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忧伤的生命终点
辛泊平
几乎所有的人都有过孤独的体验。诗人说，孤独像长蛇，冰冷而阴森。孤独犹如人的影子，一直都在陪伴着你。有时，你感受不到它，那不是因为它离你而去，而是你的注意力被其他事情抢去了，你没有时间去想它。但它依然存在，在你身边潜伏着，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窜出，让你如坠深谷，沉溺其中。前些天在银行，看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询问信用卡的事情，通过他断断续续的叙述，银行的人终于听出了一点眉目。原来，老人的信用卡是被一个女人骗了，他不知道怎样挂失。似乎很简单的事情，可老人说出它几乎花了一个小时。我在远处看着，银行职员是个中年妇女，样子很是和蔼亲切。但我还是看到了隐忍的厌恶和不快，因为，和老人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并不是关注，而是游移不定，她会时不时对身边的人露出一丝苦笑和自嘲，那样子仿佛说，没有办法。银行里人来人往，步履匆匆，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听一听老人的叙说。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大厅里，很温暖。可我分明感到一丝冷，从那些人的脸上，也从我的心里。
少年时曾幻想超越年龄，做孙悟空一样永远年轻的神仙。青年时愤世嫉俗，对于死亡纯碎是一种虚无的想像，所以轻言死亡。而真正融入生活，切身经历了亲人的死亡、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我开始害怕死亡，害怕那种带去一切的永别，害怕那种无力回天的想念。这怕里，当然包括死亡的前奏——苍老。许多时候，回到家乡，我会长时间注视母亲。那沟壑纵横的脸，那絮絮叨叨的话语，那缓慢的身影，犹如磨盘一样压在我心里。母亲肯定有她的孤独，但儿女们都忙，忙于生计，忙于自己的子女。我不知道母亲如何排遣她的孤独？等待子女？和邻居老人聊天？但我知道一点，有些东西，母亲会带到坟墓里，成为子女们永远的伤，永远的痛。
我想起一部电影，它叫《金色池塘》。里面的男主人公罗曼即将80岁，女主人公埃塞尔也将70，纯碎的老人世界。老人有一个女儿，但因少年时的记忆，一直对父亲耿耿于怀，所以，她很少回来。电影里的罗曼记忆已经开始衰退，他经常记不得前几分钟的事情。让他难堪的人生规律，他不得不以自己的方式面对它。偶然的机会，离婚的女儿要和现任男友出去旅行，需要把前男友十岁的儿子留在这里。这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机会，对所有的当事人都是。因为，这可能是所有人全新生活的开始，但也可能就是终结。少年轻视老人，老人不理解少年，这是我们都熟知的代沟。然而，最终，两个相差近70岁的“男人”成了朋友，他们一起钓鱼，一起冒险，一起分享属于他们的秘密。通过这种方式，父亲和女儿有了相互的理解，并最终和解。这是一部有童话色彩的电影，有点虚，有点牵强，但又温暖异常。宁静的树林，波光艳艳的湖水，淳朴的小镇和小木屋，缓慢推进的镜头，让人置身于传说的世外桃源，没有红尘之累，没有荣辱之争，只有静静的时光和轻轻的呼吸。现实不堪，但我们可以拥有希望。现实中，两代人之间的误解可能最终都不会消除，但电影为我们打开了另一个通道，在那条路上，我们或许可以体验到生命渴望打开自我的努力，体验到有别于尘世冷漠的温暖。
这是一部可以陪老人看的电影，也是一部可以给孩子推荐的影片。少年是老人的曾经，老人是少年的未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是我们不曾认真倾听罢了。如果有可能，让我们坐下来，从对方的眼神中辨认自己的曾经和过去，我们也许会忧伤、会感动，为我们共有、共享的纯真和苍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