我知道老侯喜欢收藏古董,这玩意是我在法国的一条古董街上淘来的,看上去是中国的东西,所以就把它买下来了,不算很贵,算是心意吧。”老钟笑呵呵的将一块玉递到了侯文峰手中。
这块玉在灯光下通体闪着透亮的光芒,里面细小的天然纹路都看的轻轻楚楚,就如同人的毛细血管一样,这玉石经过打磨打成了是一只鸭子。
“鸭子?把玉制成鸭子也太暴殄天物了吧。”我不禁苦笑道。
“这不是鸭子,而是鸳鸯,一鸳一鸯一雌一雄,在中国古代是爱情象征,玉和鸳鸯在中国都有特殊的含义,这的确是中国的东西,应该是一对,这是一只雄的,还有一只雌的。”白莉露着浅笑望了望我,我尴尬地笑了起来。
“先生,这玉很邪乎。”此时妃子走着猫步,摇着尾巴就蹲到了我的旁边。
“邪乎?”我轻声嘀咕了句。
“你说什么呢,苏锦?”白莉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时我才想起来妃子的声音只有我听得到,而大家听到的则是“喵喵”的叫声。
“这猫就跟苏锦亲,来了这么久也不爱跟我在一起,老是跟苏锦粘在一起。”沈小蕾抱起自己的波波嗤鼻道。
“跟猫吃什么醋呢,哈哈。”白莉边笑边接过了侯文峰手中的那只鸳鸯“哎呀老钟,你捡了大便宜了啊,这可是西藏雪域高原出产的血玉啊,叫贡觉玛之歌,俗称高原血玉,因其色彩殷红而得名。这种石头的记载极少,在史料中也只有吐蕃时代,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时的礼单中有过它的纪录与介绍,价值连城啊。”
“啊,真的么?”老钟也好奇了起来。
“不对,这不是高原血玉!”侯文峰皱了皱眉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然后顿了顿才道“这是一种尸体玉!”
“尸体玉?!”我们都惊了一惊。
“嗯,尸体玉顾名思义和尸体有关,在古代当人落葬的时候,作为衔玉的玉器,被强行塞入人口,若人刚死,一口气咽下的当时玉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华丽的尸体血玉。”侯文峰缓缓地说道“而这块玉就是浸透了死血的。”
“太不吉利了。”我皱了皱眉,准备接过那块尸体血玉看个究竟,但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块血玉的瞬间,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身体顷刻间游走全身,我不禁打了寒颤,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我,而此时大家在我的眼中突然晃动了起来,我感觉到了眩晕,我靠到了沙发上,天花板此刻就在我的头顶不停的旋转,最后越来越快,紧接着我看到了一个圆形黑暗的东西出现在天花板上,像是一个黑洞,但又不像,我还没看清楚就不省人事了。
夜幕与空旷的平地连成一片,远处赫然屹立着一座巨大黑影,那是什么?我在什么地方?
我原地打着转,一片茫然。
远处的黑影中出现了两盏朦胧的灯光,不一会就听到了“得得”的马蹄声,灯光由远而近,原来是一辆马车。
“驾!~~”车夫甩了一下长鞭,鞭子与空气摩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嘎~~吱~~。”一声厚重的木门开启声传来,我怀着疑惑朝那扇门望去,那是两扇巨大的木门。
当门完全开启后,门外站着一个等候多时、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妪。
“吁吁。”车夫轻喊了两声,然后拉下了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曹公公,求你让我再见一面吧?”老妪表情痛苦颤声道。
“哎,春梅啊,算了吧,你赶紧回羊房夹道去吧,否则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啊,我已经在城外三十多里的地方寻得了一个好地方,你安心吧,驾~”车夫扬起了鞭子,接着马车快速的消失在夜幕中,老妪站在门外望着马车的背影久久不动,直至大门被几个士兵缓缓地关上,随着门被关上,我又感觉眼前的景物在晃动,不一会我又陷入昏昏沉沉地状态。
我睁了睁眼睛,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脑袋疼的要命“我…我这是在哪?”
“家啊。”坐在床边的沈小蕾睁着好奇地大眼睛盯着我“你怎么了?怎么一睡就睡了几天几夜,这年都过完了,本来想把你送到医院去的,但是方明说你只是睡着了,文峰哥哥也说你没事,奇怪了。”
“几天几夜?”我惊讶地摸了摸脑袋。
“嗯,的确是几天几夜,今天都大年初三了。”侯文峰推门进来,一股饭香袭来,我顿时感觉浑身无力,肚子饿的要命,接过饭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我有点事情想跟苏锦谈一谈,小蕾你先出去一下。”侯文峰道。等沈小蕾出去了之后,侯文峰立刻开口问道“你这个磁场是不是又开发了新的能力了?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
“做梦。”我吃着饭含糊地说道。
“梦?什么梦?”侯文峰皱了皱眉道。
我抹了抹嘴边的油,想了一会道“空旷的空地、巨大的黑影、马车、老太婆、曹公公、沉重的木门、三十公里以外。”我实在是太饿了,完整说完这个不断重复的梦境有些吃力“对了,还有一个羊房夹道。”说完之后我又开始狼吞虎咽。
侯文峰略有所思了一会道“你得学会控制自己的能力,要是老是这样可能对身体不好,对了什么时候开始这样?”
“我记得一次我拿着一个破烂的洋娃娃有这种感觉,但是没现在这么强烈。”我停下来,回忆了一下。
“我明白了,快点吃,我们要去一趟北京了!”侯文峰站起身子摸出了那块血玉,仔细的端详了一下。
“北京?去北京干嘛?”我吃了一惊。
“这块血玉隐藏着一个故事,而且是一个明朝的故事,我收藏的古董我一定要知道它的来历和故事,否则就不是完美的收藏。”侯文峰露了一个狡黠的微笑。
“明朝的故事?”我咽下一口饭好奇地问道。
“是的,养蜂夹道在明朝又叫羊房夹道,而你所说的空地、黑影应该就是皇宫了,加上一个曹公公的称呼,更是可以肯定了。”侯文峰道。
日上三竿,懒洋洋的,我们整理好了行装出发了,妃子在门口楚楚可怜的望着我远去,我的心里一阵难受,这次出门由于路途太长,无法自驾,只好选择飞机,而飞机带宠物要办理各种手续实在是太麻烦了。
飞机的轰鸣声在耳边萦绕着,我开始觉得跟着侯文峰跑来跑去太吃力了,这家伙简直就是超人,一年四季都这样怎么吃得消,况且他绝大多数是徒步的。
飞机翱翔在天空,我将那个感应到的梦完整的讲了一遍。
“对了,去北京往什么地方找?找人肯定是不可能了…”我问道。
“以紫禁城为圆心,三十里为半径,在圆周上地毯式搜索,我相信应该是一个墓,那辆马车运出去的应该是一具尸体!”侯文峰望着窗外下方的云层沉思道。
我想来想去,马车中运尸体的可能性的确是最大的。
“对了,养蜂夹道是什么地方?”我突然想起这个名词在我的大脑里完全陌生。
“不用去那地方了,那地方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如果我推断没错的话,你梦中的那个老妪应该是个老宫女,在明朝的时候养蜂夹道内几乎住满了那些年老色衰以及体弱多病的宫女,好听一点是个养老的位置,难听一点那是个等死的地方,明朝宫女一生锁闭深宫,供帝王玩乐、奴役至死亡,命运在各朝各代的宫女当中算是最悲惨的。”侯文峰顿了顿道“我已经让老钟查法国那边这玉的来源了,你的身体不允许在接触那块玉了,只有靠这些零星线索的拼凑了,希望尽快得到答案,白莉最近把手机铃声给我设置成了‘爱我别走’,她在明确的暗示我。”
“哈哈…。”我差点笑岔了气。
“……。”侯文峰无语地扫了我一眼,然后扭转头继续看他的云彩。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终于降落到了首都机场。
明确目的地之后,我们租了辆车就以紫禁城为圆心,三十里为半径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很快我就我觉得不对劲了,丫的,地方太大了,即便是郊外也是一片繁荣,房屋林立。
“这怎么找啊?我们要找的位置不明确,人物不明确,万一马车上装的不是尸体呢?这不是扯淡吗?即便你是对的,明朝的墓难道就这样露在地表上面?”我不禁苦笑道。
侯文峰在方向盘上摊开一张小型的北京地图,只见他一边在上面标注画圈一边接过我的话茬道“不,我要找的是一口井!”
我惊了一惊正准备发问,却见侯文峰已经把车靠边停了下来,然后下车靠在车门上点烟,等深吸了一口才从车窗外探进头来说“墓可能被盗,地可能被占,但在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把井给拆掉,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们要找的这个墓就是一口明朝的井!明朝的宫女死后是没有葬身之地的,要被火化填入枯井中。”
“井?也就是你带我来找骨灰了?”我皱了皱眉,心中忽然闪过一股异样。
“也不完全是,一块玉、一口井、骨灰、还有更重要的就是一个消逝在历史长河当中的故事。”侯文峰倚靠在车窗上感慨道。
车子停下的地方就是一个繁华的村镇,很快我们就进了村镇。
侯文峰一直四下张望着古井的踪迹。
“要不是飞机带宠物太麻烦,凭妃子的灵性相信找到另一块玉和一口井是轻而易举的事。”侯文峰叹道。
“等等,井?”我停在原地愣了愣,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原来是这样,马车上肯定是尸体,因为我在昏迷之前天花板上看到的就是一口井!”
天气渐渐阴冷了下去,我们俩在清冷的街道上左顾右盼,想找个人问问到找不到,北京的天气冷得让人觉得空气都在周身结冰。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一群孩子奶声奶气的唱着儿歌,将小板凳连在一起从我们眼前缓缓的拖过。
“小朋友,问你个事好不好,这附近有井吗?”侯文峰蹲下来问着其中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扬起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们身上的背包问道“你是什么人?找井干什么?”
侯文峰顿时愣住了,他根本没料到这四五岁大的孩子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还反问他。
“哼。”女孩小巧的鼻子里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冷哼,显得很不屑,接着转身就立刻投入到了小伙伴的游戏当中,一张脸显得无比的兴奋,我看到小女孩的眼睛都放光了。
“现在这些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古怪,哎。”侯文峰摸了摸后颈显得非常无奈。
此时我的衣角被人扯了扯,我转过头看到一个到我腰胯部高度的小男孩正仰着头望着我,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叔叔,我知道哪里有井。”
“哦?哪里?”我立刻打起了精神。
“就在圆圆家的后院里。”小男孩指了指刚才的小女孩。
侯文峰眉头紧紧锁了起来“那你们村里还有别的井吗?”
“没有了,现在大家都用自来水儿了。”小男孩望着我身后的背囊舔了舔了嘴唇说道,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该死,原来是我的背囊没拉紧一包薯片露出来了,我只好拿出薯片递给了小男孩道“那你能带我们去圆圆家吗?”
“我不去,圆圆很讨厌,每天拉着我们做那些老掉牙的游戏,还有就是他爸爸很凶的,我才不去咧。”小男孩说完转身就拐进了两栋房屋狭小的巷道。
“哎呦,这孩子…怎么搞的。”巷道内传出了老人大声的呼叫声。
“姥…姥爷,对不起啊。”小男孩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这么慌干什么?手上的零食哪来的?你哪来的钱?快告诉姥爷,再不说我可告诉你妈去了。”老人的声音严厉的说道。
“叔叔给我的。”小男孩委屈的说道。
“叔叔?哪个叔叔,你乱拿陌生人的东西?你…。”老人很气氛。
我和侯文峰立刻拐进了巷道,只见小男孩的姥爷举着拐杖想要吓唬小男孩,小男孩已经将薯片丢在了地上,脸上挂着委屈的泪水。
“姥爷,是我们给他的,您别怪他了。”侯文峰赶忙说道。
“你们是…。”老人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我们。
“哦,我们是外地来了,想来这找一口古井…”侯文峰说明了来意并解释了一番,接着小男孩捡起那包薯片离开了。
“井?”老人仿佛陷入了回忆。
“嗯,我听您外孙说,圆圆的家里有一口井。”
“他?你说尤老三?他家确实有一口井,不过是一口枯井了,我听祖上提起过那口井,好像是一口明朝的井。”老人半望着天空回忆道。
我的心中顿时兴奋了起来,这趟总算没白来。
“那尤老三脾气很暴躁,不准任何人靠近那口井,我记得前年有个年轻人因为好奇,偷偷潜入他家后院,结果被发现打了个半死,我记得当初村里分地时准备拆掉那口井,可尤老三偏偏不让人拆,还说就建在这边上,井里又没水,是口死井,你说这是为什么?而且那尤老三凶得很,大家都在传他那口井里可能藏着宝贝。”老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接着顿了顿道“我看你们不像坏人才告诉你们的,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老人说完也拐入了巷道追他的外孙去了。
我和侯文峰不禁苦笑了一下,因为只有我们知道那口井里很可能只是埋了一些骨灰。
我们一起去追赶那叫圆圆的小女孩,希望她能带我们去她家看看,一路上我将零星的线索加上那个梦在心中仔细联系了一下,但一团乱糟糟的根本理不出头绪,不过我心中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那丫头也太能折腾了,这么大冷天的,她的小伙伴们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她却还在那指挥那些小孩将椅子搬来搬去,眼睛中不时闪着激动而痴迷的光芒。
我和侯文峰冻的够呛,这村子虽说不算很大,但是去一家一家的找还是很浪费时间,只好等着这丫头玩累了好跟着她回家。
“咦,不玩了,气死我了,看你们的样子。”圆圆气鼓鼓的把凳子一摔转头就走,在她走出没几步却又回过头来扬起嘴角古怪地笑了一下“明天接着玩哈。”
那些小孩坐在地上露着委屈的表情,有的甚至都快哭出来了。
此时圆圆蹦蹦跳跳唱起了“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咦怎么唱来着,哦对了,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哈哈哈,好玩,明天换个别的玩。”圆圆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们则悄悄地跟在了她的后面,这丫头太机灵了,时不时还回头张望。
很快我们就到了他家附近,这是一栋据有四合院雏形的老旧房子,从侧面看去,有点古怪,因为在背面也有一个篱笆搭起来的小院,看起来相当的别扭。
我和侯文峰悄悄地绕到了后院,果然有一口破败不堪的灰色古井,古井上被许多的枯枝和碎头给盖住了。
“肯定有古怪,一口枯井不仅不让其他人靠近,还给盖住了。”我小声道。
“咱们晚上弄开这井看看,现在不是时候,太打眼了,你我的打扮不像北方人和村中人,人家一眼就认出来了,况且那贼丫头已经发现了我们,先找家小旅馆住下,等入夜了再来,这里太冷了,我的脚都快没知觉了。”侯文峰蹲在篱笆外小心地说道。
我们回到车里,取了些生活用品,然后在村中找了间旅馆住下,旅馆的条件还算不错,所有设施一应俱全,只是价格偏高,我们好好吃了点东西,洗了个热水澡,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晚上7点左右的时候老钟来过电话,说是已经查到那块玉的来源,原来文峰手里的那块玉果然来自北京,是几年前一个在法国的留学生因为没钱花才去卖掉的,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我们俩的想象,搅得我们俩难以入睡了。
“没想到一块尸体血玉整出这么多事来,现在是不是又要多查一个人了?”我皱着眉头问着侯文峰。
“没什么,老钟自然会查,我倒觉得越来越有趣了。”侯文峰笑了笑,然后取出了那块玉又端详了起来,不一会,就见他按捺不住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行动!”
虽然只有七点左右,但早已经是月黑风高了,路上一个行人也见不到,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一股淡淡的冷雾,我和文峰朝尤老三的家悄悄摸去。
村子里的巷道胡同颇多,入夜以后更是如迷宫一般,要不是侯文峰白天暗地里做了记号,还真是不好找。
在尤老三的后院里我们看到了那口井,令人惊奇的是那口井上的枯枝碎石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腐朽木板盖子,从木板盖子的缝隙中还隐隐透着火光。
我们俩怀着疑问躲在角落里仔细观察着。
“有情况,井下有人。”侯文峰将声音压低道。
我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一会井上的木盖就被掀开了,接着丢出了老旧的煤油灯、簸箕和铁锹,顺着丢出的铁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汗流浃背的爬出了井,只见他警觉地望了望四周,然后悄悄将木盖盖回去,再压上枯枝和碎石。
就在这节骨眼上,文峰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搞得我们狼狈非常,无奈之下侯文峰站了起来,然后将手机交到我手中“老钟的电话,你来接,我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不要挂。”
侯文峰说完就踩着墙壁借力一跃翻进了后院,然后大喊了一声“尤老三!”
我惊了一惊,看了看侯文峰踩脚的墙壁,显然我是飞不起来,于是一边接电话一边朝后院跑过去。
尤老三猛见两个陌生人出现在院子里,先是一愣,然后马上目露凶光吼道“你们偷看我?你们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们是谁。”侯文峰冷冷地道。
尤老三不由分说拿起铁锹就扑了过来,侯文峰侧身一躲,然后右脚一伸,那尤老三顿时就摔了个狗吃屎。
“你醒醒吧,这个井里根本不会有金银珠宝,你挖到的两块玉,只是两个宫女陪葬的尸体玉。”侯文峰道。
尤老三爬了起来,抹着脸上的灰土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两块玉的事!”
尤老三此时已经不敢贸贸然的靠近侯文峰了。
“我说过了,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侯文峰顿了顿道“你难道不想救你女儿圆圆了?”
“你…你什么意思,我女儿好的很,救…救什么?”尤老三脸上露着疑惑。
“我想你很清楚,你挖的这口井就是个合葬墓。”侯文峰道。
尤老三在轻微的颤抖,我知道他肯定是被侯文峰说的话给震惊了,一个陌生人居然如此了解他心中所想,换成是谁都会吃惊。
我挂掉老钟的电话,然后凑到侯文峰耳边提醒道“那个法国留学生,是他弟弟!”
“你们是警察?!”尤老三听到了我的话,接着尤老三大笑了起来“挖自家的井不犯法吧?况且老子偷偷摸摸断断续续的挖了几年,虽是挖到了几件不怎么值钱的首饰,本以为下面还有东西,哪知道最后挖出了两具骸骨,其他值钱的连毛也没看见。”
“没有烧成灰?”我心中咯噔了一下,接着好奇的问道“你卖了首饰送你弟弟出国留学了?你还让他带走了其中的一块?”
“没错。”尤老三冷哼了一声。
“是这块没错吧?”侯文峰掏出那块血玉在尤老三的眼前晃了晃。
“你个王八蛋…你们把我弟弟怎么样了!”尤老三穷凶极恶的吼道,冲上来就揪起了侯文峰的衣领。
“嘿嘿…咯咯。”小女孩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尤老三转过脑袋叫嚷道“圆圆,回屋里去,别出来。”
“你醒醒吧,她已经不是你女儿了,如果我没猜错,另外一块雌鸳鸯血玉应该戴在你女儿圆圆的身上吧?春梅,你出来吧。”侯文峰眉头紧锁,盯着门沿上露出的眼睛。
“春梅!”我不禁惊呼了起来,这就是梦中那个老妪的名字。
圆圆蹦蹦跳跳的就出来了,眼神中仍是闪着光芒“哥哥,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啦,能告诉春梅么?”
“你少来,你的年纪可比我大几百岁!”侯文峰推开了早已经呆若木鸡的尤老三,接着道“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哎,春梅,那些游戏很好玩是吧,没玩过吧?”
圆圆跳了起来,高兴的拍手道“是啊是啊,我从来没玩过那些游戏,好好玩,嘻嘻。”
“你身上的血玉是你的磨镜爱人的?”侯文峰皱眉低声问道。
圆圆突然不说话了,眼中兴奋的光芒霎时变成了泪光“先生,你怎么这么清楚,嗯,这块玉是春桃的,我们俩打小一块进宫,感情很好的,甚至已经超出了友谊,我和春桃一人一块,做为定情信物。”圆圆低着头慢慢从棉袄里掏出了另一块血玉。
听到这里,我俨然已经明白为什么我会有那种怪异的感觉,侯文峰口中所说的磨镜指的就是古代女人之间的同/性/恋!
“明朝宫女的悲惨,甚至压抑了人正常的生理需要,哎。”侯文峰叹了口气,接着顿了顿“春梅,打个商量如何?”
“先生是高人,说吧要商量什么?”圆圆收起那块血玉道。
“圆圆的阳气因为你的存在,变得游离,我几次看到你闪烁光芒的眼神中带有圆圆的太真无邪的眼神,你离开圆圆的身体,我让你和春桃见一面如何?”侯文峰露了个浅笑。
“先生,这是真的么,我真的可以再见到春桃么?”圆圆激动地泪如泉涌,话语亦是哽咽。
“当然。”侯文峰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圆圆跪了下来想要给侯文峰磕头,侯文峰立刻扶了起来“我只是举手之劳,你们的恩人应该是曹公公,他不仅没有焚化春桃的尸体,你死后还将你们合葬在这口井里。”
“先生…我。”圆圆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我真是蠢,这是我的梦,自己什么也想不到,原来侯文峰早已经洞察到了所有事情,而且还将整个故事串起来了。
“怎么个见法?”我咽着口水望着侯文峰,眼前这鬼灵精的小丫头,怎么也让人害怕不起来,反倒还让我替她担心,比那尤老三要顺眼多了。
“正因为曹公公不忍将她们的尸身焚化,才造就了两块上好的血玉,玉上渗着她们的血之精,春桃借你的梦已经告诉你,她很想见到春梅,而春梅因为有了圆圆这个将玉戴在身上的小丫头,久而久之,玉和皮肉接触,灵气渐渐渗入了圆圆的身体里,如此就有了宿主,现在只要让春桃也有宿主,两人就能见面。”侯文峰说完直直地望着我,嘴角渐渐扬起了笑容。
“你…你想干什么…。”我已经猜到他的意图了,不禁有些胆怯。
“放心,只是一会,况且那块玉已经和你有了默契,你的磁场比普通人要强大太多,所以血玉和你只是一接触就有了感应,你是宿主的最佳人选,有我在不会出事,只是再睡几天觉而已,大不了我把你运回去。”
我机械地扭转头望着圆圆,圆圆几乎已经是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我了,或者应该说是一个可怜的宫女在求我。
“罢了罢了,为了你们见面团聚老子豁出去了,只是你们要快一点啊,我怕饿。”我一拍大腿说了句。
侯文峰点了点头,点上一根烟狠吸了几口,顿时那烟上红红的火头就亮了起来,只见侯文峰掀开井盖,然后将烟头弹了进去,接着呢喃了几句。
我赶紧凑到了井口朝下看去,烟头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往下落去,在接触到枯井土质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烟头之火就像燎原的星星之火一般,瞬间枯井里的土质发生了变化,变的如刚烧完的柴火,成了橘红如丝如点状无数的火星点,不一会,那些火星点开始不断的涌动,甚至在不断的往井上飘来,紧接着破土而出一个全身被火星点包裹着的人的雏形…
那些数不清的火星点在我眼前诡异的成像。
雨后的后花园两个十多岁的小宫女手牵着手嬉笑着在花瓣上采着露珠,两张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一个小宫女采集了一会忽然停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两块雪白的玉石,然后把其中的一块交给了另一个宫女“春梅,我攒了三年的银子,托曹公公在市集上买了这两块玉,我们一人一块啊,大家都欺负我,只有你和我好,我们永远在一起啊。”
春梅接了过来,笑盈盈地端详了一下“真好看。”春梅脸上的笑容犹如昙花一现,紧接着泪水簌簌的就掉了下来“春桃,我们再也见不到爹娘了,我好想他们啊,呜呜...。”
“不要紧,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了。”春桃伸出小手轻轻揩拭着春梅脸上的泪珠。
“哎呀,不好啦,太阳出来啦,我们采不到露珠,内官大人要罚我们板著了,这可怎么办呀。”春梅一脸的焦急,额头的冷汗不知不觉就取代了泪水流下,两个小宫女互诉衷肠甚至忘记了正事。
火星点在此时猛然打碎了画面,然后又重新汇聚在我眼前,出现了另一副画面。
春梅和春桃两人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接着用手扳住两腿,身子直直的挺着。两人吃力的保持着古怪的动作,脸色苍白,脚前一摊水迹,俏丽的尖下巴上汗液仍在不住的往下滴着。
“春桃…坚持住,还有半个时辰了。”
“我…我想吐,快坚持不住了。”春桃摇摇欲坠,干涩的嘴唇早已经没了血色。
“坚持,坚持住!”春梅仍在继续鼓励着春桃。
火星再次打碎了画面,我知道又要出现另一副画面了。
朦胧的灯光下,华贵的妇人高高而坐,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的每一个动作慢而舒缓,雍容而优雅。
“春梅,你进宫有多少年头了?换了几个主子?”
“回娘娘,春梅八岁进宫,细算下来如今已是三十一个年头了,换了三个主子。”春梅跪在地上疑惑地望着高高在上的贵妇人。
“嗯,曹公公,哀家不愿看到这样的离别,你替哀家说吧。”贵妇人说完在两个小宫女的簇拥下缓缓步入了后堂。
春梅听到离别二字,脸色都变了“曹…曹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啊?”
曹公公一脸的无奈“哎,春梅啊,你年老多病,这是要发配去羊房夹道了啊。”
“那春桃呢?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春梅眼里闪动着泪光。
“春桃因从服侍太子,照顾太子长大,深得太子宠幸,还留在太子身边呢。”曹公公道。
“那…我还能再见到春桃吗?”春梅的泪水涌了出来。
“哎,恐怕不能啊。”曹公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喊道“来人啊,送春梅去羊房夹道。”
“不,不要,我要见春桃。”春梅摇着头。
“这是规矩啊。”曹公公皱了皱眉。
紧接着几个士兵涌了进来带走了绝望的春梅。
火星再次破碎、汇聚,画面急转。
远处的黑影中出现了两盏朦胧的灯光,不一会就听到了“得得”的马蹄声,灯光由远而近,原来是一辆马车。
“驾!~~”车夫甩了一下长鞭,鞭子与空气摩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嘎~~吱~~。”一声厚重的木门开启声传来,我怀着疑惑朝那扇门望去,那是两扇巨大的木门。
当门完全开启后,门外站着一个等候多时、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妪,正是春梅!
“吁吁。”车夫轻喊了两声,然后拉下了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曹公公,求你让我再见一面吧?”春梅表情痛苦颤声道。
“哎,春梅啊,算了吧,你赶紧回羊房夹道去吧,否则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啊,我已经在城外三十多里的地方寻得了一个好地方,你安心吧,驾~”曹公公扬起了鞭子,接着马车快速的消失在夜幕中,春梅站在门外望着马车的背影久久不动,直至大门被几个士兵缓缓地关上。
高高的宫门外忽然传来了春梅凄厉的呼叫“春桃,春桃,不要丢下我,不要,我在羊房夹道等了你十来年,十来年啊,呜呜~~”
声音渐渐远去,春梅像是在追赶着马车…
宫门上的宫灯在微微闪动,我的耳旁传来了熟悉的机器轰鸣声,我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大喊了声“春梅!”
“你醒了啊。”耳旁传来侯文峰熟悉的声音。
“我这是在哪?”我环顾着四周既陌生又熟悉的环境。
“飞机上啊。”侯文峰说了句,然后回头望窗外的云层。
“发生了什么事?”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春梅和春桃见了一面,已经离开了,尤老三的本质其实并不坏,他肩上的担子很重,父母早亡,他的弟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是由他一手带大的,他最疼他弟弟了,老三这名只是他的绰号,他的真名叫尤三平。”
我想起了那个鬼灵精的小丫头“那圆圆呢?”
“放心圆圆已经恢复了正常。喏,你看。”侯文峰摸出了穿在一根红绳上的两块血玉在我眼前晃了晃“已经没有灵性了。”
望着那两只血色的鸳鸯在我眼前晃动,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无比绵长而又穿越时空的怪梦,我咽了咽口水感觉此时的肚子饿的已经贴了后背。
于是我果断的大喊了一声“空姐,我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