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动战士高达0083 星辰的回忆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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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动战士高达0083 星辰的回忆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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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0-10-06 0
序文
  人类将过度增加的人口移民到宇宙,已经经过了半世纪以上了。
  在地球的周围漂浮的,巨大的人工大地——大空殖民地,成为了人类的第二故乡,人们在那里生子、成长、而后死去……
  宇宙世纪0079年,距离地球最远的大空殖民地SIDE3,在查比独裁政权之下成为了军事国家,以“吉翁公国”之名挑起了独立战争。
  开战后,还不到短短一个月,就致使了人类总人口的半数死亡。
  人们对自己的这个行为感到恐怖。
  战争经过漫长的胶着状态,不久后,国力远远占有优势的地球联邦军开始了总反击。
  吉翁公国的败战,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序章 终战
  宇宙世纪0079年12月31日
  22时20分
  宇宙要塞阿·巴瓦·库宙域
  敌方像是穿过了浮在右侧的太阳而逼近了过来,或许是打算要进行突袭吧。但是从这个位置进行攻击,未免是太过理所当然了。
  会平白浪费姿势控制喷射装置的燃料,只有门外汉,或是经验太少的菜鸟驾驶员。而这位亚那贝尔·卡托上尉可是不同的。
  所罗门的恶梦。
  在与吉翁的宇宙要塞所罗门相关连的战斗中,使得所有联邦士兵如此称呼他、畏惧他。他是有着一百架以上的敌MS击坠数,及击沉战舰、巡洋舰多达六艘的人。是荣耀的吉翁军MS驾驶员的顶级王牌之一。亚那贝尔·卡托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是,他昔日所奔驰的所罗门如今已不复存在了。现在已经降伏于联邦军,就连称呼也改成了金米岛。的确,这个名称正完全形容出,以小行星改造、建造而成的所罗门的外观。但是……
  ——真是肤浅的称呼啊。
  卡托如此想着。而现在他正想要把那股愤怒、悔恨,在这可能成为两军最后决战场的阿·巴瓦·库的海域里洗刷掉。
  “这些联邦的小喽罗,又来了吗!”
  他让爱机MS-14S型的脚向前方踢出,利用那反作用力改变姿势。“AMBAC机动”,这是只有人型的MS才做得到的反作用力姿势控制。显像幕内的影像流动着,敌影就在正前方了。
  RGM-79GM。那是有着像护目镜一般的眼睛的,联邦军的主力MS。
  他灵巧地摇动操纵杆。与之同步的,显像幕内闪动的准星也摇动着。
  “太慢了!”
  卡托的骂声和显示锁定目标的电子音,几乎同时在驾驶舱内响起。而在下一个瞬间,GM已化成了耀眼的光球。从他发现敌人之后,还经过不到短短的1秒。
  应该是直接命中了引擎的反应炉吧。光球继续膨胀开来,把一起组成战斗队形的球形战斗艇、RB--79也卷人了,一起被核子的火焰给火葬。
  “在这种混战之中,还粗心地组成近接支援队形,才会这样子。”
  而后卡托对四散的残骸不置一瞥,又再去寻找下一个猎物了。
  敌人的数目还是相当的多,几乎一伸手就能抓到一大把。有的人以目不暇给的速度在机动着。也有人以低速移动在瞄准目标。而也有人是手足无措,委身于惯性的法则,漂浮在阿·巴瓦·库的海域。
  在这钢铁的巨大兵士——MS四处交杂的宙域里,卡托不停息地奔驰着。他巧妙地回避了无数漂浮的残骸,那华丽的动作,就如同舞者的脚步般轻盈。
  “让我来告诉你们,光荣的吉翁公国MS部队的荣耀,还没有消退呢!”
  在他所凝视的显像幕中,突然拍摄到了毫无防备地伫立着的GM。
  “碍事,滚开!”
  也不知有没有喊出声音来,他拔出了背后的长柄光速刀。超高热的光束刀刃发出红色的光芒。卡托以右手持着来福木仓、左手拿着长柄刀的姿态向前冲去。正如在战场上奔驰的鬼神一般。
  敌人也发现到卡托的14S了,但是连瞄准的时间也没有,赤热的刀刃,就把他的机体砍成两半了,那只有一眨眼的瞬间。GM的驾驶员可能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理解,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了。
  “竟会在战场上停了下来,是个门外汉吗?”
  被斩成两半的GM机体内的推进燃料被火引燃,就此被爆炸的火焰吞没了。将血一般的油、肉片般的金属块散播在周围的海域。
  但是在战场上,经常会有不可预测的事态发生。
  穿过了四散的碎片,数发的光束弹朝着卡托冲了过来。那并不是瞄准好而射来的,只是纯粹的流弹而已。但是在战场上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没有杀意的一击。
  “什么?”
  并不是直击,但是他的爱机14S,同时失去了来福木仓和右腕。14型比起吉翁其他的MS,是比较能承受损伤的,在机体中装备有自动断路机构,使损伤部位不会形成负荷,而影响到其他的动力传导系统。
  不过,无法再使用木仓械倒是个致命伤。而四肢失去了其—,虽然只是些微,终究对姿势控制还是有些障碍。
  “离母舰多洛瓦太远。看来只有降落到邻近的舰艇了。”
  他低声地说着,而从他的右手边,一架09R漂浮般地接近了过来。MS-09R里克·德姆,这是原本开发为陆战用的MS-09R德姆的宇宙战适用机型。
  “上尉,有撤退命令。要我们从这个海域撤退的命令,在方才下达了。”
  在布满杂音之中和他谈话的,是直属的部下卡留斯伍长。是个还有着少年气息的年轻兵士,他的声音清澈而凛然,听起来很舒服。
  “撤退?鬼扯,我还可以再战斗下去的。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卡托的语气和面对敌人时有明显的不同。在这当中可以看出他的部下的关爱。
  “不知道。不过信号是由格瓦典号发出的。是采取发光信号,所以详情并不清楚。”
  “格瓦典?这么说来,是迪拉兹上校吗?”
  “是。”
  “阿·巴瓦·库还有足够的战力残存,为什么?为什么得要在这时候撤退呢?”
  说着,卡托寻索着发出信号的格瓦金级战舰格瓦典号的舰影。格瓦典号就在肉眼勉强可以确认的距离。容易目视的鲜红的船体,使人也较好发现到它。浮在残骸的另一边的格瓦典号的巨躯,宛如展翅的红色大鹫。
  “卡留斯,你的残弹量呢?”
  “手持的火箭筒还有两发,没有预备弹了。另外在和敌人肉搏战的时候,失去了电热军刀。”
  “跟着我来。”
  “上尉?”
  “降落到格瓦典,接受整备和补给。”
  卡托细心地回避着周围的流弹,将爱机转进,而后他提高了背部主喷射器的推力。在那股推力的鞭打下,14S如炮弹般地在混战的海域中猛冲。但是他仍始终没忘了速度较差的卡留斯机,还是有所斟酌地提高速度。
  “上尉,撤退命令呢?”卡留斯一边紧紧地追随,一面向卡托询问。
  “我无法听从那种命令。”
  岂有此理——从他的口气中,可以感受这个强烈的思维。
  ——数分钟前。
  “你说基连阁下战死了?”
  在那不像是军舰的装潢豪华的舰桥上,迪拉兹因为过度惊愕而从皮椅上挺起身来。在他额头上,留下一道汗水。
  “是。阿·巴瓦·库的全权已移交到基亚莉亚阁下的手中了。”
  副官看到—向冷静的迪拉兹惊愕得挺起那顶天立地的巨躯,他才发觉到这报告中所包含的另一个意义。而迪拉兹口中流出的下一句话,让他确信此事无误了。
  “是你耍的诡计啊……可恶的基西莉亚!”
  在这句话当中,正包含着重大的意义。
  原本冷静地去想,身居在利用小行星所构筑的,坚固的宇宙要塞阿·巴瓦·库之中心部的基连总帅,怎么会战死的?如果是司令部整个崩溃的话,那么基西莉亚也不可能还活着。
  暗杀。
  迪拉斯在接受到报告的同时,脑中立刻想到了这两个字。而事实正是如此。吉翁公国军总帅基连·查比是被暗杀了。死在第二把交椅的基西莉亚·查比——也就是自己亲妹妹的手中。
  迪拉兹看穿了此事。
  但是,在这里咬牙切齿也于事无补,那只是在等待着灭亡而已。如果是为了吉翁公国军的领导者基连阁下,他也会乐意地战死沙场吧。但是对于只不过是统治吉翁的查比家之一员就要求指挥军队的基西莉亚,他可没有必要尽这份忠义。
  ——该如何去做呢?
  迪拉兹尽力地恢复昔日的冷静,以他那锐利胜过任何刀刃的头脑来摸索着该走的路。
  再这样下去,本土防卫战将终归败北吧。就这么毅然地死在这阿·巴瓦·库的海域呢?或者……。
  而在一瞬、仅仅一瞬的思索之后,迪拉兹站了起来:
  “集结全舰艇,以及全MS,本舰队迅速脱离这个宙域——”
  格瓦典号底部的MS收容门已经半毁了。本来应该点亮的可视性导引光束也没了。
  但是对卡多而言,巡航速度下的无诱导着舰,他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做得到。他轻松闪过受损的舱门,就这样也不必利用着舰制止索,漂亮地消除了惯性速度。
  全高超过18公尺的14S的巨体降落在MS甲板上。周围漂浮着无数的残骸及油渍的飞沫,还有兵士的遗体。
  “连被歌颂为不沉的格瓦典,竟然也是如此惨状……”
  一边开启舱盖,卡托将视线转向后方监视显像幕。他关心后续的卡留斯着舰的状况。
  不愧是卡托指挥的302哨戒中队之一员。和卡托一样,以漂亮的过程降落在格瓦典的甲板上。但是在降落的同时,09R的左脚发出钝重的声音而脱落了。想来是一直不断苦撑地战斗至今的吧。
  “上尉,请把机体移动到指定位置,要进行固定。”
  从下方,一个可以说还是个小孩的年轻人对他说话。那是着舰作业员,可能是个学徒兵吧。相对的,卡托以疑问的表情反问他,很毅然地,洋溢出王牌驾驶员的风格。
  “固定?这是怎么回事?请快点把右腕更换好,我正急着啊。还有,机木仓或是火箭筒什么都好,帮忙弄个木仓械来。”
  “不行的,已经下达撤退命令了。不准许一切补给、补修。”
  “果然是真的……”他咋舌地低声说着。
  果然撤退命令是真的啊。不管再怎么瞪眼,着舰作业员也不会听从卡托的命令。当然对于一心贯彻命令的年轻士兵,他也不能加以责怪。
  ——怎么办呢?
  此时卡托的眼里,看到固定在前方格纳区的全新的09R。那是连个伤痕也没有的,黑铁色的美丽的机体。那表面被磨亮得像是镜子一样。
  ——竟然还留着状况那么好的机体啊。
  卡托立刻采取了行动。
  他从驾驶舱盖一跃,就这么游过虚空向里克·德姆前进。发觉到他的心思的整备兵,追着在上方漂浮的卡托,一边叫喊着:“上尉,已经下达撤退命令了啊!上尉!”
  “我要借用那个。”
  “不可以,那个是……”
  兵士在下方叫喊。但是也无法阻止在空中移动的卡托。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从地板一跃而起,但那一脚却蹬得太弱了。他就那么不上不下地浮在空中,两手挣扎着。看来他似乎还没有习惯在无重力空间的生活。
  “那么……”
  结束了空中散步,卡托贴付在里克·德姆的驾驶舱盖上。依照格纳库收容时的规定,舱盖并没上锁。镜面般的装甲上,映照着卡托的脸。到这时候,他才终于发觉到。
  “原来如此,这是迪拉兹上校的专用机啊……”
  在吉翁军,指挥官拥有专用MS已经是既定的习惯。当然是有很重的典礼用的意味,但在这当中也有在最后的最后,指挥官自己亲临前线的这种军魂的表现。实际上有许多的舰队指挥官,在前线上亲自出击,而立下功勋的例子也很多。例如就像那位“红色彗星”那样。
  ——但是,这肯定是贵重的战力。而且也必须调用来做为我的母舰多洛瓦的直卫才行啊。
  就这么自言自语,而要滑身进到驾驶舱内的瞬间——
  粗犷的声音制止了卡托。那是具有着强迫性、充满威严感的声音:“等一下,卡托!”
  就连卡托,也为了那厚重的声音而停下了动作。
  发出声音的人,正是现在卡托想要搭乘的里克·德姆的持有人。
  艾基尔·迪拉兹,是以这艘格瓦典号为旗舰的机动舰队的司令官。
  “迪拉兹上校,可是……”
  “你的母舰多洛瓦沉没了。在联邦军MS队的猛攻之下啊。”
  “怎么可能.那艘多洛瓦被……?”
  “失去多洛斯、多洛瓦这两艘巨型空母,我军的战力已经被打得四分五裂了。”
  悔恨地闭上眼睛的迪拉兹,像是在为许多的战上们祈求冥福。但是卡托就是因为了解这份心情,才会这么想要出击的。这已经是在为悼念英魂而战了。
  “但是,这样子的话,死去的兵土们会死不瞑目的!”
  “我们的总帅基连阁下也逝世了。我们必须活下去继承总帅的遗志才行。这才是生为吉翁军人的使命啊。”
  “基连总帅他……”
  话只说到了一半。不过他又挥去那惊愕的心思,又再接上另一句话:“那么,那么就更不用说了。您是要我在这里苟且偷生吗?上校。”
  “亚那贝尔·卡托上尉!”
  “我要去。请让我去吧。”
  当卡托再次转向驾驶舱时,迪拉兹一个垫步跳了过来,然后来到了卡托身边,抓住他的右手。那是让卡托这样的男人,也要皱一下眉头的豪力。
  “不可以去!”
  “上校,拜托你!”
  “不行。现在要忍耐啊,直到赢得了活着才能获得的真正胜利的那一天……”
  紧握着右手,迪拉兹一字一字地像是细细咀嚼地说着,与其说是在对卡托说着,或许该说足他自己内心所下的决心的誓言吧。
  正因为如此,卡托也理解了。
  上—校也是一样……不,肯定是比我更加痛苦,若只是个单纯的武人,或许也就跟随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总帅,而想就此殉死在战场上了。
  活着才能获得的真正肚利的那一天——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到来吗?
  卡托无言地注视迪拉兹的眼睛。只是如此就够了。只是如此,他就可以相信将会有那一天到来。
  ——如果是这位大人物所说的话……-
  没有什么理由,但那也不只是一种情感而已,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从右手传来的,迪拉兹的热忱。
  所以他才对迪拉兹所说的“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的命就寄放在我这里,”这一句话,能够点头接受。
  ——直到赢得了活着才能获得的真正胜利的那一天。
  “在那一天之前,我的命,就寄放在上校手中。”
  迪拉兹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宇宙世纪0079年12月31日
  深夜
  艾基尔·迪拉兹上校麾下的舰队避过联邦军的追击,脱离了阿·巴瓦·库。
  在这前后,从同一个战斗宙域,有许多的舰艇、MS在漆黑的宇宙中销声匿迹地离去了。在月球的格拉那达市、本国SIDE--3,也有相同的动向。那是为了要把总帅阁下所赐的贵重的兵器温存下来,为将会到来的再起之日做准备。
  另一方面,阿·巴瓦·库也因为战力减半,不久就陷落了。
  在翌日,也就是宇宙世纪0080年1月1日,急遽成立的吉翁共和国政府与地球联邦政府,在邻近吉翁本国的月面上,缔结了终战协定。而那事实上,就是吉翁共和国的无条什投降。
  这就是正规的历史。
  长达一年的吉翁独立战争,暂时有了个了断。但是又有谁预测得到,这临时政府所签下的终战协定.将要成为新的战争的火种呢?
  在此时,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预测得到……不,只有潜伏在黑暗的宇宙的吉翁公国军的战士们,确信着那一天将会到来,这个宇宙将再次布满“吉翁万岁”的呼喊声的那一天……


第01章 “特林顿基地”
  致使人类总人口的半数死去的战乱的时代,至今已经过了三年的岁月。
  从战祸中稍微又重新站起来的人们,在宇宙、在地球、开始了惨祸的复建工作。自己所破坏的伤痕,又再以自己的手修复。这是在人类的历史中,重复过无数次的运作。
  而地球联邦政府,首先为了吉翁残党军频繁发生的抵抗,而急于重整军备。
  在地球、在宇宙、对接收的旧吉翁军的兵器进行评价测试,采取当中的优点,进行新型机的开发。另外,在激战中所失去的宇宙舰队,也进行重整。那种形势,仿佛是要把地球圈所有的空间,都用船舰填埋起来一般。
  其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要对栖居在各地的吉翁残党军、对居住在宇宙的所有人们,施以无言的压力——就只是为了如此而已。他们一直把“抑制性战力”这个名词,当做神的启示般来信奉。他们完全没有从吉翁公国的崛起学到任何教训,没有学到有些事物光靠武力是无法镇压的。
  正如预料,吉翁残党军的叛乱并未绝迹。
  让宇宙居民获得独立自治权。
  被高揭这份大义的残党军的地下活动搞得发火而又莫可奈何的联邦政府,在一半原因是为自己洗脱恶名的前提之下,开始着手于援助宇宙难民的事业。
  那就是殖民地再生计划。
  把以往的SIDE编号重新编列,也是其布局之一。而再生计划是要修复在前次大战中损毁的殖民地,或是完全地重建,再优先配置到战争难民较多的SIDE去。
  因为殖民地的修复与移送这些大规模的作业,使得失业者的人数也减少了,而被移送的殖民地,也成为了难民们的新家,这的确是百利无—害的构想,但是其根源却是地球优先主义,这就让宇宙居民们无法接受了。事实上再生的大多数的殖民地,都是到处有缺陷的不良殖民地。
  对宇宙居民而言,殖民地是母亲般的大地,如果这个大地是到处坑坑洞洞的荒废杂乱,不满的情绪会沸腾起来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现在已没有宇宙世纪刚开始的时候的热烈气息,只有疲惫与倦怠,充满着宇宙。不过以军需产业一跃而起的月球的亚那海姆社,可说是唯一的例外中的例外吧。
  果如其然的,这样的土壤,结果使得宇宙中得以培育起大规模的残党军。
  迪拉兹舰队。
  那便是从一年战争最大的战场阿·巴瓦·库脱离的,那位迪拉兹上校所率的舰队。
  他们在战后潜伏在地下。和分散在各地的公国残党军彼此取得密切的联络,一心等待着时机成熟,而终于,时机成熟了。
  这个故事,也就是他们的“星尘作战”的记录。
  宇宙世纪0083年10月13日
  10时30分
  澳大利亚·悉尼海域东南400公里地点
  天空一望无际的苍蓝,海洋也像是与之相映照的苍蓝。如果没有漂浮的云,就几乎让人分不出两者的交接线,两者浑然地溶合在一起。
  在这样苍蓝的世界里,一艘纯白的船在航行。
  那是很奇妙的船。
  从左右两舷向前方延伸,如同手腕般的部位。大幅向外张开的翅膀,完全无视于流体力学的整体造形。而其中最奇妙的,大概就是这艘船是无声地在空中航行的这一点吧。
  这个谜,可以由船体侧面的文字来解开:U·N·T SPACY(地球联邦宇宙军)。
  这艘纯白的船.是降落到地球来的宇宙舰。飞马级第7号舰,编号MSC-07,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这就是这艘舰的正式称呼。
  其所属的是第3地球轨道舰队。话虽如此,它现在仍在处女航的途中,尚未正式编入舰队的任一部门。
  在这亚尔比翁的船体中央,几乎垂直地耸立的构造物的顶点上面,有着可以说是舰艇的头脑的第一舰桥。
  “真不可思议……”
  站在舰桥的妮娜,语带感叹地脱口而出。当然,她并不是在对着和仪表板大眼瞪小眼的操作员或是正以读书为乐的操舵士说话,她是为了布满眼前的一片蔚蓝的景色而感叹。在陶醉地凝视着这绀碧世界的她的背后,传出了安详而低沉的声音:
  “辛苦了。”
  听到声音,妮娜回过头来。发出声音的人.是个和老绅士这个形容很贴切的一位迈入老年的男人。的确.他的头发已经显现出年龄而近乎纯白了,但是在粗大的眉毛下方的眼眸,却洋溢着比一旁的年轻人更旺盛的活力。而从粗壮的肩膀上面的阶级章.可以知道这男人的阶级是上校。
  他是这艘船的舰长,叶帕·席那普斯上校。
  “各自继续原来的动作。”
  席那普斯看到大家想要起身敬礼,因此先行制止了。
  “帕沙洛夫上尉,没有异常吧?”
  被叫到名字的大块头的操舵土,眼睛没有离开手上的口袋书就点了点头。如果是在战斗的时候,这是要受到惩罚的行为,不过现在是平常的时期,席那普斯也并未想要责怪他。
  “抱歉,我擅自进来了。”
  在被别人说到之前,妮娜先对席那普斯说了。虽然是因为业务上的需要而上到军舰上,但她终究是民间人士,擅自进入舰桥总是不应该的。
  “没有关系的。因为这一次的航行,你也可说是主角啊。”
  很容易就能判断得出,席那普斯的话是出自真心的。妮娜以那纤细得像会折断的手,抚弄那散放着白金光辉的头发,表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哪里,我只是希望将敝公司所开发的机体,以更完全的状态来交给你们而已。”
  “不过,从南美的贾布罗到这里,一直都是海洋吧。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一点也不会。就算同样是天空和海洋,依地点和时间的不同,颜色也会变得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呢。大自然真是不可思议啊。”
  “哦?”
  “还有波浪。遍布在海面的波浪,就像是美丽的花纹一样呢,舰长。”
  如同诗人,或是思春期的少女所说的话语,不过听到这里,席那普斯才终于注意到。
  “帕普顿小姐。说到这个,你下到地球来是……”
  “这是第一次。因为我从出生、成长、以至于工作地点都在月球,所以我最多也只知道殖民地的风景而已。”
  “原来是如此啊。没什么,那倒的确是怎么看也看不腻吧。”
  在总人口半数以上都定居在月球及殖民地的现在,不曾下到地球来的人有相当多的数目。在月球出生的妮娜·帕普顿,也是这样的宇宙居民之一。称呼住在地球的人为地球居民,住在殖民地的人为宇宙居民,这在现在已经很普遍化了。而在字宙居民之中,像妮娜这种住在月球的人则特别被称为月球人。
  虽然只是用来表示居住地的名词,但近年来一些人们不经意地,把宇宙居民、月球人当做差别化的称呼来使用的情况也很多。这些也是形成上一次大战的很大的因素之一。
  “啊。”
  “嗯?”
  循着妮娜恍惚的视线看去,席那普斯所看到的,是展现在遥远前方的陆地。
  “那是澳洲大陆吧?舰长。”
  “不……”
  代替一时不禁语塞的舰长,正在专心看着口袋书的大块头操舵士,帕沙洛夫上尉回答了:“这里也是啊。”
  “这里?可是这里是在海面上……”
  “刚才就经过了昔日的悉尼啊。”
  侧眼看着疑惑的妮娜,席那普斯把话接下去:“现在所看到的海面,在四年前还是有着陆地的地方,不过现在是六百公尺深的海底了。这是不列颠作战——吉翁的殖民地坠落作战的伤痕。”
  “这里是……这里就是太空殖民地坠落的地点吗?”
  之前欢喜的表情消失了,妮娜改以充满恐惧的表情重新望向窗外。
  “最大直径五百公里,地上最大的坑洞,是由六万Mt级的冲击所造成的。”
  “悉尼竟然在海底了……”
  “要说是战争的代价,这伤痕未免也太大了,而且殖民地坠落已将近四年了,在地球全域的天候、气候异变都还未止息。”
  “竟然会是这么严重……”
  “你试着想想看,从天空掉下来一个相当规模的岛屿啊。许多目击到这殖民地坠落的人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好像是天空塌下来一样。”
  “天空塌下来……”
  呆然地,妮娜再次回头看着外面的景色。
  在刚才看来还那么美的海浪的波动、太空的宽阔,如今都只不过是在激起她的不安的,无意义的空间的连结而已。
  同日·同时刻
  澳大利亚·布利斯班南方180公里处
  那里是林立着巨大的墓碑的荒野,
  古代巴比伦的神殿、胡夫王的坟墓、象征科学文明的超高层大楼。这些人类至今所构筑的任何建筑物都仍遥不可及的巨大的墓碑,正被荒野的寒风吹袭着。
  那么,那就不是人类所建造的东西吗?
  倒也不是。那曾经是可称为人类的第二故乡的太空殖民地的一部分。
  在三年前终结的吉翁公国独立战争。那场战争,因为从开战到终战的期间将近是—年,因此在现在被称为—年战争。
  虽然吉翁公国高呼着宇宙居民的独立而起义,但是要向将地球全域置于管理之下的地球联邦政府挑战,未免是太过弱小了。毕竟吉翁不过只是漂浮在月球轨道上的七个殖民地群之中的一个而已。
  但是向大象—般的联邦挑战的蚂蚁——吉翁公国,运用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战略,要将战争导向胜利。
  让天空坠落到大地上。也就是殖民地坠落作战。
  直径6.4公里,全长40公里的圆筒构造的太空殖民地,毫无疑问的是史上最大的人工建筑物。它的大小只看数值或许难以充分理解,打个比方,如果把殖民地像高层建筑物一样在地上矗起,那么它的顶端可以轻易地到达平流层。就连地球上最高的山岳珠穆朗玛峰,高度也不过只有殖民地的五分之一以下而已。
  吉翁公国就是要把这样的物体坠落到地上。在地球历(西历)末期,曾是世界霸者的大英帝国,失去了各地的殖民地而势力开始减弱。吉翁就引用这个故事,将殖民地坠落计划命名为不列颠作战。在开战的同时,立刻实行。
  在新兵器MS的猛攻,以及核子兵器的无限制投入,使得联邦军的守备舰队崩溃。吉翁公国让一座殖民地“伊菲修岛”进入往地球坠落的轨道。
  目标是位在于南美的地球联邦军本部贾布罗。让利用天然的地下空洞所构筑的这个大要塞溃灭,来挫低联邦的士气就是其目的。但是,其企图却是功败垂成。的确,殖民地是坠落到地球了。但是在坠落途中,因为承受不了冲入大气层的冲击力而在印度洋上空解体了。前半部分坠落在澳大利亚的悉尼,而碎散的其他各部分,则散落在太平洋海岸全域,成为一场震撼大地的地狱豪雨。
  事后所留下的,是方才亚尔比翁所经过的地上最大的坑洞,还有全地球规模的异常气象,以及超过五亿人的尸体。
  散落的殖民地残骸,给与许多地区大规模的损害,特别是在澳洲大陆降下了许多的碎片。
  散布在荒野上的墓碑群。这些也只是那种惨祸的一小部分而已。是啊,那的确是个墓碑,五亿的人们的……还有在一年战争中逝去的、总计五十五亿以上的人们的墓碑。
  有几个亡灵的身影,穿越了那墓碑。
  吉翁的MS,MS-06F2萨克。那是不列颠作战的主力兵器,可说是吉翁公国之象征的机动兵器。
  这个06型有一架……二架……三架,似乎在追寻什么似的,穿梭在巨大的墓碑之间。那个样子,就如同是在澳大利亚的大地上奔驰的狩猎民族的勇上们。只不过它们手上所拿的不是回旋镖,而是口径120mm的大型来福木仓。
  躲在岩石背后的一架06F2,捕捉到了猎物。那是一架在空中奔驰的橙色的机体。联邦军的主力MS·RGM-79GM。就是06F2它们所追寻的猎物。
  “从左边吗?”
  06F2起身想要瞄准,但是被捕捉到的GM却掠过低空转而上升,那股机动性就连战斗机但会相形见绌。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那并不是普通的GM.而是强化了推进器及脚部的高出力GM。
  ——这是什么机动性啊、
  在06F2的驾驶员咋舌的刹那,GM手持的来福木仓怒吼了,在手中猛烈地震动,同时向06F2放出超音速的木仓弹。
  掠过附近的岩石,木仓弹的利刃划过了棕红的大地。千钧一发,06F2缩了颈子,躲过了这阵猛攻。
  “真是的,我们的机动性太低下啊。和加装了推进器的GM比,根本没得拼啊。”
  “这可不只是机体的问题啊,浦木少尉。”
  GM的驾驶员.送来了带着揶揄的通信。
  “可恶!”
  被叫到名字的浦木少尉——06F2的驾驶员,浦木宏少尉不甘心地吐出这句话,然后咬牙切齿地,将来福木仓以连射模式一阵乱射。但,原来就是盲目的射击,是不可能命中的,只是无意义地划破了什么也没有的空间而已,
  ——你能跟得上吗?——像是在如此挑逗似的,GM轻盈地奔过虚空。
  “差距太大了。”
  虽然如此,他仍然将机体的推进器全开,和GM一样地跳起。但是对方像是切断了重力的锁链一般,自由地在天空奔驰,而相对的,自己却只能划出抛物线的轨道,力量的不足是历然可见的。不过原本说来,MS在地上的机动力本来就是这种程度的了。
  “听得到吗?浦木、吉斯,采取第3阵形,—鼓作气的逼得他没路走!”
  通信进来了。是小队长机发出的。
  “了解。”
  两架06F2从躲藏之处跳出。一瞬间。这三架看来像是打了个照面,但是又立刻散开了。
  宏像是要把喷时口烧掉似地加高着推力。虽然是猛烈地咳嗽着,但06F2的主推进器还是把钝重的机体给推了上去。
  ——GM呢?
  他所针对的机影就在正上方。
  它正垂直地在如同墙壁般耸立的殖民地殖骸表面奔驰而上。
  “好像火箭一样啊……。而且它的推进力仍然还有余力。”
  宏拼命地紧追。像是无限地延伸的壁面上,两架MS继续地在爬升,但是宏的06F2,早已超过了推力的临界点了。
  ——我就算是使用极限椎力,也只是这样而已。
  突然,在前头的GM停止了动作。还来不及思索,它就倒栽身子地降落下来。是以自由落体的方式。
  “哇啊?”
  要躲过它已是用尽全力了。GM就此反向加速,向地面冲去、在正下方,吉斯的座机正在等候着。
  “如何啊!”
  捕捉到转为反转上升的GM,他就把火线如利剑般地挥舞。不过只是响起—阵热闹的声音而已,子弹连擦到GM的机会也没有。吉斯立刻跳跃,追赶GM。
  “那个GM的强化背包,跟GM不搭配啊。要是装在这06F2上面一定很相配吧。”
  一边说着这些活,一边望着GM的后尘。此时僚机来了通信,是刚才的小队长机发出的。
  ‘吉斯,就这么逼紧他。西方33,我在那里埋伏。’
  “是、是、”
  通信一切断后.他吐出—句:
  “真是的,要跟得上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在发泄似地开木仓。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知情了,GM在到达埋伏地点时改变了前进方向。
  ——得手了!
  小队长站在残骸的突出处,发射了来福木仓。短膛的木仓身在手中猛烈震动,发出清脆的声音,射出了子弹。但是被放出的火线的前进方向,已经没有GM存在了。
  “太快了,根本没办法瞄准!”
  由侧面通过小队长机所站着的突出处,GM一口气冲上了残骸的顶端。吉斯追了上去。当他的座机勉强地到达顶端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GM的身影了。
  “不会吧?”
  在不由得吐出这句话的下个瞬间,他不得不再次喊出同一句话。因为他的脚下突然崩塌了,可怜地,他就这样陷入残骸里了。吉斯用那种陷入无底泥沼的可怜旅行者一般的声音,发出通信:
  “宏,我不行了。就交给你了。”
  “我会替你报仇。”
  “就拜托了。”
  吉斯把机体的主摄影机朝左,在那里,宏的06F2和GM正在展开空中战。
  两者如飞石一般、在林立的殖民地残骸上跳跃着来交战。
  ——准星不安定。
  在显像幕里上下左右激烈移动的十字准星,一刻也未曾安定下来。就在这当头,GM手持的来福木仓从木仓口发出光芒。
  “直击?”
  宏虽然想要上升,却因事出突然而没踩到脚踏板,这倒反而奏了效。CM射出的子弹正好掠过了头部的正上方。如果是人的话,大概头发都要全部给掀掉了。
  “被推测到了?”
  他回过神来,转而反击。
  ——对方没子弹了吗?
  GM丢下箱型的弹匣,正要从后腰的装甲,取出预备的弹匣来。
  ——这样的话……!
  他立刻瞄准GM,打算要射击。但是在他的眼前,突然有巨大的铁片接近过来。是GM把降落点的脚边的残骸,用力踢飞了过来。那力量非常猛烈,而预料不到的攻击方式更是令宏慌忙。改为半自动操作的06F2的回避模式启动,回避了铁片。
  “GM在哪里?”
  想要再次瞄准……但已经太迟了。GM已逼近到正面,将木仓口朝向宏的机体。
  “完蛋了!”
  GM的来福木仓在宏的眼前发出巨响,直击,机体传来钝重的冲击,但是没有爆炸,取而代之的,是进涌出红色的鲜血来。
  只是机械之身的MS会流血吗?并非如此。他们所使用的木仓弹,是装填了红色微发光性涂料的演习用着色弹。
  “失算了吧,浦木。MS的能力可不只是发射木仓炮而已啊。”
  “了解……了。”
  没有遗恨。只是觉得轻易就被对手假装弹药用尽的演技所引诱的自己,实在很不中用。
  他们的这些战斗的状况,有人正冷静、沉默地注视着。
  在距离战斗区域数公里的地点,在视野很好的台地上待机的一辆大型车辆。那是装载着各种探查器材的资料收集用车辆。
  在它的内部,挤满了许多的监控仪器和显像幕,看来就像是电视转播车。
  “上尉,关于高出力GM,追加背包的推力还有相当的余力,我想再多采取些资料。”
  操作员回过头来请求指示。
  “是吗……”
  被叫唤到的男子,在内侧的座席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同时看着复数的显像慕。
  阶级是上尉,岁数大约是四十出头吧。浅黑色的皮肤和锐利的目光,可以看出他是个纯粹的军人。另外随便套在身上的驾驶员外套,显示出他是MS驾驶员。
  绍斯·巴宁格上尉。
  他是联邦军澳大利亚方面特林顿基地的MS试验中队队长。
  “好。高出力GM,将追加喷射器的推力全开,来继续进行模拟战斗。还有,浦木的机体还能维持吗?”
  “推进燃料剩余量约30%。没问题。”
  “好吧。本来应该视为被击破的,让他重回战场。还有,吉斯,听得到吗?”
  他使用耳机型的对讲器,询问动弹不得的吉斯。很快地答复过来的。是很凄惨的声音:
  “啊,是。请您快设法吧,上尉。”
  “你就那样静静地待着吧。等预定的行程告一段落之后。再去救助你。”
  “了解……了。”
  “你要有所觉悟啊。如果是被对手击破那还有话说,因为自己状况确认的失误而搞出纰漏。这个过失可就大了。”
  “……是。”
  嘴角略略一歪,巴宁格切断了线路 然后再次注视着显像幕,在切换成高出力GM之视点的监视显像幕内,插映出了宏再次被击破的画画。今天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真是的……队上这些可爱的菜鸟们,都还不成气候啊。
  在心中这么自言自语之后,巴宁格把放在一旁的钢制马克杯,静静地拿到嘴边。
  同日·15时00分
  “来了,少校。是飞马级的。”
  “哦,照预定时间吗?以身为联邦军的舰长而言,倒似乎是个中规中矩的人。话说回来,这倒是一艘相当好的船啊。”
  “因为是才‘进宙’没多久的,亮晶晶的新品啊。要不要顺便把它也弄到手啊?少校。”
  “那倒也很有趣。好了,……和U-801连络。”
  “了解……。接通了,线路转接过去。”
  “‘巴尔鱼’呼叫‘海之牙’。目标视认,现在开始‘星尘’的第一阶段。重复—次,开始‘星尘’的第—阶段,以后的联络按照时刻表。完毕。”  这是在某处所进行的秘密的会话。这一连串会话的意义,以及说话的人是谁,都还不分明。但是有某件重大的事正要发生,只有这一点是明白的。
  “星尘”开始行动了。
  同日·15时15分
  澳大利亚·特林顿基地
  联邦军特林顿基地,只是在一年战争之前所存在的地方军基地的其中之一而已。但是在大战之后,利用因为殖民地坠落的冲击所产生的广大无人地带,而被赋与了担当新型MS之评价试验基地的任务。
  的确,飞散的殖民地残骸,在模拟战中正好可做为障碍物,而延伸数百公里的无人地带,更可以让属于重要机密的新锐MS避过他人的耳目。特林顿基地所担负的,就是和旧世纪的空军试验基地相同的角色。
  巨大的影子投落在这特林顿基地的建筑物上,亚尔比翁缓缓地由南方进场了。白色的船体洋溢着午后的阳光,发着低沉的声响而前进。
  运输机用的广大的停机坪,被选来做为接舷地点 就像汽车倒车入库—样,亚尔比翁以微速逆向行进。有了基地建筑物做为比较物,那全长超过三百公尺的巨体可就更加显得庞大了。如同是浮在空巾的巨大要塞。
  在稀奇地仰望着那雄伟的舰影的基地人员当中,也包含了刚才在荒野进行模拟战斗的那群测试驾驶员。
  “很了不得的船嘛,看来贾布罗可也花上了不少钱啊。不过倒是希望他们也多拨点钱到我们这边来啊。”
  语带牢骚的男子是刚才在车辆里对驾驶员们下达指示的巴宁格上尉。
  “那个也要参加下个月在金米岛举行的舰艇校阅吧?话说回来,可真是大啊。”
  在巴宁格旁边的,是以高出力GM玩弄宏他们的亚连中尉,修剪得短短的头发,象征着他的认真、正经。而在他旁边的,是和亚连相对照的,以头巾随便地绑住黑色长发的男子,他是卡克斯少尉。是驾驶06F2,带领宏和吉斯的那位驾驶员。在训练时虽然是担任小队长的角色,但在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宏他们的学长而已。
  而……
  “那不是飞马级的吗?6号舰、不,是7号舰吧,对了,弹射器是收纳式的,所以是7号舰吧。”
  呼吸杂乱地奔跑过来的年轻人,他就是浦木宏少尉。
  整理得很有清洁感的黑色短发,总似乎是洋溢着一股孩子气,而虽然到了这年纪却还洋溢着童稚气息的脸庞,更加的强调出那种气氛。
  “没有错。似乎就是有过连络的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吧。”
  “如果那就是飞马级的话……那么舰载机也就是钢弹型的MS吧!”
  宏很喜悦地、眼中闪着光芒地喊着。那就像是在圣诞节之前,窥探着玩具店橱窗的小孩的眼神一般。
  “的确没错,这倒是有可能啊。”
  巴宁格也赞同宏的话。
  说到飞马级,它是可以称为联邦宇宙军之象征的高性能舰。而可以搭载两个MS小队的飞马级上面,搭载现役高性能的MS已经成为惯例了。这是基于军舰潜行深入敌阵,而对敌中枢部进行强袭的战术思想。
  而说到能让联邦军夸耀的高性能MS,也就只有被歌颂为大战中之奇迹的名机,RX-78钢弹而已了。
  “钢弹型。上尉,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是为了做评价测试而到这个基地来的吗?”
  “这么说来,测试驾驶员也就是会从我们当中挑选出来是吗?”
  卡克斯、亚连,都是单纯的测试驾驶员。如果宏所说的事情是事实的话,那么在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将成为钢弹型MS的测试驾驶员。这个事实,使他们雀跃了起来。说到这钢弹型,在驾驶员之间可说是近乎传说般的存在,会令他们雀跃也是理所当然的。
  巴宁格也十分了解他们的心情,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有不希望他们过度抱持期待的判断,而先行打断了话题:
  “你们先等等,我先去调查清楚,好好期待明天早止的作战会报吧。今天就在此解散,辛苦各位了。”
  巴宁格、亚连、卡克斯三人,互相敬礼、回礼。而宏顾不得他们,就只是一直沉醉地眺望着降落下来的亚尔比翁。
  “那个白白大大的东西是什么啊?”
  “呃?”
  从后面出现的,是宏的伙伴吉斯。细心梳整的余发被汗水弄乱了,银框的眼镜也从鼻粱上滑落下来:
  “是联邦军的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啊。”
  “亚尔……嘿。”
  似乎很无趣地嘟哝了一下,他就开始用敞开的衣襟在胸口煽凉了。他大概是不像宏及其他驾驶员那样地有兴趣吧。
  “你的伏地挺身呢?”
  “做完了啊,整整一百次啊、真是的,那也不能怪我的嘛。谁会知道踩到的那个地方,结构已经损坏了啊。”
  “可是06F2的平衡器和缓冲器都弄坏了吧?对于MS,得要更加细心地使用才行。”
  “要抱持着爱情,就像在抱女人的时候一样,是吗?”
  “吉斯!”
  “开玩笑的,表情别那么可怕啊。你就是开不起这方面的玩笑……”
  “不是在说这个.你看啊,它降落下来了啊。”
  “嘿?”
  上空的亚尔比翁.在周围响起低沉的振动声而降落下来。也许是因为那巨体所卷起的乱流吧,一阵微风抚过宏他们的脸颊。
  “好厉害啊,那样的巨体却像魔法一样地浮在空中。你说是吧,吉斯。”
  “魔法?你啊,这是联邦军人所该说的话吗?的确在目前能够做到这种事的,大概只有飞马级的而已啊,但是在不久的将来,所有的宇宙舰艇都会安装米诺夫斯基飞航系统的吧……”
  “决定了!”
  “决定了?”
  话还没说完,宏已经跳上了停在一旁的吉普车了。
  “等一下啊,宏。”
  等不及吉斯坐好,宏就急着开动了吉普车。吉斯在座椅上大大地向后倒栽。
  “好痛,在模拟战时扭到的脖子……。要干什么啊,宏。想要靠近一点,去看一下魔法的秘密吗?”
  “那是飞马级的,里面搭载着钢弹型MS的可能性相当高啊。”
  “那么,该不会又要偷溜进去吧?”
  “你不想看吗?”
  “真是,和你在一起。每次都能遇到一些有趣的意外啊,从军官学校时期以来就一直没变。”
  “可是当时也就让你看到了要废弃处理的吉翁军MA了,不是吗?”
  “那和MS又不一样.看了也没什么有趣的。体积太大了.连形状都分不清楚嘛。话说回来,那真的是MA吗?也有人说不是呢。”
  “这次可就是如假包换的MS了啊。”
  吉斯装出一副在哭泣的样子,把手搭在宏的肩上:“宏,我可真是羡慕你啊!”
  “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像这种没有什么女人的偏僻基地,就已经足以让你满足了啊。”
  “注意啊,前面有个凸起哦。”
  “呃?”
  在和跑道连接部位的高低落差处,吉普车猛然地跳了起来。当然那并不是多大的冲击,但对吉斯而言,却如同是地狱的苦刑一样。
  “好痛!脖子快要断了……。你是故意的吧?”
  “啊?”
  宏的目光停留在从亚尔比翁下来的一位年纪刚迈入老年的男子身上。那位老年男子坐在反方向的吉普车里,向基地的本部大搂驶去。动作镇定沉稳。宏认定这个男子一定是相当有地位的人。
  “阶级似乎是上校,会是这艘船舰的舰长吗?”
  “天晓得啊。”
  的确,那正是亚尔比翁的舰长叶帕·席那普斯本人,但是此时的宏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将会在那个人的手下工作、当然,他也意料不到自己将会搭乘亚尔比翁的这件事。
  目光敏锐的宏,找到了开启着的搬运用入口。开启的舱门直接成为一个斜台,使吉普车可以很容易地进入,彷佛就是在叫宏进去似的。
  “走了,吉斯。”
  “嘿嘿。”
  在近处看亚尔比翁,果真是很大。一般的海上舰艇所无从比较的大玩意,就这么镇座在地上。越是靠近它,它看来就只像是一面巨大的白色墙壁了。
  宏降低了速度,把吉普车开进那白色的墙壁里。他们从南半球的阳光下突然转为阴暗,宽阔的MS甲板内是非常阴暗的。
  “宏,最好是在这里下车啊。总不能开吉普车在甲板内移动吧?”
  “……”
  “宏?”
  宏完全没有在听吉斯说话。只是呆然地,呆然地一直注视着那一个点。
  吉斯循着宏的视线看去,然后眼前就看到两根白色的柱子矗立着。因为眼睛还没适应阴暗的光量,所以只能看到这样。但是在经过不到数秒之后,他就判别出那是MS的脚部了。
  ——是白色的MS?
  在某种期待与兴奋的驱使下,他由下往上,缓缓地抬起头来。
  白色细长的脚部,刻在腰部的联邦军军徽,红色的腹部,有着进气口兼推进装置的凹槽之蓝色胸部,然后……
  “好痛!”
  就到此为止了。吉斯为颈部突然袭来的疼痛而哀叫。而代替了无法再抬起头的他,在旁边发出感叹声的宏,呆然地低声说着:“钢弹,没有错。那个具有特征的脸型,是钢弹啊!”
  “嗯?你看啊,宏!”
  “什么啊?”
  “你看啊,宏,右边!”
  “到底是什么啊!”
  回应着大呼小叫的吉斯,不得已地移动视线的宏,在那边看到了更惊人的东西。和眼前的钢弹并列着的另一架钢弹,被安置在MS甲板后方。
  “还有一架钢弹!”
  和跟前的瘦长的机体不同的,右边的机体整体上有着相当厚重的轮廓。并且在两肩上,还安装着似乎是可动式的大型的追加推进器。因为这个推进器,使得宏有了“披着披风的钢弹”这样的印象。
  但是它的脸仍还是钢弹型的脸型。虽然机体的形状不同,但右边这架机体也是钢弹。
  “有两架钢弹啊!”
  似乎是再也按捺不住了,宏像在翻滚似地下了吉普车:“好棒啊,竟然有两架钢弹并列在一起,就算在记录片中也未曾见过呢。”
  然后也不在意周围的整备人员的目光,他就先贴近到眼前那架钢弹的脚下:“你看啊,吉斯。这边的是核心战斗机内藏型的。”
  “核心战斗机?哦,就是那种比较高级一点的逃生装置是吧?”
  “它也被采用做为制式战斗机的啊。而且有搭载核心战斗机的话,也就是说它装备了相当高价位的电脑系统啊,因为那就是为了回收电脑而设计的系统啊。”
  一边说明着,宏从钢弹的脚下抬头仰望。陶醉的表情不只布满在他脸上,也洋溢在全身上下。
  “你再那么注视,可会让你看穿个洞来啊,宏。”
  “缓冲器竟然留有这么深的空档。这样的话,可以十分充足地承受从高度落下时的冲击力啊。”
  “喂,你啊……”
  “真是漂亮极了,看不出装甲板的接缝,多么精密的组合啊。况且也不可能是一体成型的吧。”
  看着无视于叫唤,而不断发出“好棒,漂亮极了”的宏,吉斯叹了口气:“你啊,那应该是追求女孩子的时候所用的赞美吧。”
  但是这么说着而转过头去的吉斯,浮现出和看钢弹看得出神的宏相同的表情。他看到了朝这边走过来的一位金发的女性。
  “你看啊,吉斯。那边的钢弹,装甲板的厚度可非比寻常啊,真了不得。”
  “嗯,的确非比寻常啊……”
  “抱歉。请问你们是基地的人吗?”
  吉斯若无其事地看了一下在窄裙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白皙的腿部,一边回答着:“你是……呃……亚那海姆、亚那海姆电子企业的人吗?”
  吉斯眼光锐利地注意到在她胸前闪亮的A·E的文字。那是亚那海姆电子企业的公司徽章。
  “啊,是的。我是亚那海姆电子企业的系统工程师,妮娜·帕普顿。”
  “我……不,本人是测试驾驶员,恰克·吉斯少尉,请多指教。”吉斯刻意地去握住妮娜的手而回答了。
  “你是系统工程师啊?那么,就像是这两架钢弹的妈妈一样吧。”
  “是啊。”
  系统工程师,就是对MS的驱动软体与机体——也就是硬体之间进行整合的特殊技术职。虽然被认为是很朴实的工作,但是如果软体不能有效地发挥机能的话,MS就只是个玩偶而已了。特别是像钢弹这种装有高度的学习电脑的机体,要说是系统工程师的技能在决定机体的性能,也并非言过其实。
  对不会爬行,也不会踉跄地步行的MS,全部逐一地教导起。吉斯就是根据这样的情况,而形容妮娜是“妈妈”的。
  “你是月球出生的吗?”
  “咦?是的。出生和成长都是。”
  “果然。月球上的美人可真多啊,黛安娜、雪蕾妮、亚缇米丝,美丽的女神都是月球出身的。”
  “女神的故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比较重要的是……”
  妮娜的目光,转向了在钢弹脚下徘徊的宏。宏从刚才就像只静不下来的小狗一样,在周围跑来跑去。
  “抱歉。喂,宏,浦木宏少尉。”
  “啊?”
  “这位是亚那海姆的妮娜小姐,好像是钢弹的负责人啊。”
  “啊,是吗?请多指教。”只瞥了妮娜一眼,宏又再回去探索钢弹了。
  “抱歉,妮娜小姐,他就是脸皮薄啊。对美人没有抵抗力啊。”
  “是对美人没有抵抗力吗?还是对MS呢?”
  妮娜再次转向了宏,以严厉的口气断然地说了:“现在,GP01、GP02A都在整备中。要参观的话,以后再通知。总之请你们先离开吧。”
  “GP01、02。那就是这两架的型式名称吧?在这上面,还是有加上RX-78的编号吧?”
  “先别说这些了.请你们离开吧。”
  “抱歉,再让我看一下子。”
  “还要再看一下子?”
  “喂,宏……那个笨蛋!”
  不过,像是在打消那逐渐升高的气氛似的,一个不搭调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妮娜,好了吗?”
  从固定在GP02A,也就是钢弹2号机肩膀附近的整备台上面,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探出身来对妮娜说话。从那鲜艳的橙色工作服,可以明白那位气色不佳的男子是亚那海姆的整备技师。因为军方的整备人员的工作服是朴素的浅蓝色。
  “妮娜,我这边检查OK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想到附近散步一下。”
  “可以啊,欧比尔。”
  “那就抱歉了。”
  名叫欧比尔的男子,很快地收拾好手边的工具,就不见踪影了。
  “散步啊……。这附近可什么也没有啊。”吉斯以讶异的表情说着。
  “哎呀,对我们这些在宇宙生活的人们而言,地球的任何风景都是很稀奇的啊。对了,晚霞,他一定是去看晚霞了。也差不多是黄昏了吧?”
  也不知有没有在听着这些话,吉斯像是抓到时机似地,滔滔地说起话来了:“是啊,就是这样啊。在这附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看到最美的晚霞啊。”
  “那又如何?”
  “怎么样,要不要现在一起去看?离这里不远啊,开吉普车的话,不到20分钟就到了啊。”
  “怎么了啊?妮娜。”
  “啊?”
  吉斯听到女性的声音而回头,但是在眼前的并不是女性的笑容,而是似乎要把浅蓝色的工作服撑破的巨大的乳房。
  吉斯抬起头看,然后瞪大了眼睛。有个比自己大了一圈,不,大了两圈的女性像个门神般地站在那里。晒得浅黑的皮肤和肌肉结实的体格,使那个名叫摩拉的女性看来更加魁梧、高大。
  “呃、哇?”
  “摩拉,这位少尉先生,似乎正在找人陪他去看晚霞呢。”
  “嗯……”
  摩拉似乎很愉快地搔着脸颊,低头看着吉斯。受到这股威压,吉斯相当的惊惶。那断断续续的语调,正证明着此事。
  “呃,不,那个……”
  “吉斯少尉,这位是整备中队队长摩拉·巴席特中尉,是一年战争时期以来的老手了。摩拉,这位是测试驾驶员,恰克·吉斯少尉。”
  “请多指教,吉斯少尉。”
  “是。”
  “那么,听说你在征求去看晚霞的伙伴?”
  “不、不。在下、在下就此先告退了。走了,宏!”
  “干嘛啊,突然……”
  “战况是经常在流动的啊。撤退了,宏。”
  “啊?”
  拖着还对钢弹依依不舍的宏,吉斯逃离了现场。从背后可以听到摩拉大笑的声音,吉斯假装投有听到,把宏推上了吉昔车,发动了引擎。
  在离开MS甲板的途中,两人几乎同时地脱口而出:
  “不过话说回来.可真棒啊,真想再看到啊……”
  同日·19时00分
  澳大利亚·特林顿基地
  在跟前,厚重的铁门逐渐开启了。要说是门,不如说是墙壁开启了还比较贴切吧,它就是那么巨大的一扇门。
  看着它,席那普斯身上突然起了一阵恶寒。
  不安。是不安吗?可是,这是钢弹评价测试之一环,不能只因为无从确信的直觉,就中止或延期。但是,在那地狱一般的一年战争之中,自己不就是靠着这份直觉而存活下来的吗?
  “是怎么了吗?席那普斯舰长。”
  被基地司令马涅里准将这么一说,席那普斯装出平静的样子:“没什么。不过,还是会紧张啊。”
  “嗯,这是从南极条约缔结以来,初次重新开启这里的门啊。”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让这道门就此封闭。”
  “嗯。”
  当准将完成既定的手续之后,接着第二扇门就开了。即使如此也还有三扇门,它的这般严密性,显现出了保存在这里面的物品是如何地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席那普斯舰长……。”
  走在通往深处的广大的走廊上,二位司令官沉静地交谈着。
  “我军可真是制造出离了谱的MS来了啊。”
  “确实是如此。”
  “吉翁在开战当初,的确也曾为了破坏殖民地而使用过,但是这次所使用的是截然不同的。只要一发,就足以摧毁贾布罗的中心部了吧。若只就其规模而言,用来歼灭全部宇宙舰艇也是绰绰有余。”
  “准将?”
  “嗯?啊啊。没什么,忘了这些话吧。也许我是有点累了,为了此地的管理事务啊……。”
  “您的心情我了解。核子兵器贮藏设施……像这种应当属于旧时代的产物却还存在着,或许就已经是个错误吧。”
  “希望是如此啊。”
  席那普斯和马涅里,以及数名的警备兵们,通过厚重的门扉向地下深处走下去了,偶尔经过只点亮着红色灯火的通道,前往贮藏着“毁灭”的冥府底层。
  在同一时刻,军官用餐厅正处于晚餐的混乱之中。当然用餐的时间是有依照各部署的作息时间来做调整的,不过目前是平常时期,很自然的,人们会集中在一般的用餐时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这餐厅的窗边的一隅,巴宁格、卡克斯、亚连这三个人,正在享用着饭后的咖啡。
  “安装在GM上面的背包,有相当的出力啊。缓冲器也有充分的耐力、平衡器的调整也很完美,真是了不起的完成度啊。”
  亚连热烈地说着,平常话说得并不多的他,会变得如此能言善道也是有原因的。
  “强化后的高出力GM都已经是那样了,新型机可就令人期待了啊,上尉。评价测试是从明天开始吧?”
  在他旁边,正在把点心果冻给狼吞虎咽的卡克斯,对新型机这个字眼,敏感地反应了:“你说的新型机是什么啊?中尉。该不会是那艘强袭登陆舰所搭载的……”
  “亚连中尉,我应该有说过,新型机的驾驶员还尚未决定吧。”
  巴宁格的话里,包含着“你的话说得太多了”的涵意。但是亚连还是不在意地继续说着:“可是,说到这个基地里的第一把交椅,首先就是上尉,而再接下来就是我了,所以我想这是已经成为定局的了……”
  “测试驾驶员的选定,好像是完全交由今天入港的亚尔比翁的舰长负责了。如果过度抱持期待,说不定反而会落空呢。”
  “是这样子吗……”
  卡克斯插入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新型机的话题似乎是引起了他相当大的兴趣吧。
  “我、我也很想要驾驶看看啊,不管它是不是钢弹型的。老是一直在驾驶06型的,我都快要提不起劲了。”
  “哎呀,06型也是很好的机种啊。特别是后期的F2、FZ型的,到现在都还足以做为第一线机种来使用呢。”
  被背后传来的女人的声音泼了冷水的卡克斯,转过身去以很露骨的不高兴口气质问了:“你是什么人啊?”
  站在那边的,是拿着餐盘的妮娜和摩拉她们两人。
  “抱歉,我是搭乘着今天到达的亚尔比翁的,亚那海姆的系统工程师,妮娜·帕普顿。”
  “亚那诲姆?”
  代替了一时还无法完全领会这句话的意义的卡克斯,巴宁格很迅速地应对了:“原来是亚那海姆的人啊?我为部下的无礼向你致歉。我是负责指挥测试驾驶员的绍斯·巴宁格上尉。他们是我的部下,迪克·亚连中尉和……。喂!卡克斯!”
  “呃?啊啊!真是对不起,我是拉邦·卡克斯少尉。”
  “没关系。”
  或许是在短短的应对进退当中就看出了卡克斯的个性。妮娜大概是认为他是不值得交谈的对象吧,只是轻描淡写地接受道歉,而后就把视线转向了巴宁格:“上尉,这位是摩拉·巴席特中尉。是从贾布罗派来担当机械整备的。”
  “我是摩拉·巴席特中尉。要请上尉您多关照了。”
  虽然同样是女性,但摩拉终究是军人,她很标准地向巴宁格敬礼,并且询问:“可以和您同席吗?”
  “请坐。喂,卡克斯,把座位……”
  “啊,是。”
  巴宁格的意思是要他把散乱的餐盘清理一下,但卡克斯却完全没意识到,他把浓汤的飞沫和面包屑留在原地,就这样把餐盘拉到一边,让座给妮娜。
  ——地球上的人都是完全不懂得顾及别人的吗?
  因为先前有过宏和吉斯的那件事,使得妮娜不由得不如此认为。不过,摩拉当然也是地球上的人啊……
  “新型机的性能,似乎是有相当的提升吧。因为连加装用的装备,都已经是那样子了……”
  巴宁格毕竟是懂得待人处世之道,看出了妮娜不高兴的表情,立刻就搬出了共通的话题。
  “背包的试验,已经完成了吗?”
  “嗯,今天把它试装在改良型的GM身上了。出力提升了好几级,几乎就像是另一种机体一样啊。”
  “是这样吗?那个也是为了此次的新型机而制作的先行开发品,能让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运用数据也都汇整起来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稍后再叫人送过去。”
  “真是谢谢你。我要尽快地把它传送到总公司去,我想对新型机的试验会有所帮助的。”
  但是做后辈的总是不懂得长辈的用心良苦,无视于巴宁格的关照,亚连对妮娜提出了询问:“关于那新型机,听说要从这基地的驾驶员之中选出搭乘者。那么,具体而言,是要找什么样的驾驶员呢?”
  “这个嘛……”
  妮娜刻意地不说出来。正如预料,亚连和卡克斯都把身子挪向前,等着她的下一句话。这种露骨的态度,不得不让她想发脾气了:“这个嘛,以本公司的立场,只要是能将新型机性能发挥到最大极限的人,不管是哪一位都行。另外……”
  “另外?”
  “啊,摩拉,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要走了吗?”
  妮娜很快地离席了,但是卡克斯还是执拗地追问:“你刚才想要说的是什么呢?请告诉我吧,妮娜小姐。”
  “没什么。只不过,一直以旧机型在训练的人,究竟能把最新型的性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呢?这让我感到不安。那么,我告辞了。”
  这句话,触怒了卡克斯的神经,亚连在一旁规劝着气得说不出话的他。当然对亚连而言,也是有着相同的心情。
  侧眼目送着就此扬长而去的妮娜,巴宁格觉得好笑地说了:“是你们输了。虽然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若是太小看她可是会吃苦头的。这和与敌人对峙的时候是相同的。”
  正要离开餐厅的妮娜,在人口附近遇见了有点眼熟的年轻人。
  “我说我不要红萝卜的嘛!”
  “不行啊,当驾驶员的为了保养视力,就算再勉强也得要吃啊,拿去。”
  “哇啊,这么多!”
  “你是小学生吗?”
  和厨房人员演出这场对话的年轻人,妮娜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他就是在亚尔比翁舰内见过的那个名叫浦木的驾驶员,面他的伙伴吉斯也在旁边。宏也发现到妮娜了,一手端着满载着红萝卜的餐盘,向妮娜走过去:“你是那个亚那海姆的小姐吧,刚才很抱歉。”
  妮娜原本就有着航海的劳累,差不多也快要精疲力尽了,自然答话的口气也就比较强硬了:“我想刚才我也说过了,要参观就请明天以后再说吧。”
  “那个,关于那钢弹的反应速度,比起RX-78·3号机加快了0.5秒左右,总合推力也提高了30%吧?而GM的话,最为关键的机体本身,却没能跟得上背包的出力。”
  “怎么突然说这些?”
  “从脚部的缓冲器来看,脚部周边好像也为了对应不规则的地面而强化了,平衡器的容许度似乎也提高了两成以上是吧。只不过使用米格连公司制的AC600系列,和机体之间的配合度令人担心。”
  不在意讶异得一直眨眼的妮娜,宏继续说了下去:“而在旁边的那架重装甲的钢弹,从强制冷却剂排出口的数量之多,以及装甲表面的加工来看……说穿了就是对核子兵器用的,肩上的大型火箭筒是战术核子兵器装备,对吧?”
  被说到了这些,妮娜不由得倒吞了一口气。就算是再怎么接近地看,在那么短的时间,竟然就能看出这么多的诸元,况且能看得出这些根据的部分,都以护盖或是布蓬掩盖住了啊。
  妮娜打从心底感到惊愕。从她表情的变化,宏知道自己的推测是没有错的:“果然是这样啊!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会不会是这样,想要确定一下啊。”
  “你也想成为新型机的驾驶员吗?怪不得你敢毛遂自荐,很敏锐的观察力啊。”
  摩拉很直率地称赞宏那份敏锐的观察力。
  整备员总是希望自己尽全力所整备的机体能被细心地运用,所以对于在机体方面造诣较深的驾驶员,在应对上自然也会比较温和。也因此,在驾驶员之间有着这样的说法:就算要和自己人吵架,也别惹上了整备员。
  但是妮娜并不是军方的整备员,而且机体的能力被这么彻底地看穿了,也让她心里觉得不甘心,这简直就好像是老师在聆听学生讲课一样。  “真了不起啊,不过,在驾驶技术方面又是如何呢?”
  “呃?”
  刻意的恶语相向,宏对妮娜的回答感到气愤;吉斯发觉到宏的样子,从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宏,算了吧,别这样子。”
  而在这当中,妮娜已经和摩拉迅速地离去了。以“没有什么好多说的”的态度……。
  “什么嘛!那种态度……”
  “那也是怪不得的,宏。突然被人把那些事滔滔不绝地说出来,心里当然会不舒服。女人啊,就是这样的生物啊。”
  “是这样子吗?”
  “就是这样子。”
  “嗯……对了,我说吉斯……”
  “我可不吃红萝卜哦。”
  “啧!”
  同日·20时50分
  从黑暗之中,出现两个光点。然后光点伴随着引擎声,逐渐往这边接近。
  “停车!”
  特林顿基地,东2号门。警备兵发觉了由前方迫近的吉普车而高喊着。驾驶吉普车的脸色苍白的男子,挥着识别证回答:“抱歉,我回来晚了,我是亚那海姆公司的欧比尔。”
  “喔,是刚才那位啊。如何,晚霞美不美啊?”
  警备兵打开闸门,欧比尔露出笑容把吉普车开进了基地内:“嗯,太美了啊。没想到太阳看起来会那么的大,这是初次的体验啊。”  “晨曦也很美哦。”
  “那么,我明天会早点起床。再见啊,辛苦你了。”
  “晚安。”
  结束了无关紧要的会话,欧比尔奔驰在基地内的道路,并就此开往了亚尔比翁系留的停机坪。
  “少校,差不多了。”
  吉普车上应该是只坐着欧比尔的,但不知道从何处却传来了回答:“警备真是散漫啊,这样也算是有核子贮藏设施的基地吗?”
  “联邦军到哪里都是如此啊,这就所谓的和平痴呆症啊。”
  “说得倒是。”
  声音是从后部座席传来的。
  仔细看,不知几时有个穿军服的男子坐在那边。
  结实的体格和锐利的眼神,还有束在后面的银色长发。叉在胸前双手,如同钢铁打造一般地粗壮、刚强。不过很奇怪的是,欧比尔称呼他为少校,但是他所穿的军服,却挂着上尉的阶级章。
  那位少校,或着说是上尉,仰望着满天的星空,自言自语地吐出一句话:“我们就是一直在和这样的对手战斗的吗?”
  亚尔比翁舰内。在席那普斯舰长和马涅里准将的监督之下。妮娜和摩拉两人,对两架钢弹进行最终的完成步骤。
  最终的完成步骤,换句话说,就是实弹的装填。钢弹2号机,GP02A专用的床架(MS点检、维修用的固定台)稍微地向后退,然后它所背负的火箭筒的基础部分,以肩部为轴心向前方回转90度,移动到发射位置。
  然后在那火箭筒尾部的箱形部分,伴随着电子声响而开启了。从床架旁边的作业台侧面所伸出的机械臂搬运着巨大的炮弹,推人了那箱形的部位。缓缓地,以那如同慢动作播放的动作。
  炮弹完全被推进箱内之后,电子声响再次响起,外盖关闭了。已空无一物的机械臂,就此缩回到作业台。
  “这样算是暂且可以安心了啊。”
  在小通道注视着作业过程的席那普斯,一边调整着军帽一边说着。
  “嗯。我看过了它的性能诸元,2号机本身就如同是一座坚固的核子贮藏库啊,再怎么样也不必担心会有误启动发生。”
  或许是完成了最重要而且危险的作业而安心了吧,马涅里松了口气地回答。在他脸上可以明显地看到放心的表情。
  “硬体、软体,两方面的保险确认完毕。各部位无异常。切断2号机的主电源。”
  灵巧地操控着机械臂的人是妮娜。
  “妮娜小姐,辛苦你了,之后的作业就由你来负责。不过,大概也只剩下机木仓弹的装填而已了吧?”
  “是,没有问题的。”
  “明天开始的评价测试可又有得忙了,就有劳你了。”
  席那普斯说完,就和马涅里离开此地了。
  妮娜拭去微微浮现在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又开始操作起来,要完成剩下的作业。而就在此时……。
  “真是的,你可真是看不腻啊!”
  “咦?现在在做什么呢?”
  “似乎不太妙吧?”
  那是曾经听过的那二人组的声音。
  ——难道是……!
  妮娜急忙俯视2号机的脚边,确认了宏和吉斯这两个人:“喂,你们两个!这里是禁止参观的,要我说几次才懂啊!”
  “该不会现在正在装填弹头吧?”
  宏以不介意的口气,反问了妮娜。但这却更触怒了妮娜:“嗯,是啊,所以请你们给我出去好吗?”
  “对、对不起。”
  “还有时间道歉的话,就赶快给我消失吧!”
  妮娜在肺部集满了气,打算再继续数落这两个讨厌鬼的时候,从旁边探头出来的摩拉,使得她不得不暂且中断。
  “妮娜,1号机这边只要装备机木仓弹就可以了吧?使用通常弹药……”
  “嗯,并没有要使用着色弹的指示。”
  “了解。光束来福木仓方面要如何处理?”
  “还没有完成在地球上使用的调整啊,和机体之间的配合度也……”
  “好吧,那么就等明天再处理了。”
  摩拉把脸缩回去之后,妮娜打算再继续她原先中断了的企图而往下一看,但是为时已晚,那二人组似乎已经决定撤退了。妮娜叹了口气,耸了耸周,又重回原来的作业。该做的事可还多着呢。
  而在她的下方,宏和吉斯二人正慌忙地走向出口。
  “啊!啊.她如果不要那样带刺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啊。”吉斯在发牢骚。
  “没办法啊,还是死了心吧,吉斯。”
  “你,你以为这都是谁造成的啊?”
  “是谁造成的呢?”
  “……”
  “到底是谁造成的啊?”
  宏最了不起的地方,大概就是他是很正经地在说这些话。从军官学校以来的交情,所以吉斯很了解。
  “算了,不提了,陪我到酒吧喝杯酒吧。”
  “再去看一下钢弹吧。”
  “不行,那只会让我的伤口更加扩大。好了,走吧。”
  把手攀上宏的肩膀,吉斯很夸张地摆出一副颓丧的样子:“喂,宏,你能了解我的心情吗?”
  “了解,了解啊。”
  “才不,你根本不了解!”
  “你已经醉了吗?吉斯,连一滴酒也都还没喝吧?”
  两人互相嬉闹地走着,但是看到由前方迎面而来的军官,他们急忙摆正了姿势,敬了个礼。
  “辛苦了。”
  回礼的军官,就是坐在欧比尔的吉普车上的,那位束着头发的上尉。
  他在腋下挟抱着一顶驾驶用头盔,在那里仰望着2号机:
  “棒极了,多么优异的一架MS啊。”
  “我也是这么认为。”
  来了一位预想不到的理解者,宏很高兴地回答。另一方面,吉斯则很讶异地看着那位上尉的侧脸。
  ——这位上尉大人,从未在基地里见过啊。是亚尔比翁的军官吗?可是部队章又是特林顿的……?
  但是这份疑惑,他也未能确定。
  上尉把抱着的头盔缓缓地戴上,并且询问了宏:“你,核子弹头的装填完成了吗?”
  “似乎是的。”
  “是这样吗,那么来测试一下吧。”
  他就这么一步步地前进,坐上在附近的搭乘用升降台。在上尉的操作下,升降台静静地上升了。从黑色头盔下露出的银发,引起宏的注意。  到了此时,宏才注意到了:
  “喂,吉斯,那位上尉是新来的吗?”
  “什么啊,宏,原来你也不认识啊?”
  “嗯。外型那么显眼的人,我想如果有见过就不会忘记的。”
  升降台在数秒后停止上升,就停在2号机的腹部,驾驶舱盖的正前方。正在旁边的1号机头部忙着装填机木仓弹的妮娜和摩拉,也察觉到了背后的机械声。
  “真是的,那两个人,不知又开始在搞什么了。”
  “你是说白天的那两个?”
  “是啊,真是烦人啊,喂,你们两个,要有点分寸……”
  妮娜回过头来正要大喊,但是,她喊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哀叫般的自言自语随口而出了:“那是什么人啊?”
  现在正有个人,手攀上了2号机的舱盖,想要坐进去。
  因为他戴着黑色的头盔,所以看不出他是什么人。但是由体格来看,可以一目了然的知道那并不是宏或吉斯。
  在下一个瞬间,战栗贯穿了妮娜。
  正想要搭乘上去的那个人,看来好像是对着这边笑了。当然,隔着面罩是不可能知道他的表情的,但是,那男子确实是笑了。
  ——那个男人是认真的!
  她以直觉判断了。
  “那边的人,请关上舱盖,立刻下去!”
  但是那男子反倒是就这么把身子滑进了驾驶舱内。
  “那是谁啊!”
  “怎么了?妮娜。”
  “喂,状况不对劲啊。”
  “那位上尉做了什么了吗?”
  摩拉、宏、吉斯,同时察觉了这不寻常的气氛,但是已经太迟了。
  舱盖伴随着马达声而关闭了,而在稍后,2号机的眼睛艨胧地发光了。那是意味着主电源开启了,是个令人惧怕的光芒。那是有如毒蛇的目光,亦像是饥饿猛兽的眼眸一样的,锐利,并且充满危险感的光芒。
  “怎,怎么会?”
  低沉的、吼叫般的声音在周围回响。2号机的反应炉上升到了启动出力,可供启动的电量传送到了各动力传导机构。驱动器像动脉般地脉动着,主发电机像心脏般地鼓动起来,而冷风扇则规律地开始了呼吸。
  “2号机动了。”
  妮娜吐出这句话之后,2号机将那粗大的脚向前踏出了一步。接续在机体各部的动力管线被扯断,发散着火花而甩动着。
  “来人啊,快阻止2号机!”
  “妮娜!”
  “摩拉,快和第一舰桥连络,也请基地发出警报!”
  “好!”
  “喂,它动了啊。”
  就在2号机脚边的宏和吉斯,一面闪避着从上面掉下来的大蛇般粗的管线而喊叫着:“那个上尉是什么人啊?”
  “可恶!”
  “喂,宏,你要做什么啊!”
  灵巧地穿过了开始活动的2号机的,那如同白色柱子般的脚,宏跑向了留下来的1号机,并且就这么跳上了搭乘用升降台。
  “浦木少尉?”
  妮娜注意到了宏,但是她也挂心2号机的动向。一回过头去,2号机正要拿取固定在墙上的巨大的专用护盾。
  护盾,是MS用的盾牌,不过2号机的那东西要说是盾牌,未免是太大了点。那简直就是个粗糙的金属块。但是正因为有这个护盾,才使2号机得以成为2号机。
  “拿专用盾牌?他知道!那个驾驶员知道2号机的一切啊!”
  “浦木少尉,我去叫别人来,你没办法的啊!”
  妮娜听到摩拉的叫声而回头。现在宏正想要搭乘1号机。他想取回被夺走的2号机。
  “我也是个驾驶员!”
  这句话使摩拉也下了决心:“现在正在装填弹药,没办法立刻出动啊。”
  “请快一点。”
  宏就此滑身进入驾驶舱。
  MS的驾驶舱没有例外的都很狭窄,但是。这架1号机的状况更严重,这是因为有核心战斗机的变型机构的缘故。不过对现在的宏而言这样的事并不是问题。必须开动“她”,去阻止2号机才行,因为那上面,装载了核子弹头。
  ——我也可以做得到的,我也可以。
  各类仪表的基本配置和GM相差不大,他很快地找到了启动钮,转动了。
  驾驶舱内的显像幕,逐一地投影出影像和数据资料。虽然自己并无法确认,但1号机的眼睛现在应该是发出了觉醒的光芒。稍后,微微的振动传到宏的身上,机体各部的马达,自动地提高了回转数了。
  “2号机呢?”
  在他正要以摄影机捕捉其身影时,外部音声监听器听取到了妮娜的声音。那并不是对他发出的.而是对2号机:“你听得到吗?请立刻从驾驶舱下来,现在的话,罪责还轻。快点下来,快一点!”
  但是2号机从腰部的固定器上缓缓地拔出了光束军刀.散发着鲜绿光芒的超高热之刃,400mm口径光束军刀。这就是驾驶员的回答了。
  而后,从拔了刀的2号机上发出的坚决的声音在周围回响:
  “我们是迪拉兹舰队,要带走这架机体的核子弹头,为了吉翁的复兴!”
  在驾驶舱内喊叫的这个男子,就是在三年前的那一天,从发出临死哀嚎的阿·巴瓦·库,苦涩地撤退的那个亚那贝尔·卡托。为了追求活着才能获取的真正胜利,卡托在此复活了。


第02章 没有终止的追击
  同日·21时10分
  亚尔比翁·第一舰桥
  舰内发出“黄色”警报,第一舰桥被慌忙的吵杂声所笼罩。
  “左舷格纳库,MS收容舱门的闸锁破损。损伤状态确认中。……不,是由MS从内部以‘手动’开启的!”
  右舷操作员史考特军曹,以颤抖的声音报告。而听到警报之后奔跑上来的席那普斯,通信士又对他提出了更惊人的事实:“舰长,格纳库来了连络。钢弹2号机,似乎是被自称吉翁残党的人所夺取了!”
  “2号机被夺取!那上面……”
  那上面装填了核子弹。怎么会这样!
  但是席那普斯无法把整句话说完,因为左舷操作员西蒙军曹,又再给他补上了一击:
  “高热源体接近!弹道轨道,可能是对地火箭弹。现在高度2200!弹头分裂了,8秒后坠落到基地中心。”
  “什么!”
  “第2波、第3波,陆续射来了。”
  “查出发射地点!米氏粒子(米诺夫斯基粒子)以战斗浓度散布。快点!”
  ——战争!吉翁!夺取2号机是想要做什么啊!
  一面对部下下达指示,席那普斯的脑中浮现了无数的问号。
  火箭弹在特林顿基地遥远的上空分裂,散播出无数的小炸弹。以那模样来看,会令人想起夏夜的焰火。可是它并不是在夜空中炸裂的,而是在特林顿基地的建地内。所爆发出来的,也是具有焰火所无从比较之破坏力的炸药。
  火箭弹分离成了数千枚,一齐向基地全域袭击。那是一场地毯式杀戮的洗礼。每个爆炸的规模都不大,但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停机坪的运输机、拖车、贮存可燃物的仓库,陆续地燃起火焰,将夜空灼红。但还是仍然有火箭弹在发出切裂大气的咆哮,继续演奏着死亡的旋律。那就如同是死亡的风琴一般。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战争又开始了吗!”
  “这是弹道火箭,是从海的方向来的啊!”
  “海!敌人是在哪里啊!”
  兵士们就只是在惊慌、困惑、左来右往。在目前的联邦军兵士当中,有实战经验的人很少,更何况是从看不见的高空而来的袭击,根本没有对应的手段。
  ‘本基地现在正受到来路不明的敌人的攻击,全员就第1种战斗配置。这不是演习,重复一次,这不是演习。’
  这一阵基地广播,也响彻了基地里的MS格纳库。
  “这不是演习?讲什么废话啊!”
  卡克斯一面戴上头盔一面叫嚷着。巴宁格对待命的卡克斯、亚连下达指示:“好,搭乘MS,在停机坪待机,防备敌袭。对方很可能也会有MS出来啊,这不是模拟战,要小心谨慎地应付。”
  “了解!”
  此时吉斯跑回到他们身边。他是从亚尔比翁,穿过了轰炸而回到此地的。为的是要把比这突来的空袭更具冲击性的事实,告诉大家。
  “上尉,是吉翁,是吉翁军。吉翁军把装备核子弹头的钢弹2号机夺走了!”
  “你说什么!吉翁把……!”
  “可恶,那些家伙要杀死多少人才甘心啊!”
  卡克斯在之前的大战中,几乎是失去了所有的血亲。如同杀意般的愤怒,使他的拳头激烈地颤动。当然巴宁格和亚连,大概也是相同的心境吧。
  “好,吉斯,你也搭乘上去。浦木呢!”
  “宏、宏想要以钢弹1号机去追2号机。”
  “要用钢弹!”
  以射入火箭弹做为信号,两架重MS冲进基地里来了。具有着可说是披挂层层装甲的厚重构造的那机体,是吉翁的陆战用MS,MS-09德姆。而且还是强化了陆战能力,被称为热带型的F/TROP型机种。
  “联邦的杂兵们,只会惊慌失措吗!”
  趁着混乱冲入基地内,支援卡托的GP02A——这就是他们被赋与的任务。
  向前挺进的09F的空气吸入口上面,加装着沙漠用的防尘过滤器。他们是赞同迪拉兹舰队的大志而赶来参与的,非洲的吉翁残党军之一派。
  “兵分两路,你往西边去。”
  “了解。”
  两架MS以如同穿着溜冰鞋一般的顺畅的动作而散开。那是09型独特的气垫喷射行驶。
  “嗯!”
  驾驶员发觉到了某件事物。从眼前的格纳库,走出了一架MS。看到那架机体,驾驶员的脸上浮现出犹豫的表情:“那是……06型吗’”
  率先由格纳库走出来的,是卡克斯的06F2。
  “这些吉翁主义的猪啊,我要杀了你们!”
  卡克斯因为愤怒而忘我了,不顾巴宁格的制止而冲了出去。
  “成了联邦的俘虏了吗!06型……”
  那是和昔日的战友在战场上重逢的兵上的心情。而且是在那位战友已经投靠了敌军的状况下。
  09F的驾驶员立刻下了决定:“那个样子,令人不忍目睹。至少就由我亲手来……。”
  他轻快地回避了卡克斯座机所射出的来福木仓弹,反转、突进而拔出背上的军刀。那并不是光束军刀,而是将金属棒加热到数千度的灼热之剑,电热军刀。
  “你就安眠吧。”
  “什么啊,这架09F,太快了!”
  卡克斯座机连回避的时间也没有,就被斩成上下两段了。这是09F的移动速度和剑速一致所形成的结果。在哭泣中别离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各自爆炸了。两个火球交会成一个而更加地膨胀,照亮了格纳库内侧。
  因为闪光而眯起了眼,巴宁格、亚连、吉斯,愤怒地咬着嘴唇:“卡克斯!”
 “混蛋!”
  在爆炸的闪光似灭未灭的时候,亚连的高出力GM从格纳库滚了出来,巴宁格则只探出上半身来为亚连掩护。
  但是已经看不到09F身影了。在他轻而易举的砍倒卡克斯之后,就直接往亚尔比翁去了。
  成功地夺取了2号机的卡托,顺利地脱离了亚尔比翁。他注意到了接近过来的09F。
  “少校,卡托少校,听得到吗’”
  “夺取钢弹成功了,即刻脱离此地。”
  “不能让你走出这里!”
  “什么!”
  有别的声音插入了无线通讯,卡托反射地仰望天空,1号机以最大喷射上升,现在正要着地在自己的眼前。
  “喔!真狂妄啊。我已经放你一马了,想要连1号机也都失去吗!”
  虽然身处在敌方基地当中,但是卡托浮现出大胆的笑容,从他的笑容当中,可以看到绝对的自信。
  宏从背后抽出军刀,阻挡在2号机前方。两架钢弹互相对峙。
  “我不会让你逃出这里的!”
  宏握着操纵杆的手,在急遽地颤抖着,汗水如瀑布般流过脸颊,呼吸也紊乱了。想吞一口口水却也没有口水涌出,舌头紧贴在干渴的上颚。
  面对着十几年的人生当中最大的紧张,使宏为之战栗。
  1号机的操纵系统本身和GM虽然在基本上是相同的,但是各部位细微的操作习惯和机件性质都还不能掌握,而他就是要以这么不习惯的机体来进行实战,要叫他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吧,更何况宏是连一点实战经验也没有的。
  为了不要被这紧张的大海淹没,宏使劲地凝视着显像幕里的2号机。
  “喂,你这家伙。”
  透过开启的通讯线路传来了卡托的声音。被这包含着杀意语气所压迫,宏不由得地缩起了肩膀。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让开!”
  话才说完,卡托也已拔出了军刀——
  瞬间、真的是瞬间的一闪。
  2号机的军刀已逼至眼前了——
  “哇啊!”
  宏能够以军刀勉强抵挡了下来,也只不过是完全仰赖了1号机的回避程式而已。
  “哦!”
  两次、三次、卡托像在敲打似的挥动军刀。那剑速之快,使军刀的光芒留下残影,看来就像是有好几把。
  承受不了这猛攻,宏驾驶的1号机向后方弹开。那是光束军刀互相冲撞,引起了激烈的电磁干涉所造成的结果,而这个结果解救了宏。
  如果不是后退了的话,大概就已经被卡托接下来的一击给一刀两断了吧。
  虽然是往后方被弹开了,1号机的平衡器还是拼命地在努力保持机体安定。关节发出哀叫般的声音,总算辛苦地稳住了脚步。如果是柔弱的GM,大概关节就已经连同脚掌一起折断了吧,这冲击就是那么的大。
  “不一样,差距太大了。”
  “浦木少尉,我是亚尔比翁舰长席那普斯。2号机的夺还就交由其他的MS。你立刻脱离那个地方。”
  “那不行的,已经和敌人在交战中了。而且,胜败也还未定。”
  宏认为席那普斯的话,听起来有着“终究你是做不到的”的涵意,所以他才鼓起勇气,再次面对2号机。
  ——我也,我也是驾驶员啊。
  “气魄倒是不错,不过……”
  话说着,卡托手指扣上了扳机;从2号机的头部射出了60mm的机木仓弹,旋转机木仓炮的猛攻,将所到之处的各种器物粉碎了。
  火线击碎了水泥地,奔向1号机的脚下。
  “啊啊!”
  他后退躲避火线,但火线把水泥地像薄冰—样打碎,紧迫着1号机。
  “呃!后面!”
  他不够注意,没发觉到在正后方有建筑物,1号机就这么被建筑物绊到了脚,很难看地倒栽在地上。
  “浦木少尉,要当我的对手,你还太嫩了!”
  从卡托所说的话,可以了解他是故意要让1号机摔倒的。自己就是被猫玩弄的老鼠,这让宏无法容忍。
  “竟然说我太嫩了!”
  粗暴地让机体站了起来,但已经太迟了,2号机将肩上的推进器全开,就这么上升而溶入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那悠然的动作,在宏的眼中看来就像是在嘲笑自己。
  “站住!”
  他想要同样地飞上去,以1号机的推力,那也是办得到的,但是他却无法做到。
  仰望的夜空中有流星划过。
  不对,那是随后发射出来的,第2波、第3波的火箭弹攻击。
  “和基地司令马涅里准将还没联系上吗!不了解状况的话,就无法行动啊。”
  “请再等一下.舰长,那边似乎也很混乱……。啊!”
  “怎么了!”
  “基地司令本部受到直击,不是火箭弹!”
  “直击!”
  席那普斯从座椅上挺起身来,看向窗外。在爆炸的方向,看到一栋特别高的大楼像坏掉的积木一样崩塌下来。那是本部大楼。
  “可能是重MS发出的水平射击!发射位置!基地西方!”
  ——那个破坏力,是舰炮级的。是炮击战用的重MS吗!
  席那普斯握紧了拳头,在颤动着。
  “还有那样的东西,到底是埋伏在哪里啊!”
  但是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又将往哪里去呢!
  “舰长,马涅里准将阵亡了。特林顿基地副管制室,请求由本舰接替对追击队下达指示。”
  “基地司令阵亡了吗……了解了,立刻和MS队的巴宁格上尉取得连络。”
  “了解。”
  大略把指示下达完毕之后,席那普斯又再沉重地坐回了舰长座椅。
  ——追击队吗!如果还活着的话啊……。
  火箭弹的豪雨已经停了。2号机和闯入的09F,都已经消失无踪,无从掌握去向了。余留下来的是继续在闷烧的火焰和无数的尸体,而唯一的战果,只有一架09F的残骸而已。
  在一片混乱的第一舰桥后方,妮娜和摩拉注视着整个事件的始末。妮娜的样子不太对劲,从方才就一句话也没说,呼吸也很急促。
  “妮娜,你在颤抖吗!”
  摩拉探视着妮娜的脸而询问。她所看到的那张脸是苍白的,眼睛是呆然无神的。
  “对了,你并不是军人啊。是第一次遭遇到实战吧。”
  “我的钢弹被……”
  才听她这么自言自浯,没想到妮娜就这么如同脱兔般地跑开了。
  “妮娜!怎么了啊!”
  “我要去追钢弹!”
  “要追……你是认真的吗!”
  两人这么交谈着,前往了下到格纳库的舰内电梯。
  同日·21时46分
  “浦木少尉,听得到吗!浦木宏少尉!”
  “……”
  “浦木少尉!你还活着吧!”
  “呃!”
  在呆然的宏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机影——
  “敌人!”
  他急忙让座机迎战。不过出现在眼前的机影,是巴宁格上尉的GM。
  “清醒过来吧!不要只是一阵火箭弹幕就被吓住了!”
  巴宁格座机抓住1号机的肩膀摇晃了一下。那动作和人类之间的动作是没有两样的。
  “啊,是、是。”
  也许是紧张的丝线被解开了,宏感觉到非常凛冽的寒气。那是因为全身湿淋淋的汗水,正在夺走他的体温。
  宏调整着空调,并环视周围的状况。
  残骸,无数的残骸和红色的火焰,只看得到这些。
  “浦木少尉,现在要出击去夺回被木仓走的2号机。”
  “可是钢弹呢!1号机呢!”
  “没有时间让你下来了,而且人手也不够,卡克斯也……”
  “呃!卡克斯少尉他?”
  “不。总之,你就开着那架白色的吧。跟着我来,稍后再向亚尔比翁报告。去向吉斯拿取预备的来福木仓。”
  宏立刻就明白了巴宁格所要说的事,卡克斯是战死了。
  但是,虽然能接受这个事实,却没有实际的感触。人的死亡,总是随着时间经过才逐渐地会有实际的感触的。况且现在又是处于和日常相去甚远的非常事态下,一切都有如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情一样,即使有人告诉他“其实你已经死了”,或许他都可能会相信。
  “喂,宏,这可是实战呢,真是不得了啊,喂,哈哈!”
  看来吉斯也一样没有实在的感触。他对这超过了自己守备范围的变数,也只能够苦笑了。
  而宏所能实际感觉到的,只有自己现在正搭乘着钢弹的这件事而已了。
  但是……
  “可别白领薪给了啊,跟着我来。”
  巴宁格的这句话,让他重新地实际感受到“对了,我是军人啊”。这对宏而言,是个很大的进步。
  同日,22时00分
  特林顿基地·南方120公里地点
  在沿岸,漂着些许的雾。
  透过这层滤网而照射在水面的月光,看来非常飘渺,将周围的景色变成了眩惑的事物。
  在如此充满了幻想的海面上,飘浮着某种巨大的物体。
  是鲸鱼吗……。不,在这地球上,是没有全长将近200公尺的鲸鱼存在的。
  吉翁海军,第122战术潜水战队所属,尤康级潜水舰U-801。这就是这只巨鲸的身分。
  一年战争初期,吉翁军成功地让许多进攻部队降落到地球。而后他们在陆地上致力于地下资源的确保,在占有地球表面70%的海洋里,则在用以收集情报的潜水战队的组织上倾注了全力。
  当然在终战的同时,绝大多数的舰艇都向联邦军基地投降了,不过其中也有运用其隐密性,而继续进行游击活动的舰艇存在。
  以战争时期建设在各地的补给基地为根据地,秘密地暗中活动的潜水战队。他们有时会单独对联邦海军的舰艇进行奇袭,有时则对分布在各地的残党军基地进行联络和补给。
  残存在地球上的许多残党军,能够维持长达三年的活动,也都是因为有他们这些海面下的舰队的支助。
  这艘U-801,也是其中的一艘。
  “德赖杰舰长,卡托少校来电。‘看见星星了’,似乎是成功了。”
  在U-801的甲板上,德赖杰听取着大副读出的电文。
  卷到肩头的袖子,修剪整齐的胡须,袒露的胸膛,这些将德赖杰这个男子的气质表露无遗。他被部下们敬爱地称为“白银船长”,的确没错,那勇猛的面貌的确有着会让人连想起古代海盗的某种气息。
  听取了电文之后,德赖杰的胡须微微地动了,大概是在微笑吧,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动一动而已。
  大副继续在报告:“除了两架09F之中的一架,在冲人基地之后,被击毁之外,其他都正如预定。要开始返航了吗!”
  虽然是乘着夜雾,但特林顿基地就近在眼前,几时会被发现也说不定,大副的询问,就是考虑到了这种不安的因素。
  但是德赖杰反过来询问了大副:“大副。卡托少校除了是位优秀驾驶员外,也是位擅于智谋的战术家。你想这么一位少校,会只为了支援突袭时的火箭弹攻击,就把我们从大西洋叫来吗!”
  “啊!”
  “用来回收卡托少校的可姆赛(宇宙巡洋舰姆赛级所搭载的连络太空梭)只有一架,若是万一被击落了将会如何呢?耗费了许多岁月和劳力的这次作战,不就全部成了泡影了吗!”
  “可是舰长……”
  可是再这样下去,我们本身也将面临危险。大副的判断是很正确的,但是“星尘作战”是不管遭遇任何危险,都必须让它成功的。
  “雾要变浓了。我想应该还有些散步的时间吧,大副。”
  同日·同时刻
  特林顿基地
  到现在,基地的各处都还在起火燃烧。
  或许基地的主发电装置还没有回复,亚尔比翁所停泊的停机坪附近的熙明灯火,就只有那燃烧中的红色火焰。
  从被映照成红色的船体的右舷搬入口,一辆吉普车像在滑行般地开下来了。驾驶的人是妮娜,而在副座上,摩拉不舒适地抱着膝盖。  “摩拉也真好事啊。我去追1号机,是因为那是工作啊。”
  “我也一样是为了工作啊。”
  “呃!”
  “那是位新进的少尉吧,为了万一的状况,总得有个机械整备人员啊。”
  “摩拉……”
  妮娜很容易地判断出那是谎话。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没有任何整备零件和设施的荒野,就算有几十个有能力的机械整备人员,想来也是没什么用的,但是她可以深深体会到,陪伴自己这鲁莽的行为的摩拉的那份关心,而在心底感到喜悦。
  两人所搭乘的吉普车,靠着火光和消防车的灯光而穿过基地设施前进。
  途中,目击到了被凄惨地砍成两段的06F2。
  那是卡克斯少尉的机体。
  “真是惨淡的景象啊,实在让人不觉得战争已经结束了啊。”
  摩拉一个人自言自语。妮娜虽然是刚强地驾驶着车子,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冻结了,踩着油门的脚在颤抖着。但是担心自己所培育的两架钢弹之去向的心情,更远远胜过了恐惧心。
  “那位少尉,会不会有问题呢!”
  “现在只有相信他了。老练的巴宁格上尉……是吧!那个人也伴随着啊。”
  “是啊,可是2号机就……”
  妮娜突然又将2号机被夺走的场面,在脑里重播了起来。
  那个场面,怎么样也无法从脑中抹去。当然,重要的机体在眼前被夺走的冲击和愤慨也是有的,但是她所在意的,是那个戴着黑色头盔的男子。
  “不可能……吧。”
  妮娜自言自语地开着吉普车。突然回过神来,摩拉也发出哀叫:“看前面啊,前面!”
  “呃?”
  她慌忙地凝视了前方,飞人眼里的,是四散的09F的残骸。
  “好险、好险。”
  对于辛苦地紧急转向而逃出穷地的她,摩拉开玩笑地挖苦了一下:“你转行去当MS驾驶员如何啊!很了不得的胆量啊。”
  妮娜就只是低着头。
  同日·23时40分
  岩棚里,埋伏着三架MS。
  一架是09F。这一架由它的装备和部队编号来看,可以得知它就是闯入特林顿基地的机体之一。另一架,是卡托所抢夺的钢弹2号机。而最后,是一架未曾见过的大型机体。
  要说它是MS,还不如说是炮台长了手脚……这样的形容会比较贴切的一架机体。
  YMS-16M,扎美尔。是吉翁地上军在大战末期所试作的,炮击战用重MS。
  比起联邦军所开发的同一概念的机体RX-75,知名度是比较低,但是将68cm口径的超大型加农炮背负在肩上的巨体,那种威容足以令人看过一次就无法忘记。
  旧世纪的德意志军,为了让巨大的加农炮拥有机动力,而发展出了列车炮的形态,而这一架YMS--16M,可说是这种构想的延伸呢。
  而从特林顿基地侧面进行奇袭,使马涅里准将战死的,也是这架16M。
  “少校,恭贺您了。再来就只有等候可姆赛的到达而已了吧。”16M的驾驶员和卡托通话。
  “不必奉承我了。不过直到最后的最后都不可以大意,因为对方也差不多要发觉可姆赛的到来了啊。”
  “若是有万一的时候,就交由我来应付。”
  “能够就这样不和敌方遭遇而带回2号机的话,那么就再好不过了。只有暂且掩声掩息地等候了。”
  “是。”
  解开制服的襟扣,卡托吐了口气。
  “星尘”只是好不容易地接近了第一阶段的完成而已。而且即使此后能平安回到宇宙,还有许多该做的事情堆积如山。复兴吉翁的路程,只不过是踏出了最初的一步而已。
  卡托又再重新下定了决心。而后他注视着显像幕的影像。
  要来回收他的可姆赛,已经开始要冲人大气圈了,但是从被岩棚围绕的这个地方,是无法目视到的。进入视界内的,只有从空隙间所见到的满天星斗而已。
  “从地上所看到的星空,真是相当的美丽啊。”
  “少校,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
  ——在“星尘”成功之后,就再也不会从这地上仰望这个夜空了。
  自言自语,他的嘴边浮现了笑容。
  他自己是没有发觉到,但是这是他降落到地球以来,初次露出的笑容。
  而在不久之后,日期更替了。
  10月14日·00时15分
  特林顿基地·西方125公里地点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夺取核子弹头呢!你说呢,宏。”
  吉斯透过显像幕和他通话。在宏还没回答之前,亚连中尉半带讥嘲地回答了:“简单地说,就是抵死不认输嘛。也许现在还正从某个地方在瞄准着我们呢。”
  “不、不会吧!喂,宏!”
  由侧面显像幕所看到的吉斯的06F2,正把单眼(吉翁系MS的可动式摄影镜头)快速地左右移动着,那动作就象征出坐在里面的吉斯的焦躁。宏的心情也是相同的,但他已经有了觉悟:
  “我明白啊,可是,只有拼了啊。”
  “宏……”
  ——别发出那种不安的声音啊。宏压抑住想这么说的心情。因为如果说出口,也许连自己也要变得不安了。
  不管是虚张声势还是什么,总是比没有好。他这样子想着,沉默地让1号机的脚步前进。
  他们现在,正在追击被夺走的GP02A的途中。走在前头的是巴宁格上尉的GM·C型,是俗称GM改的机体。接下来的是宏的钢弹1号机,也就是GP01、吉斯的06F2。而负责殿后的,是装备了追加背包的,亚连中尉的高出力GM。
  如果从正上方来看的话,他们正好组成了菱形的队形,以战斗机来说就是钻石编队。那是为了保护经验较浅的宏和吉斯,而组成的阵形。
  “亚连,你不要过度吓唬浦木他们。”
  “了解。”
  “放心吧,吉斯、浦木,不会让你们送命的,我就是为此才在这里的。只要照着训练去做就行了。”
  然后隔了一个呼吸,巴宁格告知了大伙:
  “刚才,亚尔比翁来了通信了,说是捕捉到了由赤道方向往这边高速下降的物体了。在时刻表里没有标示,很可能是吉翁的连络艇吧。”
  连络艇。这个事实所意味的只有一件事。
  “吉翁是想要把2号机直接运往宇宙去吧!”
  “没错,而他们可能的会合地点,就是这一带。”
  宏不由地仰望天空。正确地说是抬起MS的头,让主摄影机的影像转移过去。
  当然是不会那么正好,就捕捉到降落下来的连络艇的影像,但是MS敏锐的红外线感测器,捕捉到了划破大气而飞来的高热源体。
  “上尉,红外线感测器有反应!正以高速在移动。”
  “我这边没有反应啊。”
  宏的机体是最新锐、高性能的GP01,比起其他机体,当然装载的感测器的性能比较高。
  “没有错的,我把资料传过去。”
  “好。”
  宏把捕捉到的资料转送过去,数秒后,巴宁格向大伙喊叫了:“没有错,是吉翁的连络艇!”
  同日·00时40分
  可姆赛。
  那是吉翁宇宙军的主力巡洋舰姆赛级所搭载的,大气圈突人用密舱的称呼。虽然说是密舱,但是其全长大概有小型宇宙艇的大小,足以搭载两架MS进入大气圈。
  当然通常都只是进入大气圈而已,相对的,它是不可能脱离大气圈的。不过来迎接卡托的可姆赛,装着了脱离大气圈用的大型推进器。它的尺寸,也延长到了足可称为护卫舰的大小。
  那艘可姆赛在地上开启了上部的格纳舱盖,正在收容白色的MS。当然,那就是卡托抢夺的GP02A。
  “少校,请你就那样以坐下的方式让机体潜入。终究这比起其他的MS是要大得多啊。”
  “军曹,这次可得给我准备好少校的军服啊。”打开舱盖,卡托向那男子说了。
  “再怎么说,少校还是比较适合吉翁的军服啊。……这样子就可以了,这样就能让机体固定了。”
  “追击队正在接近,请快一点。”
  “当然。把机体固定好之后,就立刻起飞。毕竟如果不快一点的话,就到达不了会合的宙域了。”
  那男子一边确认着扣在2号机的固定具,并且回答了。他那匆忙的动作,卡托从上方看下去,就像是只鼹鼠一样。
  “一切万全了,我回驾驶舱去了。很对不起.在上升到轨道之前,就清少校在那个驾驶舱内将就一下。”
  “没关系啊,毕竟是我的MS啊。”
  “可是也是我们的MS哦。”
  笑着露出白牙,那男子离去了。
  ——真年轻啊。是战后派吗!或者在当时是学徒兵呢!
  卡托为那男子的一句话感到欣喜。
  ——只要有着抱持那样的信念的年轻人在.吉翁是不会输的。而这次的作战也会成功的。
  那是近乎确信的想法。在卡托的眼前,舱盖缓缓地逐渐关闭了。卡托不经意地,望着被舱盖逐渐削减的外面的风景。
  突然划过一道闪光。
  那是爆炸的闪光。
  “亚连中尉,在背后!”
  吉斯的哀叫响起了。
  发现了可姆赛而打算进行奇袭攻击的亚连和吉斯的座机,却反而遭受到担任警戒的09F的突击。
  “在这种地方……”
  从背后突然而来的攻击,亚连转身反击。但是高出力GM的木仓械是木仓身较长的火箭筒,而成为了祸端。已经逼近至近距离的09F,以左手轻轻拨开了火箭筒的木仓身,然后就这样,把自己所持的火箭筒的炮口抵住GM的腹部——
  零距离射击。
  亚连在最后所看到的,大概就只有像地狱的大洞一样的火箭筒的炮口吧。
  “亚连中尉!”
  吉斯的喊叫,也传到了从别的方向正要进行攻击的巴宁格和宏的耳中。
  “兵分两路反而出事了。浦木,你去阻止可姆赛的起飞吧!”
  巴宁格座机将推力全开,跳跃着前往救援亚连他们。
  “上尉!”
  “快去!”
  在犹豫的宏的背后闪动着闪光,那并不是爆炸,而是可姆赛推进器的喷射火焰。他们打算就这样强行起飞。而只要让他们逃上了天空,可姆赛大概就会一口气逃向伸手不能及的星星的世界吧。
  ——不能让它走了。
  宏忘掉了恐惧,飞跃而去。
  被托付了这份意志,1号机跳跃起来,白色的机体在虚空飞舞,在空中转进,就这样着地在可姆赛的前进路线。那是比在模拟战中让宏为之咋舌的高出力GM,都还要更优异的华丽的机动。
  转过身去,正面就是可姆赛。
  原本的钝重,再加上装载着有相当重量的2号机。可姆赛正急躁着要把巨体推升到离陆速度。
  “停下来,停下来!”
  宏举起机木仓叫喊着。但是和被夺走的2号机不一样,无线电并没有调到同频率。他的叫声只有空虚地在驾驶舱内回响而已。
  可姆赛发觉了阻挡去路的1号机。于是从机体左右,出现了收容式的旋转机木仓。
  “停下来!”
  在宏叫喊的同时,可姆赛射击了。60mm口径炸裂弹的火线削开了前方的地面,迫近了1号机。宏在瞬间回想起,方才和2号机的一战。
  ——岂能让你逃走!
  这份决心传达到了扳机,1号机射击了。
  机木仓在怒吼着,振动经由手臂传到机体,震动着宏的身体。
  在手中有着确确实实的感触的同时,可姆赛的前头冒出了火团。驾驶舱四散了,前方起落架也被击毁。但是可姆赛机鼻摩擦着地面,仍然猛冲过来。
  随着一阵清脆的金属声,机木仓的弹匣自动地脱落了,子弹用尽了。
  “武器呢,没有其他的武器吗!……不,快撞上了?”
  如果再晚几秒钟发觉的话,1号机大概就会被猛冲而来的可姆赛所卷入吧。宏急忙地闪避开了。
  以机鼻摩擦着地面而前进的可姆赛,就那么弹跳着抬起了机头,而后在全开的后部推进器的鞭策之下,像是蹦起来似地转而上升。
  那是飞向死亡的最后的升空。
  失去控制的可姆赛,承受不了急角度的上升而失速。而在同时也许是推进燃料着火了,它将猛烈的火焰散播在周围而在空中翻覆了,接着在推进燃料爆炸的鼓动下,像是一颗老鼠炮似的在虚空中痛苦地四处翻滚。
  然后向地上降下了一阵爆炎之雨,它就像气力已尽的大鱼沉没到诲面下一样地坠落在地上。
  洒落下来的推进燃料,使地上化成了火海。勉强逃过一难的宏,看着一团特别旺盛的火团——坠落下来的可姆赛——而自言自语着:“毁掉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炽烈燃烧的火焰声,在周围响着。那团火焰在宏的眼中看来,就如同是为了和可姆赛一起丧失的2号机所燃起的送灵之火。
  不!
  有某种东西在火焰中活动了。被火焰的纱幕所笼罩,无法使用红外线感测器。宏以肉眼去确认它。
  “钢弹2号机!”
  背对着汹涌的火焰,黑影浮现成一个轮廓。那确确实实是钢弹2号机,GP02A。
  从地狱的业火之中出现,如恶鬼—般的机体向前迈步走出。而当它从火焰之中走出之后,从手持的盾牌喷出了白烟.那是冷却剂接触到外界空气所产生的,水蒸汽的奔流。
  GP02A正如宏所说的是为了核子攻击用而制作的机体,为了承受核子爆炸的超高热,机体内装置了其他机体所没有的大型强制冷却装置,现在就是那装置在运作着。
  正由于它是以面对核子攻击为前提所制作的MS,以推进燃料的爆炸与冲击的这等程度而言,终究是难以时它造成致命伤的。
  宏在瞬时理解了这一点。
  ——这家伙是怪物。
  而后那怪物对着宏喊叫了:“我亚那贝尔·卡托等了三年了。不能让你们这种不辨是非的家伙,阻碍了我们的理想!”
  “卡托!……,亚那贝尔·卡托!”
  宏知道这个名字。
  “所罗门的恶梦”。
  那是在军官学校时期所读的现代战史的教科书中,还有在有关一年战争的战记书籍中,曾经看过了许多次的名字。
  夏亚·阿兹那布、黑色三连星、阿姆罗·雷、兰巴·拉尔、布列尼夫·欧古斯、还有……
  “所罗门的恶梦,亚那贝尔·卡托!”
  “我们要争取宇宙居民真正的解放。以我的正义之剑,斩断来自地球的邪恶的咒缚!”
  宏摸不着头绪了。这个男子,是在说些什么呢!那种感触,就好像是教科书中的历史上的人物,就这么化为亡灵出现,而在自己的耳边私语着。
  “在、在这种战术层级的战斗当中,你在说什么呀!”
  “你也是个军官吧!既然不是一介的兵士,就该以整个大局去看事物!”
  “啊,是!”
  还未深思,回答就脱口而出了。宏未曾面对过活生生的敌人,不,成为军人之后就未曾遭遇过有所谓的敌人存在,直到昨天之前。所以面对在眼前带有说教的口气的卡托,他不自觉地很认真地回答了,反应就像在听长官说教的时候一样自然。
  “别开玩笑,我可是……敌人啊!”卡托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暴躁地喊叫了。
  此时突然有一架MS闯了进来。是活动炮台,16M。
  和那看似钝重的外表不相称的,16M的动作很迅速,因为它和09F一样,是从脚部喷出气垫喷射,在地面上滑行移动的。
  在高速移动当中,16M将一边肩上的多管火箭弹乱射,使宏退缩。而后它接近了隐蔽在那爆烟之中的GP02A。
  “少校,已经请求U-801进行回收了,请您快点前往。”
  “好,脱离此地!”
  “别想逃!”
  “嗯!”
  1号机不在乎爆风而逼近了,光束军刀的光芒映照在飘扬的烟雾上。
  卡托看到这状况,不由得不嘲笑。连意义也不了解,你还要再战斗下去吗!就只是为了领取些微的薪水……。
  ——愚蠢的东西!
  在大地上一踹,转向上升的卡托,往下方看去,可以确认到16M和09F正不断以木仓炮扫射而一边脱离战场。
  ——这样就行了。不必为了联邦的杂碎,而浪费了贵重的生命和机体。
  他自言自语着,想起了可姆赛的船员的笑容。他无法不去想起。
  同日·同时刻
  “怎么会……”
  不祥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这是恶梦。一个她所不期望的事实就在她的眼前。
  在呆然之中,她把和巴宁格上尉他们的追击队开到相同频率的携带式无线电从耳边拿开,无线电的天线在微微地振动着。
  “妮娜,怎么了!”
  摩拉探视着她。但是妮娜没有回答,像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妮娜!”
  “呃、啊啊。”
  “你是怎么了!妮娜,还是回去吧。追击还在继续着,而且逃脱的敌人也不知道是躲在哪里。”
  “不行啊,不能回去!”
  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吃惊。
  “抱歉,可是……”
  “没关系的。不过,你真的不要紧吗!”
  “嗯,只是有点害怕。因为连地平线的尽头都一片漆黑,这是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这并不虚假,有一半是真实的事。
  妮娜是在月球出生的,月面都市大多是建设在陨石坑洞的坑底的地下都市,是完全的人工空间。当然它是有依照地球标准时间而营造出昼夜的区别,但即使说是夜晚,以地球而言大概有黄昏余晕的亮度。
  所以,她从未经验过这种完全的黑暗,而且也从未置身于可以看见地平线的广大空间。
  “啊啊,是这样啊,倒也是。不过,你会习惯的,过一段日子以后。”
  摩拉一副理解了的样子。但是妮娜则是为了另一件完全不同次元的事而在心痛。
  ——亚那贝尔·卡托,所罗门的恶梦。
  忽然低声说了出口。
  但是这并不能让她就此逃离这个恶梦。
  同日·05时30分
  特林顿基地·西方350公里地点
  海岸线一带被浓雾所笼罩。在逐渐升起的朝阳照耀之下,周围化成了完全白色空间。
  划开这样的晨雾。有四架GM正在前进。
  那并不是巴宁格他们。
  那是由特林顿基地出击的,卡连特上尉所指挥的特别行动部队。
  “小心点,视界只有数十公尺,可不要误击了友机。”
  “了解。”
  部下们很爽快地回答了。指挥部队的卡连特上尉,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巴宁格那个老色鬼,出纰漏了吧。
  卡连特在心里暗自高兴。
  虽然是相同阶级,但是指挥测试部队的巴格宁和身为基地所属的防卫部队队长的自己在待遇上的差距,他从平日就一直感到不满了,所以他才想要趁这个机会,抢一抢巴宁格的锋头。不过在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待遇上的差距,纯粹只是一种被害妄想症和无端的嫉妒而已。
  “根据亚尔比翁传来的连络,似乎是在海上捕捉到疑似尤康级的舰影了,敌人大概是打算要和那艘舰艇会合吧。别出差错啊,要表现给他们明白,在实战方面我们是比测试驾驶员的大爷们高明的。”
  “可是,卡连特上尉:”
  “什么事!”
  “听说抢走2号机的,是那个所罗门的恶梦,亚那贝尔·卡托,我们真的打得赢吗!”
  “好好听着,敌人所携带的弹药大概也到了用完的时候了,如果没有了弹药.不管是所罗门的恶梦还是青色巨星,也都做不了什么事了,而且我们还有四对三的优势啊。镇定点,只要能够镇定,一定能赢的。”
  在鼓舞部下的士气的他,倒的确是个了不起的队长。可是他忘了把重要的事列入考虑了。
  那就是技量的差距。
  在雾中前进的他们的背后,闪起了绿色的光芒。
  那是带领他们步入死亡的,光之剑的光华。
  而在远方的洋面,U-801漂浮在雾里。他们是受到卡托的请求,为了进行回收而移动到沿岸来的。
  德赖杰舰长的两个预言准确地说中了。
  一个是可姆赛被击坠,不过这是他们所不希望说中的。而另一个则是浓雾的发生。
  “如果没有这阵浓雾,可就无法这么接近海岸了啊。”
  大副对着一手拿着望远镜在注视着沿岸的德赖杰说着。
  “是啊。”
  德赖杰并没有把视线离开那朦胧的海岸线。大副也受到吸引,同样地把目光转向了海岸,透过雾,有微微的闪光在闪烁着。
  “舰长,那个是!”
  “大概是卡托少校正在更新击坠记录吧。战记书籍的出版社,得要把王牌驾驶员这一项再重新改写才行了,”
  “是怎么回事呢:”
  “没什么,对了,回收艇的准备呢!”
  “就快完成了。”
  “是吗。”
  低头往甲板看去,格纳库舱门被开启了,形状像龟缸的回收艇正被逐渐向外推出。
  同日·05时50分
  特林顿基地·西方320公里地点
  “卡连特小队,怎么了!快告知状况、卡连特小队,卡连特,喂,听得到吗!”
  到了最后已经是近乎叫骂了。不管巴宁格再怎么呼叫,卡连特小队还是没有答复。虽然在距离上是十分足以进行通信的……
  宏很明白中断的通信是意味着什么。
  “上尉,只剩下我们了吧。”
  那是相当干枯的声音。他只是接受了事实,而将它说出口而已。他已经是疲惫得不再感到惊惶和恐惧了。
  追击逃走的卡托数个小时,都一直在狭小的MS驾驶舱内摇晃着,会疲倦也是当然的。这么漫长的长期行动,在训练中也从未经历过,而且他的神经更是消耗得快要磨断了。
  “卡克斯少尉……亚连中尉……”他语带叹息地轻声说着。
  在短短数小时内就死了两位同伴,下次也许就轮到自己了。这样的心情,使他更加疲惫。
  “上尉,海岸线一带,雾似乎是比这里更浓,敌人的埋伏也……”
  吉斯仍然一直感到畏惧。而直到最后还拘泥于回收亚连遗体的这件事的也是吉斯。
  “上尉,我们还有胜算吗!敌人是那个亚那贝尔·卡托吧!所罗门的恶梦,多兹尔·查比中将麾下的宇宙攻击军王牌驾驶员。而且、而且……。上尉!我们不是根本就赢不了的吗!”
  到现在,吉斯还是狼狈得快要哭喊出来。
  “吉斯少尉!”巴宁格冷静地回应。
  “啊、是。”
  “拿出演习用操作杆,地图号码103。”
  “了解……了。”
  演习用操作杆,那是在演习时,用来进行作战行动等各种教练的辅助操作器具。形状像飞行操纵杆一样,可以对辅助显像幕上的地点进行书写标示等等的操作。
  “看好,敌人的逃走路线是这里,而我们的追击路线是这里。”
  随着巴宁格所说的话,显像幕内的地点逐次出现了轨迹。那影像也传送到了宏这边。
  宏以空洞的眼神看着地点,听着巴宁格和吉斯的会话:“听好,吉斯,由这些事实来看,你想敌人会在哪个位置等候回收艇?”
  “是。在这个位置,这里的话,因为左右都是海,只要固守正面就可以了。”
  吉斯在从海岸线突出的像针一样的海岬上打了标示。
  “是吗!敌人是身经百战的勇者,我想不会特地选上连联邦的新进少尉都想得到的地点。以我的预想,是在这边。”
  巴宁格所选的地点是海岬的东边,略略形成海湾的地点。
  “可是……以这个地点的话……
  “听好,敌人的目的并不是要击溃我们,而是完全在于把2号机运往宇宙的这件事。”
  “的确,是如此。”
  “所以说啊,能够反其计而行,而不和我们碰上,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敌人大概是这么想的吧。而这阵雾会不会散!回收艇几时会来!他们也一定会有着这样的不安。”
  巴宁格继续说着:“不管对方是所罗门的亡灵还是什么,都一样是人,不是什么不死之身,和我们一样会感到不安,对预想不到的意外也会惊愕。当然在作战经验上是有所差别,不过在根本上,他和你们有个相当大的差异,你知道是什么吗!浦木。”
  突然被叫到自己的名字,宏不知所措,不过,他并没有花多少的时间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他忘不丁卡托所说的那些话。
  “战斗的……意义。所相信的事物,信念,是吗!”
  “我也找不到更好的说法,但是战斗是取决于一瞬的,有迷惘的一边就会输,这是战场的定律,”
  “战场的……定律。”
  “想要保护子女的母亲、盲目的在求生的受伤野兽,这些没有例外的都很坚强。这是因为他们的战斗中有着明确的意义,你明白吗?”
  “是……。我觉得,似乎是明白了。”
  “战斗总是会不断地向前发展下去,而其胜败,就看你们还是不是会哭闹的小婴孩来决定。这一点,千万别忘了。”
  “啊,是。”
  “是……”
  宏和吉斯,都在同时回答了。
  巴宁格所想要说的是什么,都还无法明确地看出来,而且也找不到什么战斗的意义。即使如此,宏还是不断地迈步前行,因为这是现在,自己所唯一能做的事。
  “浦木少尉,1号机的浦木少尉,听得到吗!”
  突然,有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对那声音有印象.那是妮娜的声音。
  在可以仰望三架MS的岩棚上,站着妮娜,她一呼叫,巴宁格的怒声就首先给了她答复:
  “有事以后再说吧,我们不久后将进入交战状态,现在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能让浦木从钢弹上面下来的。”
  “不,不是的。”
  “不是!”
  “我只是,有事情要拜托他而已。”
  “有事情?要拜托我!”
  这次是宏的声音在答复了。妮娜确认了宏也收到了无线电,就立刻把话说了下去:
  “1号机就拜托你了,然后……请把2号机取回来,拜托你。”
  想要说的事只有这些,这些就已经够了。隔了一阵子,浦木的答复传来了:“我明白了,我和你约定。”
  妮娜在一瞬间,对这声音不知所措,因为她对宏仅有的印象,是在亚尔比翁的格纳库里,好奇地四处走动的少年。妮娜现在对这声音,有了微傲的信赖感。
  “谢谢你.少尉。”
  通信到此结束,三架MS掠过妮娜和摩拉所站的岩棚旁边,就此远去了。
  自己所制作的RX-78GP01在雾中前进,那有如幻想中的景象一样当然,如果只是幻想的话.那不知会有多高兴。
  妮娜目送着1号机,目送着宏。
  摩拉在背后敬了个礼。而宏也在驾驶舱中,对妮娜敬了个礼。当然妮娜是看不见的,但是宏还是一心一意的,继续敬着礼。
  同日·06时13分
  巴宁格冲入下炮击之中。
  “这样的雾,炮弹根本打不中的!”
  被这句话所驱使.宏和吉斯也突进了。
  09F和16M的炮声就是开幕的信号,以分布在各处的大岩石做为掩蔽,敌我交杂的混战开始了。
  中央是巴宁格,宏和吉斯分散在左右。
  “就照着圳练的作法.照着训练的作法!”
  像在念咒浯的似自言自语,吉斯躲藏在岩石后面,并且一面躲藏,一面以机木仓向炮击的方向扫射。
  没有命中的迹象。
  从别的方向飞来了火箭弹。
  “从侧面!”
  吉斯慌忙地躲避。背后的岩石成了替身,受到直击而粉碎了。
  “这可比肉搏战还难收拾!”
  “吉斯.要判断敌人的动向!”
  巴宁格的声音传来了。不过巴宁格也正在对付16M.无法过来支援。
  “……后面吗!”
  背后有气息,机木仓响起了轰声,120mm木仓在手中一阵暴动并吐出了无数的死亡。但是受到洗礼的,是伫在雾中的大岩石。
  “不对?”
  在右边有移动物,吉斯急忙转过身来——
  太迟了!
  拔出军刀的09F逼近了——
  “哇啊?”
  蹲低身子,在有点绝望的心情了,以为是躲过了,不过灼热化的电热军刀把吉斯座机的头部给整个砍断了,像个足球似的,吉斯的06F2的头部发着声响在滚动着。
  “主摄影机被……!”
  正面显像幕的影像乱了。虽然自动地切换到辅助摄影机的影像,但是视界显著的恶化了。
  接着又受到09F强烈的一踢 这是因为在至近距离.没有足够空间可以挥动军刀。
  受到踢击的吉斯座机大大的往后面弹开,撞上了矗立在背后的大岩石。逆向的G力使吉斯的身体发出摩擦声,背骨响起钝重的声音。
  “不行了!”
  09F的军刀逼近眼前了。在这一瞬,吉斯想起了昨夜的事,那在一瞬间闪过脑海。
  ——卡克斯少尉是被这家伙杀死的!
  被这家伙砍成了两段!
  这份激动驱使了吉斯。那是毫无头绪的动作,但就因为是毫无头绪的回避行动,身为老手的09F的驾驶员才无法去预测。
  “咦!”
  军刀将之一刀两断,不过对象弄错了,被切裂的是在吉斯座机背后的大岩石。
  “逃到哪里去了?”
  把军刀从岩石中拔出,09F回过头来想追吉斯。但是吉斯并没有逃走,他停留在避过剑击的原地一旁,从腰边拔出了肉搏战用的斧头.是电热斧。
  “可恶!”
  他眼里充满着泪水,显像幕的影像也扭曲得看不清楚。但是他很明白.如果不挥下斧头的话,自己将会被杀死。所以他挥下了。
  吉斯所搭乘的无头的06F2的电热斧.深深地砍进了转过身来的09F的肩口。切裂电力系统所引起的火花,引燃了09F背部的推进燃料槽.就这么引起了把机体吞没的爆炸,
  09F的驾驶员,被那爆炸吞没而当场死亡,他仍相信着“星尘作战”的成功。
  “少校,从这边看不清楚状况,我们正朝光束军刀的方向前进,请您进行诱导!”
  “了解了!”
  一面挂念着在背后进行的战斗,卡托等待着从海面接近而来的回收艇。错过了这次就没有后路了,如果没有搭上穿过雾的纱幕而来的,这班“最后的电车”的话……。
  但是在他的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穿刺而来:
  “逃不了的!”
  “是那个小鬼吗!”
  1号机拔出军刀接近过来,卡托为之咋舌。虽然是不足以为敌的小伙子,但是若被拖延了些许时间,那可就不妙了。
  或许是察觉了卡托的这种心情,16M挡到了他的前方:
  “少校,请你快走吧!”
  “可是,只靠你一架……”
  “反正这个大块头,回收艇是装不下的啊。”
  “抱歉!”
  卡托在心中敬了个礼,飞跃而去。
  “卡托!”
  为了不让卡托逃走,宏勇往直前地接近过去。那就像是一颗白色炮弹。
  “少校!”
  为了阻止1号机冲过,16M的主炮开火了。至近距离的68cm炮击,冲击波推开了周围的雾气。如果是一般的驾驶员,大概会惊愕而急忙回避吧,但是宏并没有想要回避。
  炮弹伴随着超音速的波动,掠过了至近距离,而他就这么把推进器全开,以最大推力踏过了16M的头顶。
  “把我当做踏台!”
  惊愕的反倒是16M的驾驶员。巴宁格座机趁着这空隙,揪住了16M:“你的对手是我吧!”
  他判断了只要接近了对方,就不会受到木仓炮的攻击,而这个判断确实正确,炮击战机种的16M,没有肉搏战用的武器。
  巴宁格不断以强烈的肘击攻击可能是驾驶舱的部位。他相信宏会有战果。
  “可恶!”
  “卡托!”
  宏飞跃过去,并且追上了卡托的2号机。手上有发着红光的光束军刀,那是一击必杀的光束之刃。
  “小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
  卡托也转过身来。他打算在搭上回收艇之前做个了断。
  “求之不得!”
  宏在卡托的前方着地。两者在一瞬之间对峙,在下一瞬间举剑互砍。
  “可恶!”
  “小喽罗!”
  宏和卡托激烈地将军刀砍在一起,卡托想要速战速决而逼迫过来,宏也未被压倒.他拼命地踩稳脚步,被压迫过来又反推回去,光束的闪光成了迸散的奔流,彷佛在象征着他们二人的意志在互相冲撞。
  “为什么!为什么要夺取钢弹!”
  宏以大上段的架势将军刀挥下,卡托退后一步,以些微的距离避过。
  “对你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连战斗的意义都不了解的家伙!”
  卡托攻击了,腹部,他打算把1号机上下切离。
  宏以军刀代替盾牌,弹开了2号机的剑击。在光束耳相碰撞时引起的于涉波,卡托利用这来重整体势。
  “我终究也是联邦的军官啊!”
  “那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才说的话!”
  两架钢弹,闪动着耀眼的光束互相攻击。性能是势均力敌,不,以格斗战为重心的1号机,略占优势,可是卡托的实力,终究是宏所不能及的。
  “太弱了!”
  利用2号机的大重量,像在压迫似地进击。宏拼命地以自己的剑抵挡住,但是被剑速及剑压所压倒,因为这股冲击而倒地了。卡托一口气拉近了距离,从倒地的机体的正上方,向下挥动军刀,进行攻击。
  “最后一击!”
  “才不呢!”
  宏并未死心。即使看着2号机悠然地站在旁边,他的意志也未动摇。但是现实是冷酷的。卡托锐利的突刺,现在的他并没有回避的余力和技量。
  “可恶!”
  他有了觉悟了。但是就在这一刹那——
  “盾牌,攻击盾牌!”
  声音响起了。
  是妮娜的声音。
  盾牌!她说盾牌!
  未及思考,他就转而行动了。2号机的盾牌就在眼前,他将握着军刀的手倒转.就这么刺向如同一团钢铁似的盾牌。
  军刀在盾牌上开了一个小洞,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从开出的洞口,白烟以爆炸般的气势喷出,那是充填在盾牌里的强制冷却剂,是冷却剂在外泄。
  “呃!”
  卡托焦急了。
  2号机的盾牌就是机体本身的冷却装置,而且也是用来发射核子炮弹的核子火箭筒炮管的收纳部位。失去厂盾牌,也就无法进行核子攻击了。
  我们所要的不是核子弹头,而是要可以进行核子攻击的MS。
  ——此时如果让GP02A变得无法使用的话,那么一切都化为乌有了,一切都……。
  卡托已经跃上了空中。他收起军刀,懊恼地看着下方的1号机。
  在正下方有回收艇,他就这样降落在艇上,然后将机体固定。搭载2号机的回收艇在海岸附近反转,朝向母舰前进。
  “你最好记住,阻碍我们吉翁的崇高使命的人,将会被我的刀刃所歼灭!”
  卡托对映照在后方监视显像幕的1号机一瞥,他叫喊了。
  现在已没有事物阻碍他的去路了,有的只是厚厚的雾的纱幕而已。
  “钢弹1号机,浦木宏少尉。”
  念着这个名字的他.突然感到某种无法形容的不安袭来。自从他选择了军人这条道路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事。
  雾逐渐散去。
  妮娜将吉普车开往发生战斗的地点,她一心一意想要看看战斗的结局。那盲目的突进,让旁边的摩拉胆颤心惊了好几次。
  而到达当地的她所看见的,是对于让敌人逃脱而感到悔恨焦躁的兵士们。
  虽然击破了16M,但是巴宁格的脚被压陷的驾驶舱盖夹住.动弹不得了,而吉斯奇迹似地只有擦伤,存活了下来。然而他们二人的MS,都已损伤到无法修理了。
  而宏则是……:
  妮娜把眼睛转过去。
  在朝阳之中,1号机伫立着。
  一眼望过去,宏正站在它的手掌上,注视着远方的水平线。
  水平线上,只有一阵阵波浪和朝阳的光芒。2号机已经失去踪影了。
  凝神一看,妮娜发觉了宏的肩膀在微微地颤动。
  是在悼念同伴的死呢!还是在悔恨任务的失败呢!或者是因为无法履行和自己的约定呢?
  妮娜是无从得知的。


第03章 拔锚
  同日·10时50分
  澳大利亚·特林顿基地
  一个夜晚过去了,特林顿基地将那凄惨的景象袒露在阳光下。从高一点的上空向下望去,那景象就仿佛是随意堆积的垃圾山一样。
  而损害遍及了整个基地,飞行跑道上到处都有裂痕,还有像陨石坑洞般的大坑洞串连着。建筑物化成了瓦砾堆,窗户玻璃没有例外地全都碎落在地上。而散布在各处的金属片,大概是MS的残骸吧。
  火灾倒是已经扑灭了,不过负伤者的收容、未爆弹的清除、电力系统的修复等等,该做的事还堆积如山。
  而最必须赶紧进行的事,就是追寻被夺走的2号机。
  幸好,系留在停机坪的亚尔比翁并未有致命的损害,不过即使如此,要步上追踪的旅程还是需要些许的时间。基地的设备无法使用,也是使修理作业延迟的一个主要原因。
  而在亚尔比翁的第一舰桥,席那普斯舰长正在听取联邦军本部贾布罗所下达的指示。
  “大概还要再过七、八个小时才能出港。不过主体上都是确认的作业,大概可以再缩短一些吧,可是问题是……”
  “我明白,已经运送了补充的MS五架和驾驶员三名,还有整备零件和弹药,大概会在二小时后到达吧。至于机体资料和驾驶员履历,会以别的线路传送资料过去。”
  “那问题就解决了,阁下。”
  在说着话的席那普斯。
  ——对事情的处理还是这么明快啊。
  在心中对画面那边的人物表达了敬意。
  正面显像幕上所放映出来的褐色肌肤的人物,是姜·高文中将。他是席那普斯的直属上司,也是GP01、GP02A开发计划的管理负责人。而对军中资历较深的人,提及“第3地球轨道舰队的猛将”会比较令人熟知吧。
  他是个务实主义且富有行动力的人,在不像军人而比较像政治家的贾布罗的诸位将军之中绽放着异彩。不过也因此使他处于孤立的立场,这也是不可否认的。
  将军这种职业,在平常时期,政治的手腕要比身为军人的实力更加被需要,这是不分时代,不分国家的。而高文就欠缺了这种要素,不论以好的意义或是坏的意义来说,他都是个纯粹的军人。
  但是席那普斯打从心底尊敬着这样的高文,也一直期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军人。也因此必须赶紧夺回2号机才行,想要趁机扳倒高文的人,可是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监视卫星并没有新的情报。虽然派出了哨戒机,但是不知道其目的地也就毫无办法了。而且,必须考虑到最坏的事态才行。”
  “最坏的事态?”
  “也就是阻止他们逃往宇宙一事,会不会反而形成危害呢?”
  “难道,会把夺取的核弹投向贾布罗?”
  “军人总是得把最坏的状况列入考虑才行。那架2号机所装载的核弹,虽然称呼为战术核弹,但实际上却有着旧世纪的战略核弹以上的破坏力。况且也没有立场可以依赖南极条约啊。”
  南极条约,那是在一年战争初期,联邦与吉翁之间所缔结的战时条约。除了有关俘虏的待遇、化学、生物兵器的禁止使用之外,殖民地炸弹等大质量兵器,以及核子兵器的禁止也包括在内;不过在大战末期,也是有部分失控的吉翁高官想使用核武的事例发生。但大致上还是个受到遵守的条约。
  但是这终究只是战时条约,在战争终结后的现在,是没有任何效力的。更何况还有个秘密开发的以使用核武为前提的MS,RX-78GP02A的这项负面因素。
  “总之,等船舰修复之后,就请你立刻进行追踪,我会再传送情报。若状况需要,GP01,将它做为战力来使用也无妨。”
  “了解了。待本舰修复之后,立刻着手追寻2号机。”
  “席那普斯舰长……”
  “是?”
  高文的语气变了。像在喃喃自语似的,沉静的语气:“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似乎是互相矛盾了,不过,那是绝对不能使用的兵器啊。……战争结束了,丧失了半数人类的那场地狱杀戮剧的伤痕,也好不容易的开始愈合了。但是如果那个被使用了,又将要夺走许多的人命,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啊。”
  “我了解,请交由我处理,中将。我一定会发现2号机,将它回收的。”
  理解了高文艰苦的立场的席那普斯,在敬礼的同时,约定了要使作战成功。虽然席那普斯在平常时,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的话,是根本不作约定的慎重派。
  “拜托了。”
  而后通信切断了。席那普斯把军帽深深地戴上,低身坐上了座椅。
  ——贾布罗的那些人,大概像捅了蜂窝似地在骚动吧,也不去做该做的事……
  然后他大大地叹息了,仿佛这是他日前所唯一能做的事。
  此时,舰桥上唯一的女性,左舷操作员西蒙军曹向他报告:
  “舰长,追击队的残存机,GP01归队了。”
  “是吗?”
  ——短短的一夜之间,基地半毁,许多的MS连同驾驶员一起丧失,唯一残存的一个小队的队长也负伤。完好地残存下来的只有一架啊?
  完好地残存下来的一架是GP01,这也许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耗费了庞大的开发费用的实验机,如果在一夜之间两架都失去了,那可就不只是笑话了。
  席那普斯这么想着,他向西蒙询问:“巴宁格上尉,已经运往临时病房了吧?”
  “是的。”
  “麻烦你,帮我接通1号机的驾驶员。”
  从驾驶舱中目睹了特林顿基地的惨状的宏,为了那过度的凄惨而屏住了呼吸。会不会是迷路了,而回到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地方呢?他的脑中甚至浮现了这种想法。
  但是这座瓦砾之城,确实就是特林顿基地,是他熟悉的家。
  昨天出击时有四人,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自己一个。负伤的巴宁格已经被运往病房了,而座机无法使用的吉斯也同样的先归来了。
  ——至少若是能把2号机打倒的话,也许多少可以告慰吧,卡克斯少尉,还有亚连中尉……。
  也不顾及宏的心情,显示收到通信的电子音响起了。通信是由左边所看得到的亚尔比翁所发出的:“浦木少尉,我是亚尔比翁舰长席那普斯。”
  “我是浦木少尉。非常的抱歉,私自使用1号机的罪责,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宏首先道歉,然后坦然地,以接受处罚的觉悟等待着席那普斯的下—句话。但是,答复他的却是非常意外的一句话:“新型机如何呢?”
  “啊?啊,是。操作性、机动性、出力,不论任何方面,都是GM所无从比较的,是非常棒的机体。”
  “是吗,辛苦你了。把机体开回亚尔比翁,然后就好好地休息吧。”
  “谢、谢谢长官。”
  通信切断了。像是紧绷的线突然断了一样,宏就这样瘫倒在座椅上。和亚尔比翁之间的路程,在现在的他的眼中变得非常遥远。
  同日·11时10分
  塔斯马尼亚岛外海·600公里之海域
  在MS甲板上结束了一阵作业的卡托,下到了挤满船员的舰内。终究是太累了吧,脚步已经不稳了,即使如此还能在没有协助之下走下梯子,这只有证明了他的精神的强韧。
  一踏进像是在铁管之中一样狭窄的圆筒状的舰内,汗水和油料混杂而成的气味刺进了他的鼻腔,这就是潜水舰的气味。
  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倒是充满着安心感。男人们抱持着信念而工作的场所,总是会亲切地迎接抱持着相同信念的男人,这里也是如此。
  “‘星尘’第一阶段的成功,恭贺您了,少校。”
  “卡托少校,辛苦了。”
  “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用餐了。”
  等候着卡托的几位军官,满脸洋溢着笑容,逐一地和他说话。先环视了一下那些军官的脸之后,卡托以开朗的表情回应:“真怀念啊,是纯正的吉翁口音啊,好久没听到了。”
  “因为潜水舰的船员很少上岸啊,口音很难改掉。当然,我们也不想改掉啊。”
  背后传来的声音使卡托转过头去,在那里站着一位笑容祥和的人。他就是本舰的舰长,德赖杰。
  “当初把少校你们送上陆地时,可几乎没能谈些什么话啊。不过,总之先祝贺你了。”
  “感谢你,舰长,多亏你派了人来迎接。”
  紧紧地握着手,两个军人互相称赞着对方的精干。
  “不过,真是遗憾啊,少校。”
  “是啊,失去了三位优秀的驾驶员,还有可姆赛也……”
  “越是有能力的人材,总是越早逝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的确如此。”
  卡托闭上眼睛,祈求着他们的冥福。
  “为了他们,我们也必须要赶快才行,在还能够修正时程表的时候。舰长,抱歉,要麻烦你赶路了。”
  “本舰就此经由南极海航向非洲东岸,大约是1星期的航程吧。当然,还要看联邦的动向如何。”
  “是这样吗,那就够了。不过,真没想到会用到那东西啊……”
  “是金巴莱多的HLV(大气圈脱离艇)是吧。不过那没问题吗?少校。那是大战初期的降落作战所留下的吧,以女人来比喻的话,都已经是徐娘半老了啊。”
  “该说是到了最充满干劲的时期吧。应该是还能使用的,立刻去确认一下.如果那个也不行的话,那就无计可施了。”
  “等通过了联邦的搜索海域,就把通信浮标打上去,那样应该就能取得连络了。”
  “有劳你帮忙了,舰长。到时候,我想给朋友打一通电话。”
  “我们也都熟悉的一位朋友,是吧?”
  “是。还有‘天使斑虾’也……”
  收容了卡托和2号机的尢康级潜水舰U-801,一路航向非洲的大地。
  它的动向,在现阶段还未被联邦军察知。
  同日·12时40分
  澳大利亚·特林顿基地
  同日,在特林顿基地的停机坪上,3架大型飞机卷起了砂尘,飘降了下来。如同大肥鸭似的这种机体,是联邦军的大型运输机米迪亚。
  从大战以前,就为了补给、输送任务而奔走的这种机体,只要是有作战行动的地方,从位于赤道的炎热地带到南极的酷寒大地,都可以看到它。甚至还有位将军把MS、光束武器、以及这个米迪亚,列举为对一年战争的胜利最有贡献的兵器。
  米迪亚对于前线的兵士而言,一直是如同救星般的存在,而这次它也为特林顿基地运来了救援的物资。
  属于新型机的MS,RGM—79N·GM特装型及RGC--83·GM加农Ⅱ。
  这是依照高文中将的命令而运来的机体,将成为担任追击任务的亚尔比翁之舰载机。不过被运来的东西不只是这些,还有个小小的“火种”也在同时被运来了。
  “这是什么气候啊?都已经十月了呢,简直还像夏天一样嘛。”
  喝着整瓶的白兰地并且一边大声叫嚷的这个男人,他是贝尔纳德·蒙夏中尉。是以补充人员的身分而将搭乘亚尔比翁的MS驾驶员。
  “真是的,在难得的休假中竟然叫我到澳大利亚这种偏远地区,而且还没有人来欢迎吗?我可是正在约会当中呢。”
  吐着酒臭味的气息,蒙夏以军服的衣襟在袒露的胸口扇风。
  “中尉,因为这里是南半球啊,现在还是初夏呢。”
  “那没什么,因为这家伙的脑子里,永远都是像南方的岛屿一样的开朗啊,没什么关系的。是吧,蒙夏。”
  在蒙夏旁边的两个男人,都是蒙夏的伙伴,金发而瘦长脸的是阿尔发·A·贝特中尉,而黑发又留着小胡子的是查普·亚德尔少尉。
  三人从米迪亚的梯台走下,环视着基地的全貌,而第一个说出感想的人是蒙夏:
  “不过,这可毁得真彻底啊,基地的MS队都在干什么啊?”
  “没能够把钢弹抢回来,大概也就只好忍气吞声了吧。”
  “嘿,的确像是军官学校出身的菁英大爷所会有的作风,看来巴宁格中尉可也很辛苦啊。”
  蒙夏再喝了一口白兰地,而听他说话的亚德尔回了话:“现在是上尉了啊。说到这个,要去探望一下吧?中尉。”
  “放心,那个老爹哪会这么简单就挂了啊,在这之前,先去看看即将成为我的爱机的小钢弹吧,各位。”
  “是、是,蒙夏中尉大人。”
  他们就用走的,前往亚尔比翁。而在背后,MS正要从米迪亚上面被搬运下来。
  “浦木宏少尉.请求入室。”
  此时的宏,来到了已经大半成了废屋的亚连小尉的房间。虽然墙壁各处都已残破不堪了,但是床上随便折叠的被单,被脱下来扔在一旁的睡衣,都可以看出这里直到昨天都还有人居住。
  不过这个房间的主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虽然受到巴宁格的吩咐前来整理遗物,但是一进到房间,宏却是什么也无法着手的只是伫立在那边。
  而贴在墙上的几张速写照片,映照在他的眼中。那全都是会令人回想起亚连的军旅生活的照片。中队的伙伴们、在驾驶舱内摆着姿势所拍下来的历代的爱机、还有夹杂在其中的,和一位女性肩井着肩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亚连中尉和那位女性,都很幸福地微笑着。
  宏不由得的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静静地,以拳头击打着墙壁,砂尘伴着微弱的声音从天花板上落下,但他还是不在意的,继续打丁好几拳。
  “如果我在那个时候……”
  他在低沉的哽咽中自言自语。拳头上已经渗出了血,看着自己的拳头.宏下定了决心。
  同日·13时30分
  澳大利亚·特林顿基地
  “喂,宏,你真的决定了吗?再重新考虑一下吧。可以不必再参加实战了啊,干嘛拿自己的命去糟蹋呢?”
  追着在亚尔比翁内部通道前进的宏,吉斯说得口沫横飞,但是宏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要我就这样袖手旁观,我无法忍受。”
  “就算是这样,宏,也没有必要志愿参加追击队吧?新的驾驶员也到达了,听说似乎是巴宁格上尉的战友,交给这些老手们去做不就好了吗?”
  “我已经决定了。”
  “喂,宏,等一下啊。”
  “亚尔比翁在傍晚就要出港了,在那之前必须把事情谈妥才行。”
  “宏!”
  以毅然的脚步前进的宏,不顾吉斯的说教,只是一心一意地走向席那普斯所在的第一舰桥。因为上司巴宁格卧病在床,所以他想直接去交涉。
  但是阻止了他的脚步的,却是在通道途中的休息所聚集的蒙夏他们。
  “驾驶员先生,你该不会就是搭乘钢弹的浦木少尉大人吧?”
  “啊,是的,我是浦木宏少尉。”
  “遇到你正是时候,我听巴宁格上尉说过了,听说你和那个所罗门的恶梦交战了,是真的吗?”
  蒙夏的口气当中,明显地包含着疑惑和揶榆。宏虽然感觉到了,但是现在的他还有着要赶紧去办的事情。
  “抱歉,我还有急事。”
  他想要就这么走过去,但是蒙夏接下来的话,却又使他停了下来。
  “没空和我这种人说话是吧?那也倒是啊,毕竟是能和所罗门的恶梦交手的人啊。不过.也说不定只是害怕得躲在岩石后面而已呢。”
  他把手上的白兰地往嘴里灌。宏不由得转过身来,叫喊了:“是巴宁格上尉和妮娜小姐救了我,如果是我一个人,现在已经……”
  “呵呵,现在已经、怎么样呢?”
  “被打死……、被打死了吧。”
  虽然很不情愿去承认,但这是事实。和亚连中尉一样,自己也会和机体一起散落四处吧。但即使是事实,要说出口还是很难受的。
  “没有这回事的,浦木少尉,那是你的实力。”
  插话的人是妮娜。她从通道深处,抱着一叠文件向宏走近过来:“这是1号机上所积存的稼动数据的分析。几乎令人无法想像这会是初次搭乘的机体,你已经把性能发挥出来了。”
  “……这,我能够活下来,纯粹只是仰赖了它的性能。”
  “它的性能,可不是轻易就能发挥出来的哦。事情就是如此啊。”
  妮娜把那叠文件交给了宏,此时.两人的手稍微接触了一下,而蒙夏也看到了:“嘿,虽然驾驶技术还是半调子,不过在操纵女人方面倒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是吧?”
  “你啊,不管是刚才的事也好,现在也好,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数小时前,前去参观1号机的蒙夏,立刻就看中了妮娜而上前搭讪。不过因为他的举动太过轻佻了,被看不过去的摩拉给撵了出来,不过这个蒙夏的个性,似乎是盲目地对美人没有抵抗力。“中尉你都没有学习的机能吗;那就比MS还差了”这是亚德尔对这样的蒙夏所下的评语。看来他在平日就经常引起相同的纠纷吧。
  “不,不是的,妮娜小姐,刚才的事是另外一回事啊。我只是想把这位少尉先生的个性,再重新磨练一下啊。”
  “这样也算是……身经百战的勇土吗?”
  妮娜以粗暴的口气追问着蒙夏,那种气势,使蒙夏近乎滑稽地不知所措:“等、等一下,妮娜小姐,你把资料交给那家伙也是没有用的啊。”
  “没有用?为什么?”
  “这很简单啊,要成为1号机的驾驶员的,是这里的三个人之中的一个啊,又不是他。”
  “那是要由席那普斯舰长来决定的。”
  “再怎么万一,也绝对没有可能会选上那家伙啊,毕竟他是眼睁睁地让2号机逃走的功劳者啊,原本应该要关重禁闭的呢。”
  贝特在旁边插嘴了。和蒙夏一样,很愉快地带着讽刺:“喂,喂,蒙夏,对巴宁格上尉的宝贝徒弟,这样说太失礼了哦。”
  “那倒是啊。上尉也真可怜啊,只有这种屁股上还粘着蛋壳的少爷兵在当部下啊。不过你放心吧,小弟弟,1号机和妮娜小姐,我都会替你好好操纵的啊。”
  宏只能握着拳头而伫立着,自己的实力自己是最清楚的,被批评也是无话可说。但是看不过去的妮娜,却代替宏辩论了:“中尉,能够让你这样子说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当然是从自己以往至今的战斗经历啊。”
  “哎呀,可是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那个什么战斗经历的吗?”
  “什么?”
  “是啊,搞不好,浦木少尉的实力比较高超也说不定呢……”
  蒙夏缓缓地站了起来,坐在桌子上,然后拿了酒瓶,对妮娜回答了:“很有趣的笑话啊,那么,就来试试看如何?跟我战斗,如果浦木少尉赢了的话,我就推荐他为1号机的驾驶员。但是如果是我赢了的话,就不准他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如何?”
  蒙夏站起身来,把带着酒臭味的气息吐向了宏。他大概认为宏会踌躇吧,但是宏毫不迟疑地回答了,让他吃惊得差点把手上的瓶子给掉落了。
  “我做,就请让我做做看吧!”
  “当真吗?”
  “是的。”
  “哦,我就打得让你叫不出声音来。要反悔就趁现在啊,小鬼。”
  “不,拜托你了。”
  “好啊!”
  “等、等一下!”
  “阻止也是没用的啊,妮娜小姐。”
  妮娜不在意地走过来,站在宏的前面:“因为昨天吉翁的攻击,浦木少尉的座机已经失去了,所以,请你同意他以1号机来决胜负。”
  “啊啊,那也好啊,反正是将要属于我的机体,我也想了解一下性能啊。不过,大概还没看到之前就已经干掉了吧。”
  蒙夏愉快地笑了,喝了一口白兰地。另一方面,宏在感谢着妮娜的关照,毕竟宏的06F2和GM特装型之间的性能相差太大了,而06F2其实是近乎无损地沉睡在格纳库里的。
  “妮娜小姐,刚才真谢谢你了。”
  在走向格纳库的途中,宏向她道谢。在那句话里,有着平常在军人口中所听不到的真诚。所以妮娜也很真诚而坦白地回答了:“没什么的,如果以那个人和你来比较,我还是宁可让你来驾驶,毕竟是我的钢弹啊。”
  这是个比较式的答复,但是对现在的宏而言,这就已经满足了。
  同日14时30分
  特林顿基地·西北140公里地点
  假借哨戒的名目,就这么离开了亚尔比翁的两人,驾驶着各自的MS前往决斗的地点。
  宏的机体是GP01,而蒙夏的是刚刚运达的GM特装型。看起来像个倒盖的碗的巨大瓦砾之山,是太空殖民地前端的残骸,这就是决斗地点。
  “呵呵,在传闻中是有听过,倒是相当壮观嘛。”
  吹着感叹的口哨,蒙夏仰望着残骸。对宏而言是很熟悉的风景.也曾经在数次的模拟战斗中使用过,对他来说,这个地利可说是唯一的胜算。
  “你们两位听好啊,规则很简单,被着色弹命中机体的人就输了。不过,护盾则不包括在内,明白吧?”
  同行的贝特以无线电传达了指示。宏以侧面显像幕看过去,那里有着妮娜不安的表情。
  “我是蒙夏,快点开始吧。”
  把带进驾驶舱的白兰地喝光,将瓶子丢在脚边,蒙夏答复了。
  “浦木宏,了解了。”
  而相对的,宏则是巡视仪表板,做了—次确认之后才回答。
  “好!”
  贝特手持的左轮手木仓,向天空射出了木仓弹,那是战斗的信号:
  在木仓响的同时,蒙夏的GM特装型跳开了,很快,令人想像不到这会是那个酗酒的人在操纵的,那是截然不同的灵敏动作。
  “往哪里去了?”
  “就来陪你玩玩吧,”
  留下了通信,GM特装型在空中反转,往大地上一踹,再次跳起,机影就这样消失在殖民地的残骸之中了。
  “啧!”
  宏也让1号机的背部推进器喷射,追随过去,砂尘像暴风般地扩散了。看着他的行动的亚德尔,不由得地吐出一句话:“那位少尉,不太妙吧,太大意了。”
  “那也没办法啊,还年轻嘛。”
  在旁边的妮娜,以不安的眼神紧迫着1号机。它就像橡皮似的轻盈地跳跃着,潜入了残骸之中,看到这情况,妮娜发觉到了。
  蒙夏中尉想要抑制GP01的机动性啊。
  但是已经太迟了,蒙夏的GM特装型和浦木的1号机,都已经踏人了残骸的迷宫了。
  虽然说是残骸,可也是在直径超过3公里的巨大的碗里,是有足够的空间让MS进行机动的。而比较危险的,倒是散落在空洞内的无数的碎片群。
  宏很谨慎地举着机木仓,搜寻蒙夏的机影。在搜寻的同时,还以辅助显像幕在查阅着GM特装型的性能。
  “GM特装型,总推力是67480kg,发电机出力1420kw。没有什么特长就是它的特征……大致是如此吧。”
  就在他把资料读完的下一个瞬间,锐利而短促的警告声响起了。GM特装型在右边方向,以其手持的机木仓向宏射来,宏躲避在附近的残骸。如果这不是着色弹的话,大概就会贯穿残骸而冲了过来吧。
  “知道位置了!”
  他趁着木仓击的间隙跳了出去,然后立刻同时射击。……不,蒙夏座机已经不在了。
  ——上面?
  背对着残骸的顶盖,蒙夏座机由正上方进行猛攻,从正上方来的攻击,残骸也就无法做为掩护了.宏滚地而回避着木仓击,然后趁着短暂的空隙站起身来,让机体上升。
  ——必须重整体势才行。
  宏利用1号机的大推力,迅速地转而后退。急遽的加速,使机体吱吱地发出声音,但是离限界推力还有相当的余力,他又再毅然地踩下踏板反转了。
  “慌慌张张的,倒是活动得真灵活啊,那架新型机。”
  蒙夏让火线上下左右的跃动。这不是实战,只要让涂料沾上,那就赢了。可是宏一直很巧妙地躲过了。1号机在耸立的内壁上一跃而飞起,这次反倒是他攻向了蒙夏。
  机木仓怒吼了,火线勇往直前的杀向了蒙夏座机。
  “动作太过于直线了啊,小弟弟!”
  蒙夏横向跳开,躲过了。然后丝毫不给宏转移火线的空隙就射击了,不停地射击,像是要把子弹耗尽似的不停地射击。
  “哇啊?”
  木仓弹几乎要擦到1号机头部而掠过了。宏立即把推力减弱,机体下沉,着地,在大地上一跃,立刻躲进了在旁边的一排残骸里。
  “的确是很有本事啊,中尉。”
  宏为之惊叹。那位蒙夏中尉,并不是只会嘴巴说说而已。他坦率地承认了这件事.但是他是不能够在这里输掉的。
  躲在残骸后观察状况,对方的木仓击已经停止了。
  ——怎么办?就这么在这里等候吗?或者是……。
  大概是做了“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的判断,宏注意着周围而前进了一大步。
  没有蒙夏的机影,也没有木仓击,宁静得近乎异样。
  ——躲在哪里呢?
  所能听到的,只有自机体踩过散落的碎片的声音而已。宏仍然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
  ——过来啊,小弟弟。
  蒙夏在宏的正上方,掩声掩息地等待着。现在蒙夏的座机,正以俯视着缓缓前进的1号机之态势,贴附在顶棚上。
  要让有着将近60吨的质量的MS,像忍者一样地贴附在顶棚上,以寻常的本领可是做不到的。而从这件事,也就得以窥知蒙夏的力量了。
  “得手了啊,小弟弟!”
  GM特装型的机木仓发出巨响,木仓身像野兽般地吼叫,如同生物一样地在手中翻搅。
  “怎么可能?”
  从正上方来的攻击使宏急躁了,不,原本应当在感到急躁之前就已经中弹了吧。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去,纯粹只是偶然而已。
  宏在听到钝重的声响的同时,反射地把操纵杆倾斜了。如果那个时机稍有一瞬的延迟,或者是倾向了别的方向的话,大概就已经决定胜负了吧。但是宏逃避的方向,是由堆积的残骸所构成的木仓击死角。
  “狗屎!”
  蒙夏想要趁势给他最后一击而降落下来了,在1号机的前方着地,把木仓口伸向他的眼前:
  “觉悟吧,浦木!”
  “还没呢!”
  宏将机体转动了。
  “真是不认命。”
  蒙夏踢了1号机一脚,使它的回转加遽,撞上附近的墙壁。支撑墙壁的铁架碎裂,散落在周围。
  “挣扎吧、挣扎吧,少尉大人!”
  被铁架夹住,宏无法正常地活动,即使想要举起木仓来,右腕也被铁架夹住了,而且宏还发觉到,被夹住的右腕的反应速度稍微地降低了。
  “右腕被……?”
  蒙夏以悠哉的架势逼近,这次是取好了距离,将木仓口对准了:“这次可真的结束了吧!”
  但是宏并没有放弃,他拼命地摸索着,要找出反击的头绪。
  ——对了,回想起模拟战吧。
  他对自己说着。此时浮现在脑里的,是昨天亚连中尉所说的话:“MS的能力,可不只是发射木仓炮而已啊!”
  “你说什么?”
  宏以左腕拔出一根断裂的铁架,投了出去。铁架发出响亮的声音向着GM特装型前面的盾牌突刺。
  “可恶啊。”
  “拜托了,GP01。”
  推进器全开,宏打算要脱困。
  那是完全靠蛮力的举动,但是1号机庞大的推力,将阻挡去路的铁架推开,就这样将机体变成了炮弹。名为GP01的巨大的炮弹,向蒙夏座机突刺,并且就这么的,依然地继续突进。
  “混、混蛋东西!”
  蒙夏对宏这个荒唐的举动大骂了起来。若是不小心的话,可能就会被摔进堆积的残骸椎里,两人就一起上西天了。此时的他,虽然只是一瞬,却也感到恐惧了:“我才不陪你去自杀呢!”
  “我是不能够输的!”
  “你自己一个人去搞吧!”
  蒙夏不由得的把机体偏移,那是为了避免就这么撞进残骸里。
  但是,那急遽的方向转换,对GM特装型的机体而言,是太过严酷了,左脚掌发出钝重的声音而弯向了意外的方向,是关节部位的齿轮脱落了。
  “这个破烂货!”
  蒙夏叫骂着,并—面保持着机体平衡。如果在这里倒地了,那就肯定要输了,为了避免如此,他拼命地控制着机体,此时旋回过来的宏逼近了。
  “为什么?以那种速度为什么能够旋回?”
  “得手了!”
  “傻瓜!”
  掩护着失常的左脚掌,蒙夏让机体上升,然后开木仓了。但是响亮的声音只响了零点几秒而已。在发出金属声的同时,木仓击停止了,弹匣被自动地排出。
  “子弹用完了吗?”
  蒙夏持续地上升,并以快得令人看不清楚的动作,更换了弹匣。以高速追随而来的1号机就在眼前。
  “也差不多了,坠落吧!”
  “哪会被你击落啊!”
  宏把左手的护盾投了出去,当然,蒙夏是不会就这么被打倒的,他踢腿之后用手拨开了护盾。但是就在这之间,让宏得以接近了。
  “呃?”
  宏再次向蒙夏突进,而这次可真的是没时间回避了,蒙夏就这么被推进,和1号机一起撞上了壁面。两架MS突破了早已变得脆弱的壁面,就这么滚出外面了。
  令人目眩的冲击袭向了蒙夏,瞬间,眼前一黑。
  “那个小鬼!”
  然后立刻地要让机体站起来,但是……
  木仓口就在眼前了。
  没有错的,那是1号机的木仓口。1号机正在低头看着自己,并把木仓口抵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
  两架MS虽然纠缠在一起地坠落在大地上,但是先落地的蒙夏座机所受的损害较大。宏趁这空档站了起来,把木仓口抵向蒙夏。
  “赢了……”
  在驾驶舱里,宏模糊地感受到了。蒙夏则对宏叫骂了:“你这家伙,那么想死吗?”
  “死?这……”
  这个含糊的回答,让蒙夏完全地理解了。眼前这个小子,就因为是门外汉所以才赢的。越是老练的人,就越能看得出战斗的极限,也就越不会乱来。但是门外汉是很可怕的,因为他们不懂得什么危险而什么不危险。在昨夜的追击战中,吉斯能对来袭的09F报以一箭之仇,也是这种因为是门外汉所以才获得的胜利。
  蒙夏虽然发觉到了,但也太迟了。实际上木仓口已近在眼前了,以脚掌受损的GM,是无可奈何的了。
  目睹了战斗结果的妮娜,对这个胜利不由得不为之呆然了。的确,她是祈求着宏的胜利的,但是倒地的蒙夏、举着木仓悠然而立的宏,这样的构图未免也太意外了。那已经超乎了喜悦,而令她惊讶得发呆了。
  当然,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宏,对胜利的感受也都还很稀薄,而像是在对俯视着GM特装型的他当头一喝似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了:“你们这些家伙,未经许可的在搞什么!”
  是巴宁格的声音。
  “巴宁格上尉,为什么会来这里?”
  蒙夏也慌张地叫喊了。擅自进行模拟战的事被发觉到也还不算什么,但是连自己被打败的丑态也被看到了,难怪他会慌张了。
  宏把显像幕的倍率放大,探寻着巴宁格。在右边的岩石上,有着脚上打了石膏的巴宁格的身影,在他背后站着吉斯。很明显的是他去通知了巴宁格的。
  “总之你们先回到基地去,真是,就是会惹麻烦!”
  留神一看,太阳已经逐渐西倾了,是亚尔比翁完成了修理的时候了。
  同日·17时20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舰内
  “各位,我是舰长席那普斯。本舰将在18:00时拔锚,之后,执行追踪潜逸的尤康级潜水舰之任务。目前的目的地是非洲,要搜索可能存在于当地的,吉翁残党军之据点。这是事关我们联邦军之威信的任务,希望全员都能全神贯注执行。……完毕。”
  席那普斯的舰内广播在播放的时候,宏和蒙夏则正要被送进狭窄而拘束的禁闭室里。
  “不要紧吧?宏。”
  “嗯。对了,吉斯你呢?”
  “我也志愿了啊,参加追击队。”
  “是吗?”
  “因为巴宁格上尉啊,说是要上船担任MS中队长呢。”
  “巴宁格上尉他啊?”
  “既然如此的话,我想我也来试试看啊。说来,我也很够朋友的吧?”
  “那倒是。”
  在旁边的水兵,将他们两人的会话打断了。虽然说是水兵,看来年纪似乎是比宏还大的。
  “抱歉,少尉,时间差不多了。”
  “好的。”
  在吉斯的眼前,厚重的铁门被关上了。在门上所设置的探视窗上,还装上了铁窗。
  “浦木少尉,禁闭1周。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叫唤一声。”
  “好的。”
  水兵又转向隔壁的禁闭室,说着相同的话:“贝尔纳德·蒙夏中尉,你这边也一样。”
  “知道了。”
  机体的擅自使用与损坏、没有许可的模拟战斗、命令及规则的违反,担负着这些责任,二人被下令处以一周的禁闭。当然,这已经是比较温情的处置了,终究GP01是属于军事机密的实验机,就算是被剥夺了军籍,再被关进监狱里去,当事人也是无话可说的。
  在这个处置的背后,有着刚才吉斯所提到的巴宁格上尉的辛劳,以及加以采纳的席那普斯的温情。
  宏在被关上的门扉的内侧,缓缓地,在狭小的折叠床上坐了下来。他现在无法再思考什么,也无法感觉到什么。从昨天早上以来就未曾入睡,大半的时间都在MS的驾驶舱内渡过,脑子已经麻痹了,身体也不听使唤了。
  “好疲倦啊。”
  然后他就这样倒在床上了,也忘了向怀念的特林顿基地告别了。
  过了不久之后,亚尔比翁就依照预定的时刻,从被破坏殆尽的特林顿基地出航了。被夕阳染红的船体,一路航向非洲。
  在下方,基地的人们—直在挥手道别。
  10月15日·13时10分
  澳大利亚西方1200公里之空域。
  亚尔比翁从特林顿基地出航,已经快要经过整整一天了。在舰内各部署,进行着保修、检查的作业,为了随时都可能发生的战斗而进行准备。
  但是作业比舰长席那普斯的预计还要延迟,让他也逐渐开始显得焦躁了。终究是才启航没多久的东拼西凑的成员们,再加上飞马级舰艇在联邦舰队之中又有着特异的构造,细微的故障及差错不断地发生。
  为此,席那普斯为了匡正规律而前往各部署视查。从防空指挥所、主炮指挥所开始,到大餐厅的厨房以至于医务室,他都以那锐利的目光,照映着混沌及喧噪的黑暗。那是需要很大的耐性,近乎要令人休克的作业。
  “据说历代的飞马级强袭登陆舰的舰长,都尝到了不比寻常的辛苦啊。”两脚僵硬地走着的他,突然吐出这句话。他心里想着,希望这纯粹只是迷信就好了。
  从前方的树丛中,出现了巨大的人影。那是吉翁军的陆战用MS,MS-07古夫。手中举着15mm重机木仓,单眼闪动着可怕的光芒。
  被那道目光威压住的吉斯,如同软弱的一只青蛙。而07型把如同大蛇般的伸缩式钢索从手腕伸了出来,
  电热鞭。
  蓄积着从MS的发电机传来的庞大的电流,在瞬间注入敌机,一击必杀的肉搏战用兵器。
  “竟然还挥着那么危险的东西!”
  吉斯将肩上背负的光束加农炮,胡乱地一阵连射。
  他的爱机是新型的RGC-83,被称为GM加农Ⅱ。在左右的肩上各背负了1门大型的光束加农炮,并有着较厚的装甲护身的中距离支援用MS。是继承了和RX-78,也就是和初代钢弹一起开发的RX-77钢加农的系统。
  “落空了?全弹?”
  吉斯惊慌地叫喊着。前方的07型灵敏地左右跳跃,将所有乱射的光束弹全都漂亮地回避了。吉斯摆好架势要再发射加农炮,但是此时,透过通信线路传来了骂声:
  “在搞什么,打了太多平白浪费的子弹了!”
  “可是上尉,这太苛求了,对手太快了。”
  听到这句活,巴宁格的声音更高亢了:“牵制对手的行动,不就是你的工作吗!”
  “我是知道啊。……又到哪去了”
  把敌影给追丢了。他把主摄影向左右移动,搜寻着07型的蓝色的机体。
  正面。07型从正侧面进入了显像幕,距离近在眼前了。
  “哇啊!”
  为了逃避那恐怖的影像,吉斯把背部贴紧着座椅,但是他搭乘的机体仍然呆站在那边,还米不及采取回避动作,从07型的手中,已经放出了猎取猎物的大蛇来了。
  “住、住手啊!”
  但是有个东西把那大蛇的毒牙,在吉斯的眼前弹开了。闪亮的红色光条,那是从背后赶来救援的,1号机的光束军刀。
  “钢弹!”
  吉斯发出欢呼。被灼热之剑切断了电热鞭的07型,果断地将电热鞭从手腕切离,然后一面布下机木仓的弹幕而向后方飞跃。
  好快。只以陆战为目的而开发的07型的跳跃力,是06系MS所不能相比的。留下吉斯,1号机像猎犬似的追击07型去了。
  “我才不会落后呢。”
  但是当吉斯正要踩下脚踏板的时候,又有骂声飞来了:“要我说几次才懂啊,你的机体是什么啊?”
  “那当然是GM……,啊,对了,是GM加农啊。”
  吉斯觉得困窘地垂下了头。
  “是吧,那么你和钢弹一起冲上前去干什么?你只要在后面开炮就行了。要注意着不要被干掉,不要打中友机就行了。”
  “对不起……”
  联邦军从大战时期以来,就一直以格斗用MS和支援用MS编组迎敌的战术做为准则。在战后也未改变这种思想,而产生了GM加农Ⅱ这种机体,驾驶员也依照各自机体的不同性质,而进行不同的战斗技巧的训练。
  当然,这是在物资上有着余力的联邦军才可能采取的战术与阵形,在战力上倒性地不足的吉翁军,除了部分的机种之外全都是泛用型,也就是使用着各方面都可使用的MS,并没有特地去生产中距离支援用MS的遗力。
  无论如何,搭乘支援用MS的驾驶员必须时常注意着周围,对僚机进行支援才行。更何况是像吉斯这样子,要一起去追击敌人,简直是不像话了。巴宁格就是在指责这一点。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是。”
  在垂头丧气的吉斯的面前,显像幕的影像消失了。然后驾驶舱内像是点亮了耀眼的灯光似的,是顶棚在这时候大大地开启了。
  “下来吧,吉斯。”
  巴宁格的声音也是实际的声音,而不是透过通信机的模糊的声音。吉斯带着苦涩的表情,从四角形的箱子里抽身而出。箱子的侧面有A·E的标志,和妮娜胸前闪亮的公司徽章是相同的东西。
  那个四角箱子,是亚那海姆电子企业制造的战斗模拟器,刚才和07型的战斗,也全都是由电脑的计算所产生的虚拟实像。
  虽然说是虚拟实像,但是用来测量驾驶员的实力已经是足够的了。而巴宁格所判定的对吉斯的评价是……。
  “还不行啊,吉斯。伏地挺身一百次,做完了就可以休息了。”
  “了解。”
  “你要有觉悟啊,等到达非洲之后,就立刻以实机来训练,明白吗?”
  “是。”
  在临时安置于MS甲板侧面的模拟器旁边,吉斯立刻开始在做伏地挺身了。撑着铁制的拐杖,巴宁格愉快地在看着,突然.打着石膏的左脚一阵疼痛。他的伤本来应该要躺在床上的,会痛也是当然的。但是对巴宁格而言却不认为是当然的。
  ——在以前,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的,我也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吗?
  环视一下周围,可以看到整备人员们在MS的脚下像老鼠似的匆忙地来来往往的身影。GM特装型两架和GM加农Ⅱ一架。剩下的GM特装型、GM加农、还有GP01则安置在另一侧的MS甲板。
  ——不过,也该要考虑一下小队编组的事了,没有休息的空闲啊。
  他看着机体而思索着,并且把各种的可能性在脑中一一地摸索、审思着。因为专注于这样的思考,所以他没有发觉到从右边靠近的人影。
  “诸位驾驶员的状况如何呢?”
  “是舰长啊。”
  那个人影是席那普斯。
  巴宁格很快地转过身来敬礼:
  “怎么了,舰长,到这种地方来?”
  “没什么,不必在意,算是在舰内散步吧。那么,状况如何呢?”
  对没有注意到这边,而呼吸急促地在继续伏地挺身的吉斯瞥了一眼,席那普斯又再问了。
  “因为是测试驾驶员,所以各类的机种大致都搭乘过,这一点很有帮助,有关操纵方面的基本动作都没有问题。”
  “那倒也是。一般来说,机种转换的训练最少都得将近三个月。”
  “是的。而后就是关于战术方面了,毕竟浦木、吉斯两位少尉,除了那次追击战以外都没有实战经验。”
  “浦木……”
  席那普斯念着有点印象的这个名字。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下去了:“哦,是那个担任1号机驾驶员的年轻人吗?”
  “是的,是浦木宏少尉。”
  “他现在,正在‘个人房间’里待机中是吧。”
  巴宁格看到席那普斯的嘴边泛起了笑意,他的脸变得有点黯淡了:“先前那件事,实在很对不起。”
  但是席那普斯也不想去追究擅自使用1号机的罪责:
  “巴宁格上尉,事情已经过去,而且有关MS及其驾驶员的事,都完全委任于你了。关于1号机也是同样的,战力必须做有效的运用才行。”
  “那么……舰长,”
  “申请文我看过了,让新任的少尉担任1号机的驾驶员,那也不成问题,一切有劳你了。”
  “非、非常感谢您,舰长。”
  他的表情也逐渐开朗起来了。巴宁格再次向席那普斯敬了礼。
  “一百!”
  在旁边,完成了伏地挺身一百次之考验的吉斯,狼狈地倒在地板上。
  同日·15时40分
  在火柴盒似的房间里,宏呆然地眺望着灰色的墙壁。
  昨天他被关进这房间之后,立刻就睡得像死人一样,而在几小时前才好不容易地醒来,重新再确认了自己所处的状况。
  从加了铁窗的窗口所看得到的风景,都是云朵和波浪相连的景色,现在完全无法得知此地是在哪里。只是约略地掌握了时间的经过而已。
  留神一听,从墙壁对面可以听到荒腔走板的歌声:
  可爱的那女孩是位淑女。
  那钢铁的手儿就算要拥抱,
  不管是睡是醒也都觉得扫兴啊。
  今天的我也在箱子里。
  明天也一定是在箱子里。
  如果是棺材那还值得安慰。
  虽然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宏没听过这首歌。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这首歌是年战争末期,在MS驾驶员之间流行的歌曲,不知道是什么人流传出来的,像是即兴创作的曲子。
  不过听起来很刺耳,问题不在曲调或歌词,而是唱得太烂了。
  就像是齿轮断了的可动轴所发出的磨擦声啊。宏对所听到的歌,如此地酷评了。
  在唱歌的人是蒙夏。被关进狭小的禁闭室里的蒙夏,闲着没事,只有唱着歌来疏解心情。当然,也是有着要让隔壁的宏厌烦的意味在。
  “抱歉,能不能请你安静一点啊?”
  宏忍不住地叫喊了,但是荒腔走板的歌声还是没有要停止的情况。就在宏的忍耐快到达极限时.出现了意外的救世主了。
  “这是什么声音?”
  是女性的声音。宏虽然在一瞬间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但是隔壁的蒙夏代替他叫出了那个名字:“妮娜小姐!这不是妮挪小姐吗!”
  “可真是热闹啊。”
  “妮娜小姐,来面会我吗?真是谢谢。快啊,让我看看你的脸,你那美丽的脸。”
  蒙夏对着通道滔滔不绝地说着像在演戏般的台词。但是,从门上的小窗露出脸来的,并不是妮娜。
  “你想要看看美丽的脸是吧?来啊,好好地看吧。”
  那是摩拉。突然露出脸来的摩拉,让蒙夏也大吃一惊。而后为了掩饰那份惊愕,就对着摩拉开骂了:“什么啊,这不是大块头姊姊吗?给我退到一边去吧。妮娜小姐呢?你把妮娜小姐藏到哪里去了?呃?”
  摩拉并没有生气,她用拇指指着隔壁的房间:“妮娜才不是来找你的,现在,正在和隔壁的浦木少尉在谈话当中。”
  “什么?和浦木?”
  妮娜正如摩拉所说,正在旁边隔着小窗和宏继续在谈话。
  “妮娜小姐,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从小窗里所看到的妮娜的脸,看来非常的疲倦,但是并没有不高兴的神情,反而还浮现着柔和的笑容:“浦木少尉,你正式地被认可为1号机的驾驶员了。”
  “我吗?”
  的确,和蒙夏中尉是以1号机为赌注而进行了模拟战,并且赢了。但是以事后的经纬来看,让他认为担任驾驶员的事又会归于白纸了。  在疑惑之后,宏又坦率地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了:“真的吗?妮娜小姐。”
  “嗯。巴宁格上尉、席那普斯舰长也都已经许可了。”
  “是这样呵……”
  “啧,根本只是侥幸获胜而已嘛!”
  蒙夏在旁边打岔。不过妮娜回应他的话,却痛烈地刺人蒙夏的胸口:“真是没有男子气概啊,中尉?说出口的话,又要不算数吗?”
  “蒙夏中尉,妮娜说的没错啊。”
  “罗嗦!”
  蒙夏就此不再多说了,大概是被说到痛处了吧。亏他还那么充满自信,却还是很狼狈地被宏打败了啊。
  在蒙夏沉默起来之后,妮娜继续说了: “那么,少尉,我也取得上尉的许可了,这个……”
  从递送食物用的小门,妮娜把厚厚的一叠档案交给了宏。档案的封面上写着GP01的文字。
  “这是?”
  “追击2号机,以及和蒙夏中尉的模拟战当中的稼动数据及其评价,还有1号机的详细诸元。另外一叠,是我制作的技术手册。在关禁闭的期间,请你把它看一看,”
  “这个是,特地为了我……?”
  “嗯。”
  “谢谢你。不到一天就制作出这么多的资料,我知道那是非常辛苦的,真的很谢谢你。”
  在门的那一边,宏对妮娜表达感谢之意。而那太过坦率的反应,使妮娜不知所措。因为她一向认为军人往往是不懂得通融,且相对的,自尊心又倍于常人的人种。
  不过回过头来想,这个宏在大致上是没有所谓的军人的气质的,不论是以好的意味或是不好的意味来说。
  “哪,哪里。我以前也说过的,只要能够好好地使用我的1号机,那就好了,只是如此而已。”
  “我明白,我会努力去达到这个要求的。还有在和中尉的一战当中,右腕的驱动器发生了倒转的现象,要向你道歉。”
  “你说倒转……你知道这件事?”
  “是的,在最后那段时间,受到影响而使右腕的举起有点迟缓。”
  右腕些微的迟缓,为1号机进行保修的妮娜当然知道这件事,但是,那是以整备用机器的敏锐的感测器才判断出来的,勉强还在容许范围内的偏向数值。搭乘的驾驶员只靠感觉就能判别,这实在令人有点难以置信。
  但是宏的确是掌握到了。
  ——的确,能够托付1号机的,除了这位浦木少尉以外,或计没别人了。
  妮娜在心底想着。并且也感谢他能在那天的模拟战中取胜。
  “妮娜,差不多该走了。”
  摩拉拍了一下在沉思中的妮娜的后背。
  “啊啊,是啊。”
  妮娜和摩拉一起,快步地要离开此地。但是在中途,想起了忘记转达的事,又再转过身来:“少尉,亚尔比翁明天会到达非洲。从这房间出来之后,请你以核心战斗机执行侦察任务。这也是上尉所交待的话。”
  “以核心战斗机?”
  “想尽早熟悉1号机的话,使用它会比使用模拟器来得有效。”
  核心战斗机虽然因为其优异的潜在能力而被登录为战斗机,但平常不过只是收纳在1号机胸部里的逃生舱而已。不过反过来说,习惯了核心战斗机,也就等于是习惯了1号机了。
  “我明白了,妮娜小姐,我会期待的。”
  “还有,少尉,”
  “啊?”
  “如果下次,再遇上敌人的话……”
  妮娜在这边把话给中断了,然后在等着看宏会如何回答,她注视着他的眼眸。
  宏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下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地做。”
  妮娜在测试宏的心意,而宏也给了她很好的回应,妮娜觉得这样就够了,可以把1号机交给他。她如此地判断了。
  “不过,你得先从这里出来啊。”
  妮娜略带微笑,就这么消失在通道的深处。在背后,察知妮娜的心情的摩拉,愉快地憋住了笑意。


第04章 热砂的攻防
  10月23日·09时14分
  非洲·坦桑尼亚地区
  先来说说历史。
  吉翁军预估独立战争并无法依照当初盘算的短期决战来终结,为了确保持续战争所必要的地下资源,而将无数的侵攻部队降落到地球上。那是历史上空前的大降落作战。
  天空被吉翁的降落用舟艇所掩盖,面临突来之敌袭的居民们,争先恐后的寻求逃生之道。联邦军也拼命的尝试着抵抗,但是联邦当时的地面兵力和宇宙战力相比,是难掩其贫弱的,对于由天而降的钢铁的恶魔——MS的侵攻,他们是无法抵挡的。
  ——如果没有在“鲁姆战役”败退的话,就可以在轨道上迎击降落部队了。
  被推崇为大战时期最具功劳者的雷比尔将军,据说在接到各地传来吉翁侵攻的报告时,曾经这么说过。
  在大战爆发后不久的SIDE5会战,俗称为“鲁姆战役”的一次舰队战当中,联邦军最贵重的宇宙舰队丧失了半数以上。
  就这样的,也未受到多大的抵抗,吉翁军持续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降落作战。在北美、中亚、东欧、以及中非,成功地进驻了许多的侵攻军。
  但是本土遭到蹂躏的联邦军并未就此作罢,凭仗着其国力而重建了战力,终于在11月7日,在欧洲发动了一次大反攻作战“敖得萨”。在这场战役中,欧洲的吉翁军败退了,而以此为契机,吉翁地上驻留军也急遽地开始崩溃了。
  在北美洲、在非洲,为了将栖居在地球上的吉翁军赶回宇宙,联邦军是在宇宙世纪0079年的12月上旬,开始展开扫讨作战。而直到终战之前的这一个月之间,虽然从轨道上来的补给逐渐断绝了,但是勇敢的吉翁兵士们仍然继续地战斗,从不怀疑自军的胜利。
  而他们的战斗,至今也仍在继续着。
  宇宙世纪0080年1月1日,地球联邦政府与吉翁共和国政府之间,缔结了终战协定。但是,这个充满欺瞒的协定,在宇宙中产生了以迪拉兹舰队为首的独立舰队,而在地球上,则促成了无数的地下组织的结成。
  特别是在非洲,由于原本联邦军的据点这里就很少,因此就变成了许多的地下组织在横行的恶魔的巢穴。甚至于整个村落全都是残党军的例子也并不稀奇。
  而在此地,位在于可以仰望乞力马扎罗山的平原里的金巴莱多基地,也是顽强地持续着抵抗行动的残党军巢穴之一。
  金巴莱多,这原本并不是基地的名字,而是出产雷射通信所使用的钻石的一处地下矿脉,
  但是,将山岳垂直地挖掘而构成的地下矿山,是处很适合藏身的场所,非洲的残党军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将此地做为根据地了。
  耗费三年的时日所改建的坑道内,已经有点地下要塞的模样了。而特别引人注目的部分,大概就是有着各种机型的MS并列,构成基地之主干的大地洞吧。
  而这个大地洞,现在正被不绝于耳的欢呼声所笼罩着,数重的回音相叠、震动着在场的人们的胸膛,那是欢呼的鼓动。
  那份鼓动,也震动了表现着吉翁军人的自豪而雄立着的卡托的胸膛。
  “欢迎来到金巴莱多,卡托少校。”
  迎接着从搭乘用升降台上走下来的卡托的,是一位夹杂着白发的中年男子。
  他有着似乎和军人不太相称的温和眼神,但是卡托看见了隐藏在那眼眸深处的不屈的斗志,看到了还一直在微微地燃烧的,吉翁军人的魂魄。
  “感谢您对此次请求支援的回应,东非方面第3突击机动师团司令,诺渊·比特少将。”
  “该加一个‘原’字吧,少校。现在我所接管的,不过只是几架MS和百余名的官兵而已。”
  “能够一直维持下来,可以看得出完全是靠着阁下的才干。”
  卡托并不是会说奉承话的人,这是他发自真心所说的话,而比特也了解这一点,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傲气的回应着:“哪里,这也多亏以前迪拉兹阁下所做的支助,即使对只有微不足道的战力的独立部队,也是如此的关照啊。”
  说着,两人紧紧地握了手。
  从手掌中的感触,卡托看出了这个男子和自己一样,也是MS驾驶员。
  “非常抱歉,阁下,要请您尽快……”
  “我了解。”
  突然,背后响起了钝重的金属声,卡托回过头去,他看见2号机脚部被固定住,像在滑行似的往地洞内移动,它是被整备用的移动式台座所运送着。
  “HLV已经做好准备了,之后就只有等候时机的到来了。”
  “阁下……”
  “我一定会把你和钢弹送到宇宙去的,一定啊。”
  同日·11时20分
  非洲·坦桑尼亚地区
  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狭窄视界之中所映照的景色,只有起伏激烈的黄土色大地,和分布各处的灌木而已。此外所能看到的,只有偶尔穿越了视界的野兽群,以及耸立在前方的乞力马扎罗山而已。
  妮娜放下了望远镜,叹了一口气。
  到达非洲之后已经过了八天,还是完全未掌握到2号机的行踪,在焦躁的第一舰桥里布满了紧张的丝线,包藏着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绷断的那种脆弱与危险。
  而首先切断了这紧张的丝线的,是发出实在令人想发火的声响的舰内警报。
  “怎么了?事故吗?”
  席那普斯皱起了眉头.询问了坐在后方的左舷操作员西蒙。
  “不是的,是在右舷MS甲板,那个……”
  和妮娜一样,在脖子上挂着望远镜的巴宁格,战战兢兢地询问:“西蒙军曹,难道是,那些家伙……?”
  那些家伙,是指从大前天的夜里就不断地引起纠纷的蒙夏他们。
  三天前,宏和蒙夏终于从禁闭室被释放了。而后宏接到了以核心战斗机搜索敌基地的命令,而蒙夏则接到了待机命令,各有任务。但是如同是要补回在禁闭室失去的那一星期似的,蒙夏在内舰到处乱来。那旁若无人的举动,特别是引起了舰内的女性船员的恶评,也就是说,就是那种“内容”的恶行。
  “就是那个‘难道是’,好像是和整备班起了纠纷了。”
  西蒙敲打了手边的控制面板上的键盘之后,侧面的小型显像幕里,鲜明地播映出了MS甲板的状况。
  “你干什么,大块头姊姊!”
  “你们这些家伙,要我说几次才明白,不准再对我的部下出手!”
  “嘿,我说蒙夏,这位大姊说,希望你也摸摸她的屁股啊。”
  “谁要啊!”
  “罗嗦死了,大块头的女人!”
  “你说什么?”
  在显像幕里,蒙夏、贝特他们二人,正和摩拉打起架来。席那普斯一直沉默地注视着那影像,而巴宁格对他的沉默反倒觉得惶恐,他故意地大声喊叫并且向通往外侧通道的门走去:“那些混蛋东西!这种小孩子的游戏想要玩到什么时候啊!”
  越是身经百战的驾驶员,在非战斗时就越会尽情去狂欢,因为不知道自己何时将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是这已经是玩得太过火了。对着正要离开舰桥去训诫他们的巴宁格,席那普斯丝毫不掩饰焦躁的说了:“上尉,那些无赖们的管理应该已经是交代给你了,若是再有纠纷发生可就很为难了。既使不是如此,本舰的统御管理原本就说不上是万全的了。”
  “我明白。驾驶员的教育,我会负责执行。”
  席那普斯的话,像是刺在背上的锐利的箭。敬礼之后,巴宁格匆忙地离开此地。
  ——这些混蛋,我也一样想要大声叫喊的啊。
  他在心中咒骂着。
  “真是的,MS驾驶员就是那样啊,老以为自己是主角。”
  西蒙的一句话成为了开端。
  “真是麻烦啊,在这种忙都忙不过来的时候,还引起这种骚动。”
  “MS驾驶员都是那个样子的吗?”
  航法士哈里达、右舷操作员史考特相继地发了牢骚,一股不像是在作战行动中的军舰所该有的气氛在漂荡着,这些琐碎的会话使席那普斯更加心烦。而更不巧的是,随着显示收到通信的电子声响起,通信士摩利斯以带着不满的声音做了报告:“舰长,又是贾布罗来的。真是的,今天这已经是第五次的催促了,可真是烦人啊。要如何……”
  他无法再说下去了,因为冷静的席那普斯所未曾有过的包藏怒气的声音慑住了他:“这里是军舰,而此地是舰桥,总不能使用电话答录机吧!”
  “对,对不起。”
  四周突然变得静悄俏的,只有冷却着非洲热气的空调声在响着。席那普斯在隔了一次呼吸之后,对摩利斯下达指令:“抱歉,帮我接过来吧。”
  “了解。”
  站在窗边的妮娜,面对这令人难以容身的气氛.不由得地转过身去。她仰望着窗外,面对着那近乎异样蔚蓝清彻的天空,拿起了望远镜。而后她将一丝希望寄托在所窥见的视野中,寻觅着2号机的机影。
  军方上层已经达成了如果在夺回上有所困难,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可将它破坏的结论。做为新时代的MS之先驱而诞生的两架钢弹,其中一架却要凄惨地被破坏,光是想像就令她背脊发冷。
  但是妮娜对2号机所搭载的核弹的威力,是十分地明白的,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它被用在无辜的人们身上,这一点她也了解,但是身为一个技术人员,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能在不损坏的情况下将2号机夺还。
  ——是什么时候开始错乱的呢?是从和那个人、和那个亚那贝尔·卡托相遇的时候开始的吗?
  妮娜在麻痹的脑里,如此地寻思。
  “别开玩笑了!刚刚还被上尉狠狠训了一顿,真是没好事啊!”
  蒙夏从牌堆中,抽出了和所丢出去的相同张数的牌。是红心3和方块8。
  “这是什么烂牌啊,要叫我去上吊吗!”
  他就这么把五张牌一丢,开始大发牢骚:“不打了不打了,牌运太差了。”
  “那也没办法啊,中尉。”
  在劝诫他的亚德尔把牌一摊开,那里有四张老K的脸在并列着,看到这—手牌的蒙夏更是不高兴地叫嚷了起来。
  “真是拿你没办法。说要打牌的人,可不就是你吗?”
  贝特拿起蒙夏抱着的白兰地酒瓶,很快的喝了一口,火热的液体烧灼着咽喉。蒙夏很快的,从贝特手中抢回瓶子。
  左舷MS甲板的小通道上,闲得发慌的蒙夏他们是在玩扑克牌,但这种小玩意,并不能满足蒙夏。
  “真是的,可让妮娜小姐彻底的讨厌了……”
  “你还是死了心比较好吧,中尉。”
  把散乱的扑克牌整理好的亚德尔,是三人之中第一的良识派。而贝特虽然是挺着蒙夏,但是他做事总还是有所思虑,说来诸恶的根源,应该可以说是蒙夏了。
  而这个诸恶的根源,正倒在地板上发出可怜的声音:“真是太出丑了,虽然是偶然,竟然会输给了那个小子啊。”
  “那是靠钢弹的性能啊,别在意了。”
  “不,我不甘心的是,没能在妮娜小姐面前出风头啊!”
  看着像是闹别扭的小孩一样的在扭动手脚的蒙夏,亚德尔和贝特都觉得伤脑筋。但是心里又想着,虽然是这样的家伙,总还是生死与共的伙伴,也不能不理他啊。
  “抱歉,可以借过一下吗?”
  一个男子低头看着在地上扭动的蒙夏,小心翼翼地问了。那是个脸色非常苍白,枯瘦的男子,手上抱着厚厚的一叠列印纸。
  “要过去就过去啊。”
  蒙夏在地板上上躺成“大”字形,明显地是在刁难。“就来打打架消磨一下时间吧”这样的意图非常明显。
  “那么就……”
  丝毫不介意的,那男子就跳过蒙夏的头,转过了通道了。
  “什么啊,那个像骷髅似的家伙?”
  “好像是亚那海姆的派遣技师啊。不过,跟着来的只有妮娜小姐和那个男的,其他的都留在基地了。我记得好像是叫做欧比尔吧。”
  “嗯。亚那海姆的啊……”
  “怎么了啊?蒙夏。”
  “是亚那海姆的人,也就是说知道很多妮娜小姐的事,是吧?”
  对蒙夏的话,亚德尔若无其事地回答了:“那倒是,因为在相同的开发小组嘛。”
  “好啊!把那家伙抓起来,好好逼问有关妮娜小姐的事。这是个好办法吧?”
  “中尉?”
  “这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百姓蜂起吧。……我很博学吧?嗯?”
  “应该是百战磨练吧?”
  “不,是百战不息才对啊。”
  但是根本不听贝特和亚德尔的订正,蒙夏就宛如脱兔的冲过去追欧比尔了。那股气势,把亚德尔整理好的牌又弄得散落一地。
  “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
  “别理他别理他,这就像病情在发作一样啊。”
  “是吗?”
  在为之愕然的亚德尔和贝特的背后.响起了高亢的金属声。一看过去,是宏所搭乘的核心战斗机,现在滑进了飞行甲板而正要勾住着舰制止索。
  他是从侦察任务中归来了。
  在有如玻璃鸟笼的核心战斗机驾驶舱内,宏慎重地将操纵杆倾斜。
  “相对速度,确认同步。导引感应器,捕捉。”
  “捕捉到了。就保持这样子。”
  从驾驶舱盖的挡风罩骨架上所展开的照后镜望过去,看到导航人员正在跳舞。当然那并不是一般的舞蹈,而足正传达确认进入的操作信号。
  宏就这样缩小油门,慎重地,保持着高度。
  核心战斗机的着舰,和一般的航空母舰传统作业不同.而是以非常奇异的力法来进行的。通常的舰载机都是由航空母舰的后方进入,而就这样降落在飞行甲板。但是那是浮在海上的航空母舰的情况。至于将大气向后推而在空中航行的亚尔比翁,则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方法。
  舰载机的核心战斗机,要绕到亚尔比翁的前方而减速,最后要降到比母舰还低的速度,然后就这样,由亚尔比翁所开启的前方格纳库吞入,用这样的方式,请你想像—下沙鱼在游泳的当中张开大嘴,把小鱼吞进去的情况,沙鱼就是亚尔比翁,小鱼就是核心战斗机。
  但是,为什么会采用这种极端不自然的着舰方式呢?那是有理由的。
  可说是一团高风阻结构的亚尔比翁在大气中飞行时,其后方会卷起激烈的乱流,这是因为它原本就是宇宙舰,注重机能性更甚于气体力学而造成的结果,但是如此一来,在大气圈内对核心战斗机的运用会有障碍,因而就采取前面所提到的着舰方式,做为解决的对策。
  而在亚尔比翁之前的飞马级舰,是采取在前方突出的MS甲板下方放下着舰钩,以此来钩住核心战斗机的,这种极端危险的方式。
  不过不管用哪种方式,要在空中飞行的舰艇上着舰,都肯定是件很危险的事。就连浮在海上的航空母舰上的着舰,也都困扰着许多的飞行员们将近一个世纪之久了。而着舰时所失去的机体比战斗时失去的还多,这个事实,不管在海上母舰或是宇宙母舰也都是一样的。
  “相对速度,继续保持……”
  宏一边自言自语的进行着舰作业。机体已经进到可视光导引光束的诱导路线上,航向没有问题。
  ——镇定点,昨天两次不是都成功了吗,今天也会顺利的,今天也……。
  “高度低了一些,把机首抬高上来。”
  “了解。”
  对导航员的声音敏感地反应,宏微微拉动操纵杆。他可以感觉到高度拉高上来了。
  “就这样子。就这样子,过来。”
  “呃!”
  照后镜中的亚尔比翁已经看不见其轮廓了,只有由后方逼近而来的进入口映照在视界中。到了这时候就已经无法重来了,只有相信着成功而去进行了。
  “好!”
  在导航员叫喊的同时,机体起了一阵冲击,着地了。在宏的左右的风景,从天空的蓝色变成了金属色,已经进入亚尔比翁的甲板内了,安心感充满了宏的全身。
  ——成功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第二次的冲击袭击了宏。
  “怎么了?”
  不是很大的冲击,但是看到作业员一窝蜂的跑出来,宏明白是发生了某种问题了。
  核心战斗机就这么减速,在飞行甲板上静止了。宏同时进行打开驾驶舱盖和脱下头盔的步骤,很快地从机体上跳下来:“不要紧吧?”
  像是在巡视着机体的摩拉回答了:
  “不要紧,只是轻微的擦撞。”
  “是吗……”
  宏把着舰的紧张和对于冲击的不安,这两方面的安心感,混合在一口气里吐了出来。
  “我也说过好几次了,预备的核心战斗机只有一架,所以要慎重啊。那么,正如通信中说的,这一次也还是没能发现什么吗?”
  嗯。
  宏的表情黯然了。而询问他的摩拉,也是一样的。
  同日·11时50分
  巴宁格以拐杖敲打着地板,不开心的在亚尔比翁的通道上走着。他不想待在舰桥,主要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就算待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席那普斯舰长也焦躁起来了,大概是在为贾布罗的高文中将担忧吧。
  再怎么说,非洲的原野太广阔了,不是只靠一艘亚尔比翁就能搜索得完的。虽然也派遣了搜索机、哨戒艇,但那也是只有隶属高文将军派系之直属部队的机体而已,终究还是不够的。
  ——贾布罗的高官们,如果能为现场的状况多着想一些,也就好了啊。
  拿起望远镜,巴宁格从通道的窗口俯视外面的景色。那并不是有着想要探寻的明确意志所做出的行动,而是有一半已经习惯化的行为。
  “上尉!事情不好了!”
  巴宁格认出了大声喊叫而跑过来的男子,那是蒙夏。
  “怎么了,你这家伙又惹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是在开玩笑吧?”
  对着巴宁格吐着急促的呼吸,蒙夏摆出了笑脸,而闻到他的吐气的巴宁格,又皱起眉头了:“好臭,你又大白天的给我喝酒了吧!”
  “等一下,你看这个。”
  “呃?”
  蒙夏对巴宁格出示了手上的一张纸,那是标示着复杂的数值及图形的列印纸。巴宁格有着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的知识。
  “这东西,不就是本舰性能诸元的一部分吗?而且还仔细地加了注释。这是在哪里拿到的?蒙夏。这种东西,可不是轻易就能印出来的,机密等级是3,不,差不多是4吧……”
  面对巴宁格的剑幕.蒙夏畏缩地说了:“等一下啊,这是亚那海姆那个脸色苍白的家伙,叫做什么来着……”
  “欧比尔,尼克·欧比尔。”
  “对、对,就是那个欧比尔啊。是在他正要从情报检索终端机上列印出来的时候,被我偶然地发现的啊。不过当我出现的时候,他就好像很刻意的走掉了啊。”
  蒙夏指着巴宁格拿在手上的列印纸:“还很糊涂的,掉下了其中的一张,就走掉了。”
  “嗯……”
  巴宁格已经没有在听蒙夏的话了。他闭上眼睛,手叉在胸前地沉思着。过了不久,他询问了蒙夏:“这件事情,你有告诉过其他人吗?”
  “没有。啊,对了,如果告诉妮娜小姐的话,她会不会很高兴呢?上尉!”
  “混蛋!跟我一起到舰桥去!”
  “啊?”
  仍没发觉事情的重大性的蒙夏,被拖着带到舰桥去了。
  另一方面,身为“天使斑虾”的尼克·欧比尔,也还未发现到,自己的身分已经被发觉了。
  同日·12时30分
  金巴莱多基地
  “为了吉翁的复兴。”
  “祈求‘星尘’的成功。”
  举起斟得满满的香槟,二人互相干杯了。清澈的声音响起。卡托向对面的比特少将行了个礼,将杯中的液体喝干了。
  “是62年份的吧,夏陶·圣佛律尔。”
  “了不起。已经是最后一瓶了,但是能让兵士们所景仰的少校喝下,香槟也算是一偿宿愿了吧。”
  “要这么说的话,阁下更是武人的典范。三年来,还能让这个基地维持下去。”
  卡托环视了一下。这里是设置在金巴莱多矿山内部深处的居住区的边缘,比特的私人房间。
  就算是客气地说也说不上是宽敞的房间,但是精美而素净的日用家俱,可以看得出比特的品味之佳。在壁上将吉翁国旗与军旗互相交叠的挂着,在旁边安置了基连·查比的肖像画。而在另一面墙上,则贴了显示他的战历的几张照片。
  白雪覆盖的欧洲森林、撒哈拉的砂尘、地中海的阳光。有一张是和部下们在一起,另外一张是在爱机06S的肩上,而还有一张,是抱着在某处捡到的小狗。
  那可以说是比特身为军人以来的足迹。一个男人的生涯,被鲜艳地烙印在相片纸上。
  “我失去了许多的部下,MS也只剩下十架左右,弹药和补充零件也快要用尽了。”
  比特在沙发上坐下,继续说着:“以这座基地来说,也只是把原本就有的钻石矿山遗迹修建而已,在建造上并没有花多少工夫。”
  “可是多亏了阁下,才能够将钢弹2号机运往宇宙。”
  “那是在降落作战时残存的HLV,虽然是老旧了些,但是定期检查是不曾松懈过,你就好好地运用‘她’吧,这可能是在非洲所残留的最后一架了吧。之后的事,就全托付你了。”
  为了战斗、不,为了无从战斗而只是潜伏的日子已经精疲力尽的一位军人就在眼前。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只能等死而已。卡托在比特的身影中,看到了一只已经无法飞行而痛苦挣扎的老迈的鸟。
  “阁下,真是对不起。受到您如此尽力的协助,却不能将‘星尘’的全貌告诉您……”
  咬紧着牙,卡托向比特致歉。
  “所谓的作战就是如此。接着在发射HLV之前的这短暂的时间,就只要悄悄地掩声掩息,不要被联邦发觉就行了,就如同鼹鼠一样啊。”
  “阁下……”
  比特没有回应,他打开附近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铺着天鹅绒的小箱.然后以守望着幼儿的祖父一般温和的眼神,看着里面的东西。
  在小箱之中,如同将非洲的天空封存起来似的,绽放着深湛的苍蓝色泽的小石子,被收藏着。
  蓝钻。
  那是在这座矿山挖掘到的。虽然很高价,但是因为折射率的关系,反而无法使用在原本的雷射通信上,而被送到比特的手中。
  比特是位谨守立场的聪明人物,他并未把这钻石当做私人财物,而始终是视为基地的资产来管理。
  他把那颗苍蓝的石子在手上把玩了一了,而后转向了卡托:
  “一切都是为了‘星尘’作战,而且也为了新的吉翁。”
  同日·同时刻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亚尔比翁的舰内响着警报。
  这次并不是因为蒙夏他们无聊的争风吃醋。在通道中响起的木仓弹声,就证明了此事。
  避过木仓弹,颤颤倒倒地跑着的男子,追赶他的,是腋下夹着小型机木仓的警备兵。如同在追捕猎物的猎人,警备兵把男子赶进了通路的深处。
  就像是在猎狐狸,但是在逃窜的并不是狐狸,而是亚那海姆的尼克·欧比尔,又叫做“天使斑虾”。
  “通告全舰警备兵,亚那海姆的整备技师欧比尔,正在左舷甲板区域逃逸当中,请尽快将之发现、并加以拘捕,视状况需要可将之射杀,重复一魔,视状况需要可将之射杀。”
  可将之射杀。
  听到这句话,欧比尔像在发狂似地寻找着出口。但是这里如同浮在空中的牢狱,并没有出口。
  “可恶、可恶!”
  心肺像是要破裂似的,欧比尔在逃避着警备兵。不过他的脑里灵光一闪,他找到了唯一的出口了。
  “没想到,他竟然会是间谍啊。”
  席那普斯坐在舰长座椅上,注视着列印纸。在他的旁边是巴宁格,还有蒙夏。
  “在抢夺2号机的时候,卡托能轻易地潜入基地也是……”
  “嗯,一定是有欧比尔在带路吧。不过话说回来,迪拉兹舰队看来是有相当的组织力啊。”
  “但是,如果顺利的话……”
  妮娜垂头丧气地,走近了正在谈着这些话的席那苦斯和巴宁格。然后她低着头,喃喃地说了:“真对不起,舰长。亚那海姆的人员之中,做出、做出了这种事……”
   之后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发觉到她的眼里现在还含着泪水,席那普斯以温和的口气对妮娜说了:“不,也多亏如此,才能知道吉翁残党军的基地。妮娜小姐你不必在意。”
  “妮娜小姐,我贝尔纳德·蒙夏,为你找出了间谍了,请你别忘记啊。”
  即使在舰长面前,蒙夏也不改平常的态度。巴宁格用拐杖的前端,狠狠地戳了他的脚。
  “舰长,左舷甲板的起飞舱门桩开启了,是从甲板内的管制所启动的。”
  左舷操作员西蒙做了报告,席那普斯暗自高兴,这正如预定。
  “好,就这样把他赶出去。依照预先的筹划,核心战斗机是可以飞行的状态吧?”
  “是的。”
  舰桥的全体人员,都把眼睛朝向正面显像幕。可以看到焦急的欧比尔,正拼命地要潜入核心战斗机的驾驶舱。那是监视摄影机所拍到的影像。
  “核心战斗机,起动用电源接续,引擎发动。”
  “该说是很了不起吧,手法利落啊。”
  显像幕里的核心战斗机的引擎点火了,喷射气流从后部的向量喷射口喷出,那气势徐徐地逐渐加强。
  “核心战斗机,离舰了。”
  在西蒙发声的同时,核心战斗机如同被鞭打的赛马似的冲出了飞行甲板。从正面,舰桥的窗口,可以看到逐渐飞远的机影。
  “好,顺利地把他赶出去了。对空机木仓、扫射,但是可别打中啊。”
  对着飞远的核心战斗机,几道绿色的闪光射出了,那是亚尔比翁的对空雷射机木仓。经由兴复合感测器连动的射击管制系统来控制,是百发百中的光束子弹。
  然而绿色的闪光根本没有擦到远去的核心战机。如果是实战的话,舰长应该已经在大声督促了,但是这次是故意不打中的,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席那普斯转向了右舷操作员史考特: “别追丢了啊,这样就能找出残党军的根据地了。”
  “了解!”
  史考特手边的雷达显示幕,投影出发光的光点。这微弱的光点,是现在的亚尔比翁所能依赖的唯一线索了。
  同日·13时10分
  金巴莱多基地
  在地洞之中,一发炮弹垂直地耸立。
  炮弹上接系着无数的管线、线路,从那接续部冒出了白浊的蒸气。仔细一看,炮弹的侧面有道四角形的门,穿过那扇门,1架白色的MS正要被搬运进去。
  是GP02A。
  这就可以充分理解到这颗炮弹有多么巨大了。
  Heavy lift Launch Vehice。HLV,大气圈脱离艇。是沉睡在金巴莱多基地的地下深处的,一年战争的遗儿。
  那架HLV被灌进了推进燃料,在相隔三年之后,进行着射向宇宙的准备。
  “这样子来看,倒是很壮观啊。”
  卡托坦率地吐出了感想。要乘坐那个上到宇宙,想到这件事,就令他按捺不往。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心情,比特像是在教诲似地说了:“再过不久,准备就完成了,只要再忍耐一下啊。一小时后的发射,将会是这座基地最大的战果吧。”
  “是。”
  但是在此时,一个兵士带着紧张的消息跑进来了:“暗号名称‘天使斑虾’传来电讯:‘逃离亚尔比翁,请求保护’,以上。”
  “亚那海姆的欧比尔发出的吗?失手了吗?那个家伙。”
  卡托苦涩地喃喃说着。就只剩一个小时了,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他在心中咒骂着欧比尔的无能。原本欧比尔就不是吉翁军人,因此对于“星尘”的成否,兴致也并不浓厚。虽是如此,但是在这紧要关头……
  另一方面,比特在一瞬的思索之后,立刻转过身来面向着那个兵士。剩下来的方法,只有一个了:“就算这么放着不管,由飞行航道也会被判断出地点。好吧,让可以出动的MS出动吧。”
  “啊?”
  “我们要反过来利用欧比尔的动向。”
  同日·同时刻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舰长,欧比尔正在向残党军要求接触。成功了。”
  史考特以开朗的表情报告着。
  “好,巴宁格止尉,MS队出动。残党军的基地,就在欧比尔机的前进方向,重复一次,敌方基地在欧比尔机的前进方向。”
  席那普斯对着舰内通话用的通话器叫喊。几乎没有间隔的,在发进指挥所的巴宁格传回了接获命令的声音:“了解。这下子可以和望远镜说再见了。”
  像是听到了他那雀跃的声音似的,亚尔比翁的MS弹射器逐次开启了。
  弹射器在平常,为了避免敌人的攻击及漂流物所造成的破损,都收纳在舰身前方的突出部、MS甲板内。但是一旦要出击的时候,在不到数秒之间,就会现出它那全长近乎80公尺的全貌。
  亚尔比翁把左右两舷的弹射器都伸展开来了。那形态就如同伸出它那两柄长木仓的骑兵。实际上飞马级舰艇正因为那特异的形状,也被旧吉翁军称之为“木马”。
  而在相当于这木马的前脚之部位的MS甲板之中,蒙夏和贝特的GM特装型、吉斯和亚德尔的GM加农、以及宏的GP01都在待机位置。而在脚下抬头看着他们的巴宁格,以无线电告知他们的小队的编组:“蒙夏,你负责指挥A小队。”
  “了解!”
  蒙夏以理所当然的口气接受了。但是下一句话,则使他惊愕。
  “亚德尔和贝特就此待机。”
  “待机?难、难道是……上尉?”
  “在A小队的有,浦木和吉斯,你们两个。蒙夏,带他们两人出去。”
  “等、等一下,上尉,这可不是修学旅行啊”
  “这是命令!”
  “要叫我带两个还有尿骚味的小鬼出去吗?”
  蒙夏一边说着,将GM特装型移动到升降机上。在脚下,甲板作业员打出了表示“完成出动准备”的手势。
  “尿骚味?”
  吉斯在GM加农的驾驶舱内不由得地向后一仰。但是宏则是轻松地回了蒙夏一句话:“中尉,我会带着尿布同行的。”
  “呵,这是在说笑话是吗?我会好好的关照你的,小子。”
  在这对话当中,蒙夏的GM特装型随着升降机上升,被运到了在上方甲板开启的弹射器上。在左舷这边也一样,宏的1号机逐渐地升上来。
  “真是得寸进尺了啊,那个小鬼!”
  蒙夏喃喃地说着,瞄了一下原本应该是自己搭乘的白色精悍的机体。
  由右舷先出动是惯例。蒙夏的GM特装型背部的推进器出力提高了,排气焰略略散放了出来,油门的出力已到80%以上。
  设置在弹射器前方的电子显示板上,数位式的数字在倒数。
  4、3、2、1……
  “射出!”
  弹射器的原本的字义是投石器。虽然动力源从弹簧板的复元力到蒸汽压力,而今演变到电磁诱导,但所做的事还是一样,是把搭在上面的东西,快速、遥远地射出去。
  蒙夏所搭乘的GM特装型,受到瞬间最大8G的加速而被射出,那速度如同要把蓝色的广阔天空给穿破一般。
  “浦木宏少尉,钢弹1号机,出动!”
  1号机站在弹射器上,左腕有专用护盾,右腕则携带了已经完成调整的光束来福木仓。
  电子显示板在闪动,倒数计时开始了。而在整整五秒之后,悠然站立的1号机化成了一颗白色炮弹。使身体吱吱作响的强烈的G力,让宏感觉到目眩和疼痛。但是在数秒后,那冲击也转变成了爽快的加速感。
  掠过脚下的非洲的景观。宏往后方监视显像幕一看,亚尔比翁已经只是飘浮在蓝色之中的一个白点了。
  “恰克·吉斯少尉,出动!”
  吉斯的GM加农也被射出了。
  三架MS利用了弹射器所给与的初速,就这样在空中突进。好不容易三机进入了相同的视界之时,地面已经逼近在脚下了。由弹射器所得到的动能正在逐渐消失,在这之后只有着地,靠着一双脚来前进了。
  将背部推进器喷射,先往上方高高跳跃之后再着地。确认了两脚踏在热带草原的大地之后,MS就如同马塞族的猎人一样,开始奔驰着寻找猎物了。
  在开始动作的时候,机动性较差的GM加农的吉斯失去了平衡,踉跄了一下,不过,总算还站稳了脚而起跑了。看到这一连串的动作的蒙夏,以惊叹的口气发了牢骚:
  “小鬼们,可尽量别来扯我的后腿啊。”
  “了解!”
  宏、吉斯,两人几乎是在同时回答了。蒙夏努力地在抑制着想要就此丢下他们两人而逃走的冲动。
  在此,来描述一下MS的小队编组。
  MS通常是采取三机为一小队的编组。
  而四小队,也就是十二机构成一中队,而再由这些中队编组成大队、连队、师团。但是关于中队以上的编成、称呼,在各军、各部队都有所不同,而实际上,MS即使以大队以上的规模来进行作战行动,也无法充分发挥其性能。MS并不是集团战的兵器,而是以少数精锐的编组才能发挥威力的机动兵器。
  最早将MS投入战场的吉翁军,的确是有使用MS师团这个称呼,但那终究只是权宜上的说法,实际上几乎都只是以中队规模来采取作战行动。
  而就以最小规模的小队来说,侦察小队也有以两机为一组的情况,当然只以一机单独行动也是有的。但终究还是以三机一组做为基准。
  而在近年的联邦军里,在这三架一组的单位之中,将中距离支援用MS加入编组之内已经成为惯例。而以蒙夏所率的A小队来说,吉斯的GM加农就担任这个角色。当然这也是有弹性的,三架都以中距离支援型MS来编成,而称呼为支援小队的情况也是有的。
  但是只要说到小队,希望以后各位都能以三架一组的编成来思索。
  同日·13时30分
  金巴莱多基地西方50公里地点
  “在哪里啊?还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
  在核心战斗机的驾驶舱中,欧比尔很神经质地窥探周围的状况。
  ——会派出MS去迎接,在这之前就在空中待机。
  虽然他相信这通电文而将机头转向,但是却迟迟未见到那样的接机者。不管再怎么飞行,都只是荒凉的热带草原追着。
  ——难道把我丢下不管了吗?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在可能是旧河床的大地上的裂缝中,看到了两架萨克型MS露出身子来。
  是砂漠用的D型和泛用型的F型。
  “得救了,来迎接的吗?”
  欧比尔把核心战斗机的机首放低,然后摇着机翼而接近那两架06型。在这时候,06型手持的机木仓木仓口,闪动了一下。欧比尔怀疑着自己的眼睛:“我是友军啊,喂?”
  来不及闪避,振动就袭来了。
  如果是通常的来福弹,要打中飞在空中的航空机可也并不容易,而06型所使用的,是对空攻击用的爆裂弹。从这一点看来,就可以窥知他们一开始就是以欧比尔为目标了。
  这是比特所写下的剧本。故意把欧比尔诱导到不同的方向而击坠,然后再对被诱饵引来的亚尔比翁的MS队,反过来加以击溃。
  “怎么会!”
  终究只是有翅膀的逃生舱,核心战斗机的装甲很脆弱。中了数发的至近弹,引擎就起火了。
  欧比尔并不是飞行员,当然无法把陷入失速状态的核心战斗机再拉起来。
  他将命运交给上天,启动了弹射座椅。驾驶舱盖被炸药炸飞,接着座椅下方的火箭马达开始启动,再过数秒后,欧比尔和弹射座椅一起飞在空中,并对下方所看得到的06型破口大骂。
  “出来啊,可恶的宇宙人!”
  打头阵的蒙夏在叫喊,跟在后面的吉斯订正了这句话:“中尉,应该要说是宇宙居民吧?”
  “抱歉了,我没什么教养,反正还不是都差不多吗!别多说了,静静地跟着我来。”
  看着跑在前方的GM特装型,宏把不应该说出来的想法坦率地说了出来:“中尉,您一向都是这样子指挥的吗?”
  “啊啊?浦木,我这个人的长处就是执拗啊,不要只是赢了我一、二次,就得意忘形了。”
  “这……。啊,中尉,前方,1点半的方向!”
  “什么啊?”
  宏确认到了冒着黑烟,倒栽地坠落下来的核心战斗机,还有在下方蠢动的两架06型。
  “看吧,吉翁的独眼性感美女在等着,等得不耐烦了呢……。你们两个,把火热的光束打进她们的胯下去!”
  “可是中尉,在这种距离会因为衰减而使得效果……”
  在地球上,光束会被厚厚的大气之壁所阻碍而显著地衰减。另外,在有效射程距离外进行的攻击,那显眼的红光也只会让敌人发现自机的位置。
  但是蒙夏却不改变自己的想法:“这是命令啊,你们是不听从吗?”
  “了解了。”
  1号机和GM加农停下了脚步,然后各自发射了光束来福木仓和光束加农炮。
  在电磁诱导之下,灼热的重金属粒子--MEGA粒子——被集束起来,再将之加速而从炮身吐出。那是将所有阻挡其去向的物体在瞬间烧毁的高能量炮弹。
  以远超过音速的速度被射出的三道光束,在06型头上的远处掠过。在这种距离下也不能期望做到精密瞄准,但是,这就已经够了。
  “什么?光束炮吗?”
  06型的驾驶员在短促的喊叫之后,就这么转身逃走。宏和吉斯以光束的弹幕,继续在追逐着他们。
  “好!追上去,跟着我来。”
  “中尉,为什么敌人会逃走呢?”
  “笨蛋。历练越深厚的驾驶员,越是了解光束的可怕啊。只要看到那红色的光芒,大多数的人都会吓着的。”
  蒙夏像是不值一提地回答了。
  的确,MS开始携带光束兵器,是在大战末期的时候。虽然RX-78初代钢弹的光束来福木仓开了先例,但在这之后,能够携带光束兵器的MS还是相当地局限着。
  而在大战后经过了三年的现在,状况也没有多大改变.不过,并不是因为技术上的问题。光束兵器的开发与量产需要庞大的花费,而最大的问题则是母舰必须得要追加专用的后勤设备。这件事,阻碍着携带光束兵器的普及。
  连联邦军都还是这样的状况,对游击组织的残党军而言,也就当然是令人畏惧的超兵器了。蒙夏就是抓住了残党军的这种微妙心理。
  “给我站住,这些宇宙来的混蛋!”
  紧跟着以机木仓在扫射的蒙夏,宏对这个抓住敌人心理的巧妙指示为之赞叹。话虽如此,其实不过是胡乱下达的发射指示,碰巧奏了功而已。
  宏、蒙夏、吉斯在追赶着失去了斗争心的两架06型。而总算以降落伞降落到地上的欧比尔,以不知所措的表情在眺望着:“今后我该怎么办啊……”
  他这么喃喃地说着。
  同日·同时刻
  金巴莱多基地
  “阁下,敌MS部队已经中计了,现在正在诱导到预定的地点。”
  比特一边戴上皮质的驾驶员手套,一边听取报告。
  “嗯。不过敌人可也是联邦军的最新锐舰,我不认为能够就这么欺骗过去。”
  “那么,要按照预定?”
  “让剩下的MS队全部出动,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还把敌舰给打下来。至少,总能争取到发射HLV的时间。推进器呢?”
  “已经装上了。”
  “是吗。”
  比特仰望着耸立在眼前的06S。那是以绿色的一般色彩涂装的,没什么奇特之处的机体,但是标示在胸部上的无数的小星星,充分地说明“她”的战历。而在其背部,被装上了在一般的06系MS上所看不到的大型背包。
  火箭推进器,那是可以做短时间飞行的,追加喷射背包。可以将机动性较低的06型,提升成不逊色于陆战用的07、09型的机体。
  比特很满意地点点头之后,就叫唤了在旁边等侯的军官:“华尔上尉。”
  “是!”
  “在我出击之后,上尉就是这个基地的负责人了。”
  “是。那么,有什么吩咐吗?”
  “在HLV发射成功之后,就投降吧。这是我所下的最后的命令。”
  这过于意外的一句话,使得华尔上尉怀疑着自己的耳朵。但是比特仍是继续说下去:
  “在这场战斗中失去能够稼动的MS的话,那么这个基地的使命就结束了……”
  “阁下,我们仍然还能战斗的!”
  “我们在这三年来,忍辱负重,已经战斗得够了。这份意志将由‘星尘’继承下去。”
  “托付给卡托少校……是吗?”
  “没错。那么,善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极为冷静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悲怆。华尔上尉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打消了念头不再多说了。比特也没有回头,搭上搭乘用升降台,将身子滑进了怀念的战友,06S的驾驶舱里。
  油气和微微的马达的焦味。
  进到驾驶舱的比特,将那气味满满地吸进肺里。过去的战斗,逐一地在脑里重现。毫不褪色地被回想起的回忆,并不一定都是快乐的,但是到了如今,那一切都令人怀念。
  他经由操纵杆,感受到爱机的心跳。似乎从体内深处,涌出了无限的力量。
  比特从正面、左右的显像幕确认了一下,看到了僚机的06F2、09F各自拿取了自己所要的武器,正在注视着这边。比特调正了衣襟。军服也将会是丧服,对身为吉翁军人的自豪,在最后的瞬间也都不能忘记。
  现在的他,不是被折断翅膀的飞鸟,也不是躲在地洞的鼹鼠,而是有着锐利的眼睛与獠牙的猛兽。是全神贯注在狙杀猎物的凶猛野兽的首领。
  “现在开始向敌舰突击,可别丢人现眼啊。”
  比特对全机下达指令之后,勇猛地将爱机的拳头高举。一群野兽的眼睛,一齐发出了光芒。
  同日·13时40分
  金巴莱多基地西方6公里地点
  “真是!那个09F的家伙,到底带了多少发预备弹啊!”
  “如果不设法应付火箭筒的猛攻,就无法赶去救援亚尔比翁!”
  “到了现在才知道是圈套,根本没有用了啊!”
  无法行动,躲避在干河床洼地的蒙夏他们,被下达了移动命令。残党军的企图、将欧比尔之事反过来利用的欺瞒行动已经败露了。  敌方基地就在欧比尔最初的逃亡路线上,根据战后所没收的吉翁军的地图,那边应该是有被放弃的钻石矿山,那里一定就是基地。席那普斯如此判断,将亚尔比翁全速开往矿山遗迹。而在同时,也命令蒙夏的小队前往矿山遗迹,但是……
  09F以岩石为护盾,在发射火箭筒的炮弹,那弹幕没有止息地持续着,宏他们一直找不到逃脱的时机。
  “事情的确是顺利得过度了啊,中尉。”
  “罗嗦死了,浦木!”
  而在这当中,将欧比尔击落的那两架06型,逐渐地接近了宏他们所躲藏的洼地来了,在09F发射的火箭筒的援护射击之下。
  两架06型之中的D型的那一架,从腰际取下椭圆形的手榴弹,投了出去。那颗手榴弹于空中分裂,在宏他们的头上爆炸。那是俗称为爆裂弹的对MS用手榴弹。
  “**狗屎!”
  激烈的闪光在头上奔驰,冲击使机体发出了呻吟。如果爆炸点再横移数公尺的话,右端的蒙夏座机大概就被毁了。但是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了。敌人会就此进行围攻,那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
  “时候到了吗,竟然四处都给我动手开打了。呀!浦木,既然这样,就由你去打开突破口!”
  对这句话,在当事人的宏之前,吉斯就先叫喊了:“不行的,中尉,在这种交叉炮火当中!”
  “浦木的机体是钢弹,它的机动性是相当可靠的。还是说怎么着,浦木,你要承认和我的比试只是侥幸赢的吗?”
  宏咬紧着牙在听着蒙夏挑拨的言语。在这样的猛攻当中冲出去,简直等于是自杀,但是也没有理由就这样默默听着蒙夏的胡扯乱骂。宏想不出什么主意。就像是在落井下石似的,蒙夏继续地说着:“怎么了,军官学校出身的少爷,在害怕了吗?那么也好,快点从钢弹上面下来吧,我会代替你去的。或者是要投降,把那架1号机也交给卡托呢?请他别客气地收下啊!”
  卡托。这句话在宏的心中点起了火,他不想让那个人上到宇宙。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叫喊出来了:“浦木少尉,前去突围!”
  “宏?”
  “傻瓜,你当真啊?”
  已经太迟了。
  他把在旁边吉斯的GM加农的来福木仓,像在抢夺似地揪下,就这么从河床背面翻滚了出去。
  逐渐接近过来的09F的驾驶员,发觉了冲出来的白色机体,但是在他还未举好火箭筒之前,白色的机体、GP01已经飞上了空中,驾驶员对它的机动力感到惊愕:“那是什么推力啊?”
  空中的GP01把右手的光束来福木仓与左手的实体弹来福木仓,都以无瞄准、全自动来进行扫射。最初的光束的一击,粉碎了前方的09F。直击、机体四散。而掠过大地的来福木仓的火线,捕捉到了刚才投手榴弹的06D。
  虽然不像光束那么的有威力,但是对06型的装甲而言,这是足以贯穿的距离。06D从头上受到彻甲弹的洗礼,上半身扁塌成奇异的形状,这架也击毁了。所剩下的只有09F、06F各一架。
  “可恶!”
  剩下的两个驾驶员同时叫喊了,瞄准了在空中的1号机。宏注意着机体的控制而错过了脱离的好时机。零点几秒的时间差,使他束手无策了。
  “去死吧,宇宙人!”
  是蒙夏。
  在咆哮的同时,GM特装型、GM加农这两架,对09F、06F露出了利牙。敌人因为在瞄准空中的1号机,对横向来的攻击也是无从应付了。
  GM特装型的来福木仓把09F、GM加农的光束把06F分别击碎了。受到横向的直接攻击的两架MS,在短短的时间差之后爆裂了,飞散出像鲜血般的火焰。1号机背对着它们着地了。
  在时间上,这是不到五秒之间所发生的事。
  “呵,倒是挺能干的嘛。”
  就连蒙夏,也不得不承认宏的能力。这次可就不是只依靠1号机的性能而已了,而是必须有在那种炮火当中冲出去的胆量。不过或许也和打赢蒙夏的那时候一样,只是莽莽撞撞而已吧。
  “不过,是以新进的少尉而言啊。好,跟着我来,浦木少尉。赶去救援亚尔比翁。”
  “是!”
  在旁边的吉斯则忙着憋住笑意。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吧,蒙夏在刚才确实是称呼宏为浦木少尉。他终于承认这个毛头小子是一个军人了。这让吉斯忍不住地想笑。
  同日·13时45分
  金巴莱多基地东方20公里处
  “护卫的MS只有两架。这就是所谓的天佑吧?”
  背后带着五架MS,比特在心中暗自高兴。亚尔比翁已经逼近了,所仰望到的那雄姿,正足以做为最后的敌手。比特突然地这么想。
  “好,上吧!”
  这一句话成了信号,06、09型混编的MS队滑下了斜坡,冲向亚尔比翁。猎犬被放出来了。
  先行的09F发射了火箭筒,后续的机体也一一发射了子弹。有的人是120mm来福木仓,而有的人是90mm小型机木仓。为了这一天而温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木仓械,像是要撕裂那钢铁的木仓身似地发出咆哮。
  那是死亡的呼声。穿破耳膜的旋律在演奏着送葬进行曲,为了亚尔比翁……
  但是亚尔比翁也不认输地挥动指挥棒。对空雷射炮座被推了出来,向逼近下方的MS队射出绿色的闪光。毫不停息地响着的射击声,如同钢琴合奏一般华丽地响彻四周。
  在敌我交杂的闪光之中,贝特的GM特装型和亚德尔的GM加农在地上奔驰着。一场混战,应当只要开木仓就能打中才对,但是敌人是身经百战的强者们,巧妙地避过盲目射击的炮弹,以茂盛的灌木、断崖做为掩护,不断的逼近亚尔比翁。
  “让他们这样跑的话,加农炮根本不管用了吧!”
  亚德尔将精密瞄准器弃之不用地往后拨开。他放弃以肩上的光束加农炮进行攻击,而改以手持的来福木仓应战。
  而就在这之间,敌人向亚尔比翁的内围逼近。
  “可真不愧是在地人啊!”
  贝特好不容易击破一架06F,两脚断裂,上半身翻滚地炸飞了。FUCKYOU,贝特竖起了中指。但是从他的背后,飞来了流弹.GM特装型被至近弹的爆风扫到,狼狈地摔倒厂。
  “操**,你们这些家伙!”
  从倒地的GM特装型旁边通过,绿色的06S向亚尔比翁突进。那是比特。
  “别理会MS了,只要冲进敌舰的内围就行了!”
  似乎是接到了那个指示了,和亚尔比翁平行地疾驰的09F,向右舷对空雷射炮座发射了火箭榴弹。那是用过就丢弃的携带式火箭弹,但是它的威力极大。拖着火箭推进器所吐出的白烟……命中。一个炮座就这么完全消失了。
  但是在这之后,在彷佛是为了失去同伴而愤怒的雷射炮座的猛攻之下,在下方前进的06F的机体被撕裂,化成了耀眼的火球。和一个炮座交换的话,实在是相当吃亏的交易。
  “舰长,请拉高高度吧!”
  在第一舰桥,航法士哈里达发出近乎哀叫的叫声。已经有许多的MS进入内围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受到致命伤的。但是席那普斯毫不畏惧地答复了:“不行,不能丢下在下面的贝特他们。”
  话一说完,激烈的震动袭击了亚尔比翁。
  在2号机的驾驶舱中,卡托一直凝视着眼前显示器上的倒数计时。倒数的数字,刚刚跳过了200秒前。
  完全不知道外面的状况。现在的他所能做的,只有这样把手叉在胸前.继续注视着数值而已。
  ——阁下,真对不起。
  卡托回想起了比特那洋溢着火热的意志的眼眸,以及厚实的手掌。他是了解的,少将他是MS驾驶员,MS驾驶员总是在战场上寻求着赴死的处所。现在,就在自己呆坐在此的时候,他大概正在与死为邻的战场上奔驰吧,为了让这架HLV发射而死守着。
  卡托又再注视着显示器。
  数字正跳过了120秒。
  “潜入对空机木仓座的死角,到正下方!”
  比特让机体稍微地进行气垫喷射,改变了前进方向,所剩余的机体包括自己在内只有四架。距离HLV的发射,还有2分钟。
  “再一会儿、再多等一会见吧。”
  轻轻敲打了控制面板,比特把推进器的出力提高。他还未使用背后的追加背包,那是要在最后的最后才使用的。他将机体后仰着,对上方的亚尔比翁射击。……不,没有射出子弹,好像是给弹机构坏了。在机体之前,木仓械就先宣告阵亡了。
  “唉呀!”
  比特改变方向,寻找被击倒的僚机的机影。只要有可以使用的来福木仓的话……。他在心中这么自言自语着。他要找的东西就在正后方,是刚才被对空机木仓击毁的,09F的预备用来福木仓。
  “我借走了,塔德列!”
  比特叫着阵亡的09F的驾驶员的名字,拿起了来福木仓。目标的亚尔比翁,就在他的头上。
  另一方面,在混乱的第一舰桥。
  “蒙夏他们还没到吗!敌军会进行这样的猛攻,就表示HLV将近发射了!”
  巴宁格大声喊着。船体又再倾斜了,在旁边的妮娜正要跌倒,巴宁格急忙扶住她。
  “对不起。”
  “你找个东西抓往吧。”
  “看到了,矿山遗迹!”
  “呃?”
  右舷操作员史考特的声音,使得全员同时凝视着前方。
  可以明确地看到,由矿山喷出的浓雾。
  那是发射之前的HLV的预备喷射在击打着下方的冷却水,而产生的水蒸汽的气流。预备喷射,那就意味着将近要离床了。之后就等推力到达了离床出力,再解除固定扣而已了。
  “敌基地是在那座山的中空部分里。”
  “原来那座山本身就是发射口啊!”
  在席那普斯背后的西蒙报告了:“敌基地,进入主炮射程距离内,进行射击!”
  “主炮开启!管制由舰桥进行。帕沙洛夫上尉,由你负责瞄准!”
  在这状况下,由负责舰身航向的操舵士来进行瞄准确实是比较好。席那普斯在瞬间做了判断,而这个判断是没有错的。
  “了解。”
  沉默寡言的帕沙洛夫回答了。敌基地就在跟前,在那座山之中,有HLV,还有卡托和2号机也在那里。
  亚尔比翁中央船体侧面的铁门开启了,扎着两根粗短的圆筒的主炮被拉了出来。MEGA粒子炮,原理虽然和光束来福木仓相同,但是因为是使用舰艇的大量电力来射出的,破坏力、射程距离都截然不同,可说是世界最强的舰炮。
  “距离发射剩下不到30秒了,竟然!”
  看到亚尔比翁主炮被拉出来,比特叫喊着。过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转向了基地的方向,喊叫了:“去吧,卡托少校!全机、突击!”
  他决定集结剩下的MS,进行最后的突击。剩下的有三架,不,变成两架了。
  “从侧面?”
  就在比特旁边的FZ型06,翻着筋斗摔倒了。然后就像断了线的傀儡似的,无力地倒伏在大地上。
  “赶上了啊,蒙夏中尉。”
  “还用说,这就叫做绝妙的时机啊。”
  是及时赶到的蒙夏,狙击了06FZ。
  但是——
  那个是?
  “呃?”
  宏在一瞬间,有了山在喷火的错觉。但并非如此,而是卡托所乘坐的HLV,终于从金巴莱多基地起飞了。
  巨响和闪光。
  只有这些,只有这些充满着周围。
  “HLV!”
  “因为敌机的攻击,使舰身无法安定!难以瞄准!”
  “不管了,射击!”
  反应着席那普斯的声音,帕沙洛夫射击了。舰身摇晃,令人感受到主炮的发射。泛着红光,伸展而去的闪光的炮弹,映照在众人的眼里,仿佛是非常缓慢地在前进。
  “命中啊!”
  亚尔比翁的所有人员肯定都是这么想着的。
  但是在宏、席那普斯、妮娜、巴宁格的注视之中,光束掠过了什么也没有的天空。
  “怎么会!”
  HLV贯穿天地,直线地爬升。那是屹立在非洲大地上的巨柱,是聚集了不屈的吉翁军人的魂魄,支撑着天空的一根巨柱,比特很满足地注视着那根巨柱。仿佛被卡托高尚的意志所凭附了,HLV使劲地往高高的天空飞升而去,永无止境,没有尽头的。
  没有任何遗憾了。比特把设置在控制面板旁边的追加油门一口气地推了上去。追加背包发出了巨响。
  应该已经被折断翅膀的鸟,飞起来了。飞翔在非洲的湛蓝的天空。
  一起上升的09F,被亚尔比翁的对空雷射所击落。
  “海因兹!”
  他叫着在空中玉碎的兵士的名字。
  但是比特抛开了心思,抢攻到了亚尔比翁的舰桥的正前方,气垫全力喷射。他就这么举着来福木仓:“看看吉翁军人的自豪吧!”
  舰桥内顿时寂静无声了。
  在这小小的空间内,时间停止了。
  在正前方有敌机、闪亮的单眼、以及木仓口。
  席那普斯感到了惊愕,巴宁格吐出了咒骂的话,妮娜发出了悲痛的叫声:“啊啊!”
  在最后的—瞬,比特的06S在空中弹开了。由某处射来的光弹,射下了在空中的06S。
  “浦木少尉!”
  妮娜知道那是谁。她的预感没有错,以光束来福木仓狙击的人是浦木。
  “成功……了……”
  瀑布般的汗水在额头流着。他只是注视着,自己所狙击的06S就这么倒栽摔在大地上的模样。在宏的眼中,那仿佛是被折断翅膀的飞鸟。
  同日·14时10分
  非洲上空
  在不停地震动并充满着巨响的驾驶舱中,卡托张开了紧握的手掌,在那手中,有颗闪着蓝色光彩的美丽的小石子,那是比特托付给他的蓝钻。
  在卡托的眼中,那看起来像是泪珠,但是,那是谁的泪珠呢?
  露出白晰的牙齿在笑着的可姆赛的年轻船员、为他掩护的16M驾驶员、U-801的德赖杰舰长、以及比特少将。他们的面容,一一在卡托的脑里重现。
  那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卡托还无法明确地理解到。
  他再次握紧那颗泪水的小石子。
  起了一阵钝重的冲击。
  是HLV的第一段火箭被切离了。这里已经到了宇宙了。“星尘”则只不过是好不容易地完成了第一阶段而已。
  同日·14时30分
  金巴莱多基地
  是想要抓住什么呢?是想要把闪耀的太阳据为已有吗?
  仰卧在大地上的绿色的MS,将它的左手伸向天空,而断气了。
  亚尔比翁掠过了上空,投落了黑色的影子。
  在那前方,有手持白旗而排列着的百余名官兵的身影,那是前来投降的金巴莱多基地的兵士。宏从MS甲板的舷窗俯视着那景象,沉浸在深深的感慨中。这是初次看到的活生生的敌人。他低声地自言自语,由口中吐露出那份感慨:“那就是、敌人。”
  率直的看法。但是对“敌”这个字眼,不但没有憎恨,也没有包含任何的情绪。他只是确认了一下,所谓的敌人的具体的形象。这个字眼要对他产生意义,还需要一段时间。
  从他的背后,妮娜走近了过来:
  “浦木少尉。”
  “妮娜、小姐……”
  宏把饮料包从嘴边拿开。看看这样的宏,妮娜什么也没说地沉默着。在耐不住沉默的宏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妮娜开口了:“辛苦你了。和我的约定,你做到了啊。”
  “约定?”
  “嗯。下次再遇上敌人的时候,会好好地做……这样的约定。”
  “的确是这样,是这样的。”
  “今后1号机也还要麻烦你啊。还有……”
  接下来的话,被舰内广播盖过了。那是由席那普斯舰长亲自传达的,有关追击命令的事。
  亚尔比翁在完成损伤部位的应急处置之后,将为了追击2号机而飞上宇宙。内容大致是这样。
  “宇宙,啊……”
  宏喃喃地说着。一边说着,而从舷窗仰望着天空。在那里只有深蓝的天空,和一团团白色的云。


第05章 迪拉兹舰队
  宇宙世纪0083年10月30日
  15时30分
  地球联邦军本部贾布罗
  10月13日
  21:05时。GP02A,遭到自称为吉翁军残党之人所抢夺。
  21:46时。GP02A追击队,由特林顿基地出动。GP01参加实战。
  10月14日
  00:50时。击毁残党军之可姆赛。GP02A逃走。追击战继续。
  06:20时。GP02A,以尤康级潜水舰所派遣之回收艇逃走。脱离澳大利亚。
  10:51时。对亚尔比翁,正式下达GP02A夺还命令。
  17:40时。亚尔比翁由特林顿基地出港。目的地——非洲中部。
  10月23日
  13:30时。亚尔比翁队,与中非·金巴莱多基地之残党军交战。
  14:01时。搭载GP02A之HLV、由金巴莱多基地发射升空。击坠失败。
  14:27时。金巴莱多基地投降。
  14:30时。第1轨道舰队所属之侦察战队,与收容GP02A之姆赛级巡洋舰交战。
  14:41时。索敌舰队之沙拉米斯级巡洋舰一艘遭重创、一艘遭击沉。姆赛级巡洋舰,之后的消息不明。
  10月25日
  08:50时。亚尔比翁完成应急补修。为夺回GP02A而脱离大气圈。
  把一叠文件像是丢出去似地放到桌上后,高文吐出了深深的叹息。焦躁的他移开老花眼镜而捏了一下眉间,又再叹了一口气。深刻而沉重地。
  ——怎么会这样呢?迪拉兹舰队的组织力,似乎超乎想像以上啊,而相对的,我方的战力实在是太少了,更何况,连他们的根据地、目的都还未能有所掌握,以这个现况来看……
  在贾布罗中央管理大楼内的办公室里,姜·高文中将沉默地把双手叉在胸前,苦无对策。钢弹型的新型MS开发的管理负责人是自己。开发能够进行核子攻击的MS,在这个计划具体实现了的当时,他曾经自以为最坏的事态都已经预想到了,但是现在的状况,却是远远地超乎了预想。
  没想到竟然在装备着核子弹头的情况下,就这样被吉翁残党军给抢夺了。
  ——这不就是联邦军无能的证明吗?
  当然自己也得要负起一部份的责任,但是更甚于此的,是军方内部的体质也大有问题吧。
  沉思被打断了,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稍后走了进来的人,是高大而瘦长的秘书官。要说他是军人,不如说是银行员或会计师还比较贴切。
  “‘那修比尔’及‘幽林’两舰,明日10:30时,预定和亚尔比翁会合。”
  “……是吗。两舰都还是年轻的舰艇,不过是在席那普斯的指挥下,应当能顺利地运作吧。”
  这是唯一能令人开朗些的要素了。这样子总算是勉强具备了独立战队的规模,虽然以要搜索暗礁空域而言仍不是充份的数量,但此后也只有信任他们了。要发现迪拉兹舰队的据点,及夺回GP02A……。
  “对了,舰艇校阅典礼的准备如何了?金米岛现在大概正忙着进港收容的作业吧。”
  “第1、第2轨道舰队的主力舰队,已经由各港口逐次地出港。校阅官怀亚特上将,也将在5日由贾布罗启程。”
  “是吗。也就是说一切都按照预定进行……”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出什么事也就好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舰艇校阅典礼,那是为了夸示联邦宇宙军的阵容与规模而举行的,一场壮丽的大游行。将大部份的主力舰艇集结在金米岛,向地球圈全域展现那份威容。从三年前的大战以来就一直被中断,但是在今年,随着宇宙舰队的重编而要盛大地再次举行了。
  不过就此典礼而言,对残党军进行牵制的意味是比较大的,并且也对宇宙居民施予无言的压力,以此而言,确实也是有其意义的事。但是战斗舰艇的大多数都集结在金米岛,若深入去思考其中的意义,高文的内心就如暴风雨的大海一般地动荡。
  以物理方面来思考的话,在这段期间,地球圈内的监视网将会薄弱化,使敌人的隐密行动更加容易。而反过来看,若是以GP02A的核子弹头,要歼灭聚集在金米岛的全部舰艇也非难事。以精神方面而言,也有可能会触怒了以迪拉兹舰队为首的残党军的愤慨,而衍生出不必要的火种。就像昔日联邦政府对吉翁公国施加经济压力,反而使得开战更加地提前了。
  ——绝不能重蹈复辙。但是教训不过只是个训词罢了。
  高文想起了被推选为校阅官的怀亚特上将的话:“吉翁残党,那不是正好吗?如果他们打进了舰艇校阅典礼来的话,那就是所谓的飞什么扑火的了。当然啦,如果你所珍爱的亚尔比翁队,能在此之前把危险的核子弹头搭载机给收拾掉的话,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最后的一句话,很明显的有着针对着高文的侮蔑之意。属于保守派的怀亚特上将,和改革派的高文是处于对立的派阀。对于GP02A的抢夺事件,在私底下必定也是幸灾乐祸地窃笑着。
  那也无所谓,但是,无谓地丧失人命则是非得避免不可的。军人并不是职业,而是应当成为一般市民的护盾,做为一个忠诚之徒才是。并不是为了战斗而战斗,而是为了延续生命而战斗。
  高文无意识地咋了舌。而他的秘书以事务性的语气告知他:“差不多该前往第三会议室了,查问委员会是从十六时开始的。”
  “已经到了那时间了吗?我知道了,我把文件整理一下就马上过去,你就先走一步吧。”
  “了解了,请您尽快。”
  看着正面的门被怠慢地关上,高文自言自语——“尔后也只有托付亚尔比翁……了吧。”
  查问委员会,在那里,应当是会对于投下巨额经费的GP02A被抢夺一事有所裁决吧。也可说是为了一扫高文派系的人脉而设的陷阱。
  但是,他如此想着在事态尚未有所收拾之前.是不能离开这个职位的。身为军人,自己非得负起这个责任。
  高文夹着厚敦敦的公事包离席了。和在宇宙中持续着苦斗的年轻人们一样,他的战斗也才刚刚开始而已。
  10月31日·09时40分
  L1附近之暗礁宙域
  在显像幕内所描绘出的线状骨架的残骸,在左右剧烈地运动,各自进行复杂的回转,并且以独自的向量进行移动。像是一群水蚤,又似乎是有着意志的。
  那些是先前的大战所积存的残骸群。有宇宙舰艇的碎片,也有纯粹的岩块。那是飘浮的墓碑。淤积在重力安定宇宙域(拉格朗治点),无法坠落到地球,也无法远离而去的战祸的遗物。
  “残骸这么多的话,回避程式也不管用了。……蒙夏中尉躲在哪里呢?这样子的话……”
  像是喝醉酒似地摇摇晃晃,恰克·吉斯少尉搭乘的GM加农穿过了残骸的缝隙。每当设置在机体各部位的姿势调节喷嘴一喷射,他的机体就左右晃动,就像是在海中挣扎的铁锤一般。
  “不行吗,呃,那么把推力线配合上……这样还是不行啊?”
  无意义的喷射,使得GM加农的动作更加地滑稽。而拼命地要制服这匹野马的吉斯,并没有注意到从背后的残骸接近过来的机影。
  那是贝尔纳德·蒙夏中尉所驾驶的GM特装型。
  “怎么了,吉斯!破绽百出啊,你在搞什么啊!”
  突然地从背后接近的蒙夏机揪住了吉斯机,双手紧紧勒住。接触线路连接,蒙夏对着在驾驶舱内狼狈不堪的吉斯破口大骂:“如果我是敌人的话,你早就已经成为残骸的同伴了!我不是说过在宇宙中要注意到360度全方向的吗!”
  “我有啊!”
  “鬼扯!你只是睁着眼睛看而已吧?要用身体去感觉啊,就像这样啊!”
  蒙夏扭动座机的腰,冲撞着吉斯机的“臀部”,一连好几次,那是很下流的动作。
  “就算说要用身体去感觉也未免……。而且在宇宙空间,又很难掌握远近感……。”
  “光是看着显像幕的影像,可会死的!你不懂吗!”
  “我懂了、我懂了,请你别再乱来了!”
  蒙夏让背部推进器全开,两架MS就这么抱着,加速到战斗速度,并且就这么在移动中开始回转。在驾驶舱内的吉斯坐立不安,两架MS像是二人三脚般地在暗礁宙域疾驰,实在是……
  “这不是精神正常的举动啊!”
  “看好啊,吉斯,在宇宙空间中的机动运动,得要这么做啊!”
  “中尉,等、等一下啊!”
  蒙夏不理他,冲进了浓密的残骸之森。每当大大小小的各种碎片,掠过了抱在一起移动的两架MS,蒙夏就让姿势调节喷嘴轻轻地喷射而转换了前进方向,而吉斯则是胆颤心惊。
  以极小的差距逐一闪过残骸的蒙夏的技术,可说是神乎其技。就算单机独自进行也已经够惊人的了,而他却是在抱着吉斯的GM加农的情况下进行的。大概在蒙夏的脑中,是在瞬间进行着复杂的向量计算吧,而且是在无意识之下……
  ——这就是所谓的MS驾驶员吗……
  吉斯想起了在大战末期,在兵土之间所传闻的“新人类”这个名词,那是适应了宇宙的新人种。但是蒙夏的技术,是由经验与训练所培养出来的,这不过只是任何一位老练的MS驾驶员,都拥有的一项能力而已。
  ——这位中尉先生,并不是只会空口说大话,宏那个家伙能赢过他,有一半以上是偶然啊。
  “中尉,就到此为止如何?”
  靠近他们两架MS的,是查普·亚德尔少尉,和吉斯同样搭乘GM加农。面在他的旁边,阿尔发·A·贝特中尉也接近了,他的爱机是GM特装型。
  “蒙夏,想发泄一下平日的烦闷倒也无妨,不过得要适可而止啊,看吧。”
  说着,贝特机指着宇宙的某一点,在残骸群的远方,有两个光点缓缓地移动着。
  “敌人……是敌人吗?蒙夏中尉。”
  “蠢蛋,那是友军的舰艇啊,看一看识别码吧!还是你把它看成是大象了吗?嗯?”
  “那个……是友军吗……”
  “不是说过了吗?要注意着周围360度啊!”
  蒙夏再次抱着吉斯座机,展开了复杂的机动运动。由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袭来的重力波,使吉斯不由得地哀叫了:“这、这样下去,在和迪拉兹舰队的人交战之前就已经没命了!”
  “啊?你说什么啊,菜鸟少尉!”
  “不、不、没什么!”
  同日·同时刻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发光物体二、左35度、无上下差距、距离8200。是友军的巡洋舰。”
  第一舰桥,由舷窗监视着外界的航法士哈里达中尉做了报告。稍后,舰桥内唯一的女性操作员西蒙军曹确认了舰艇的来历:“识别信号,已经确认了。是沙拉米斯级巡洋舰‘幽林’和‘那休比尔’。”
  由舷窗所能见到的两个光点,缓缓地朝向这边来。在舰长座椅旁边的绍斯·巴宁格上尉,看着光点而语带不满地脱口而出:“上了宇宙之后整整经过五天了,让我们等了这么久,却只调来两艘吗?总还算是勉强能够搜索暗礁宙域的数量吧,虽然是如此……”
  舰长叶帕·席那普斯上校,脸上浮现着寂寥的表情而回应着:“虽然只有两艘,却也是高文中将四处奔走所得的。在舰艇校阅已经迫近到仅仅十天后的这个时机,要调派两艘才刚刚进宇宙不久的沙拉米斯级巡洋舰到这边来,想必也是经过一番辛劳的吧。更何况,以将军现在的状况来。设想的话……”
  “我说得太过份了,实在抱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巴宁格上尉,而是如此,我们才更得尽早发现迪拉兹舰队的据点,加以击溃才行。大概金米岛的舰艇校阅日,就是实际上的最后时限吧。”
  “了解了,我立刻把训练中的MS队叫回来。”
  “嗯,整顿好体制,开始暗礁宙域的搜索。”
  席那普斯调正了衣襟,注视着前方的海域。那里散布着无数的残骸,荒凉的空间,过多的残骸、岩块,而被船舶避开航行的危险宙域。也有遇难之后反应炉仍然还在运转的舰艇,因此也难以进行红外线探测,因为残骸过多,所以连电子探测也会受到欺瞒。
  暗礁宙域。
  那是一年战争所造成的,宇宙的魔海,正是残党军做为藏身之处的最好场所。亚尔比翁现在必须投身于这个混沌的漩涡之中,在那当中的某处,一定有着迪拉兹舰队的根据地,还有被逃脱到宇宙的GP02A,钢弹2号机也……
  汗、机油、马达的烧焦味,这些气味浑然地溶合,形成一种独特的臭气,布满了船舱。和可以吸入外界空气的地球上不一样,在宇宙空间中气味会淤滞,就算以循环装置的滤过机能也无法完全除臭。
  左舷MS甲板,人数众多的作业员群聚在各自负责整备的机体,额头浮着汗水的在工作着。
  在中央,两架MS被固定着,RX-78·GP01钢弹1号机及GM特装型,分别是浦木宏少尉和巴宁格上尉的座机。
  “呃,推力计算的程式,分别把2205行至2800行更新,再将推进燃料的存量纳入计算的话……啊,不对吗?我以为基本上可以沿用GM特装型的程式的。”
  自言自语的,坐在1号机驾驶舱里的是宏。他一手拿着厚厚的软体操作手册,而在敲打着连接在控制面板上的键盘。
  “这样……应该就行了。”
  让操作手册飘浮在虚空中——当然MS甲板是无重力的——将手放到节流阀的操作杆上,就在此时……。
  “别胡乱地使用啊,现在这个样子,超过规定推力啊,要更慎重点。”
  手扶着开启的舰门,妮娜·帕普顿以那蓝色的眼眸探视着:“这架1号机,和GM特装型的空间机动程式在根本上就不同的啊,就算擅自输入一些数值,也是没有意义的。”
  “我知道啊,可是,1号机的驾驶员是我,也会有一些我个人特有的数值。如果就这么开始暗礁宙域的搜查,大概在亚那海姆的换装作业也会延迟吧……”
  “真是的,要我说几次啊……”
  妮娜微微变动了身体的方向,巧妙地将身体滑入了驾驶舱内,不愧是月球居民,在空间中的行动毫无多余。在狭小的驾驶舱内,飘溢着妮娜的芳香,那是甜美的洗发精和止汗剂的香味。
  “我说过的,反正这架1号机,不换装为全方位推进的话,是无法在宇宙空间中运用的啊。以现在这样子,就算输入代替的程式也只能发挥出GM以下的机动性而已。”
  接着,反过身去敏捷地敲打着键盘,洗掉宏所输入的数值,恢复被摒除的原本程式。
  “如果没有在特林顿基地的评价测试的话,也就不必特地换装什么地上用装备了……”
  “真是麻烦啊,以前的RX-78,可是完全泛用型呢。”
  这句话触怒了妮娜。包括妮娜在内的亚那海姆制作群的目标,就是要超越一年战争时的杰作机RX-78-2,也就是初代钢弹。钢弹计划原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宏的这句话,等于是当面泼了冷水。
  “这机体是实验机,不是评价试验机也不是先行量产机啊!更何况做梦也没想到会参加实战啊。而且又没有实际搭乘过初代钢弹,请不要只根据书上看到的知识,就说些自以为是的话!”
  “也、也不应该这么说吧,我也是想要早一点完全熟练这架1号机才……”
  “那么,和吉斯少尉一起,用巴宁格上尉的GM特装型去参加养成训练如何?出了宇宙之后,你只飞行了五小时吧?”
  “蒙夏中尉还很执拗的在打1号机的主意啊,我没那种空闲啊,多少得要熟悉一下机体的特性才行。”
  “哎呀,这是真心话了。不过,拼命地输入一些错误的程式,我想只是在浪费时间。”
  “才没有错呢,我摸拟过好几次了,也有在模拟器里测试过的……”
  “就是错了啊。”
  “我说没有错的!”
  另一个声音出现,切人了气氛险恶的二人的争执之中。
  “哎呀哎呀,从非洲来到这里,才一个星期就这么好的交情啊。”
  是整备中队长的摩拉·巴席特中尉。脸上浮现愉快的笑容,把手搭在妮娜的肩上:“要争风吃醋的争吵的话,到别的地方去好吗?蒙夏中尉他们要归舰了。等这些都结束之后,就要进行最终点检了啊。”
  “那么,要搜索暗礁宙域了?”
  “似乎是啊。不久之后,舰长应该会有正式的通告吧?”
  “那么,我得要进一步去制作GP01-Fb(全方位推进)的稼动程式了,如果再被输入错误的程式的话,可就糟蹋了这难得的机体了。”
  “妮、妮娜!”
  无视于宏的叫喊,妮娜悠然地离开这个空间。也许是不甘心,宏的拳头紧握得在颤动着。看到这样子的宏,摩拉微微露出了苦笑:“实在是,青春年华的年轻男女,不是为了爱情争吵,而是为了MS的事在争执啊?”
  “摩拉中尉!”
  “啊,抱歉抱歉。实在是太过怪异了,也就……”
  摩拉吐出舌头在笑着。电子音在甲板内响起.是进行养成训练的蒙夏中尉他们,归返亚尔比翁了。
  同日·10时45分
  暗礁宙域·荆棘之园
  外壳到处都有脱落的半毁太空殖民地,在它的周围,漂浮着无数的太阳能电池板、建设用物资、氢气槽等等。那并不是因为重力而淤滞的,而是有规则的,以一定的间隔所配置的,有如是前卫艺术般的作品。
  荆棘之园。
  那是残留在地球圈的吉翁残党军之中最大的组织,迪拉兹舰队所构筑的据点。由各地曳航而来的物资,使它不只具备了补给港的机能,就连将旧机型重新利用的MS工厂也相当完备。的确,它的外观倒也像是将荆棘向周围伸展而出的一朵巨大的蔷薇。
  相当于蔷薇花瓣的殖民地中央部,有舰艇的系留地。契贝级重巡洋舰、姆赛级巡洋舰、帕佐克型补给舰、吉科型突击艇。大战时期吉翁军所使用的所有种类的舰艇,可说是几乎都凑齐了。
  而离这个区域稍远的位置,系留着鲜红的巨舰。很大,比起其他舰艇。还要大上两倍的巨舰。看起来像是展翅的荒鹫一般,那鲜红的巨舰的名字是格瓦典,是被歌颂为大战中最强之战舰的格瓦金级战舰的其中一艘。
  在这格瓦典的舰内,有着让人难以相信是在宇宙舰之中的豪华装潢。铺着地毯,宛如华丽的旅社一般的中央通道,卡托强而有力的在这通道上前进。
  ——还能活着再次回到这地方啊……
  在通道上前进着,他沉浸在迟来的生还的感慨之中。在此次任务中殉职的,许多的吉翁残党军的勇士们,他们的面容逐一地划过了脑里。
  ——不,但是,一切才刚刚起步,在此之后,所有的一切才刚要开始啊。
  卡托甩开了思绪,推开了耸立在眼前的橡木建造的大门。发着恭谨的声响,门缓缓地开了。
  “亚那贝尔·卡托少校,现在归返了!”
  在门的另一边,是一间白墙的大厅,壁面上高挂着吉翁军旗,而在那下方,是已逝的基连·查比总帅的胸像,而在那胸像下方的椅子上,一位目光锐利的男子悠然地坐着。
  他正是迪拉兹舰队的总长,艾基尔·迪拉兹。
  “我已听过报告了,辛苦了。”
  说着,迪拉兹微微浮现出笑容:
  “如此,‘星尘‘的第一阶段,算是成功了吧,不愧是‘所罗门的恶梦’。”
  “……不,阁下,多亏有了共同抱持着凌云之志的战土们的劳苦以及挺身赴义,才得以成功的。”
  “嗯……就为了那样的同志们,是不容许失败的。‘星尘’也将要进入第二阶段了,得要更加一层地奋斗啊。”
  “我已有所觉悟了。”
  说着,卡托深深地低下了头,群青的眼眸里浮现了新的决心的色彩。
  突然那眼眸又阴霾了。
  “话说回来,阁下,在归返的途中,受到了有些粗鲁的欢迎啊。”
  “是西玛·卡拉豪的舰队吧。”
  “这件事……您已经知道了吗?”
  “是被强行切人了航道是吧,在这暗礁宙域之中。”
  “是,如果本舰的回避行动迟了数秒的话,差点就要演变成大惨剧了。那么一来,夺取到的钢弹2号机,不,星尘作战也……”
  西玛·卡拉豪的舰队,那是蛰伏在宇宙中的吉翁残党军之中的一派。和迪拉兹舰队一样,是乘着终战时的混乱而潜身在黑暗中的独立舰队,但是和其他残党军有一个最大的差异,那就志向的有无。
  三年前的终战之日,许多的士兵希望继续战斗,而成为吉翁残党军。有些人纳入迪拉兹的指挥下,续行在地球圈内的战斗。而也有些人是隐身在位于火星、木星轨道之间的小行星基地“阿克西斯”。当然像金巴莱多基地那样,留在地球上继续着破坏活动的反抗势力的存在,也是不可忘记的。
  虽然手段和据点不同,但是他们所追求的事物只有一个,那就是复兴吉翁,进而达成宇宙居民的解放。为此,各势力都彼此取得密切的联系,有时候也协调地进行同一作战。即使是远离地球的阿克西斯军,对此次的星尘作战也准备要寄与相当多的协助。
  但是在这之中,也有以如同海盗、山贼一般的行为度日的下流之辈。西玛舰队在这样的匪军之中,是夸称有着特别的大规模组织。
  圣吉巴尔级机动巡洋舰一艘、姆赛级巡洋舰七艘、其他辅助舰艇数艘,更保有着吉翁军制式MS之中,属于最高等级的MS-14型近三十架以上。这在终战时期,是最强力的机动舰队之一。
  ——拥有如此的装备与力量,为何却没有志向。
  对卡托而言,西玛舰队就只是这种愤慨的对象而已。况且再加上呕心沥血所夺取到的2号机差点就一起化为宙诲中的藻屑,这已超乎了愤怒,甚至令他起了杀意。
  “把贵舰误认为残骸了啊,发觉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卡托猛然转过身去。这声音曾经听过,不,那是想忘也忘不了的声音。
  不知几时站在大厅中央的,是披着长披风的女性军官,阶级是中校,那狐狸般的面容还留有印象。
  ——西玛·卡拉豪。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似乎在回答他心中的疑问似的,迪拉兹开口了:“为了完成星尘作战,就让她参加我们舰队了。期待你们一同奋斗。”
  西玛摇曳着长披风和及腰的黑发,缓缓地走近卡托,并且以似乎是在评估的眼神凝视着卡托:
  “抱歉了啊,不过,没发生事情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希望你能把它当做是新加入者的问候,那就好了。”
  “啊,是,中校。”
  卡托压抑了情绪而敬了礼,他没能再多说什么。迪拉兹沉默地,观望着两者的会面。
  沉默。
  过于一会见,迪拉兹手边的通话机响起:“怎么了?嗯,联邦的舰队吗?我了解了,把影像传送过来。”
  放下通话机,壁面的一部份向左右开启而出现了大型显像幕,上面显示了暗礁宙域周边的海图,中心就是这荆棘之园,有三个在接近的光点。
  “联邦的舰队对暗礁宙域进行搜索?”
  对卡托的询问,迪拉兹点了头:“如果对方以这里显示的预测航路进行搜索的话,这座基地的所在地也许就被察觉了,得要尽快设法才行。”
  “阁下,请准许我出击。没有目的、早已腐败的联邦军队,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句话包涵了对站在旁边的西玛强烈的讽刺,但是西玛本人毫不介意地转向了迪拉兹:
  “由我去吧,还没有送上见面礼给阁下呢。”
  “嗯,就来拜见一下西玛舰队的实力吧。”
  “阁下?”
  “少校,今后会让你轻松些的,你就好好去把钢弹给擦亮吧。”
  西玛嘴角浮现冷淡的笑容,对卡托口出恶言,然后就此穿过大门离开了大厅。离去的脚步声,在卡托听来仿佛是嘲笑的声音。
  在背后的大门关上的同时,卡托对迪拉兹叫喊了:“阁下,请告诉我,为何让那种人加入呢?我从她的身上可以感受到邪恶的思维,那几乎令人感到恶寒。”
  “在你不在的期间,让西玛加入了,很抱歉。不过以前也是吧,如果你在,必定会反对吧。”
  “是的。虽说她是常胜之武人,但也绝非是能为这宇宙带来光明之人。总有一天,必会为祸光荣的吉翁啊。”
  “……你的话,仍旧是宛如无秽的清流一般,令人深深地感动。”
  说着迪拉兹缓缓地站起身来,静静地走近卡托,似乎是在缅怀过往地眯起了眼眸:“卡托啊,还记得阿·巴瓦·库吗?0079年,12月31日的那一天。”
  真挚的卡托挺直着身体回答,他的视线,一刻也未离开过迪拉兹:“就算想忘,也无从忘记的。那一天,阁下捡回了我这条命。”
  “并非如此,并非是这样啊。”
  迪拉兹把手放在卡托肩上,卡托回想起来,当时也是这样的。当时也是这样地感受到阁下的右手传来的脉动,才决心将这身躯就此托付的。
  “那一天,你是重生了啊,为了再次复兴吉翁。而那份心正是大义。”
  “……阁下是要我成大义不拘小节,而连吉翁军人的荣耀也都给舍弃吗?把那种来路不明的人当做友军……”
  “我没那么说。但是,为了成就星尘作战,你所夺取的钢弹2号机,和我们舰队的战力扩充是不可缺的。”
  说着,迪拉兹转过身去,而后看着基连·查比的胸像继续说着:“……卧薪尝胆三年,古代中国的成语,现在正将要具体实现了。为了那根本的主义,即使会堕入畜生之道,我们也非得达成目的不可。真正的吉翁的荣耀,就由后人们去继承。拘泥于身为军人的威信,而迷失了所该守护之人、所当成就之事的愚蠢之军,是不会有真正的荣耀的。这是过去的历史教导我们的。”
  “阁下……”
  “不,卡托,无法完全理解也无妨。但是要复兴吉翁、为了宇宙居民的独立,你是必须要有这般的觉悟的。你只要走着你们所相信的道路就行了,西玛由我来引导。”
  “我明白了。”
  他无话可说,只有对于过度拘泥于威信,而差点迷失了真正的目的的自己感到愤慨而已。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苟且偷生到今天的呢?
  “西玛应当能妥为处理吧。我们去完成星尘作战第一阶段的最后的修饰,走吧,卡托!”
  “是!”
  回以敬礼的卡托的心中,已经没有了迷惘。艾基尔·迪拉兹、亚那贝尔·卡托,两个武人,依照当初的预定,着手进行星尘作战第一阶段最后步骤,为了让地球圈全域,知道我们正义的理念。
  同日·11时55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我说妮娜,会不会有点冷淡了呢?”
  “呃?什么事?”
  “对于浦木少尉的事。他也是以他的方式在尽心地努力啊,对他说句体贴的话也好吧?”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是说那件事啊?用餐的时候别提那个,摩拉。”
  大餐厅,在午餐时间的混杂之中,妮娜和摩拉二人一边进食一边继续谈话。
  “浦木少尉在那之后一直独自一人在修正数值呢。又不是在学校,告诉他错误在哪里也好吧?”
  “不行啊,那样子做的话……”
  大口一张,把主菜的炸鸡块塞满嘴里。对面的摩拉则大致把料理都解决了,已经在享用着饭后的咖啡。
  “那样做试试看,他一定会奋勇地跑出去进行养成训练的。反正就算输入正规的程式,也还是只有GM以下的机动性啊。不在月球连同核心战斗机一起换装的话……”
  “那有什么关系,训练是训练,实战的话倒是另当别论啊。”
  “不是这样啊,如果再和蒙夏中尉模拟战的话,这次可就没有胜算了,而且这暗礁宙域充满了危险,如果有什么万一……”
  “嘿?”
  面对着猜疑的视线,妮娜不知所措。面带着纠缠的笑容,摩拉注视着妮娜的脸:“你那么担心吗?浦木少尉的事……”
  “说、说什么啊,我担心的是GP01啊,这么重要的实验机,如果受到损伤的话……”
  她并没有听妮娜的辩解,反正就算听了也不会相信。自从在非洲的那场战斗以来,妮娜和宏之间的距离就急速地缩短了,目光敏锐的摩拉当然不可能投发觉到。
  “……喔,说人人到。这边这边!话题的少尉先生!”
  摩拉挥着手。妮娜转过头去,看到了抱着印表纸的宏跑了过来,满脸浮现着笑容,如果他有尾巴的话,大概会摇得快断了吧。
  ——该不会是,一直计算到现在吧?
  她的想法并没有错,宏立刻坐镇在妮娜旁边的座位,然后把印表纸摊满整个桌上:
  “你看啊妮娜。在那之后我试着重新计算了,如何?这样就完整了吧?这边,在这边的推力计算的辅助程序指令上可真大费周章啊。”
  印表纸盖在妮娜的餐具上面,在吃了一半的炸鸡块上面、在甜点的布丁上面。是没有注意到吧,宏把印表纸继续摊开:“如何呢,相当不错吧?这可是自信作呢。我试着把问题集中在节流阀的相关曲线部份,在这边花了不少时间啊。”
  宏相当地热衷,他就只有想着,要如何将1号机修改成稼动状态,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妮娜的用心。这是因为年轻人的单纯,但是煞费心思却遭到践踏的另一方可就难以忍受了。
  “我还在用餐当中啊……你不知道吗?”
  妮娜的口气很冷漠。实在快受不了了,难道一点也不懂得细心体贴吗?终究你也是个不解风情的军人啊。
  “怎么了,妮娜?不喜欢今天的菜吗?我的……红萝卜可以给你吃的。”
  也该适可而止了,摩拉对他使个眼神。但是宏并没有发觉到,就算是发觉到了,大概也不会了解她的意思吧。
  “浦木!你这家伙,也不参加养成训练,就只会到处追着妮娜小姐的屁股跑吗?不过是个半调子的菜鸟,别得寸进尺了!”
  进来插话的是蒙夏,在他背后的是吉斯,这两人刚结束了训练后的会报而前来用餐。
  “不,不是啊,我在修正1号机的稼动程式,想要请妮娜看—下……”
  “呃?混帐东西,妮娜小姐正在用餐中啊!你一点也不懂得细心体贴吗?”
  吉斯和摩拉在旁边呵呵地笑着,大概是没有想到会从蒙夏的口中,说出“细心体贴”这个字眼吧。
  “妮娜小姐,不是需要蓄积资料数据吗?那么比起半调子的浦木,我想这个工作还是我比较适任吧。”
  把宏推开,蒙夏就沉稳地在妮娜旁边坐下。妮娜无言地把那叠印表纸从餐具上面拨开。
  “蒙夏中尉,1号机驾驶员的事,我想是已经解决过了的。”
  “你别睡迷糊了,那是在地球上的事。在宇宙中还没有战斗经验的你,可不保证能够驾驶得好!全方位推进可是不同的。”
  “……是啊,也许那样也好。”
  妮娜轻声地自言自语,宏怀疑着自己的耳朵。另一方面的蒙夏,则欣喜地注视着妮娜的脸:“妮娜小姐!妮娜小姐也是这么认为吧?和他比起来,由我来当1号机的驾驶员比较适任吧?”
  “虽然只是比较论……。比起浦木少尉,或许蒙夏中尉的安全性比较高吧。”
  “喂,妮娜?”
  “妮娜,你当真吗?”
  宏伫立着。对妮娜而言,这只不过是对于不能理解她的关怀的蠢蛋,所说出的一些冷言讥讽而已。但是宏是单纯的,他并不了解。
  “别开玩笑了,妮娜不是也已经承认我是驾驶员的吗?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的,是谁啊?既然如此也就恶言相向了。妮娜也还年轻,想促使宏有所反省的当初的目的,已经在脑海中消失了。
  “你啊,自信过剩也要有点分寸,由任何人来看,比起你来,蒙夏中尉的资历、实绩都比较高啊。而且,钢弹可不是你的玩具啊,被那种不高明的脑袋胡乱调整的话,那可很困扰啊!”
  “妮娜!”
  宏把印表纸丢开,然后踢了在旁边的椅子。妮娜没有动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宏的眼睛。别扭的隔阂在洋溢着。摩拉和吉斯是不用说了,就连蒙夏,在这么沉重的气氛下也无法插嘴了。
  ……而,就在此时——
  “敌!战斗舰接近中!舰内第二种战斗配备,全员各就各位!全员各就各位!”
  慌忙吵杂的警报,而后是舰内广播,在餐厅的所有人员都骚动起来。从开始搜索暗礁宙域后,仅仅才过了九十分钟就进入战斗了。
  “向全军报告发现敌迹。旗舰发讯,在有命令之前禁止炮击!”
  “了解。旗舰发讯,在另下命令之前禁止炮击。”
  “帕沙洛夫上尉,两舷原速前进!”
  “维持航向,两舷原速前进。”
  亚尔比翁第一舰桥。席那普斯对各部门下达指示。此次并不是单舰作战,而是率领两艘巡洋舰的舰队行动,所必须做的事情太多了。
  ——因为密集的残骸干扰而太晚发现吗?不过敌人应该也是条件相同的。而更大的问题是,敌人的据点应该就在附近,若非如此,也就不会急忙出来迎击了。
  在正想要思考此后的行动的当头,右舷操作员史考特军曹报告了:“左5度,距离7200,敌舰一,圣吉巴尔级机动巡洋舰,舰载机起飞中!”
  “只有—舰……,不好应付哦,准备对空战斗。旗舰发讯,全军、第二战速。MS队急速出动!”
  接到席那普斯的命令,通讯士摩利斯少尉打出电讯,操舵士帕沙洛夫上尉对机关部下达指示,而负责MS队之指挥的巴宁格上尉,似乎对打了石膏固定住的脚很厌恶地,拿起了通话机:“好!贝特,由你负责指挥。临时编成,以蒙夏、亚德尔、吉斯四机迎击敌舰载机!A3编队阵形,在舰队正面3800布下防卫线,可别让任何一机通过啊!”
  同日·12时19分
  机动巡洋舰莉莉·玛莲
  圣吉巴尔级机动巡洋舰。那是在一年战争中期,吉翁军所进宇宙的最新式大型战斗舰。是托负着和联邦的飞马级强袭登陆舰近似的用兵思想的舰型,具有突入大气圈之能力以及巡航能力,MS搭载数通常为六架。身为西玛舰队之旗舰的“莉莉·玛莲”,是这种圣吉巴尔级巡洋舰的后期型。虽说是宇宙舰却有着近似航空机之外形的圣吉巴尔级,舰桥是位于机首部份。
  “……呵呵,尽量地慌张吧。好不容易,假装成残骸接近到这里来了,就来热闹地打一仗玩玩嘛。”
  舰桥后部,身体深陷在华丽的沙发上的西玛,手上把玩着扇子而一边愉快地自言自语着。在沙发上,铺着被保护条约所禁止捕猎的白老虎的毛皮,躺靠在上面的西玛,也同样浮现着令人联想到凶猛的猫科野兽的表情。
  ——趁现在,就来尽情地乐一乐吧,毕竟往后大概也不能再为所欲为了啊。
  在世间,有着打从心底爱好着流血的人,有着在战场上追求倒错之快乐的人。而这个女人——西玛·卡拉豪是否就是那种人格缺陷者,倒还不一定,但是在她的语尾,渗杂着让人那么认为的语感。
  “敌舰队、左10度、距离5300,进入主炮射程圈内!”
  “那好,就快点轰它一炮吧!舰载的14(杰尔古格)队如何了?”
  “全机完成起飞了!”
  “好。……可真好啊,不是什么无聊的侦察舰或扫海艇,是大猎物啊。联邦军的飞马级,可是初次碰上的猎物呢!”
  “方位角、左l0、向下5,敌速38,距离5000,主炮初弹预备!”
  西玛把手上的扇子像指挥棒似的高高挥起。什么话也不用说,这就是这艘舰特别惯用的发射手势。
  “敌舰开炮!MEGA粒子炮、过来了!”
  “是在威吓!”
  因为在残骸的密林之中,不可能做精密瞄准。当然米氏粒子(米诺夫斯基粒子的简称)已经完成散布了,各种电子探测也无法进行,这是盲目射击。席那普斯的判断没有错误,耀眼的MEGA粒子炮弹,掠过了采取斜纵队的舰队上方。
  但是,似乎是对闪亮的至近弹感到畏惧,幽林和那休比尔两舰发射了主炮,转而应战了。
  “快叫他们停火!”
  这样做只会把我军的阵形及正确的座标告知对方。席那普斯对通信士摩利斯下令,要僚舰停止开炮,但是太迟了,敌舰的第二弹、第三弹已经射来,是至近弹,亚尔比翁右舷下方的岩块粉碎了。敌舰在进行着弹修正,立刻会再进行正确的炮击吧。
  “敌MS队接近,五机,80秒后接触!”
  “主炮开启,本舰也应战。MS队的出动呢?”
  “这就催促他们!”
  亚尔比翁的右舷弹射器展开了,MS由下部被推上来,那是蒙夏的GM特装型。
  “对手是旧式的14型,而且也没带光束来福木仓,很好应付啊。”
  “五对三,做为公平性的礼让,正好差不多吧。”
  “蒙夏中尉,我们是四架啊?”
  “呵!吉斯那家伙不算在内啊。只要在后面紧跟着亚德尔就行了!”
  “了、了解了……”
  四架MS从弹射器被弹射出。和地球上不同,不会因为大气而减速.不过因为是在暗礁宙域当中,射出速度刻意地被降低了。
  “吉斯,可别撞上那边的残骸哦!”
  “是!我尽力!”
  虽然嘴上是在叫骂着,却不曾忘了对新进驾驶员的关照。在女性船员之间虽是有点不受好评,不过蒙夏毫无疑问的是第一级的驾驶员。
  弹射出后,蒙夏和贝特的GM特装型先打头阵,而亚德尔和吉斯的GM加农则在后方的位置。支援队形。各机的主推进器最大喷射,于舰队前方展开,在注意着不进入敌我双方之主炮轴线的情况下进行布阵。
  “镇定下来,吉斯,只要不被对方突破就是赢了。”
  亚德尔机绕到吉斯机的侧面。
  “知、知道了。……啊?来了………是敌机!”
  显像幕展开了最大望远倍率。隐藏在漂浮的残骸之中,暗绿色的MS群逼近了。14F型,是海军陆战队机型。
  “好啊!过来啊.混蛋宇宙人!”
  先行的蒙夏机开炮,发射手持的MMP78式90mm来福木仓,一场混战开幕了。
  亚尔比翁舰内。每当破片打在舰身,就到处响起钝重的声响。因为至近弹的爆炸而四散的破片群,本身就如同超高速的子弹一样。比较小的顶多是使甲板受损的程度,如果是比较大的就如同飞弹直击一般地麻烦了。
  和在地上的战斗不同,这里是宇宙,即使是弹开的一颗螺丝,都可能成为使MS粉碎的危险的存在。没有空气摩擦介入的惯性定律,那使得宇宙战斗无限地接近死亡。
  冲击,似乎有破片撞上舰身的某处了。像游泳似地在微微摇晃的舰内通道前进着,宏咋了一下舌:“敌袭吗!这种时候,如果钢弹可以使用的话……。不,就算是现在这样子,至少也能布下第二线的!”
  不完全的GP01,并未被列入出击的舰载机之中。而身为“她”的驾驶员的宏,也只有被下达待机命令。但是他可没有闲情在待机所里悠哉地喝咖啡,他想参加实战,并且想要让妮娜知道自己的实力。自己才是最适合担任钢弹的驾驶员的——他希望这一点能得到承认。
  “我是、钢弹的驾驶员啊!”
  他的叫声,被再次袭来的震动以及巨响所掩灭了。
  “幽林、击沉!是对机关部的直击!”
  “呀、敌舰的移动太快了。以临时凑合的舰队行动,还是应付不了啊!”
  席那普斯对于敌舰——莉莉·玛莲——的机动力感到惊叹。敌人巧妙地利用这暗礁宙域使我方的射击毫无作为,另一方面,又正确地穿过瓦砾的缝隙向这边进行炮击。这不是寻常的力量,是神乎其技的射击管制啊。
  “MS队、与敌部队接触,交战中!”
  “巴宁格上尉,浦木少尉请求出击许可。”
  被询求答复的巴宁格,踌躇了一瞬。他是希望能够避免让几乎没参加养成训练的浦木,急遽地就参加实战。可是,敌机又不知道几时会突破防卫线而袭击亚尔比翁。
  “好吧,就让他使用我的GM,不过是直接护卫本舰,别到前线去。”
  “了解,这就传达。”
  “舰长,贾布罗来的紧急电讯,是微波通信。”
  “在战斗中啊,稍后再接吧。”
  交战的通报应当已经传达了,却还使用被窃听的危险性很高的微波通信,这是搞什么啊?席那普斯感到气愤——一如常态的怠情的工作态度啊——正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通信士摩利斯以惊讶的表情告知他:“不,不对,不是的。是别的讯号,切入了线路……,怎么可能,吉翁?是旧吉翁军的公用电讯!”
  “是吉翁?快点接通!”
  “了解。电码确认,影像播出。”
  正面显像幕点亮了,在短暂的画面杂讯之后,映出了惊人的事物。
  “艾基尔·迪拉兹!”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席那普斯。
  旧吉翁军上校,艾基尔·迪拉兹。残党军迪拉兹舰队的领导人。那个男人,正从显像幕之中投射出刀刃般的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介入了微波通讯网,在联邦的公用通讯线路上!”
  “怎么会有这种事……。是要对全地球圈发出通汛吗?”
  席那普斯在惊愕与愤慨之下,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影像之中的迪拉兹开口说话了,语气始终都是厚重的,如同是在一字一句地咀嚼:“通告地球联邦军,以及吉翁公国的战士。我们是迪拉兹舰队。
  所谓的被称为一年战争的吉翁独立战争之终战协定,乃是虚假的伪约,这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清清楚楚的事。
  为什么呢?因为那是以吉翁共和国之名自称的卖国奴所缔造的。我们一点也未迷失了战斗的目的,而这在不久之后将会被证明吧!”
  光芒,是亚德尔与吉斯机所射出的光束加农炮。14F队散开,各自描画出主推进器喷射的轨迹,逼近亚尔比翁舰队。漂浮在空间中的无数残骸,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便利的遮蔽物。
  “哪会让你过去!”
  从宇宙舰的残骸中飞出的蒙夏,他是在埋伏。瞄准了附近的14F,就以全自动进行连射,撒出90nan彻甲弹之弹幕。14F急速回避,把一脚向前踢出进行AMBAC机动,同时姿势调节喷嘴也喷射,并且一面回避,一面对尾随的蒙夏机发射来福木仓。
  “哪会打得中啊!”
  蒙夏闪避,再次隐身于附近的破片,很快,完全不给敌机发射次弹的空档。
  “如果能够使用光束的话!”
  14F的驾驶员在哀叹。14型是以身为吉翁军第一架配备光束来福木仓之MS而知名的,不过那是大战时期的事情,现在那装备也都已经失去了,可用的只有各机种共用的90nma机木仓而已。
  但是,为这种现况而叹息也是于事无补。驾驶员以最大喷射转往亚尔比翁舰队的方向,这架14F的驾驶舱响起了警报声,蒙夏机就在背后。从以往地球历的时代以来,空战的基本要领就是“咬住背后”,即使由战斗机演变为MS.由空中转往了宇宙,这个大原则还是不变的。
  “咬上我了吗?这只联邦的壁虱!”
  “哪会让你逃掉啊,这击坠点数是要定了。”
  蒙夏机显像幕内的觇孔、准星重叠,自动锁定,电子音响起——
  “得手了!”
  突然间锁定又被甩开了,敌机14F逆向加速,已经超出了机体的机动极限。蒙夏叫吼着:“狗屎!”
  一直配合着相对速度的蒙夏机,来不及逆向加速而跃出了14F的前方.那是绝佳的位置——对敌机而言。
  “坠落吧!”
  “喝,不出所料!”
  状况正如蒙夏所预料的。他将机体保持原来的方向,只把拿着来福木仓的右腕转向后方,自动瞄准.全自动射击。以数百分之一的时间差,敌机吃了数十发的直击弹而碎散了。这就是拥有自由可动的武器悬架——也就是手臂——的MS才能够使用的战法。
  击坠敌机一架,并不是只有口舌之能,蒙夏他们确实阻碍了对方的去路,是铁壁的防卫线。
  “**日都一直在缅怀着,在三年前的那一天,相信着宇宙居民之自治权的确立,或是忧心着祖国的未来,而被战争的业火所焚烧的忧国之土们。  以及现在,正要再挺身投入那火焰之中的年轻人们!”
  在莉莉·玛莲舰桥里,西玛焦躁地玩着扇子:“搞什么,才那样的程度就无法突破吗?哎,叫人不耐烦啊,真是看不下去了!”
  说着,她把收合着的扇子用力地在手掌上敲打,在舰桥里,那声音近乎不可思议地清脆响亮。
  作战指挥用显示幕的五个光点之中的一个消失了。击坠。其他的光点,也从刚才就只是在相同的地点左来右往而已,还是一直无法突破敌方防卫线。
  扇子在手掌上敲打的声音停止了,西玛沉默地站了起来。像野兽一般魁梧的舰长,在看到了之后立刻对操作员下了命令:“准备西玛大人的MS!准备光束来福木仓!”
  亚尔比翁的左舷MS甲板,穿着白色宇宙服的驾驶员在虚空中前进,攀附在GP01的驾驶舱上,那是宏。
  在他的背后,传来了作业人员的声音:“请等一下,少尉。只有收到以GM特装型出动的命令,请你使用巴宁格上尉的座机!”
  “可以的!请解除固定。”
  说着,宏钻进了驾驶舱。主电源已经开启了,反应炉的出力也已经到达了稼动区域。宏从衣服的腰包里取出资料碟片,那是他下了苦心完成的宙间战斗用程式,是被妮娜指摘了错误的运算处理程式。
  毫不犹豫地,推入了扩张程式用插槽,在同时,资料被高速地传入了GP01本体的主记忆体。
  钢弹可不是你的玩具啊!
  妮娜的话划过了脑海。谁是谁的玩具啊,你还不是把钢弹当做自己的东西一样地对待吗?对啊,就连搭乘在里面的我,一定也是被这样地看待的。
  三重构造的驾驶舱盖,逐渐被缓缓地关闭。一边确认着手边的仪表,宏像是在对谁说话似地自言自语:“才不是,我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驾驶员啊,对于自己的机体,我比任何人都还能掌握,开动‘她’的是我啊,是我自己啊。”
  钢弹照着宏的指令向前踏出一步,升上弹射器的升降台就在眼前。
  “对于宇宙居民.发自内心所希求的自治权之要求,联邦行使其强大的军事力,想要将那微小的幼芽摘除之意图,我已经有了足可加以证明之事实!”
  影像中,插放出了重装甲的白色MS。GP02A,是被夺取的钢弹2号机。属于军方最重要机密的2号机,现在正经由公用线路,向全世界展现着它的形体。
  “看吧,这就是我们的战果。这架RX-78·GP02A,是以核子攻击为目的而开发的。有了秘密开发违反南极条约的这架MS的事实,还有人能够否定令人憎恨的联邦之恶意吗?
  “在说什么话!南极条约是战时条约啊,战争已经结束了,指责这个又能如何呢!”
  亚尔比翁第一舰桥。席那普斯回应丁巴宁格的愤慨:“听到了吧,对他们而言,所谓的终战,只不过是另一个名为吉翁共和国的国家的事件啊。也就是说,吉翁公国军,至今还在继续着战争啊。”
  “真是疯狂……”
  在自言自语的巴宁格背后,航法士哈里达中尉叫喊了:“有新的敌方MS出现,接近战斗宙域!……只有一架!”
  “很可能是指挥官机啊。……浦木怎么了?这样下去会被突破了啊!”
  话尚未说定,就由左舷舷窗看见了一架MS被推了上来,但却不是巴宁格所指示的GM特装型,而是钢弹。
  “搞什么啊,浦木,钢弹无法使用啊!无法进行宙间战斗的!”
  “请让我去吧,我可以的!”
  “被突破了,敌指挥官机、伴随两架接近。来了!正上方向,敌速651”
  “什么?”
  巴宁格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浦木也已听到了这个报告。正上方,三个光点。以复杂的回转逼近过来的敌影.使浦木不由地倒吞了一口气。
  逼近亚尔比翁舰队的三个光点。14F,不、前头的一架是装上了做为队长机之标示的尖锐头角的Fs型,驾驶员是西玛·卡拉豪。
  “呵呵,爱打哪艘就打哪艘。要从哪一艘先下手呢?从哪一艘……”
  正下方有两舰,亚尔比翁和那休比尔。西玛机所握着的来福木仓,反射着阳光而散放出微弱的光芒。在西玛舰队,那是唯一以完全的状态被保存下来的、MRB--110式光束来福木仓。
  “决定了!”
  话才一说,西玛机就更加地加速,往那休比尔切入。副炮、雷射对空机木仓露出了利牙,但是,都只是平白地划破虚空而已。由西玛机带头的三架14型的小队,迅速地潜入了怀中,机木仓根本连擦到也没有。
  那像是群聚在巨象周围的苍蝇,再怎么甩动尾巴,苍蝇还是能轻易地闪过。但是苍蝇并没有能够刺杀大象的毒针,而14Fs型却是有的。
  “哎呀哎呀,似乎很忙呢。”
  西玛在那休比尔的舰桥结构上降落,就顺势向脚下发出子炙热的光束,数万度,能够弹开那超高热之木仓弹的装甲,在地球上是完全没有的。贯穿,舰桥结构粉碎了,而后那阵爆炸,把舰中央的主反应炉也卷入了。
  那休比尔,和僚舰幽林走上了相同的命运。击沉,被仅仅的一架MS,这就是被送上战场时的名为MS的机动兵器之威力。
  “先打一舰……”
  在射击的同时退避而去的西玛,看着背后的大爆炸而暗自高兴着。只剩下一舰,那个主要目标的亚尔比翁而已了。
  ——让迪拉兹高兴倒是叫人不舒服啊。
  说着,西玛机挥动了左手,那是对僚机的手势:“把亚尔比翁击沉!”
  “不能使用弹射器……”
  那休比尔被击沉时的破片,填满了前方的视界,就这么被射出的话,等于是冲进无数的弹丸之中一样。
  宏经由接续线路,把被固定在弹射器上的连结栓解除,使机体自由。本来这是违反规定的,但如果再这样留在原地将会成为敌机的木仓靶。宏预料得没错,一架14F跃到了前方。
  “可恶!”
  主推进器喷射、离床。打算就这样进入格斗战,宏踩下了脚踏板,但是,机体并未照他的意思反应,并没有进行他所模拟过好几次的机动。
  “为什么?不会动……各部位……没有异常,难道是程式吗?”
  宏终于是想到了,果真自己制作的宙间战斗用程式是有错误的吗?发觉到也已经太迟了,14F逼近了。
  “什么啊?平衡器出毛病了吗?还是喝醉了呢?”
  敌驾驶员发现了左摇右晃的白色机体,暗自地高兴,那是极佳的猎物啊。
  “呵!就像是小婴儿一样呀……”
  “可恶!怎么能平白地被干掉!”
  宏扣了扳机,射击管制程式没有问题,但是主要的机体本身一直在摇晃的话,最新的复合管制系统也就不管用了。光束掠过14F,命中了背后的残骸。
  “太难看了啊,白色的家伙!”
  就在14F的驾驶员正要扣下扳机的时候——
  “打中了?”
  宏自己也半信半疑,胡乱射击的第二发光束贯穿了眼前的14F,使机体在瞬间变成了光球。幸运的一击,若是慢了一步,被击碎的就是宏了。
  “可恶……把我贵重的MS给……!”
  确认了僚机被击坠的西玛冲了过来,但是在那里所看到的,是根本无法顺利移动的蹒跚的白色MS。那在西玛的眼中,看起来就如同走路东倒西歪的幼儿。
  “什、什么啊?被这种家伙干掉的吗?”
  光束弹充电,已可射击。
  “让我来答谢你吧,我是很注重礼尚往来的个性呢。”
  完成瞄准,锁定了,电子声响起,不会有所偏差。在大战时期的击坠记录,总计五十六机的西玛·卡拉豪,在嘴角微微地浮现了笑意。  “回顾过去吧!为何吉翁独立战争会爆发呢?为何我们会跟随吉翁·什姆·戴肯呢?我希望各位再回想一下,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理念。刻印在每一个人胸中的,那份炙热的使命!”
  “混蛋东西!机体可撑不住啊!”
  GP01被西玛的14Fs所玩弄着,施有光束反射加工的盾牌碎了,抵挡不了从至近距离的光束攻击,虽然宏勉强地继续闪避,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巴宁格拖着以石膏固定的左脚,冲出了舰桥。
  相对的妮娜则跑了进来,是摩拉把宏出击的事告知了她。
  “啊啊!”
  一跑进来就发出了悲痛的哀叫。GP01被凄惨地撕裂了,也无法顺利地回避,只有盲目射击的来福木仓是唯一的生命线,西玛也不敢大意地接近。如果是白刃战的话,应当是可以当下一瞬就已了断的了。
  再次直击GP01,左腕连同盾牌的残骸被炸飞。但是仍然尚未击落,若是一般的机种大概就已经引发连锁爆炸了。
  “哎!还不坠落吗!”
  至近弹,掠过右脚,光束的热量使装甲弯曲,机构部位袒露了出来。
  “宏!快逃啊,宏!”
  听不到妮娜的哀叫,在驾驶舱的宏,拼命地想控制住机体,但是越是焦急,钢弹就越是进行无意义的机动而在虚空中痛苦地翻滚而已。  “妮、妮娜所说的没有错,妮娜的……不行啊,不会动,钢弹、我的钢弹!”
  终于右手的齿轮损坏了,驱动器当机,来福木仓已无法瞄准了。目光敏锐的西玛发现到了,想要接近去给它最后一击,但是触怒其神经的警告音突然响起,子弹耗尽了,蓄积在来福木仓里的MEGA粒子被用完了。
  “在这重要的时候!”
  西玛把武器切换成内装在腕部的110mm速射炮,虽然是辅助武装,但若是对通常的MS,是有着足以贯射装甲的威力。
  命中钢弹的头部,但只是打掉了装甲板而已,并不是致命饬。
  “什么鬼装甲啊!为什么在这种至近距离受到直击也不会粉碎?”
  由月球钛合金所制造的复合装甲,这种在目前已经实用化的最高强度的装甲,勉强地维系住了钢弹的生命。
  “西玛大人,该是撤退的时候了。进了亚尔比翁射程圈内,再这么停留下去,我们也得要有受损的觉悟了!”
  母舰来的电讯,但是西玛仍不想撤退。她所盯上的猎物是从来没有放走过的,这近乎顽固的自豪,使得她并不想脱离战斗宙域。
  “这家伙就是打不下来啊!”
  “浦木!还活着吗!”
  右上方有敌影,GM特装型,是新的增援。
  那是自己亲手打碎了石膏,紧急上阵的巴宁格。巴宁格机的90mm机木仓吼叫着,是射向西玛的14Fs的至近弹。
  “啧!到了这个时候!”
  光束耗尽,速射炮的弹药也所剩不多,没有武器的话,情势终究是不妙的,西玛退缩了。
  “西玛大人,请快点!”
  由右侧切入的14F,那是中断了对亚尔比翁的攻击,赶来援护西玛的。
  “敌方的支援MS也要回来了,趁这个时候!”
  “还能再打的!把机木仓拿过来啊!”
  要是就这么撤退,这口气可按捺不下,亚尔比翁倒也算了,至少要把那架白色的……。西玛接近了14F,只要补充了射击武器的话……
  但是增援的GM特装型速度很快,隔着残骸逐渐接近并且以机木仓齐射。西玛反转闪避,14F则在回避的同时反击,但是一发也没有打中,GM特装型的机动是丝毫没有破绽的。
  不是寻常的角色,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就在西玛瞬时理解了的这瞬间,以来福木仓狂乱地射击的14F被击毁了。
  “被干掉了?”
  这可不是在没有子弹的情况下所能应付的对手。在瞬间下了判断的西玛的行动很快,往附近的残骸一蹋而利用那反作用力转向,把主推进器全力地喷射。
  “今天就先放过你吧!虽然很气愤啊!”
  如流星般飞去的14Fs。巴宁格看着远去的光点而自言自语着:“漂亮的撤退啊,看来是相当高明的驾驶员。”
  然后以左右的显像幕,环视着零乱的破片群:“沙拉米斯级两艘被击沉、钢弹重创,而我们只有击坠三架而已啊。……狗屎!”
  一边咒骂着,巴宁格在找寻着钢弹的机影。左下方,白色的机体漂浮着。左腕脱落,各部的装甲被丑陋地削掉了,不过,似乎没有爆炸的危险。
  真亏“她”撑得住。心里这么想着,巴宁格缓缓地接近了钢弹。此时,左脚微地一阵疼痛,尖锐、短暂。巴宁格似乎要故意使伤口疼痛似的粗暴地踏下脚踏板,心中则有着对自己伤势未愈的焦躁。
  “我们等待了三年。如今,我们军团之中再也没有犹豫叹息之人!
  现在,以那真正的年轻人们的热血化做我的血脉,我要在此,郑重地再次向地球联邦政府发出宣战布告。
  不被短暂苟且之和平的耳语煽动所迷惑,而为了不断地在内心中所听闻到的祖国的名誉……
  SIEG ZION(吉翁万岁)!”
  通信截断了。在贾布罗以及各个联邦军之据点、在各都市中、在月球,影像被不设限地播放着,因为那是切入了军用的微波通信网,以及相连接的各波长之民间通信网。
  若只是单纯地侵入线路,是不可能进行这种全地球规模的广播的,在通信网的各个重要处所,都必须要有迪拉兹舰队的内应。  昔日,吉翁公国总帅基连‘查比,也以同样的方式进行了政治宣传演说。迪拉兹也用了与之相同的手法,用以夸示自己的信念和正当性,以及组织力。而这是成功了,但是迪拉兹并未现出自己的底牌。
  星尘作战
  那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
  同日·13时11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左舷的着舰舱门被开启了,可视性导引光束点亮,几条带状光束,像是在拥抱归来的MS似地展开。在光束的引导下白色MS向下降落,是钢弹,伤痕累累的钢弹降落了下来。
  失去了左腕,右腕也松垮地下垂着,头部的内部机构凄惨地外露着,脚部的装甲板也扭曲,活塞及动力管线也损伤得几乎就要脱落了。满身疮痍,没有因为机构部位的损伤而引起诱爆,已经算是不可思议了。
  “听得到吗?浦木,太低了,拉高高度,不是要回到亚尔比翁吗?听得到吗?”
  巴宁格的声音也无法完全清楚地听见,是耳朵的问题吗?或者只是无线电的失灵呢?宏以颤动的手,将机头拉高了。显像幕内的仪表都模糊了,数字的行列发着红光在闪烁着。
  红光,警示着危险的闪烁。宏抬起了头。让这架机体、让钢弹安然地到达亚尔比翁之前……这股坚定的意志,给与他的双手仅存的力量。
  “偏右了,快修正吧,修正。”
  “妮娜,我明白了啊。就是因为知道会变成这样子,才阻止我的吧。所、所以,所以得要把资料更换才行,不换装为全方位推进型的话……在月球的……亚那海姆……”
  记忆与意识混乱了,自己也无法理解是在说着什么,但是如果嘴里不说些话的话,大概就可能就此失去意识了。
  “亚尔比翁……吗,着舰啊,会顺利的,就像往常一样,在非洲也都……顺利地做好了,所以……这次也、一定……”
  “宏!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如果把正规的程式碟片交给他的话,那个时候,如果把错误指摘出来的话,这种事情也就……”
  在舰内通道里像在翻滚似地前进的妮娜,无重力下令人感到焦躁。满身疮痍的钢弹、遍体鳞伤的宏降落下来了,赶往MS甲板要去迎接的途中,妮娜模糊地想起了。
  ……又要、再失去了吗?重要的事物……
  她联想起在月球上发生的事,那是沉淀在悲伤的底层,一个陈旧的记忆。
  “浦木少尉!你在说什么?浦木,听得到吗?快修正航向!左边啊!向左!”
  “了解……了解了,上尉。”
  宏模糊地,理解了巴宁格所说的话,微微地踩下脚踏板,把操纵杆倾斜。这样真的好了吗?宏如今已经无法判断了。因为出血而意识丧失,在逐渐薄弱的意识深处,又烙印了对妮娜谢罪的念头。
  “对不起,把钢弹毁坏了,妮娜,我能力不足,所以、毁坏了,所以,2号机也……大伙死了,我……”
  亚尔比翁就在眼前,也看不见引导光束的光亮了。已经开启的收容舱门,在那深处排列的着舰缓冲索,紧急用阻隔栏。也许已经是不行了,可以这么认为。
  “浦木宏少尉……着舰、了。”
  已经失去了视觉,听觉也……只剩下机体突然地下陷的感觉,钝重的震动,似乎是有什么脱落的感觉。锁骨磨出声响,是前倾了吗?肩上的安全带深陷进去,也没有疼痛,所有的五感都消失了。有人在哭泣,并对着自己道歉,只能知道这些了,那个人是谁呢?现在的宏是无从去判断的。


第06章 被扯下的翅膀
  月球的都市,冯·布朗。
  其历史相当久远,被正式认定为都市,那要回溯到宇宙世纪0027年。
  和许多的月面都市一样的,这冯·布朗原先也是用来做为开拓宇宙之据点而设置的。正如在过去地球历时期所预测的,月球上埋藏着丰富的矿物资源,将之采掘并移送至殖民地建设宙域的任务就是这些月面都市所担任的。许多的人们移居至此,而形成了更进一步的繁荣规模,可以说是当然的结果吧。
  在一年战争爆发的当时,以冯·布朗为首的月面都市群,已经具有了和地球、殖民地群并列而成为第三势力的政经实力,并且以其所拥有的资源及工业力做为后盾,和联邦、吉翁双方的政府私通,而取得了不以月球做为战场的不成文之协议。因此即使在大战时期,月面都市群仍受到联邦、吉翁两军之庇护,而能够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有些人对这种没有节操的墙头草政策加以非难,但是和经由武装中立来守护市民的SIDE-6殖民地群可相提并论的,在结果上挽救了许多财产与人命的月面都市群之政策,是足可大大地给予评价的,因为若是没有月球的协助,战后的地球圈就不可能有如此惊人的复兴力。
  冯·布朗构成了这月面都市群的中枢,规模与人口都算得上是最大级的都市之一。位置就设在地球历1969年7月20日,人类以阿波罗11号初次在月球登陆的“宁静诲”之北侧。地名的由来是取自火箭工学的始祖——威尔纳·冯·布朗。
  但是不可以忘记的,冯·布朗所制造的火箭,曾经飞越大海去蹂躏了某个海洋大国。而在这冯·布朗市,也仍然怀抱着许多纷争的火种。
  11月2日·2l时40分
  冯·布朗市街区
  这样做好吗?——望着人工的夜空,宏如此想着。
  将环状山挖空,而被建造成半地下都市的冯·布朗,被建设成了一座多层构造都市,此地是位于其上层部的繁华市街。头上是投影机制造出来的天空,在白天会发出同时散放紫外线与红外线的人工太阳光,而随着时间的经过,会徐徐地被熄灭,也就是由人类的手所操作的日落。但是虽然说是夜晚,为了治安考量也还是保持一定的亮度。
  微亮的夜晚的市街。漫无目的地走在闪耀的霓虹灯所映照的街道上,宏叹了一口气。
  工作归来,到此寻求短暂休憩的穿西装的男人,拉客的店员,赶着回家的年轻女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感觉上不太正经的女人……这样的人们,进入宏的视界而又再消失。
  在冯·布朗并没有联邦的驻军,或许是觉得穿着军眼的宏很稀奇,有时会有几个路人将视线转过来,不过,很快的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到底、该如何才好?该怎么……
  亚尔比翁在傍晚的时候在此地下锚了,这是为了重整体势,以便再次进行暗礁宙域的搜索。而在修理与补给的期间,给与了没有什么作业任务的乘员们上岸的许可。所有人都往繁华市街找乐子去了,心情忧郁的宏虽然也被吉斯硬拉去了,但在他们去的那家酒吧里,却让他听到了酒醉的蒙夏的冷言冷语:
  “还悠闲地喝酒啁?你都不在意因为你而弄坏的钢弹吗?嗯?妮娜小姐的辛劳,你该多少了解一些啊,懂吗,少尉大人!”
  他完全无话可说,只能够委身在愤怒之中,就此跑出酒店而已了。而现在,就这么漫无目的徘徊在夜晚的市街之中,在心底盘旋的愤怒无法消去,是对什么而气愤呢?毫无疑问的,是对他自己。
  他一直以为可以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开动钢弹,而那只是他的自以为是而已,光靠他自己的力量,不过就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菜鸟而已。
  在当时,就算是死了也并不奇怪,只是靠着钢弹的性能而得救了,如果那是只有一般装甲的GM的话,大概早已经死了吧。死……是啊,就像卡克斯少尉一样,就像亚连中尉一样。被压扁在驾驶舱的残骸之中,或是在光束的闪光中蒸发,化为原子的薄雾。
  ——就那么死了的话,或许还会比较轻松些吧。然后就去向卡克斯少尉及亚连中尉道歉,然后……
  想不出什么了,然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拖着没有脉络的思考,宏继续走着。不熟悉的异国之地,宛如幻想中的风景一般,没有真实感,而月面都市隐约存在的无机质的感触,也助长了这种感觉。已经完全不确定自己是走在什么地方了,但宏还是不理会地继续走着。
  宏问了自己,此后要到哪里去呢?但是却没有答案。要回亚尔比翁吗?回去了又如何,又要再战斗。战争,对啊,自己是军人,那不就是工作吗?而且不也因此而领着薪俸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喜欢MS,想要成为操纵它的驾驶员,追根究底来说,会志愿从军的动机就是如此。战后,已经设有战争了——若说没有这种天真的想法,那就是骗人的,至少他是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走进杀戮的战场。
  在非洲击坠三机,上到宇宙,又一机,总计四机,再一机就是王牌驾驶员了,他可以自豪地在机体上画上四个星星,也可以在残骸上拍些纪念照片,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呢?不就只是把四个驾驶员连同机体一起杀死而已吗?把既不憎恨,也没见过面的对手……就只是个杀人狂而已,就和许多的驾驶员一样是如此。
  “连战斗的意义都不了解的家伙!”
  那个男人,亚那贝尔·卡托那样说过。或许确实是如此吧,没有所要守护的事物,也没崇高的使命,这样的人上到战场,对着眼前的敌人扣下了扳机。
  ——滑稽啊。否则,就只是个呆子吧。
  跑出酒吧之前所喝的酒似乎发作了,喉咙很热,眼皮也沉重了。突然宏想到了,自从满身疮痍的着舰了之后,和妮娜都还没说过一句话。
  同日·22时15分
  亚那海姆电子企业·MS开发试验场
  每次敲打键盘,显示幕中就显示出新的记号和数值,而后再叫出新的档案,又再敲打键盘。那是新的乐谱,依照这篇乐谱,GP01将在无声的宇宙中演奏出华丽的交响曲,主推进器、夹型推进器、姿势控制喷嘴所合奏的交响乐。
  妮娜停下了手,把放在右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席那普斯舰长给了她整整两天的时间考虑,而在那之前还必须把GPO1换装成宇宙机型——也就是全方位推进型,和驱动软体之间的匹配也必须完成调整才行。
  揉一揉僵硬的颈部肌肉,妮娜离开了座位。往窗户看去,在那边有着被固定在作业台上的GPO1,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仍然有几位整备人员攀附在机体上,进行损伤部位的修复,以及各部位的换装作业。
  这里是亚那海姆电子企业的作业厂区,做为妮娜的工作场所的系统研发室,所在的位置就面对着这广大的设施。
  亚尔比翁入港后,伤痕累累的GP01立刻被运到此地。参与开发的工作人员们,一看到这重创的机体就都各自哀声叹气,他们没有想到要做为实验机的机体,会被用来参加实战。
  但是他们也有身为技术人员的自尊,被只拥有旧式MS的迪拉兹舰队打垮的这个事实,使得他们更加发奋。要尽快地把“她”换装成最强的机体、GP01-Fb,也就是全方位推进型。而妮娜也是同样的,为了使软体部份更加完全,而不眠不休地进行着作业,不过,她还有着和其他工作人员不同的理由。
  ——让宏遭遇到那样的事,都是我所造成的。如果我在当时交给他完整的资料的话……不,在这之前,如果先努力地让宏能够了解的话……  把钢弹和它的驾驶员当成玩具在看待的,或许真的就是自己吧。这次的全方位推进型一定要完美无缺地完成,而对待宏的态度,也不要再有差错了……
  “这么聚精会神的话,心理会比身体更早支撑不住的啊,妮娜。”
  她没有发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同僚的玻拉·基里席已经站在背后了。她是个面貌端正,比妮娜更显得成熟的女性。
  “玻拉?怎么了,做到这么晚吗?”
  “我们的小组也加班到现在。真讨厌,旧吉翁工业的技术人员很顽固,机体的反应速度又无法提高。”
  “那么,还是早点回去吧,明天也要准时上班吧?”
  “真受不了你,不是说过要来帮忙修正程式的吗?你已经忘了啊?”
  “呃,嗯,那倒是啊,对不起……不过,可以吗?”
  “别多说了,快点快点。不过,我可不想再做第二次哦,要沉着点,正确地做啊。”
  妮娜拿着杯子回到了座位,然后开始选择要交给玻拉的资料。妮娜很欣慰,对于不是负责钢弹的玻拉来说,这个作业只能不领酬劳的进行,是不会有加班费可领的,明天还有正规的业务在等着。即使如此,她却仍然还是来协助妮娜的作业。
  回想起来,在和两架钢弹一起离开月球之前,也曾这样地被帮忙了好几次。对了,在那之前也……在焦躁而心痛的那个时候也……
  总算是有了回到月球的感觉了。熟悉的工作场所,发生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今后也将再刻下新的记忆吧。不习惯的军舰上的生活,与之疏远的温暖的日常生活。像现在这样子敲打着键盘,在亚尔比翁舰上将近两周的生活就像是子虚乌有的事。
  也许,那真的只是个幻觉吧。对于在月球上生长、在大战时期也与战祸无缘的她而言,在亚尔比翁所体验到的所有事件都是缺乏真实感的。
  “……我说,玻拉,”
  “干嘛,那么郑重,可别再道谢了啊。不过,在我们小组开发新型机的时候可就要你做苦工来回报哦。”
   玻拉开朗地笑了,相对的,妮娜反而觉得心痛。
  “对了,妮娜,欧沙利邦常务说了什么?”
  欧沙利邦常务,是这个系统研发室的最高负责人,亚那海姆电子企业的干部集团之一员,也是钢弹开发计划的负责人。
  “不,没什么。只是问我,还想再搭乘亚尔比翁吗。还有要我把到目前为止的稼动资料,全部拷贝给他。”
  “嗯,那样就好。……跟你说啊,虽然是不能够大声地声张,不过听说上头对这次的计划似乎是打算要把责任推卸掉啊,对于妮娜你搭乘亚尔比翁的事,似乎也不太赞同呢。”
  “为什么?不是说,我们的新型钢弹,将要成为次世代MS之先驱的吗!”
  许多人们的血汗之结晶,而且也是被托负了种种期望的机体,就要这么轻易地将它放弃吗?妮娜的语气之中,自然地包含着怒气。
  “别,别那么认真啊,是传闻嘛。你也知道的,我们部门里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就是喜欢乱放风声的啊,到处都有不负责任的谣言在流传啊,甚至还有什么‘课长的袜子破了个洞’呢。”
  自己也仍然是个年轻女孩的玻拉,被妮娜的气势所压迫而急忙再做解释。心里想着,关于钢弹的事,自己是不应该对妮娜多说闲话的。
  而另一方面的妮娜,则被玻拉说的话拉回到现实之中。是啊.GP02A被夺走,GP01重创,自己不都是亲眼看到的吗?
  突然,脑里闪过了某个想法。
  夺走GP02A的,就是名叫亚那贝尔·卡托的人,这是不是要对玻拉说呢?但是,她还是没有说,就算说了又能如何呢?命运的齿轮仍是错乱的,必须在某处加以修正才行,至少,也得要把和宏之间的事……
  “总是不希望再后悔(航诲)了啊。”
  “啊?你不搭乘亚尔比翁了吗?”
  妮娜的自言自语,玻拉听错了。后悔和航海,真是巧合啊,她所听错的,却是确实地预言了妮娜今后的演变。
  同日·23时20分
  冯·布朗第1宇宙港
  占有广大面积的第1宇宙港,位于民间太空梭停机坪旁边的第6码头,亚尔比翁在此停泊。
  得到上岸许可的大半乘员们,都还未归舰,大概都还在尽情狂欢吧,不过负责本舰的守卫及进行点检的作业人员都还留在舰上,继续进行补修作业。
  而在第一舰桥,此地的灯火并未熄灭,留下来的是席那普斯舰长,以及通信士摩利斯少熨两人。
  “那么……意思是说不会再有增援了吗?阁下。”
  “舰艇校阅典礼已近了,为了其警备和准备,已经没有余力了。”
  到了这时候,才总算是和贾布罗取得了通信,但是和高文中将对话的席那普斯的表情很暗淡。本来是预定要等待增援,再次前去搜索暗礁宙域的。
  “现在的联邦军的体质一味地保守,在幕僚之间,对迪拉兹舰队的评价也太过乐观,以我的权限,是无法再调派舰艇了。”
  “可是,那样的话……”
  “关于在冯·布朗入港一事,也有批判的声音,情势非常诡异。还有,亚尔比翁不参加舰艇校阅之事,已经接到正式的通告了。”
  席那普斯微微地浮现笑意。确实是那些幕僚们所会有的想法,被小小的游击组织所捉弄,还被击沉两艘僚舰的不名誉舰艇,根本就是丢尽联邦的脸,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席那普斯上校,现在就只能依靠你了,拜托了。……通话完毕。”
  通信切断了。
  阁下,又更加地憔悴了。重新戴好军帽的席那普斯,对于这方面的挂心,更甚于今后之事。
  在那场迪拉兹的演说中被公诸于世的钢弹2号机,那必定会使阁下的立场更加地险恶。
  演说,高层的官员们应当也看到了,然而,却要刻意漠视这件事吗?大概会有许多潜伏在地下的残党军兵士对迪拉兹的话有所感铭,而前来参战吧。以结果而言,迪拉兹舰队的战力肯定是会增强的,视情况而定,或许还会在某殖民地举行誓师集会。至今对联邦的行政表示不满的声音,是未曾断过的。
  “四面楚歌啊,今后还会再发生什么事呢?”
  席那普斯站起身来,向舷窗望去,在栈桥上有几个兵士在嬉闹。在日期将要变更的这个时候,才总算是由市街上归来了。
  ——或许是最后的休息了。
  他急忙地摇摇头,拭去这种不吉的想法。
  同日·23时50分
  冯·布朗街区
  “撞到了人,连道个歉也不会吗?联邦的军官大爷啊!”
  下腹部一阵钝重的痛楚,猛烈的一拳,苦涩的液体,由喉咙深处涌起。
  “这里可不是地球啊,别给我摆什么架子!”
  这次是脸部,拳一打来,眼前散出火花,一股生锈的味道,嘴里破裂了。
  蹒踞倒地的宏,脑震荡,思考迟钝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在霓虹灯都差不多要熄灭的时候,撞到了某个人的肩膀,然后……
  “你以为你是谁啊,这里是月球,可不是你们家的庭院呢!”
  “现在可还不能给我倒下啊。”
  有三个男人,好像是喝醉了,不,似乎是有着确实的意图而围殴着宏的。踉跄的宏,被抓住后颈硬被撑了起来,而后又是一击,胸部,心脏一阵冲击,无法呼吸。宏想起了两天前的战斗,在完全无法抵抗之下负伤的恐怖,那又鲜明地重现了,而且这次是肉体亲身去经历。
  “就算是月球,也不全都是对联邦摇尾巴的人啊!”
  又这么被揍了几下,在后面撑住他的男人一放松了力量,宏就应声仰天而倒,背后是冰冷的水泥地。
  “什么啊?是MS驾驶员啊,真不中用。”
  其中一个男子,从他胸前硬把驾驶员徽章剥下。展翅的老鹰徽章,金色的翅膀,这双翅膀被扯下了。
  “这个样子,可赢不了迪拉兹舰队啊!”
  意识逐渐薄弱。得要把那个拿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非得这么做不可,在逐渐薄弱的意识深处有某种事物在驱使着。宏仰着身子把手伸出:
  “还、给、我,……把、那个……”
  那群男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嘲笑,翅膀仍是被扯掉了。在两天之间,被凄惨地击溃了两次,连代表自己身份的徽章也拿不回来,太不像样了。
  无所谓了,宏仰望着天空而想着,这么狼狈的自己,或许干脆就死在这边也好吧,在这遥远的月面都市的陋巷里。
  意识就这么中断了,在头上陆桥奔驰的市区列车的声音,成为了摇篮曲。
  11月3日·08时09分
  冯·布朗外缘、资源输入港
  在现今这只是个被弃置的老旧港口了,但是在以前,此地也曾经有过做为冯·布朗的中央港而运作的时期,那是过去的事了。
  和这个港口很相衬的宇宙货物船,正在进行停泊作业。那大概是殖民地建设时期所使用的船舶,有着将结构组织袒露在外的朴素构造,简直就像是座在宇宙飞行的铁架。全长约有一百五十公尺,在丑陋的船体侧面,有几个四角形的货柜很不自然地被吊挂着。
  从那艘船上,一个女人走了下来,和丑陋的船身极不搭衬,是个面貌艳丽的女人,算得上是漂亮的。不过,若是没有摘下太阳眼镜来看看,也还不能断言。
  女人走在栈桥上,迎接她的也是个和这陈旧的港口不搭衬的,穿西装的中年男子,发出光泽的头,以及黑黑的络腮胡令人印象深刻。
  “久候大驾了,你可真早到达啊。”
  “亚那海姆可真会做生意嘛,难怪能够在‘一年战争’中飞黄腾达。大主顾的联邦舰队在第1宇宙港吃香喝辣,而我们就只能从这个破旧的“狗洞”进出吗?”
  “哎呀,这是没有联络好,真是抱歉之至。”
  男子深深地低头致歉,但是由任何人来看,都是很做作的。
  “那就请把联络做得彻底一点,明白吗?”
  女人以尖锐的口气紧逼着,然后把太阳眼镜缓缓取下:
  “如果我们的补给舰入港的时候,有联邦军在摩拳擦掌地等候着,我可会把殖民地坠落到冯·布朗来啊!”
  这个放狠话的女人正是西玛·卡拉豪,而和她应对的男人,则是亚那海姆公司的欧沙利邦常务。
  同日·08时18分
  冯·布朗最下层、旧港湾部
  一醒过来,就是在床上了。明亮的阳光从天窗照了进来。
  ——特林顿基地?不,是亚尔比翁吗?
  无法掌握自己所在的地点,宏缓缓地掀掉被单,爬起身来。头痛很严重,身体的关节也到处在疼痛。头痛是因为宿醉和脑震荡,身体的疼痛,则是因为疲劳和挨揍所致。
  ——对了,是冯·布朗。我冲出酒店,被围殴,然后……
  能记得的只到这里了,之后就没有记忆了。环视周围,是狭窄的房间.似乎是某处的民宅,至少不是在亚尔比翁舰内。微微的油渍和铁锈的气味呛入鼻腔。
  可以听到外面传来钝重的马达声,不,那大概是发动机的声音吧。同时,还有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
  宏问了一声“有没有人在”,没有回应,大概在外面吧,心里想着,缓缓地下了床。下半身一阵轧响,不过,似乎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
  走出外面,阳光很刺眼。虽然说是阳光,其实是从顶棚发出的人工的光芒。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残骸堆,油渍和铁锈的气味就是这么来的,看来是一家废铁厂,宏大致地推测了一下,大概是住在这里的人,把自己捡回来的吧?或着是自己在无意识之中,擅自闯进来的呢?
  再环视一下周围,引擎音的来源,是来自把废铁堆推倒削低的朱红色堆土机。突然车门开了,一个高大的男子从车里走下来,金发。对宏一瞥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走近过来,不,就这么擦身而过,走向背后的洗手台。
  “请问……”
  呼唤并没有得到回应,此时宏才发觉到,那个男子没有左腕。是因为事故吗?或是战祸呢?
  那男子敏捷地以单手洗脸,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水滴,然后才总算是转过身来,对宏说话。那是低沉,隐约不清的声音:“洗把脸,吃饭。”
  那个女人,不知从哪里出现,默默地开始准备早餐。坐在餐桌旁的宏,只有沉默地低着头,因为他觉得似乎是有种不应该开口的感觉。
  实际上,独臂的男子和女人之间也没有对话,男的喝着送上来的咖啡,女的把土司、沙拉之类的排上桌面。似乎并不是夫妇,但话说回来,却也不像是情人或兄妹。
  女人似乎有着一股凄凉的气息,不知道那是什么缘故,就算多想,也是不可能明白的,所以宏也就不再思索了。然后他伸手拿了端到眼前的咖啡和土司,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呃,我是……”
  “既然是军人,说话就要有点气概。”
  “……呃?”
  男人看也没看宏一眼,然后就默默地站起身来,对女人说了:“拉托拉,晚饭只要准备我的份就行了。”
  女人的名字似乎就叫拉托拉,听到男人说的话的时候,似乎是略略地微笑了。
  男人离开了厨房,到屋外去。建筑在废铁堆之间的,铁皮屋顶的简陋的工厂,他往那边走去。
  还没有向他道谢——宏离开座位去追赶那男人,那男人大步走着,脚程很快,在拖着疼痛的双脚追上他的时候,那男人已经在工厂里开始在准备瓦斯焊炬了。
  “……昨晚,真是劳烦您了,我叫浦木宏,是MS的驾驶员。”
  在焊炬前端的喷嘴上点火,喷出了红色的火焰,男人调整了一下前端握柄的转钮,火焰由红色变为青色,变得更加尖锐。
  “你,是逃兵吗?”
  “呃?”
  “昨天,好像有联邦军的船入港了吧。”
  他不太明白男人所说的意思。逃兵,上岸许可只到昨晚为止,他是未经许可的外宿,但是,那并不是有意图地脱逃的。
  “不,不,我所搭乘的MS,被毁坏了,所以……”
  “那就别干了!”
  他并没有期望要听到什么安慰的话,虽是如此,这一句话也太过强烈了,“那就别干了”,可是,如果能那么简单就不干的话,倒也就省事了。就因为是如此,才会这样地挣扎、痛苦。
  “因为一、两架MS被打坏,就要闹别扭的话,那还是早点不干的好。”
  “可、可是,因为那是特别的机体……”
  “还有什么特别不特别的!被打了就会坏、被打了就会死,不管是什么样的机体、什么样的人也都一样!”
  确实是如此。虽然是正确的论调,但是现在的宏并没有勇气去认同。或许还是坦然地离开此地比较好,心里这么想着,突然他把视线移开了。
  工厂里面相当广阔,似乎是以某种仓库改建而成的。宏突然从跟中看到某种红色的物体,那是巨大的物体,以半埋在地下的形式被收容着。
  “……那个,该不会是?”
  宏被某种期待所驱使,不由自主地跑向那边。男人在背后叫喊着什么.但是他没听进去。“该不会是……”他抱着这个念头而奔跑,根本就忘了双脚的疼痛了。
  “果然……这个是?”
  隔着栏杆所看到的,确实就是巨大的机动兵器。鲜红的机体,各处的装甲都被拆开,点检用舱盖都被开启着,因此可以眺望到所有的细部,能喷射出与其尺寸近乎不相称之大推力的主推进器,内藏的光束加农炮,无数的方向调节喷嘴,近接防御用的机械手臂。
  没有错,在军官学校时期也曾看过,虽然是将要进行废弃处分的水中用的机体,但是设计理念很酷似,那是吉翁军所谓的大型机动兵器——MA(全领域泛用支援火力兵器)。
  “好、好棒,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和以前看过的07系列很相似,但是,那个部份也和05型很接近……”
  “你这家伙!”
  宏被那男人猛力地向后推,就这么飞摔出去,虽然只是独臂,却是具有相当猛烈的力量。但是就算摔倒在地,宏还是被想要再更仔细地看看那MA的一股冲动所驱使着,根本也不在乎什么疼痛了,但是——
  “小子,别再靠近了,这家伙是不能飞的破机器,是被废弃的废物了,被我当做嗜好来玩赏的,不准再靠近了!”
  男人隐含着惊人的杀气,阻挡在宏的前方。到底是什么因素,让这男人如此地震怒呢?不过对宏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在此地有不曾见过的MA存在的这个事实了。
  同日·10时40分
  冯·布朗市街区
  电动车在整齐的市街区里前进,车上挂的是军用车牌,搭乘的是巴宁格上尉,以及亚德尔少尉两人。他们打开市区地图。对照着实际的街道,而在这陌生的城市中行进。
  “真是,蒙夏那家伙也真会添麻烦。”
  “不过浦木少尉,不会真的脱逃了吧?责任感越强的兵士,越容易想不开啊,要是多少学一学蒙夏中尉倒也就好了。”
  “那倒也是。”
  宏到了早上也没有回来,再加上吉斯所提到的昨晚那件事,于是巴宁格亲自上街去,他心里打算着就算得把绳子套在宏的脖子上,也要把他带回来。就因为有才能才更叫人惋惜,何况,也并不是恶意的行为。想到这样,甚至觉得有些罪恶感了。
  ——结果,是我的安排错误吗?或者,只有期待他自己重新站起来吧。
  “您说了什么吗?”
  “没事。……话说回来,月球的都市,各处的景像都没什么大差别啊,都是相同的景色啊。”
  他在行人之中搜寻着宏的人影,一边说着。
  “这么整洁不是很好吗?至少,没有像地球那样的环境破坏。”
  “我的个性似乎是不太适合这种洁净的城市,比较起来……嗯咦?”
  “上尉?是浦木少尉吗?”
  穿着漂亮的红色窄裙的女人,巴宁格是被她所吸引了。
  相同的,吉斯和摩拉二人,也在别的地点奔走,由上层部到中层部。东奔西跑,也没有找到宏的人影。
  “哎呀,真是闲静的住宅区啊,妮娜小姐一定也是在这种地方成长的吧。”
  握着方向盘,吉斯左顾右盼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嗯,是在另外的城市啊,不过似乎也同样是高级住宅区。”
  “真的吗?那得要请她介绍朋友给我了,不,亚那海姆的小姐们也好啊,似乎都是良家子女呢。”
  “你啊!”
  摩拉刻意地在吉斯耳边怒吼,使他手忙脚乱,车子的行进路线也稍微地撇了一下。
  “你啊,在好友不知去向的时候,还好意思说这种悠闲的话吗?”
  “啊,宏那个家伙啊,只要等全方位推进型的换装完成了,就算不说他也会回来的,那家伙就是这种人啊,若是为了MS,他是会拼上性命的。”
  “……真的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中尉大人。”
  话虽这么说着,吉斯却也有点感到不安。他忘了是什么原因了,在军官学校时期,宏也曾经有过非常消沉,而不去上课的情况。虽然平常是认真得过头了,然而一旦崩溃了之后可就没有限度了。在当时也是自暴自弃,和附近的工业高校生发生了一场冲突,这次他可不敢保证不会那样。
  “真拿他没办法啊……”
  通往最下层之通道的路线标示掠过了视界。最下层,只有已经废弃的旧港口和废铁厂,以及仓库区而已。吉斯将方向盘一转,又再往最上层去了。
  同日·12时50分
  冯·布朗最下层、旧港湾部
  检视着接系在基板之间的鲜艳线路,中间已经烧断了,基板本身似乎也有问题。宏把线路连同插座一起拆掉,丢到旁边去。
  “你这家伙!擅自地在乱搞什么!”
  那男人变了脸色冲了进来,还一副像是要动手揍人的气势,但对宏而言,却只是觉得“你来得正好”,他把烧焦的基板拿给那男人看:“这个,因为热耗损而烧掉了,得要整个换掉才行。还有,管线也要18PIN的十一条,24PIN的要五条,然后……”
  男人抓住了宏的前襟:
  “你是什么意思啊,谁拜托你来修理啊?”
  “可是,我从没看过这么完整的MA,我也很有兴趣,实在是很想亲手把‘她’修理到可以稼动的状态。”
  宏很坦白地说了,毫不虚伪的真心话,那男人也感觉到了,口气也就稍微缓和了,但是离“亲切的语气”还是很远。
  “听清楚,我可没有宽裕到能够雇用人啊,而且这东西可不是靠一知半解的知识就能修理的那么简单的玩意儿。”
  “大致上是了解的,这个。”
  宏从口袋里,取出沾满油渍的纸片,随手的笔记,列出了修理所需要的零件清单。男人大略地看了一遍,没有错误,很正确,甚至还有列出了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到的部份。
  “……的确没错,看来似乎是有两下子。”
  “因为我在军官学校,也选择了那方面的科目。”
  “你,不打算回船上去了吗?”
  “……逃兵这件事,不被提起的话就根本不会发觉。我想要再想一想,所以希望你能让我留在这里,只要一两天就行了。”
  男人稍微地考虑了一下,又再看了一下宏拿给他的纸条,或许真的管用吧,虽然他已经有一半死心了。
  “好吧,我就搜集过来,幸好这里都是废铁堆,也有MS的残骸。不过,真的修得好吗?”
  “我试试看。”
  宏毫不犹豫地回答了,那不是轻率的承诺,而是有着自信才敢说出口的话。男人凝视着宏的眼睛,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去,走向外面的废铁堆。宏也是什么也没说地转过身去,又再走向那些基板。曾经一直闷在心底深处的某些事物,都已经完全消失了。
  测试器的波纹微微地晃动,这个回路没有问题,那么,就是本体传出来的信号有问题吧。宏大略做了记号,又再取出别的基板。那男人一直在找零件,已经过了多少时间了呢?他太过专注,都已经忘了这些了。
  他转过身想要去拿工具,有人站在那边,不是独臂的男人,是打点早餐的,名叫拉托拉的那个女人。宏不由得点了个头,既然要暂且留在这里,还是和她亲近一些比较好。
  但是拉托拉以悲伤的眼神注视着宏,宏不明白,自己又没有做过什么,而拉托拉自己说出了原因:“为什么要帮忙?为什么要协助敌人?你不是联邦的军官吗?”
  “敌人?怎么说是敌人……这个是被废弃的东西啊。”
  “凯利他说修不好,都已经快要放弃了,为什么您还特地想把它修好呢?”
  垂下了大大的泪珠在追问着,在她的言语之中,蕴含着哀叹与愤怒,视线像是锐利的小刀一般的刺来。
  “如果修理好了……凯利一定会搭乘那架废铁出击的,这次也许就不只是一只手臂了,然而,你是打算恩将仇报吗?为什么要做出把解救你的人害死的事情呢?”
  到了最后已经是哭泣声了。出击,那个人,凯利先生他?
  “那么凯利先生他是?”
  “他曾经是吉翁的驾驶员啊,在战争中失去了一只手,好不容易才靠收废铁的工作来谋生的啊!”
  拉托拉就这么跑开了,大概是不希望被看见哭泣的样子吧,她以双手掩住了脸。
  留在原地的宏,呆然地伫立着。
  为什么要做出把解救你的人害死的事情呢?
  拉托拉的话仍刺在他心中。她也是不肯让凯利离开的,就和那个时候的妮娜一样。而凯利是驾驶员,和自己一样。现在的心情让他几乎站不稳脚步。因为厌恶彼此残杀、因为厌恶违背了妮娜的期待、因为厌恶自己无法理解战斗的意义……因为这样他才不愿回去亚尔比翁。
  但是,自己在这里所做的事,也就只是在制造出彼此残杀的道具而已。只是在把已经沉睡的杀人机器再叫醒而已,而他却只是被“可以玩赏罕见的机械”的这个表面的动机所吸引住。
  钢弹可不是玩具啊。
  战争也一样不是个游戏。白色精悍的MS,巨大的机动兵器,对这些有所向往的自己,难道只是个大孩子吗?
  最后的心灵寄托消失了。
  宏伫立着,他已经什么都搞不清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零件放在这边,我要出门一躺。”
  在背后响起凯利的声音。宏无法转过身去,无法去正视他的脸。凯利对宏的模样也没感到什么疑问,很快地走出工厂了。
  同日·15时25分
  亚那海姆电子企业、MS开发试验场
  显示幕上跳动着连串的数字、记号。模式错误,妮娜敲打键盘修正数值,又再错误,焦躁之余,妮娜以手掌用力拍打键盘,站了起来。
  那股气势,使全办公室的人都望向妮娜这个方向。
  走近窗边看着GP01,全方位推进型的换装正顺利地进行着,但是程式方面却赶不上进度,使妮娜愈加地焦躁。宏到底是消失到哪里去了呢?现在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呢?
  ——宏,你是那么软弱的男人吗?是只会逃避现实的那种男人吗?
  连妮娜自己也没有发觉到,在不知不觉之中,宏的存在已经在她的心中大大地膨胀起来。
  同日·16时20分
  冯·布朗最下层、旧港湾部
  “哦,比想像中还要好的货色啊,竟然会以这么完整的状态残留下来。我记得06型的MA,似乎只有制造两架还是三架……”
  “在阿·巴瓦·库海战之前,从格拉那达被秘密地移送了过来,并没有被联邦发觉,此地的高层人士也装做视若无睹。”
  “原来如此,不过,以你的身体……”
  “已经改造成单手也可以操纵了,我可以的。”
  “真勇猛,不愧是凯利·雷兹纳上尉,如果这家伙加入‘星尘作战’的话,对我们也会大有帮助,迪拉兹阁下想必会很高兴吧。”
  凯利在工厂,正和某人在说话,是女人。宏在入口附近倾听着,这是偶然,原本是代替凯利出去找零件的,但却忘了重要的笔记,在回来拿的时候,就无意地听见了这段对话了。
  ——可是,没想到会是迪拉兹舰队。这地方、月球到底是怎么了,不是支持联邦的城市吗?
  昨天,围殴他的男人也说了,“就算是月球,也不全都是对联邦摇尾巴的人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在此地,有各种的思想在交杂着。
  会话还在继续。
  “但是,能够参加吗?我们的船明晚要离开此地,如果不能随行的话,就无法参加作战的行动。”
  “明天……吗?”
  凯利有点吞吞吐吐,不过,马上就明确地说了:
  “没问题,我会赶上的。”
  “那就好。那么在明天中午之前,会叫人安排好准备的费用,毕竟也需要打点一些事物吧。”
  “很感谢,还能为我安排得这么周到。”
  “到时候再通知你会合地点,期待你的加入啊。”
  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宏躲到了门后。
  女人走远了,在坐上停在工厂前的电动车的时候,可以稍微地看到她的脸。隔着太阳眼镜所能看到的脸,令人联想起凶暴的猫科野兽。嘴角虽然浮现着笑容,却渗透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
  不知为什么,宏觉得自己认得那张脸。
  当女人搭乘的电动车远去之后,宏对着送行的凯利背后叫喊了:
  “凯利先生,刚才那是迪拉兹舰队吧?而你曾经是吉翁的驾驶员。”
  缓缓地转过身来,凯利的表情没有变化,一副“被揭穿也是理所当然的”的神情。
  “偷听别人说话可真没礼貌呵。那么,又要如何?跑到附近的派出所报案吗?”
  凯利就这么走向屋子。
  “请你罢手吧。”
  “什么?”
  “请你别去战斗了,拉托拉小姐也在担心着你。”
  凯利停下脚步,又再转过身来,也许因为身材高大,宏觉得似乎是被俯视着。
  “哦哦?原来是这样,但是,像你这种懦夫,可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
  “我……不,请你罢手吧,那种无谓的战斗……”
  “无谓的战斗吗?这是军人所说的话吗!这就是害怕得逃走的男人所说的话吗!”
  这终究还是在宏的心中深处点燃了愤怒的火焰,但是他无从反驳,只能忍气吞声。凯利发觉到宏的愤怒,而故意地挑拨他:
  “……觉得不甘心吗?但是,懦弱的你是根本不能怎样的!还是卷着尾巴逃走吧!”
  “可、可恶!”
  丝毫没有思考的余地,盲目地冲了过去,宏使尽力气地挥拳,一拳、两拳,在想打出第三拳的时候,反而被凯利的右手打了出去,滚在地面上,脸颊被水泥地擦伤了。
  “住手!住手啊!”
  听到吵闹声的拉托拉冲了出来,紧抓住想要迫打宏的凯利,大声叫喊:
  “你走吧!从你来了之后就乱七八糟!你只是个外人,有什么权利啊!”
  “罢、罢手吧,凯利先生,为什么、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去战斗呢……”
  宏在站起身来的同时问着凯利,愤怒已经消失了,只是一心希望能阻止凯利,他不希望再有认识的人死去了;至少,曾经共有过同一段时间的人们……
  这是至今未曾有过的心情,看了特林顿基地的同僚的死,以及许多人们的死,才得到的一个结论。但是凯利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拉托拉的哭喊:
  “拜托你!不要再出现了!”
  宏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
  同日·18时30分
  再次漫无目的走在街上,没有了容身之处,而使宏焦躁不已。只能再回到亚尔比翁去了吗?心里这样想着,走上了坡道,下半身又再抽痛了。
  虽然是敌人,他对凯利却完全没有憎恨。至今所打倒的敌人,也都是像那样,有着活生生肉体和刚毅精神的男人们吗?想到了这件事,心情又再郁闷了。至少凯利是个和自己有着相同感觉的人类,凯利也不把他视为敌人,即使他是迪拉兹舰队的一员。
  真是奇怪的事啊,如果杀死卡克斯少尉和亚连中尉的人就是那位凯利上尉的话,自己是否还会抱持相同的情感呢?但是假设是没有解答的。
  就在快要走到坡道的尽头时,一辆电动车在身边停下,他看了一下。
  是妮娜,在那之后未曾谈过一句话的妮娜,就在那里,脸上浮现着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什么,那副笑容令他觉得非常地亲切。
  “找你好久了呢,宏。白天,有位女性和亚尔比翁连络了,说你在这里。是摩拉告诉我的。”
  大概是拉托拉吧,宏猜想了一下,那也都无所谓了。现在,妮娜就在眼前,该说的就只有—句话了。
  “对不起,妮娜,我在那时候……”
  “不,这话应该由我来说的,如果我不要脾气,而把正确的程式交给你的话……,而且,若是我再更仔细地说明的话,那种事也就……”
  “没这回事,妮娜并没有错,驾驶员是我啊。”
  “不是的,毕竟系统工程师是我啊。”
  这么说着说着,宏和妮娜彼此看着对方的脸,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笑声,而后两人就一起开怀地笑了起来。
  不久之后妮娜先开口了,以沉静的声调,像在低声细语一样:
  “如何?心情有开朗些子吗?……走吧,回亚尔比翁去吧。全方位推进型在今天做最后点检,明天早晨要机动测试啊,现在就只考虑彼此该做的事吧。”
  妮娜打开电动车的门,在迎接着宏。看着妮娜,宏在心中自言自语着。
  ——该做的、事情。
  他下定了决心了,闷在心中的某些事物已经消失了,要把做了一半就放弃的事情做完,要回到那地方。
  “对不起,你先回去好吗?”
  “宏?”
  “明天早上我一定回去,请你这样转告舰长和上尉。”
  “为什么呢?”
  “还有尚未做完的事情,只有现在才能做的事情,不做是不行的!”
  迫不及待,宏就从刚才走来的坡道,像是翻滚下去似地起跑了,那速度使他停不住,却还是不在意地继续跑着,在背后听见了妮娜的声音:
  “宏,钢弹的测试是在亚那海姆的利巴莫亚工厂!明天上午十点!”
  呼吸杂乱,宏高高地挥手代替了回答。上午十点,时间还很充足。
  回到废铁厂,只见凯利一个人正在一心一意地修理着MA。只靠一只手是很辛苦的,现在手上拿的扳手似乎快要掉下去了。宏悄然地蹲了下去,动手帮忙。
  “为什么回来了?怜悯吗?”
  那声音之中,并未带有任何感情,宏也一样,平静地回答了:
  “我想过了,就这样半途而废的丢下它,结果就还是和以前一样了。即使是敌人的兵器,我也要好好地做完一切,我是这么想的。”
  “真狂妄啊……”
  说着,凯利把一具动力零件丢给了宏:
  “你所说的机型,尺寸不合,你要负责修改好。”
  “是。”
  两人开始了作业。宏默默地在更换电子零件,凯利进行驾驶舱周边的修理。MA非常大,这架06型有着相当于十几架MS的质量,实在不是一个人就能整备好的,不过,主要的动力传达系统和推进机并没有问题,几乎都是更换些电子零件和稍做修补就可以了。
  即使如此,这毕竟还是一大堆复杂的电子器材所构成的机体,作业非常地炽烈,不知道能否赶得上明天早上的最后时限,但是,只有尽力做了。宏和凯利都是满身大汗的继续着作业。
  要确认各种感测器有没有错误运作,即使在感应机器上只是些微的数厘米之误差,在远距离射击时却会发生数公里的偏差,因此更得要慎重地进行调整。
  雷达系统运作良好,武器管制系统也没有发现异常的反馈现象。
  在起动软体中,键入最后的数值,如此就对机体的机动性做了最终的决定。凯利准备了旧吉翁军所制作的基本程式,应当没有问题,之后只需配合驾驶员的习性,进行细部配置的调整而已。
  驾驶舱,只有单独一支操纵杆,这是凯利最费苦心的部份。以这一支操纵杆,大致可以进行所有的基本操作。凯利以右手握着它,决定安装的角度。
  机动手臂的驱动部位有异常,似乎会花些工夫,凯利和宏二人一起着手,但是手够不到,费了些心思之后,凯利把宏扛起来,坐在肩上。是承轴磨损了,幸好,有可以替用的零件。
  利落地继续着作业,凯利低声地开口说了:
  “如何?这个废铁厂。”
  “很有趣啊,有各式各样的东西。把零件搜集起来的话,大概可以组成一个MS师团呢。”
  “……拉托拉希望我留在这里。当一个平凡的废铁厂老板,我也觉得,那样倒也不错啊。”
  一边协助着宏的作业,凯利继续说着。虽然是对着宏说着,却似乎更像是在对他自己本身说着的。
  “可是,我实在是忍受不住,似乎这里并不是我的栖身之处,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说得比较做作一点,就是在心底深处,有某种事物一直在闷烧着……”
  “一直在闷烧着的事物……是吗?”
  “嗯,而你把它给点燃了。”
  “我?怎么可能,我就像凯利先生所说的,只是个懦夫而已,而且……”
  “并非如此,我也有着和你相同的事物。有某些事难以说出口,却又无可奈何。我一直拖着这种焦躁的心情。”
  “是吧,或许是如此,但是凯利先生已经……而我却还没……”
  “你说过不喜欢半途而废的吧?”
  “是的,因为不喜欢那样,才回到这里来的。”
  “那么,你也是已经找到答案丁啊。”
  “怎么说呢?”
  “就只是如此啊。因为有未完成的事而去做完,因为眼前有敌人而开木仓,因为是军人所以战争,就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承轴的更换完成了。凯利栓上螺丝,检查运作上有没有问题。在检查完之后,终于是要进行最后的完成步骤了。凯利钻进驾驶舱内打开主电源,状况完全正常,配合着操纵杆的动作,各部位的姿势调节喷嘴的角度在做向量转动。机械手臂发出声音在运动着,巨大的一对手臂,令人联想起如同水栖甲壳类的钳子。
  宏和凯利一起在机体的周围走着,确认装甲板有没有歪曲或偏移。检查结果没有问题,如此大致上就完成了,而后就只要实际地装入推进燃料,进行引擎的测试了。宏把点检舱盖锁上。
  “好了,作业结束之后就把推进燃料装入,只能祈祷没有异常发生吧。”
  “凯利先生……”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在战斗之中,没有理念的军人就不是军人,有个人对我这么说过。”
  所罗门的恶梦,那个人曾经说过“连战斗的意义都不了解的家伙”……
  “理念?理想?这种东西,往后总会找到的。”
  “可是,我并没有这……”
  “首先把跟前该做的事情先处理好。为了明天想要吃饱饭而战斗,为了想拥抱心爱的女人而战斗,这也都是充份的理念啊,这样也就够了。所谓的崇高的理念,就只是由这些微的小事膨胀、扩大而成的。更为重要的是,要先将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情做好。连这个也做不到的人,是没有资格谈什么明天的理想的。”
  宏无话可说。就只是如此,就只是如此而已吗?
  不,自己不是连这样的事情都没能做到吗?也从不把眼前应该要做的事情做好,不就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吗?
  他自问着,那是针对着过去的自己。凯利所说的并非是一切吧,不过这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已经是充份的解答了。
  ——是啊,把这东西修理好,明天再进行全方位推进型的测试,就只是如此,就只考虑着这些吧。往后的事,等回去之后再考虑就行了。
  如此想着,自然的,转动扳手的手上也有力气了。
  凯利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推进燃料装入,把引擎点火,主推进器推力没有异常,控制机构也没有发现问题。在怠速状态下闪动着微微的火焰,凯利抬头望着在游丝中晃动的黑铁色的喷射口,沉浸在深深的感慨中。
  “终于复活了啊……巴尔·巴洛。”
  似乎是这MA的名字。宏看着凯利那满足的表情,也轻轻地微笑了。
  然后夜晚过去了,人工的太阳光,照射在街上,以乳白色的光芒笼罩着冯·布朗。
  11月4日·06时15分
  “浦木宏少尉,现在要重返任务岗位了。”
  宏英姿焕发的,向凯利敬礼,凯利也挺直了背脊,回了礼,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两人的心中,只有共同完成一件事的满足感。
  不走是不行的,全方位推进型的测试快要开始了,而自己是它的驾驶员,已经没有迷惘了。亚那海姆的利巴莫亚工场,只有尽快赶往那里了。对惩罚也已有了觉悟,宏以毅然的脚步转身走去。
  “等一下,少尉,你忘了东西了。”
  回过头去,凯利把某个发亮的东西丢了过来,小小的,发出金色光泽的东西。
  宏立刻接住,他的脸鲜明地开朗了起来。在摊开的手掌之中,金色的老鹰大大地张开了翅膀,自豪地,让翅膀在晨光中闪耀。那是他被扯下的驾驶员徽章,是直到现在,连自己都一直遗忘的,被扯掉的翅膀。
  “下次再见面是在战场,而且是敌我双方了。”
  “是。”
  宏强而有力地点头,再对凯利敬了一次礼,然后握紧手掌中的老鹰,勇往直前地起跑了。向着朝阳,如同在展翅飞翔一样。


第07章 冯·布朗的战士
  11月4日·09时50分
  冯·布朗近郊、亚那海姆中央大楼
  复合产业集团亚那海姆的军需产业部门——亚那海姆电子企业,它的冯·布朗分公司,本部设置在离市区稍远的位置。冯·布朗第3区、中央大楼。是有着壮丽玻璃外墙的超高层大楼。
  “如此,算是达成初步的商议了,感谢你默认我们迪拉兹舰队的起义。”
  “客气了。不过,我也提起过很多次了,在月球上的纷争可是令人很为难啊,这一点请务必要严守。”
  “反过来说,在月球以外就做什么都行了,是这个意思吧?不管是使用核弹、将殖民地坠落、或是杀死几亿人啊。”
  “哎呀,被当着面这么说可叫人很为难啊,不过你要这样子来解释,倒也是无妨的。”
  最上层的主管室里,西玛对欧沙利邦常务的话显露出厌恶。当然以她自己的立场而言,倒也不讲究什么光明正大,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完全就只考虑着公司的利益,或着是自己的得失,把人的生死,只当成传票的数字在考虑。
  “这只老狐狸……等到两军都疲惫了的时候,再来大赚一笔吗?就是用这种手段,才在战后飞黄腾达到这种地步的吧。”
  “哪里的话,我只是因为对你们的思想有所共鸣,才这么秘密地约定给了协助的啊。”
  “……真敢说啊。”
  顽强地在战后混沌的宇宙中存活下来,也没有周全的补给和修理,差点就落人联邦手中的危机也不只一次、两次了,那是段与死亡为邻的日子。但是这对那个男人而言,却不过只是件谋财营生的生意罢了,想到这个就令她气愤不已。不过为了让自己今后能安稳地生活,这种男人的力量也是必要的,所以她才这样的来到了这月球的“地窖”啊。一半动机是迪拉兹的要求,而一半则是因为自己的意思。
  “不过,原定的补充零件数量不符,以前就拜托你的,MS用携带型木仓械也不足啊……”
  “关于这个,只要再等候几天就可以准备好新品的了。毕竟现在是敏感的时期啊,光是准备这次交货的数量,就已经大费周章了,这个希望你能理解。”
  “哦哦?总是这样,经常的想要推展成不得罪任何人的立场是吧,可真是会做生意啊,想必一定很兴隆吧?”
  “哪里哪里,可以说是人越穷就越忙啊。”
  “……也罢,我希望能确定交货日期,就照往常的方式连络,我会叫人来收取。”
  说着,西玛从一整个壁面的落地窗俯视着外面的景色,大楼周边的市街映照在眼眸里。来来往往的人们,看起来像是列队的蚂蚁,巢穴中的工蚁,那是某一则寓言里出现的场景。这么说的话,那么我们可就是过不了冬天的可怜蟋蟀吧?西玛突然在嘴角浮出了笑意。
  “怎么了吗?西玛大人。”
  “没什么,很美的景色啊,可以把月球一览无遗,月球的一切啊。”
  同日·10时55分
  冯·布朗邻近的月面
  流星。
  拖着光芒在飞行,急速下降,在逼近月面时反转,又再急速上升,又快、又高,如同是一条光线。
  在操纵的人是宏,但是那并不是流星。GP01-Fb,钢弹全方位推进型,是换装成宇宙用的钢弹1号机。总推力23万kg以上,自在可动的夹型推进器两具,以背负在背部的形式装备着,和增设的姿势调节喷嘴运动,进行变幻自在的空间机动。其机动性只单就数值来看,就已经是GM系列所无从比拟的,如果学习型电脑再蓄积了资料,将能发挥出基本数值以上的性能吧。
  “这里是钢弹全方位椎进型,没有异常,也未发现到G力震动现象,限速器正常。现在节流阀切换在‘巡航’层级,推力40%,现在将进行‘战斗’层级的加速试验,”
  “祝你顺利。”
  “了解!”
  宏将节流阀级数提高,加速感袭来,强烈的G力将身体压紧在座椅上,在显示幕旁边所显示的数值一口气的上升,做了一个4G回旋后,对准直线航道,确保加速空间。
  “现在,级数200、250、300、350、400……”
  数字在上升,加诸在宏身体上的重压增加了。再加速,计测器已经到了600,再一次回旋,角度20,G力测定器显示着6.5。宏的右手几乎要从操纵杆上被扯开,他拼命地忍耐,又再继续加速,650、700、750……。
  同日·同时刻
  亚那海姆电子企业,利巴莫亚试验场
  “全方位推进型,过来了!”
  一位负责数据记录的人员发出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天空,以玻璃布成的顶棚,在隔了一瞬之后,钢弹以闪光般的气势通过了,就连留下残像的时间也没有。
  “太完美了!全方位推进型!”
  妮娜满面洋溢着笑容叫喊着,在背后的开发人员发出了欢呼。不知道是谁带来的,还有拉炮和香槟的声音响起。
  “恭喜你,妮娜。”
  “太棒了,你衷心期望的全方位推进型。”
  摩拉和玻拉来和她说话,妮娜以笑容回应了:“来日方长呢,毕竟才刚刚诞生嘛,还会更加地成长的。全方位推进型也是,宏也一样。”
  听到这句话,摩拉不禁笑了出来:“哎呀,竟然同时地听到了MS和男孩子,两方面的韵事呢。”
  但是妮娜并没有听见,她正专注地看着在远方奔驰的光点,全方位推进型。她的、不,亚那海姆开发小组所梦想的完美无缺的机动兵器,其中一个解答就在窗外那边,伴随着乳白色的光芒。
  同日·11时10分
  冯·布朗邻近的月面
  完成最终加速,开始减速喷射,负向的G力使得宏向前倾,上升的数值开始逆向倒数,在降到300时转换成巡航模式。
  “辛苦了,测试项目结束,请返航。”
  管制官来的通信,使宏吐出了安心的叹息,而后沉浸在感慨的心情之中。
  ——动了,依照着我所想的,顺着我的意思。
  不可思议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却令人如此地高兴。无重力之海是片魔海,毫不留情的冲洗着游泳者,只要有点不顺眼就吞没在大浪之中。在先前和14FS的战斗当中,宏深刻地实际感受到了这件事,正因为如此,才对这全方位推进型的性能觉得感动。
  “钢弹·全方位推进型,测试项目结束,现在返航。”
  宏握紧了操纵杆,将它稍微倾斜,没有一瞬的间隙和丝毫的偏差,机体正确地改变了方向。
  舒畅的一体感,GP01-Fb,那是宏被给与的,在天空自在飞翔的白色羽翼。和自己所搭乘的机体融和为一的甜美瞬间,那是只有驾驶员才能拥有的至福时刻。现在的宏,正在品味这至福的时刻。
  突然地,宏想起了凯利的事。
  ——凯利先生也是以这种心情在宇宙奔驰的吗?搭乘着那架红色的MA……
  在此时,宏的心中还没有“凯利是敌人”的意识,虽然在数小时前还在一起合作,但现在却觉得那是非常遥远的存在,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同日·11时28分
  亚那海姆电子企业、利巴莫亚试验场
  启动测试结束了,返航的GP01-Fb,被固定在整备作业台上,而后在机体的各部位,被接上了无数的线路、动力管线、感测器的终端机,那个模样,换另一种看法,会觉得是非常的怪异。
  不久之后驾驶舱盖开启,宏露出了脸来,在他的眼前,搭载着妮娜的搭乘用升降台逐渐地爬升上来。
  “如何呢?全方位推进型。”
  把毛巾递过去,以明朗的表情询问着。相对的,宏也以相同的明朗表情回答:“棒极了涧,夹型推进器的敏捷性也无可挑剔,控制系统的反应速度也很完美啊。以这个状况,下次大概可以提升到1000大关了。”
  “你说1000啊?这架机体到2000都没问题啊。如果把剩余部分丢弃的话,在理论上是可以到达2800的。”
  “剩余部分?这是说,把下半身丢弃吗?对啊,倒是没注意到,的确在宇宙空间的话,只以核心区块系统和上半身来行动也是可以的啊……”
  “嗯,正确答案。在下次的测试就来试试看吧?”
  “开玩笑,身体可撑不住,会被压扁在里面啊。而且只有上半身的钢弹,实在太恶心了,我可不要啊。”
  妮娜笑着探出身子,手扶在驾驶舱盖,然后伸出纤细的手,从控制面板上抽出了存写着控制程式的碟片。
  “骗你的,毕竟是我们的钢弹啊,第一就得要长得漂亮才行,就连这个程式,可也是完成到完美无缺的的境界的哦。”
  “的确,和机体完美地搭配着啊,系统工程师,真是了不起的职业啊。”
  “对吧?因为是我努力编写的啊。……明白吗?是为了你啊。”
  似乎有所含意的眼神,宏不禁向后倒退,有一半是开玩笑的,不过一半则是……。
  “呃?什、什么、意思?”
  妮娜看到宏慌张的样子,急忙补上一句:“是为了钢弹的驾驶员先生,啊。”
  “那、那倒也是。嗯,对啊,因为我是钢弹的、驾驶员嘛。”
  宏慌张的样子非常可笑,就像是初次牵到女孩子的手的少年一样,慌张的染红了脸颊。说来也的确符合宏的个性。
  “好了,走吧。在亚尔比翁出航之前,得要把资料整理好才行。”
  妮娜按了手边的按钮,让升降台下降。低沉的马达声响起,宏在缓缓下降的升降台上,突然地仰望钢弹,妮娜也一样地抬头仰望,两人抱持着相同的心情。虽然曾经是那样的伤痕累累,却竟能够复活到这种程度。
  “好漂亮的机体啊,实在令人不觉得是战争的工具。”
  “是啊,初代钢弹也是如此啊,或许是人类所创造出的,最棒的艺术品吧,然而却是战争的工具,倒是很可悲啊。”
  随着些微的震动,升降台降到了地板上,妮娜正要离去,朝着她的背后,宏似乎要说些什么。这次一定会好好地运用它,不会违背你的期待——他是想要这么说。
  但是他没能说出口,妮娜被同僚玻拉叫住了:“妮娜,课长在找你啊,要你马上过去。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知道了,顺便先去拿资料的拷贝。”
  和玻拉继续地交谈,妮娜也顾及不了宏就很快地离开了。宏目送着离去的妮娜,似乎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而,在他的背后响起了可贵的忠告:“逃掉的鱼总是比较大,后悔也无可挽回。”
  是穿着便服的吉斯,像是在说教的那句台词,使得宏不禁生气地反问了:“说什么啊?什么后悔?”
  “你想要追求妮娜是吧?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和我是什么交情嘛,不是一起做伏地挺身的好友吗?对吧,宏?”
  “追求?不,不是的。只是……”
  “好了,别解释了,我是完全都看穿了啊。来吧,这个给你。”
  说着,交给宏两张纸片,被卷得皱皱的那些纸片是电影的入场券,上映时间是十七点半开始。
  “不是很长的电影,可以赶得上出航,去约约看吧。呃,第一次约会的人,电影是很适合的吧。”
  “你啊,吉斯。我说过的,妮娜……”
  “久候了。”
  头上传来声音,抬头去看,那里站着不曾见过的高大女性。
  “摩拉、小姐?”
  认不出来也是当然的,摩拉所穿的不是平常的作业服,而是色彩明亮的罩衫和宽裙。似乎气氛也都不同了,洋溢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清新的印象。
  “嗨,那么,这就走吧!”
  吉斯开朗地回应。就算是迟钝的宏总也明白了,看来现在是要出去约会吧。只不过竟然是吉斯和摩拉配对……
  “这、这是怎么回事?吉斯。”
  “呵呵,浦木少尉,战争是生物,经常是在流动的,你也多少再努力一点好吗?”
  把手搭在吉斯肩上,摩拉也在催促着宏:“妮娜也需要转换一下心情啊,你们今后彼此也要在工作上常碰面,我想亲近一些也没有坏处啊。”
  “就是这样啊,宏。那么,在出航的时间再见了!”
  吉斯和摩拉,开朗地挥着手离去了。手上握着电影票,宏茫然地目送着两人,一副迷迷糊糊的表情。
  “似乎是有点……”
  然后像是在说服自己似地自言自语:
  “对啊,就当做是答谢,去约她看看,那也不错吧。”
  宏隔了一瞬,就提起了最大的勇气,走向妮娜的工作地点去了。
  同日·12时25分
  冯·布朗最下层,旧港湾部
  携带式显像幕上投映出一个男人,亚那贝尔·卡托,而在倾听着他的留言的,正是凯利·雷兹纳。
  “这件事就只对你说,我在最近为了某件任务,将降落到澳大利亚,而到那个时候,你也将听到迪拉兹阁下的声音……卷土重来,就和在所罗门的那时候一样,让我们再次并肩作战吧,期望得到你的佳音,给想念的凯利·雷兹纳上尉……”
  影像随着电子声消失了。发出轻轻的声响,碟片从显像幕旁边的插槽退了出来,是录影信件,凯利把那张碟片装进皮箱里。在大大的皮箱之中,还看得到折得很整齐的军服,那是旧吉翁军的制服。
  “等等我,卡托,我也要挺身而出,和巴尔·巴洛一起……”
  自言自语,缓缓地站了起来。离约定的时间剩下没多久了,西玛的部下会来到这里,告诉他会合的方式。
  此时,背后响起了声音,是没有抑扬的,空虚的声音。
  “你真的要走了吧?”
  凯利转过头去,站在那边的是拉托拉。
  “你来了啊?什么时候……”
  “从和你相遇的那时候开始,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来临,可是……”
  “拉托拉,我会回来的。在战场上,没有人是情愿地去送死的,我去战斗,会打赢了回来,请你相信我。”
  “相信?要我怎么相信?至今我也一直相信……”
  之后已经说不出话了,拉托拉转身跑开,凯利也赶紧去追,但是在冲出房间,进到玄关的时候不由地停了下来,因为有一个矮个子的男人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那个矮小的男人嘴角浮现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很轻蔑地盯着凯利看:“感情纠纷吗?不过,先把事情办好之后再说好吗?我们这边也急着呢。”
  “你……是西玛中校的手下吗?”
  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头。
  “哦,这可真棒,MA-06巴尔·巴洛,我还是初次看到这么完整的机体啊。这和我以前搭乘的05型,在操纵上似乎也很相似……是吧?”
  矮男人舔着舌头巡视着机体各部位,而在周围绕了一圈之后,把挟在腋下的公事包丢给了凯利。
  “这是?”
  “不要的话,我可就带回去了哦?’’
  打开扣子,里面是装着四片散放着微弱黄土色光泽的薄片金块。
  “……这么多……有这么多的话,也能让拉托拉过得宽裕些了。那么,会合地点和确实的时间是?我是随时都准备好了。”
  那男人瞄了凯利一下,浮出了像是在讥嘲的笑容:“准备?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了?凯利·雷兹纳‘原’上尉。”
  在话中特别地强调了“原”字,凯利无法理解其中的含意,就直率地问了:“怎么回事啊,我是这MA的驾驶员,要搭乘这个去参加迪拉兹舰队,对西玛中校也这么说过的。这些钱,就是准备的费用吧?”
  “错了,完全错了,这些是货款啊,这架MA的。毕竟是我要搭乘的MA啊,要是有所误失可就为难了啊。”
  “你说什么?原、原先说好的可不是这样啊?”
  “……哎呀,虽然说是残党军,但也没有落魄到需要让一个独臂的收破烂来当驾驶员啊,不过,这些话可是西玛大人所说的啊。那么,会合地点和时间在这纸条上,就请你妥善地,把我的MA送过来啊。”
  说着,那男人不知是有什么可笑的,以令人气愤的高亢的声音大笑着。听着那粗野的笑声,凯利被无法形容的绝望感给击垮了。
  我至今的辛劳都算是什么呵?要再一次战斗,洗雪三年前的遗憾,至今就是相信着这些,而咬紧了牙活了下来的啊。
  他的立场逐渐崩溃了。失去了爱机和一只手,在所罗门之海被迫苦涩的撤退,和那一天同样的败北感,笼罩着凯利的全身。
  同日·13时15分
  亚那海姆电子企业、事业本部
  “就是要我下亚尔比翁,是吗?”
  “嗯,呃,坦白地说,就是那样。”
  驼着背的男人,以细细的锉刀磨着指甲而回答,完全不去看妮娜一眼。这个态度,可以看得出这男人的怯弱,然而这位可还是个拥有二十几名开发员的系统研发室课长。
  “课长,这是公司的命令吗?或者,可以由我的自由意志来做决定呢?”
  “公司上层并没有说什么。不过,这个,但是,倒是有提到过啦.是否要让你由MS开发部调离的事。”
  “可是课长,此次的全方位推进型的稼动资料,不正是最重要的吗?至少我是如此认为的。”
  男人很神经质的将眼镜往上推,把锉刀在桌子的边缘敲着,大概是锉刀面被塞住了。
  “资料只要让他们传送过来就行了,那艘军舰,肯定会进行实战的啊。如果,那个,要是你有了万一的话,我也很为难啊。”
  “父亲他,说了些什么了吗?”
  “不是的,并不是这样。不过请你也体谅一下,受到你双亲之托付的我的立场吧。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连考虑的时间也没有了是吧?实际上就是公司的命令了。”
  严厉的语气。让原本就驼着背的男人,更加缩起了身子而继续说着:“关于1号机、2号机的开发,也大幅的超出了当初的规定预算,那个,我的立场也……。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帕普顿。”
  那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地磨着指甲。像是要躲避妮娜的视线似的,把身子蜷缩了起来。另一方面,妮娜也没有话说,的确只要请他们将全方位推进型的稼动资料传送过来,就可以达成当初的目的了,为次世代MS蓄积技术的目的。
  但是,那样不是太过不负责了吗?对于没有增援而被迫进行苦战的亚尔比翁而言,实验机的GP01也是一份贵重的战力,但是如果她本身就此离舰的话,那么GP01也将在无法发挥出原有的战斗力的情况下,就此终结吧。
  对了,宏,那么一来宏又会如何呢?贯穿全身的恶寒,妮娜用力地摇头,做了个深呼吸,而后慎重地,选择着适当的措词:“您所说的我已经明白了,课长。总之,在亚尔比翁出航之前得要把资料汇整好才行,我先告退了。”
  她就此快步离去。妮娜的心在动摇着,该如何是好呢?该要如何?但是结论仍得自己去找出来才行。就这样遵照课长的命令离开亚尔比翁吗?或者是以接受开除处份的觉悟,继续留在舰上呢?
  同日·17时00分
  冯·布朗第1宇宙港
  亚尔比翁在进行出航的准备,来来往往的作业人员,被搬运进去的物质,在忙碌的舰内,席那普斯的声音在回响着,那是宣布今后任务的舰内广播:
  “‘星尘’,这是迪拉兹舰队的作战名称,但是他们现在的行动,似乎是用来引开我们注意力的欺瞒。真正的目标是什么?解开这个谜题的关键,就在被夺取的钢弹2号机。
  本日,亚尔比翁将于21:00时拔锚。之后,担任索敌攻击部队向所罗门海域出击。当初的目的“暗礁宙域之搜索”暂时延期。在金米岛的舰艇校阅典礼即将举行之际,迪拉兹舰队必定会显露出某些动向吧,而那就是我们所着眼的目标了。
  这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期待全员都能更进一层地奋斗。完毕。”
  在进行广播的当中,巴宁格在左舷MS甲板一直找寻着宏。今早,就只有在利巴莫亚试验场见过一面,关于全方位推进型的测试结果,都还未曾详细地问过。若是找到妮娜也行,但是却也没看到她的人影。
  “还得考虑今后的训练课程,还有小队编组啊……”
  不经意地一看,看到了正在窥探着刚搬运进来的GP01全方位推进型的蒙夏他们。
  “喂,蒙夏!你在干什么!”
  蒙夏转过头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有无数的抓伤,一看到是巴宁格,蒙夏心虚的缩起了脖子。
  “你那张脸是怎么了?总不可能是和迪拉兹舰队干了一架吧。”
  “因为中尉他太过纠缠,被酒吧的小姐狠狠地……”
  蒙夏急忙想塞住这张多事的嘴,但已经太迟了,表情愕然的亚德尔夹带着叹息而报告了。
  “你这家伙,何必还特地的告诉上尉啊?”
  “真是的,以后可不能再去那家店了啊。”
  “哎,真是无可救药的家伙,不过这也好,自做自受。对了,知道浦木那小子在哪里吗?有事要和他说。”
  “直到刚才,都还在帮忙着1号机的搬运啊,不知道几时起就不见了啊?该不会是,又再逃走了吧?”
  巴宁格无言地敲了蒙夏的头,并不是很用力,但是因为宿醉而有如地狱的苦刑一般的撼动丁他的脑部。
  “哎呀呀呀呀?上、上尉……饶命啊!”
  抱着头坐倒在地的蒙夏,在他的旁边,巴宁格仰望着被固定在整备台上的1号机而自言自语。
  ——快点回来,浦木,你的“情人”正在寂寞呢。
  同日·17时00分
  亚那海姆电子企业、MS开发试验场
  宏提起子最大的勇气,造访了妮娜执勤的系统研发室。他希望在出航之前的短短的时间,能够两人一起渡过。
  应该都是准时下班的,因为听说是如此,所以在下班的钟声一响起宏就冲进了电梯,五楼,门缓缓地开了,在那里,宏遇上了一位女性。玻拉·基里席,虽然没有交谈过,但是宏知道她是妮娜的同僚。
  “呃、那个,你好,请问一下,”
  玻拉也并未忘记宏的面貌,虽然露出了有点惊讶的表情,但立刻又绽开了笑容和他说话:
  “哎呀,你是钢弹的测试驾驶员的、浦木……”
  “我是浦木宏少尉。呃,那个,妮娜、不,妮娜小姐她……”
  似乎是明白了整个事情了,玻拉的笑容,变得有点恶作剧的感觉。
  “嗯嗯,赶得上亚尔比翁的出航吗?”
  “呃?不,这个、那个,我……实在是、那个、”
  说不出话来了,完全不知所措的宏的脸颊,微微染上了朱红,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惊慌失措吧,玻拉也露出了有点为难的表情,然而急忙地开口了:
  “抱歉,妮娜在里面的办公室,第二开发室。我想是还在独自的进行资料键入的作业吧。”
  “打、打扰了,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看着以不利落的快步向走廊深处前进的宏,玻拉轻轻地笑了,实在忍不住不笑。
  ——妮娜可喜欢上了完全相反的人啊。
  但是想着想着,“妮娜这次应当不会再有悲伤的的遭遇了吧?”她有着这种似乎是预感的感觉。虽然同样是MS驾驶员,但是宏是有些不同的。玻拉把妮娜以前的男友,和宏的身影互相做了对比。
  该做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但是最大的问题仍然还留着。在亚尔比翁出航之前还有段时间,在那之前必须做出结论才行,是要遵照公司的指示离舰?或者是强硬地继续留下呢?
  若是冷静地做判断,当然该选择前者吧。自己是亚那海姆的职员,退舰是公司命令,在业务上也没有问题,这是极为精明的选择,但是在心情上是有所不能接受。虽然是公司命令,但是要把自己参加制作至今的机体放弃,实在无法接受。GP01-Fb还是半完成品,今后必定还需要自己的协助,而宏的事情更是令她挂心。是GP01的系统工程师之职务让她有此想法的吗?或者是有别的感情在作用呢?妮娜自己也不明白,不过,就是有一种不想离开亚尔比翁的强烈的意识。
  “该怎么做呢?到底……”
  坦率地吐露了心思,但是,那也还是于事无补,终究还是得要自己做判断的问题、干脆,就去问一问宏吧,到底留下来好或不好?因为她突然有着这样的想法,因此在听到他本人的声音时着实吃了一惊。
  “呃,那个,妮娜?”
  在门口,宏似乎无所事事地站着,以一贯的开朗的表情,东张西望地环视着室内,就和在特林顿基地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像小狗一样闪动着好奇的目光。
  “好、好漂亮的工作环境啊。呃,那个,竟然全员的桌上,都装置了AE8000系统的终端机,真叫人赞叹呢,说实在的。”
  “怎么了?出航准备呢”
  “呃,啊,已经做好了,1号机的搬运和调整也都在场的。妮娜你,怎么了,还不上亚尔比翁?”
  “嗯,还有许多事情。”
  迷惘使得心情低沉,似乎是心情显露在脸上了,宏很担心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要紧的。”
  无法和他商量。如果此时能丢下各种理性与自尊心,坦率地问“希望我留下来吗?”,那也就简单多了,但是妮娜也是有自尊的。
  “对了,呃,可以坐下吗?”
  “就坐那边吧,都已经没有人在了。我们公司在基本上,是以不加班为自豪的;例外的大概只有玻拉和我吧,老是忙东忙西的留了下来。”
  “对了,我就遇到了玻拉了啊,是她告诉了我这个地方的。”
  虽然宏来和她见面是令她很高兴,可是到底是怎么会心血来潮的呢?突然感到疑问的妮娜,看到了从宏的胸前口袋里露出来的纸片,那是很熟悉的,三号街的戏院,是那里的入场券。平常有空闲的时候,为了想看一些名作而经常去的。
  ——是这个原因吗?真的吗?
  终于解开了疑问。是谁指点他的呢?吉斯少尉吗;还是摩拉?现在那都无所谓了,不过,纠缠在心底的某些事物已经消失而去的感觉,很愉快地感受到了。
  “空、空调的温度有点、有点高吧,这里似乎、有点热啊,都、流汗了、啊。”
  宏正在不知所措,更加可以确定了,他是来找她约会的。妮娜抱持着确信的心情看着宏,他正努力地想要表达些什么,妮哪也就不由得的帮了他一下:“我的工作做完了啊。在出航之前,还有些时间,正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呃,是、是这样吗?那么,那个、那么就……”
  “什么?”
  “不,要怎么说呢,正好啊,是正好想到的啊……”
  宏在擦汗。此时妮娜已经下定了决心,宏并不是纯粹把自己视为GP01的系统工程师.而是当做一位女性在看待的,那么自己也愿意以工作之外的感情来行动,就这么坦然地顺着心情的驱使.就继续搭乘亚尔比翁好了,如此的下定决心了,
  这是只有个人情绪的愚蠢的感情,太过公私不分了,连自己也那么认为,但是她不想要后悔.不想再和过去所失去的感情一样,平白地再失去了。
  “怎么了?浦木少尉?”
  所以妮娜一直等着宏接着所要说的话,让自己确定决心的最后的一句话。一起走吧——只要他能这么说就够了。只要他这么说.心意也就不会再动摇了,而后只是依照所相信的去行动丁。但是——
  “那个啊,妮娜,是这样的,那个……”
  “怎么了?”
  “有事情、想要对妮娜说,那个,要怎么说呢,那个,也就是说、呃……”
  宏一直吞吞吐吐的不说出耶句关键的话,妮娜逐渐地焦躁起来了。
  “我说啊,那个,是什么呢,那个……是关于全方位推进型的机械手臂自动系统的脉冲,我觉得和以前比起来似乎频率是降低了,我想大概是在驱动器节流阀上有所影响.那个是,那个是什么原因呢?”
  宏—口气滔滔不绝地说了。那是因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想要以共同的话题来找出谈话的引子。但是妮娜所想要的,则是完全不同的另—句话。
  而宏却不了解。
  “你是特地来谈这种事的?”
  “不,那个……还是,不,我是想、多问一些,有关全方位推进型的事啊。”
  “为什么?”
  “为什么呵?因为妮娜是GP01的系统工程师啊,所以……”
  够了,没有必要再多听了,连邀约看场电影也开不了口吗?她对宏感到焦躁气愤,而另外对于在心中兴起无谓期待的自己,也觉得厌恶。
  ——妮娜·帕普顿,你几时变成了拿男人的话来占卜自己未来的不争气女人了啊。
  “好了,够了!”
  妮娜拍打了桌子,像是逃离现场似的跑开了,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茫然地伫立在原地,甚至也没有发觉到,跑开的妮娜眼中有着微微的泪光。当然啊,他就只是觉得失去了一次约会的机会而已,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是决定妮娜命运的关键。
  “是怎么了?到底……”
  呆站在原地,宏叹了一口气。
  ——也罢,在下次许可上岸的时候再约吧,机会还多的是啊,还多的是。他在心中这么想着。
  同日·20时25分
  冯·布朗最下层、旧港湾部
  被擦亮的头盔上,有着些微的凹陷和刮痕。不可能忘的,那是在惊涛骇浪的所罗门之海,失去左臂的时候所戴的。凯利将它沉沉地戴上,悄然地关上了驾驶舱盖。舱盖有些微的歪曲,但是对实际的运用上还是在没有妨碍的范围内,由于时间有限,所以也就没有修理了。
  虽然是巨大的MA,但驾驶舱还是很窄的。将高大壮硕的身体深深地陷坐在座椅上,凯利独自在自言自语:“我就用这家伙,去打倒钢弹,传说的白色MS。只要击坠了它,就无人敢不承认我是驾驶员了……”
  实在是太过糊涂的想法,突发奇想的,超乎常轨的行动。但是也只有这么做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让自己的存在意义受到承认。幸好有搭载钢弹型MS的飞马级强袭登陆舰入港了。
  凯利一边进行着出击前的点检作业,突然想起了宏。
  ——对手就只有钢弹,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搭乘什么的,可能的话不希望和他交战。只希望他不要冒冒失失的出来援护钢弹也就好了。
  凯利并不知道,是谁在搭乘着钢弹,宏的座机是什么。
  在反应炉到达临界之前启用预备电源,暂隔一段时间,就像汽油引擎的暖机运转一样。凯利把目光转向显示幕角落的数字钟,20:31时,让巴尔·巴洛完全醒过来,还得再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段空档,突然想起了在冯·布朗这三年来的往事。
  ——卡托,我必须感谢你啊,如果那时你不在月球的话,就没有现在的我了。大概就那么憔悴下去,而自暴自弃,沉溺在酒中,过着只会诅咒过去的日子吧。给了自己废铁商这份工作的昔日的长官,竟然在那种无谓的事故中丧了命,人的命运实在是难以了解的。还有拉托拉,总是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那些黄金和书信,是否已经收下了呢?
  对这三年间也是心满意足的,事到如今才这么觉得,心里想着,突然地自嘲了。
  ——怎么软弱起来了,这不就好像是回不来了一样吗?
  星尘作战,吉翁的再兴,将会是漫长而艰苦的日子吧,不过那必定是充实的每一天。而等到局势安定下来,将我们应该做的全都完成后,再回到这里来吧。到那个时候,再来当一个废铁商的老板而渡过余生吧。也可以和附近的小孩们,说一说过去的功绩,可以多多少少地加油添醋,自豪地说着,当一个这样的老板也不错吧。
  也要让拉托拉过得宽裕一点,大概和奢华的生活是无缘的吧,但是至少日子过得不愁吃穿,这肯定是做得到的。至少,是不必再让她为了也许明天就会死的男人而日夜操烦了。就这样,一直到有人年老而逝……
  轻轻的电子声响起了。出力上升,反应炉临界,发动机出力到了稼动等级,所有状况良好。
  凯利经由事先接好的线路,接通了旧港湾部的管理系统,那是为了这一天而事先调查好的。
  电源仍然正常,管理电脑也是,只不过在沉睡的状态,要把它叫醒过来,他以灾害时的紧急模式启动它。
  “……那就走吧,巴尔·巴洛。”
  在握着操纵杆的手上施加力量,梦想已久的这个瞬间,终于到来了。
  同日·20时32分
  冯·布朗邻近的月面
  破旧的货物船在摇摇晃晃地航行着。如同是钢架所组成的那艘船,就是西玛所使用的伪装货物船。
  “西玛大人,第3宇宙港的闭锁似乎被解除了,是最下层的旧港湾部。……识别信号确认,是我军的、不,是大战的编码,确定是机动兵器一机,MA。”
  西玛以讶异的表情说着:“……奇怪啊?还不到会合预定时间。凯利·雷兹纳太过急躁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西玛以扇子搔着脸颊。在旁边穿着驾驶员服装的男人,突然想到了某件事。他就是送金块给凯利的那个矮个子男人。
  “难道,那个家伙……”
  西玛发觉到了矮小的男子所泄出的叫声,而理解了整件事情:“看来是对凯利·雷兹纳说了不该说的话了,是吧?”
  “没、没有,只是把西玛大人的话,照样地告诉他而已啊?”
  “那就叫做多嘴了啊。也罢,那么就由你自己做了断吧,亲自去啊。”
  把扇子拍打在手掌上,发出响声。矮小男子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西玛浮现出冷酷的笑容,把扇子指向了害怕得颤抖的矮小男子,仿佛是用木仓瞄准了一样。
  同日·20时45分
  冯·布朗第1宇宙港
  “妮娜要离开亚尔比翁?这是怎么回事?”
  栈桥,亚尔比翁搭乘梯口的附近。无法理解玻拉所说的话的含意,宏不禁叫喊了起来。为什么?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但是玻拉冷淡地回答了:“使她下了这个决心的,是谁呢?我只是来拿行李的,请你让路吧。”
  “是我吗?为什么呢?请告诉我原因吧,告诉我!”
  宏追问着玻拉。真是晴天霹雳,只不过是没有约她去看电影而已,那怎么会使妮娜下定离舰的决心呢?宏完全无从推测。
  “你呀……就只懂得对待MS吗;”
  “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紧紧地追问着。也不知道理由,怎能连道别的话也没说就离别了。但是在此时,响起了警报和广播——
  “敌机动兵器接近!MA一架。除了乘员以外请尽速离舰,本舰将提前预定时间紧急启航。重复一次,除了乘员以外……”
  MA?这个名词使宏不禁抬起头来。难道是凯利先生他?想来只有这个可能,但是为什么?不明白.自己现在所身处的状况,妮娜为什么不来?而凯利先生他……
  同日·同时刻
  冯·布朗邻近的月面
  在货物船侧面所系留的箱子——货柜,经由炸药爆破而被切离了。紧急投弃,这是在非常状况时所使用的系统。被投弃了之后,货柜四散开来而将内容物倾倒了出来。里头是人型的机动兵器,MS-05萨克。但是样子很奇怪,好像在求救似的,将手伸向它的母船——货物船。
  “请等一下!要我用这种旧式的05型去阻挡那家伙、那架MA吗?请等一下!等一下啊,西玛大人!”
  在货物船的操纵区,西玛冷冷地注视着通讯显像幕,在叫喊的是那个矮小的男子,这是贴型的驾驶舱发出的通讯。
  “我说过要你自己做了断的,就请你当一当我们的挡箭牌吧。”
  “要对我见死不救吗?”
  “惹怒凯利·雷兹纳的是谁啊?你明白了没有?”
  西玛以扇子指着操舵士:“脱离这个宙域,紧急加速!”
  “背叛者!”
  “到底是谁啊?’’
  通讯线路关闭,之后,货物船进行了由那破旧的外表所难以想像的加速。伪装货物船,和外表不相符的,推进器是装设着最高性能的机型。  “凯利·雷兹纳,脑子出毛病了吧,打算拿MA当礼物,向联邦投降吗?”
  西玛由舷窗对月面一瞥,愕然地自言自浯。凯利在此后打算要做什么,她并无法理解。
  “别过来、别过来!”
  搭乘05型的矮小男子,在恐惧之中颤抖并且以120mm来福木仓在乱射,凯利的巴尔·巴洛接近过来,看来就好像是针对着自己而来的。卑视凯利的心态,“他一定很憎恨我”的想法,使得他的心底开始疑心生暗鬼。
  凯利并不是那么没有度量的人,对那矮小男子,丝毫就没有什么憎恨,只是对自己有着无力感而已,所以才会这样做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操纵着巴尔·巴洛。在前方,确认了向着自己开木仓的MS,MS-05萨克,被俗称为旧萨克的机体。怀念的轮廓,自己也曾在训练时使用过,但是为何那架MS,会对着自己开木仓呢?
  “胡来!竟然对着友军开木仓吗?对着友军!”
  凯利叫喊着,他不知道对方是那里所属的部队,但是自己是发着旧吉翁军的识别码的,明知如此竟然还会进行攻击。
  “敌人吗!”
  很快地下了判断。右手握着操纵杆,按下装设在内侧的节流阀扳机,巴尔·巴洛加速,主推进器发出45%的推力。对付旧式的萨克根本不必用光束,直接以巴尔·巴洛的巨体撞开就够了!
  “哇啊啊啊啊!坠落吧!”
  矮小男子的05型射出了所有的子弹,确实是命中了,但是巴尔·巴洛的重装甲,以及良好的前方着弹面,使得子弹都空虚地被弹开了,根本没有击伤它。
  “别、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还要再射击吗!”
  红色的巨体,以流线型构成的机身,折合收容在内侧腹部位置的巨大机械手臂,后部的大型主推进器,那机体看来就像是已经绝种的古代甲壳生物。矮小男子在最后的瞬间,将巴尔·巴洛的整体造形烙印在网膜上,那就是夺走自己生命的对手。
  巴尔·巴洛最大加速,以尖锐突出的机首,将前方的障碍物05型切裂、截断,但是巴尔·巴洛本身完全动也不动,就像是原本就未发生过什么事似的继续猛冲。05在背后爆炸,化为光球散落在月面。
  同日·20时55分
  冯·布朗第1宇宙港
  闸门开启,亚尔比翁沿着可视性导引光束的光点逐渐上升。在第一舰桥,席那普斯倾听着操作员的报告:“敌MA确认,左70、距离5400,即将进入目视距离!”
  “……怎么回事?竟然单独地来进行攻击,而且这里可是月球啊。”
  席那普斯双手叉在胸前。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迪拉兹舰队必定和月球有着某种关连,说起来就是同盟的对象。而在此地进行战斗,想不出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或者对方纯粹只是一介残兵呢?
  “舰长,航向定为0-8-7。”
  “不行!”
  席那普斯制止了操舵士帕沙洛夫,若采取这样的航向,将会隔着冯·布朗而和敌机相对峙。并非是战术,而是战略上的思考使席那普斯下达以下的指示:“会被认为是拿冯·布朗当盾牌,那就不妙了,航向转为0-6-3,两舷原速。”
  “得令.航向0-6-3,机关两舷原速。”
  亚尔比翁缓缓地改变它的方向,如此一来,和敌人之间就只有荒凉的月面大地了。
  “舰长,敌MA发出通讯,音声讯号!”
  “通讯?……好,播放出来。”
  “了解!”
  混着杂讯的声音在舰桥内响起,其中的内容,使在舰桥上的全体人员不禁吃惊:“联邦的船,听得到吗?我是吉翁宇宙突击军所属的凯利·雷兹纳上尉,希望和贵船的舰载机——钢弹进行战斗!”
  “什么?竟然指名的要进行战斗啊?”
  “舰长,敌MA开炮,高能量反应,是MEGA粒子炮!”
  就在报告的同时,隔着舷窗有着什么在发光,光条,由月面黑暗的远方,一条光束延伸而来,而后那道光芒,掠过了冯·布朗的上空。
  “我不想和什么GM交手,派钢弹出来!否则的话,就攻击冯·布朗!”
  凯利再次发出通讯。
  “听到了吗?联邦的船!”
  同日·同时刻
  亚那海姆电子企业、MS开发试验场
  夜间的职员出入口,有几个警卫,正在注视着电视显像幕。
  “喂,看啊,似乎在外面打起来了呢!”
  “又来了啊?哪边和哪边啊?”
  “天晓得,不,似乎是迪拉兹舰队,和入港的联邦舰。”
  “好啊,什么联邦的军舰,被打下来最好啊。”
  “喂……等等,似乎在发出通讯啊?”
  “不会是在演戏吧?怎么连这种一般线路也收得到?”
  “……重复一次,我是凯利·雷兹纳上尉,希望和钢弹战斗,否则的话,就攻击冯·布朗!”
  “凯利先生?”
  是妮娜。换上了便服,准备好要回家的妮娜从警卫室的窗口探视着,其中一个警卫发觉到了:“啊,帕普顿小姐,加班到这么晚……”
  “是怎么了?刚才的通讯!”
  “好像是联邦的船遭到袭击了啊,详细情况倒是不清楚……”
  说着,他把携带型电视的方向转到让妮娜也能看得见。联邦的船,白色的船被播映在画面上,还有像是在嘱咐似的通讯。
  “我是吉翁宇宙突击军所属,凯利·雷兹纳上尉!”
  妮娜的脸色瞬时变得苍白。认识的,我确实认识这个男人。冲击使她的手脚瘫软,无法再站在那里了,一切都是命运的恶作剧吗?
  同日·20时59分
  冯·布朗邻近的月面
  亚尔比翁第一舰桥。
  “我听到了,舰长,似乎是指名找浦木是吧!”
  跑过来的巴宁格询问着席那普斯,终归是掩饰不了内心的动摇,至今也从未听过有敌人会指名交战对手的。
  “不是浦木少尉,是钢弹啊。不过该如何呢?再这样下去会使冯·布朗……”
  如果冯·布朗出了什么事,原本就很危险的亚尔比翁的立场,会更加地恶化,而那将会立刻影响到高文中将的现况吧。但是对手是不会就这么放过我们的,敌机是MA,在大战时,据说是有着足以匹敌一支舰队、一个MS中队的战力,是吉翁首屈一指的重机动兵器,大概没有单独的就能胜过它的兵器吧,就是如此强大的对手啊。
  “派浦木出击。”
  似乎是察觉了席那昔斯的犹豫,巴宁格坚定地回应了。
  “巴宁格上尉?可是……”
  “只有这么做了,而且正如那个吉翁驾驶员所说的,就算派GM特装型或炮击型出去,也是根本应付不了的。”
  “……的确是如此,但是……”
  “和MA的战斗,应当会形成高速机动战,只有靠全方位推进型了,而全方位推进型的驾驶员是浦木少尉。”
  席那普斯暂时进入沉思。巴宁格上尉必定是以相对的觉悟下此决断的,那么,也只有信任他了。
  “就托负在浦木少尉身上。钢弹全方位推进型急速出动,弹射器开启!”
  左舷MS甲板。宏被下达了出击命令,甲板上的人员都为他声援,目送着以升降台逐渐上升的钢弹。但是在驾驶舱内,宏发出踌躇的叹息。
  ——难道,真的是凯利先生吗?MA,想来只有这个可能,但是,为什么?他不是为了参加星尘作战而出发了吗?
  上升到弹射器上,显示连结完成的绿灯亮起,此时巴宁格的通讯来了:“听好,浦木,敌人是MA,是吉翁最强的机动兵器。”
  “……啊,是。”
  “但是别忘了,那是三年前的旧型机种了,当时,并没有像你所搭乘的全方位推进型这样的高性能机存在,明白吧。”
  “是,敌人并没有我方的机体资料,并且,也没有对应的战斗程式。”
  “没错。还有一件事,在大战时,虽然设有正式纪录,但据说RX-78曾击坠了四架以上的MA,GP01继承着它的光荣血统,赢得了的。”
  “了解……了。”
  的确是如此,在机体的性能上,GP01-Fb是有优势的,但是胜负也常常取决于其他的要素,技术、经验,还有运气。不过巴宁格所鼓励的话,是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了。
  “浦木宏少尉,钢弹全方位推进型,出发!”
  电光显示板闪烁,红色灯号,经由电磁气的导引力量,钢弹如同子弹一样被射出了。对宏来说,是第一次在宇宙中的弹射。
  就此顺势猛冲,主推进器出力上升,和大气中不同的是没有减速,可以仍旧维持由弹射器所获得的速度。但还是有月面的重力,宏让钢弹上升,探索敌影。复合雷达已经捕捉到了,米氏粒子的浓度也很低。
  而后,在11点钟方向,视认到由稍微下方逼近而来的物体,很快,眼看着就接近过来了,这样子的话会受到狙击,宏急速降下,想以月面的起伏地形做护盾而着地。相对的巴尔·巴洛也察知了钢弹的所在,以方向调节喷嘴进行复杂的乱数喷射,由直线飞行转换成机动运动。
  宏以显像幕的最大望远确认了令人眼花撩乱地在移动的红色机体,不禁叫喊了起来:“果然……是那架MA啊,是凯利先生!”
  按捺不住了,大概可以接通吧,他想起了巴尔·巴洛的驾驶舱所安装的无线电的型号,很快地调到同频的线路,至近通话,将连线麦克风打开:“听得到吗?凯利先生,我是浦木!钢弹的浦木宏,听得到吗?”
  巴尔·巴洛。浦木的叫声,确实地传到了凯利的耳中。
  “为何要进行这种战斗!太没有意义了!为什么!”
  这声音是不可能忘记的,是直到今天早上,还一起在修理这架机体的男孩的声音。
  “浦木?是你吗?你是钢弹的……”
  “凯利先生!你听得到吧!”
  “……原来如此。但是,终究是敌我双方,迟早都是注定要交战的命运啊!”
  反转,机体中央的主MEGA粒子炮进行能量充填,那是和战舰的主炮有着同等威力的,大口径、高出力的光束。
  “凯利先生!我……不愿意和你战斗!”
  凯利摇了头。浦木,你还没有理解吗?
  “天真、太天真了啊,浦木!你以为在战争之中,是可以选择对手的吗?”
  宏受到了冲击。确实是如此啊,他以为自己已经理解了战斗的意义,以为已经没有问题了,原来并非如此。自己仍然还是只把敌人当做是一种记号而已,而未曾想到对方也是活生生的人,是可以共同生活、互相理解的。因此他才无法去遂行眼前所应该做的事。
  巴尔·巴洛的机首开启,大口径MEGA粒子炮,就是之前射向冯·布朗的元凶。凯利将显像幕内的准星固定,锁定在白色MS的腹部,毫不犹豫地扣了扳机。
  所蓄积的灼热重金属粒子在瞬间经过了压缩、加速的程序而被射出,笔直的射向钢弹。
  “直击?”
  宏对正前方的闪光感到恐惧,被它击中也就是意味着死亡,在不经思考下就倾倒了操纵杆,半自动模式的回避程式启动,以侧方移动回避。很快,是全方位推进型才能做出的机动,但是还是不如光束的光芒那样的快速,稍微迟了些,那是宏在恐惧的瞬间所造成的延迟。
  光束通过了左边正侧面,总算勉强地回避成功了,但是左手所携行的盾牌溶解了。虽然是避开了光束的轴线,不过,还是被散发的MEGA粒子的热度给灼烧到了,盾牌像糖果似地逐渐弯曲溶化了,如果慢了一步的话,大概钢弹也会走上相同的命运吧。
  “凯利先生,我……!”
  如同是无视于宏的叫喊,巴尔·巴洛就这么从钢弹的侧面掠过,拉开了距离,遵照MA战的基本理论,打算采取一击离脱的战法。宏对着远去的红色机体发射光束来福木仓。
  但是并未击中,以GP01的精密瞄准模式也没有命中。忽右忽左,巴尔·巴洛继续巧妙地避过了光束的光芒。上升,猛烈的喷射火光将它的巨体推了上去。宏切换了瞄准模式,精密瞄准在管制与计算上要多耗费时间而无法击出较多弹数,现在唯有以弹数取胜了。就在这么思考的刹那,由巴尔·巴洛的机体左右射出了光束。
  宏当然知道这个武装,可动式的光束木仓,是中距离战用的速射式光束。但是虽然是称为木仓,却还是有着和钢弹的光束来福木仓相同的威力。
  “……凯利先生,这样的战斗,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在回避之间对凯利说着,巴尔·巴洛的光束木仓在钢弹脚下着弹,削破了月面大地,碎散的岩块和小石,像散弹似的敲打着钢弹。就算是钢弹全方位推进型,也被这超过容许范围的冲击所撼动,而摔落在大地上。
  猛烈的G力,使宏在数秒间停止了呼吸,肋骨有钝重的痛楚,可能有裂痕了吧。就在苦闷的当中,凯利传来了回音:“战斗的目的,迪拉兹阁下应当已经陈述了。但是……满足斗争本能才是战士真正的意义,我说过的吧,粉碎眼前的敌人,那就是目的!”
  而在亚尔比翁。看着苦战的钢弹,在舰桥上的人们都在喧嚷着。席那普斯只是双手叉在胸前而注视着,另一方面,巴宁格则拿起附近的舰内通话用的内线电话:“听得到吗,吉斯!开着GM加农上弹射器去,危急的时候就去援护宏啊,明白吧!”
  稍迟一些,传回了狼狈的声音,是待机所的吉斯:“了解了,亚德尔少尉呢?”
  “他的机体在整备中,由你去吧!”
  “了解了!”
  在背后又响起了声音,是左舷操作员的西蒙军曹:“敌MA,投下三具附属物!”
  “什么?是爆雷吗?”
  由舷窗往外看,很远,从这里无法掌握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旁边,看到了吉斯的GM加农被推上了弹射器。
  “未爆弹吗?炸弹?”
  巴尔·巴洛后部的三个突起物脱落了,像是包围钢弹似的落下来,没有爆炸。巴尔‘巴洛在上空旋回,就此远离。
  宏不知道那是什么,在帮忙修理时也未注意到,如果他知道的话,大概就会立刻把它击碎吧。
  “原本就修理好了的,他不会知道这是什么!”
  凯利这么说着,按下手边的红色按钮。在同时,插落在大地上的三具突起物对本体来的讯号有所反应,各自向左右开启了。
  “是什么:”
  突起物发出猛烈的闪光,青白色的光芒,是电气的狂流,同时由包围着钢弹的三具突起物发射了出来。高电压、高电流的电浆波。三具各自发振的高电磁界之波动在空中互相握手,完全复盖了钢弹。
  电浆导引机,这是将MS封闭在强电磁界之牢笼里的特殊兵器。蓄积在米氏电容器中的庞大电力被解放出来,它所发振出的电磁脉冲,会将封闭在当中的MS的电子回路粉碎,而附随的微波,则正好将内部的人给蒸熟。
  白色MS在青白色的闪光中跃动,那是临死前的挣扎,所有的回路都被遮断了,
  “哇啊啊啊!动啊,动啊!怎么了?GP01!”
  宏的操控没有被接受,这是用来防备核子爆炸时的电磁脉冲防护机能造成的反效果,但是和其他的MS比起来,如果不是各部位的防护都非常彻底的钢弹的话,大概早就已经停止机能了吧,而内部的人也应该体液和血液都已沸腾而死去了。
  “倒真是很顽强!但是战斗不是生就是死,如此而已啊!”
  凯利让巴尔·巴洛反转,将轴线固定,要就此对被封闭在电磁脉冲的牢笼里的钢弹进行狙击,如此事情就了断了。瞄准完成,而后接近到相当的距离,以求取完全的胜利。但是意外的伏兵向他袭击。
  由正侧面接近而来的光束弹,千钧一发,以反转闪避过了。是由完全不同方向来的攻击,新的敌机,是支援机吗?
  “炮击型吗?”
  以监视幕确认,那是不顾一切冲来解救宏的危机的,吉斯的GM加农。
  “宏!不要紧吧?”
  躲在岩块背后,以肩上的光束加农炮射击巴尔·巴洛,但却是不可能打中的,那是连钢弹的精密瞄准也捕捉不了的敌人。
  “没打中?”
  “玩什么小把戏!”
  凯利以光束木仓射击,准头有点偏,是瞄准器有误差,但也足够了,至近弹袭向吉斯,被击碎的岩块翻搅着,GM加农狼狈地翻倒在地。
  “可、可恶!我也、我也是MS的驾驶员啊!”
  他拼命了。在澳大利亚,在没有主摄影机的状况下击破了MS-09F时的瞬发力又在吉斯身上苏醒了。在倒地的状况下仍然举起了机木仓,在正前方有青白色的光芒,就是那个,宏就在那里面。他想起了巴宁格在训练时所说的话,“你的使命是援护钢弹吧!”——要援护,必须让宏再从那牢笼之中起飞才行。
  “打中啊!要打中啊!”
  发射了90mm小型机木仓,火线如同在月面爬行似地前进,在电浆的青色闪光的正侧方着弹,GM加农的携带木仓械选择了机木仓是正确的,以扫射的状态甩动木仓口,火线就横向偏移,击碎了一具将钢弹封闭的突起物——电浆导引机,而后又再一具。
  “呀!好不容易才封锁了钢弹的行动啊!”
  凯利在叫苦。电浆导引机的使用是以三具一组为前提,以其相乘效果将敌人烧尽,只剩下一具的电浆导引机,只会放出像烟火一样细细的火光而已。
  “吉斯!”
  钢弹在瞬间回复了反应,虽然反应很迟钝,各部的回路有热损耗的状况,但是在基本动作上是没有问题的,这都是仰赖辅助回路。宏立刻转换方向,有点目眩,虽然只是些微,但仍是受到微波的洗礼,体温异常地上升,血液像是在翻泼般的感觉。
  “巴尔·巴洛在哪里呢?”
  上空,在旋回的当中正想要瞄准吉斯,而后突然降低了高度,贴近地面飞行。会来不及,由这个位置的话,正对着丘陵的死角。
  “赶上啊!”
  宏用力地踩下脚踏板让机身上升。
  “不过是架背大炮的,还来碍事啊!”
  凯利贴着地面进行瞄准,GM加农仍然倒在前方,钢弹确实是难缠,就先把碍事的这家伙收拾掉。再来只要扣扳机而已了,但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声音飞进了耳中——
  “住手!罢手吧,凯利先生!”
  “……怎么可能,这声音是?”
  转而上升。望远显像幕,一看过去,在GM加农附近的丘陵上漂浮着一艘小型太空艇。一名穿着白色宇宙服的女性,没错,瘦小、纤细的身材,是女性,是妮娜·帕普顿。
  “怎么会?妮娜小姐,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坐在小型太空艇上的妮娜仰望着上空,红色MA正在旋回,凯利就搭乘着它。虽然听到了这件骚动,溜出了宇宙港而来到此地,但又该如何才好呢?如何才能让他们停止这场战斗呢?现在也只有尽力说服了。
  “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战斗呢!这种事情就让卡托去做也就够了啊!停止这种大地球主义的单挑独斗吧,大家都各自忍让一点也就好了啊!”
  在叫喊着的妮娜的背后划过一道闪光,是吉斯的GM加农,他是发现了妮娜,想要保护她而发射了光束加农。
  “妮娜小姐?为什么来这里?请后退,快点!”
  “还想来碍事吗?”
  巴尔·巴洛急速下降,向GM加农发射光束木仓,但是在扣了扳机之后他泄出了悲痛的叫声,他忘了瞄准器有些微的偏差。
  不吉的预感真的应验了,光束木仓并无法对GM加农直击,而是命中了在妮娜与GM加农之间的空无一物的大地。不,并不是空无一物,那里是荒凉的月球表面,光束木仓将它撕裂了,碎片向周围飞散,击打着吉斯所搭乘的GM加农的装甲,并且将妮娜搭乘的小型太空艇粉碎了。
  “妮娜小姐?妮娜小姐!”
  叫喊也已太迟,妮娜被甩了出来,以慢速放映似的动作摔倒在月面的大地。她的四肢并没有活力,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
  “怎么会!妮娜小姐!”
  “妮、妮娜!妮娜!”
  听见了包含愤怒的声音,是宏,飞越丘陵上升而来的钢弹,在巴尔·巴洛的正上方布阵。杀意,凯利从那白色机体上感受到了极为炽烈的杀意,搭乘它的真的是浦木吗?
  “妮娜!你竟然把妮娜给……!”
  宏看到了,被巴尔·巴洛的光束所攻击的妮娜。倒卧在大地上的白色宇宙服,确实是妮娜的。
  “竟敢……可恶、可恶!”
  他已经没有再多思考了,只是委身于本能之中,委身于愤怒之中。眼前有敌人,击碎自己心爱之人的敌人,就只是如此了,要亲手将他打倒,其他的都没有意义了。现在的宏是只野兽,委身于狩猎本能的野兽,没有语言,只有咆哮而已。
  “喔啊啊!”
  近乎极限地加速,腹中的内脏像是被绞紧的感觉,一口气就将主推进器飙到红色界限,举起来福木仓,不用瞄准,就只要接近过去,从至近距离射穿就行了。
  “看木仓!”
  猛烈的震动袭击着巴尔·巴洛,有几发至近弹擦过。
  “好快!这就是钢弹吗?”
  凯利焦急了,但是又立刻恢复了原来的冷静,将瞄准器的误差列入计算而发射光束木仓,但是钢弹忽然消失了踪影。
  “消失?在哪里?”
  警告声,正侧面,不知何时钢弹已由正侧面逼近了,手上的木仓口以明确的杀意在凝视着凯利。不能在这里被干掉的意志驱使他将机体急速转换,以近距离用的110mm旋转机炮应战。但是,钢弹轻易地闪过了,它的机动几乎像是瞬间移动的速度。
  “喔啊啊啊!”
  举着来福木仓突进,不对死亡恐惧,只有斗争本能的野兽冲进敌人的怀中。
  “啧!”
  操纵杆旁边无数的按钮,凯利按下了其中一个,红色的巨体伸出了某个东西,是折叠在下部的机械手臂,是和宏一起修理的,接近战用的手臂。在那手臂的前端,巨大的钢铁钳铗捉住了钢弹,钢弹手中的来福木仓因为冲击而掉落了,左右发出的压力使机体在嘎嘎作响。
  “这可是巴尔·巴洛啊!”
  是完美无缺的机动兵器啊,才不会让小小的一架MS就打倒了。凯利叫喊着。就这样将钢弹握溃,如此一来就结束了。握着操纵杆的手施加了力量,敏感地对这股压力反应了,巴尔·巴洛要把钳铗夹紧起来,钢弹的装甲发出嘎嘎的摩擦声。
  “钢弹!飞啊!”
  宏敲打了几个控制钮,钢弹的上半身突然从巴尔·巴洛的钳铗上掉落了,是被上下截断了吗?不是,是以核心战斗机为中心而分离子。核心区块系统,那是由核心战斗机和上半身构成,是可以独立进行机动的。只有上半身的钢弹,从背后喷出愤怒的火焰向着巴尔·巴洛突进。
  “坠落吧!”
  宏在本能的驱使下拔出了光束军刀,闪亮的光束之剑,灼热之刃。眼前有红色的巨体,是敌人。宏操作着操纵杆,把军刀向着敌人突刺,深深刺进去的光束军刀的周围闪起了光芒,是把中枢的电气回路给破坏了。只有上半身的钢弹,留下了刺中敌人的军刀而后退。之后,巴尔·巴洛的机体中央发生了小爆炸,是推进燃料着火了。
  “输了……啊,我也不中用了啊。”
  在驾驶舱的凯利,说完之后就脱下了头盔。没有后悔,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而被一位果敢的战士所打倒,很满足了。充实感充满了全身,唯一还挂心的,就唯有未能确认妮娜的生死一事了。
  但是也没办法了,巴尔·巴洛的中枢被破坏了,一旦推进燃料着了火,之后就唯有等到最后的那一瞬间到来了。就像以往许多的MA一样,这架巴尔·巴洛对至近距离的突刺攻击也是意外地脆弱。
  “听得到吗?浦木,浦木宏少尉。”
  凯利来的通信,这声音,使宏总算恢复了自我。呼吸杂乱,只知道是赢了,但是怎么赢的,则完全回想不起来。
  “浦木,我并不后悔,很满足啊,正如我所希望的,能做为一个驾驶员而死去。”
  “凯、凯利先生,逃生装置呢?”
  宏喊叫之后才想起,那架MA的驾驶舱里并没有那种装置,凯利说过的,为了装载辅助器材而在以前就已经拆除了。
  “浦木,做为一个战士好好活下去吧,那是对击倒的对手的应有礼仪啊!”
  “凯利先生!”
  爆炸扩大了,红色的机体逐渐被火焰吞没,最后的瞬间,巴尔·巴洛挥动钢铁的手臂,把夹住的钢弹的下半部远远地抛出。是凯利以自己的意志所做的吗?或者是在即将炸毁之际的误启动呢?宏无法了解,只是远远地,茫然地继续注视着笼罩了红色机体的青色火焰。
  那是不可思议的感觉,如同是在摇篮里被摇晃一样。在远处,有微微的声响,是海潮的声音吗?在澳大利亚所看到的,蓝色的海……。
  不久之后,随着意识的回复,才发现那是爆炸的冲击声。
  ……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自己已经是茫茫然了,为什么?对了,为了让凯利·雷兹纳停止战斗,为了阻止凯利和宏的战斗。
  “……宏?”
  缓缓地爬起身来。
  或者,这还是在梦中呢?眼前有着白色的MS,像是在让羽翼歇息似的,蹲站在大地上。
  是钢弹,是自己所培育的RX-78·GP01-Fb钢弹。它的驾驶舱开启,里面出现了非常熟悉的人影。
  “宏……”
  果然是梦,自己应该已经是离开亚尔比翁了,是不可能再见面的。但是很不可思议的,之前还对宏那么地生气,现在却只有平稳的情绪。
  “……妮娜,妮娜!太好了,你没事啊。”
  在梦中的宏伸出了手,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非常担心的表情。
  “怎么了?宏……”
  “……妮娜,我希望你一起走,希望你不要离开亚尔比翁。”
  这是梦,所以妮娜也就舍弃了现实中的虚势与自尊而坦然地问了,问了她原本想问也不能问的事情:“因为我是钢弹的系统工程师吗?因为仟务上的需要?”
  宏摇头,缓缓地从驾驶舱下来,然后靠近过来,而她自己也同样地站了起来。
  “不是的,妮娜,和那种事情没有关系,那都无所谓了,我就只是希望你来,和我一起,在亚尔比翁……”
  宏这样说着,两手抱起了妮娜。妮娜想着,真是不可思议的梦啊,虽然是梦,宏的呼吸、心跳、体温都能感受得到。不,也许就因为是梦啊,透过宇宙服是不可能感受到那些的。但是妮娜确实感受到了,宏的心跳,现在只是如此就已经满足了。


第08章 宇宙的脉动
  11月8日·09时25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在月球完成了补给和补修的亚尔比翁,接获担任索敌攻击部队之命令而前往了所罗门海,对潜伏的迪拉兹舰队进行扫讨。在所罗门海中心的金米岛即将所举行的舰艇校阅典礼,那些家伙必定会对这个猎物露出利牙——联邦就是根据着这样的预测。
  亚尔比翁现在位于离金米岛三万公里的布根比尔管制区。
  是否真的能发现迪拉兹舰队的攻击部队呢?不,更重要的前提是,集结了联邦宇宙军之主要舰队的舰艇校阅典礼,吉翁他们真的会打进来吗?当初也有过这样的疑问,但是现在没有了,实际上亚尔比翁在三天前,就在伦加外海的宙域和敌方重巡洋舰互相开火了,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了,敌人的目标就在旧所罗门,也就是金米岛。
  当初还是下水启航没多久的拼凑成军的亚尔比翁,如今经过了多次的实战而增加了熟练度,士气也很高亢,舰内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紧张感。
  “舰长,移动物体五、右30度,距离9500!”
  “识别码确认,第1轨道舰队所属,强袭登陆舰‘灰色幽灵’,以及沙拉米斯级巡洋舰四艘,是第6战队。”
  对西蒙、史考特两位操作员的报告,席那普斯无言的点了头。接着,通信士摩利斯进行接获电文的报告:“灰色幽灵来电,读出。……祈望贵舰之奋斗与航海之安全。发信:灰色幽灵,受信:亚尔比翁。”
  席那普斯脸上微微露出笑容,然后默默将目光转向了‘灰色幽灵’所在的大概方向,当然,并非是能够视认的距离,由舷窗所能看到的只有黑暗的宇宙。
  “摩利斯少尉,回信……就用第一种答札文之三。”
  “了解。”
  下令之后,席那昔斯对远方的“灰色幽灵”敬了个礼,但是,他的内心是很复杂的。同为飞马级强袭登陆舰的“灰色幽灵”,率领着四艘巡洋舰去参加舰艇校阅典礼,然而这艘亚尔比翁却只能单独一舰在所罗门之海徘徊。当然这也是重要的任务,但是他还是掩盖不住一抹的寂寥,因为当初亚尔比翁也是以新造舰之身份,预定要参加校阅典礼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啊?舰长,什么事?”
  西蒙以讶异的表情询问。身为舰长的自己,为这种已经过去的事情懊悔又如何啊,席那普斯慌忙地补上了一句:“没事。对了,MS队如何了?”
  “贝特中尉指挥的A小队,巴宁格上尉指挥的B小队,都在执行哨戒任务中,A小队预定在不久之后归舰。”
  “是吗。B小队,我记得是浦木少尉和吉斯少尉的编组是吧?”
  “是的。”
  “原来如此,要顺便进行训练是吧,的确是巴宁格上尉的作风。”
  说着,席那普斯将手叉在胸前,然后眼神迷茫地转向宇宙的深渊。迪拉兹舰队,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呢?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同日·同时刻
  所罗门海、布根比尔管制区
  三架MS互相交缠地飞行,是二机对一机的战斗,追击的一机是GM特装型,不断地躲避它的猛攻的是GM加农和GP01钢弹。
  “怎么了,浦木!可以丢下迟钝的炮击型不管吗?”
  搭乘GM特装型的是巴宁格上尉,像猎犬般地紧咬在GM加农的正后方,以90mm机木仓在追击。
  “宏、宏!快想办法啊,这么下去的话!”
  “光是逃跑可赢不了的啊!”
  “我知道啊!”
  在加速后,吉斯改变机体方向转而反击,但是一击必杀的光束加农根本没命中巴宁格座机,瞄准是很正确的,只不过巴宁格的机动更为巧妙。
  “吉斯,浪费太多子弹了!在月球的拼劲都到哪去了”
  “虽、虽然是这么说,我这边都已经锁定住了啊?”
  “废话也太多了!”
  巴宁格徐徐地拉近了距离,越老练的高手就越不会浪费弹药,要直到占据必中的绝妙位置之后才会正确地贯穿要害。准星不断晃动,在显像幕中央的是GM加农,断断续续的声响化成了连续的一道尖锐的电子音,锁定,闪烁的白色准星转变成红色了。
  “逮到了啊,吉斯!”
  但是巴宁格并未射击,有别的声音和锁定的电子音重叠而穿插进来,是被敌机从背后锁定了。
  “浦木?绕到背后了吗?”
  看着后方显像幕,在正后方,出现了举着来福木仓的白色MS。必须回避,必须甩开锁定的拘束才行。
  “今天一定要……!”
  宏在驾驶舱中瞄准了扮演假想敌角色的GM特装型,但,突然它的机影从显像幕上消失了,锁定被迫解除。在哪里?宏让钢弹背上的夹型推进器进行细微的转动,这是全方位推进型的高机动性能之根源,以自由自在的转动而产生出奇迹般的灵活机动力。反转,巴宁格机就在头上。
  “可、可恶!”
  踩下脚踏板上升。G力计测器显示着正4,沉重的压力使他目眩。
  “想要追赶我吗?”
  巴宁格将出力提升到极限数值,机体吱吱地作响。GM特装型是无法胜过全方位推进型的机动力的,那么只有一再地进行急加速和急减速来让对方的驾驶员认输了。无论是如何优越的机体,只要是有人在搭乘,能够承受、施展的机动力还是有界限的。
  “如何!”
  将MS的两脚伸向前方进行逆向喷射,急速刹车,消减了GM特装型的移动速度。就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壁似的冲击,驾驶舱内的巴宁格忍受着似乎要撕裂身体的反向重压,眼前变成了红色,RED
OUT,是体内的血液因为强大G力而冲上头部,使视界染成了鲜红色的一种暂时性生理现象,眼球像是要飞出去似的,巴宁格在一瞬间感觉到,该不会就这么失去意识吧?
  “不、不过是这种程度!”
  巴宁格叱责着自己并找寻钢弹的机影,如果手段顺利的话对方应当会冲过头,而在前方现出无防备的机影才对,但是完全找不到它的影子。
  “怎么可能?”
  已经太迟了,钢弹在头上,可以看到它手持的光束来福木仓的木仓口,正准确地朝向这边。高亢的电子音在驾驶舱中响起,是被敌机锁定了,经由模拟战用的雷射感测器执行结果判定,巴宁格知道自己被击坠了。完全被击败了,如果刚才那是实弹的话,下场大概就是被蒸发而散落在所罗门之海吧,钢弹是正确地瞄准了驾驶舱的。
  “……赢了?赢了巴宁格上尉?”
  宏不敢相信,他从没想到竟然能打败巴宁格上尉。
  “……干得好啊,浦木,回去之后,请你喝一杯吧。”
  接到坦然认输的巴宁格的通讯,宏才总算有了些真实感。赢了啊,在宙间战斗中赢了巴宁格上尉啊。但是,在一阵真实的感受之后则又再仔细思索,这并不是完全的胜利,而是多亏了这架钢弹全方位推进型的帮助。
  “这都是依靠了性能,上尉,并非是我自己的技术,如果是相同性能的MS的话……”
  “那也就是说,你已经能够运用‘她’了,对吧?放心吧,该搭乘什么MS又不是得靠抽签来决定的,你就是‘她’的驾驶员啊,明白吗?”
  “……是、是!”
  巴宁格的话使宏微笑了。对啊,至少自己是能够善加运用全方位推进型了,就如同自己的手脚一样。
  “干得好啊,宏!击坠巴宁格上尉,这下子就不必再做伏地挺身了!”
  吉斯以异常高兴的声音传来了通讯,宏不禁觉得愕然:“我说啊,吉斯,要是实战的话,你是已经被打下来了啊,还可以这样高兴吗?”
  “哇哈哈哈,是训练嘛,别太在意啊!”
  “你实在是……此后就要深入所罗门海了啊,你这样子可真令人担忧啊。”
  “好了好了!以后的事情,到了以后再操心吧,宏!”
  “好了,达到归舰指标时间了,也该航返亚尔比翁了。周围的对空监视可别松懈了。”
  ——巴宁格的声音插了进来,推进燃料也差不多要耗尽了,正如预定的时间行程。三架MS反转,由巴宁格前导而组成编队。意想不到的,宏是不用说了,就连吉斯也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技术。
  ——这些小子,在这短期间内竟然有如此的成长啊。在澳大利亚的时候,还像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呢。
  现在已经成为够格的驾驶员,在操控着机体。以后方监视显像幕来看,宏和吉斯都将机体配置在毫无差池的位置,几乎是可以当做训练教材来示范的完美阵形,在三机之间仿佛架着支柱一样,间隔没有拉开,也不缩小。
  ——真是了不得啊,年轻小伙子们领悟得很快,而相较之下……
  巴宁格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刚才的反转机动所引起的RED OUT,G力计测器记得是指着负(反向)6.5G,若是在以前,就算再远远超过这个数值的加重与负荷也都还耐得住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左脚在澳大利亚时所受的伤,有时仍然还会疼痛,四肢的疲惫似乎也未曾退去。
  “我也……是个老头了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却是事实,想来也只有这个原因了。的确在最近也经常听到昔日的伙伴退休的消息。有的人被民间的企业所雇用,有的人则成为军官学校的讲师,还有人回到家乡去,开始做起了买卖。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和这样的人生是无缘的,不,虽然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到来,却一直不愿去正视,而相信着自己能够这么永远地,继续搭乘MS终老一生。
  ——哎,还能搭乘这家伙到什么时候呢?
  难得地感慨了起来,而后轻轻地抚摸着控制面板的仪器,冰冷的感触,透过驾驶手套传丁过来。但是,他目前暂且还不能下MS,迪拉兹舰队的影子正在闪动着,一手裁培的雏鸟虽然已经有所成长,但是浦木和吉斯都还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还有很多必须教导的事情。
  正在他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听到了吉斯如同哀嚎的叫声:“那、那是什么啊!”
  “怎么了,吉斯!敌人吗?”
  “上、上尉!在正前方,在正前方有、黑色的东西!……啊啊?敌、敌人?”
  “是敌人?”
  巴宁格提高显像幕的倍率,确认的确是有黑色的物体浮在前方,但是那个根本不是敌人,而且,还是更加巨大的物体。
  “混蛋!那是太空殖民地啊,是已经联络过的殖民地的移送作业啊!”
  “啊,啊?”
  “是殖民地再生计划的第二波,将战争中受损的SIDE-1殖民地,移送到SIDE-3修复,然后再安置在充满战场难民的各个SIDE里。这你都知道的吧!”
  他们缓缓地接近殖民地,圆筒形的宇宙都市,太空殖民地,它的威容,使吉斯和宏都说不出话来,只是茫然地注视着。这也难怪,二人都是初次上到宇宙,顶多也只到过暗礁宙域及月球而已,重要的殖民地则没有看过,巴宁格也想到了这一点,而简单地加以说明:
  “在没有空气的宇宙空间很难掌握远近感,漂浮的殖民地和铁柱,乍看起来也只是差不多的大小,要小心啊,别只是依赖着仪器,要以全身去感觉,明白吗?”
  “蒙夏中尉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是从我这边学去的,因为他们也同样地受过我的严格训练啊。”
  “嘿?真想看看啊,在伏地挺身的蒙夏中尉。”
  “很遗憾啊,我们当时搭乘的船并没有重力区域啊,他轻轻松松地就能做上三百次了。”
  吉斯和宏都开朗地笑了,而在笑声之中,宏将目光转向了那陌生的巨大物体、太空殖民地。
  殖民地有两座,两者的间隔异常地狭窄,之所以不会撞在一起,完全是依靠了精密的轨道计算。对宇宙建筑物进行各种管理的殖民地公社,是以细密的工作态度而闻名于世的,看到此次移送的状况,可以知道这是毫不虚假的事实。
  殖民地已经大到了要复盖整个视野了,宏发出感叹的叹息而注视着外壁,整个殖民地在缓缓地回转着,仿佛像是天空在回转着一样。但是,为什么在移送的途中,还特地让无人的殖民地内部发生拟似重力呢?
  ——是这样啊……如果不让它产生重力的话,内部的大地也就会崩溃了,砂石或是散乱的破片会四处飞散的。
  宏突然地发觉到让它回转的原因,而后又再发出感叹的叹息:“真的好大啊……让这样的东西坠落到地球上吗?那的确能让澳大利亚开个大洞啊……”
  在特林顿基地用来做为演习场所的荒野上,插刺着无数的殖民地残骸。不过现在这么看着,才真的感受到,那真的只是一小部份的残骸、碎片而已。
  “喂,宏!怎么了,你慢了哦?”
  “啊,对不起!”
  因为看殖民地看得太入神了,使得航路有点偏了,宏慌忙地调整回来。在远去的他们的背后,两座殖民地无声地在宇宙中前进,朝向着SIDE-3、吉翁共和国。
  同日·10时12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做得好啊,宏!击坠巴宁格座机!”
  才刚刚走下钢弹,妮娜就跑了过来,她已经接到了宏击坠巴宁格上尉的报告了。宏也以笑容迎接妮娜。
  “棒极了啊,全方位推进型。状况预测和回避程式很完美,表现出了漂亮的机动啊。”
  妮娜很开心地点头,然后自豪地仰望着,正在由整备人员进行点木仓的钢弹。
  “这架全方位推进型会成长的,随着你的战技等级一起成长啊。”
  “嗯,会再变得更强的,会比任何MS都更快速、更精悍。再怎么说,毕竟是我的钢弹啊。”
  妮娜露出非常讶异的表情,宏一时不明白是为什么,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了,他急忙再补上了一句:“抱、抱歉,我太得意忘形了啊,都是因为有了你所写的程式啊,这是我和你的钢弹。”
  “我和、你的?”
  “嗯。……那么,我还要和A小队的蒙夏中尉他们进行作战会报,失陪了。”
  宏就这么往地板一蹬,离开了无重力的MS甲板,在中途,还回过头来轻轻地挥着手,一直保持着明朗的表情。看着那样子,妮娜忍不住地笑了。宏自己似乎没有发觉吧,刚才,宏说话的口气确实是成熟多了,在不久之前,说话还那么孩子气呢。
  “终于是,不再那么孩子气了。感觉上是如此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微笑的摩拉在头上漂浮着。耳朵还是那么敏锐啊,真是隔墙有耳、头上有摩拉啊。
  “……真是这样就好了,不过,他还是不敢吃红萝卜呢。”
  “哎呀,几时变成了像是太太一样的口气啊,在月球上发生过什么事吧!”
  “摩拉你真是的!”
  “开开玩笑嘛。好了,该收集数据资料子,我来帮忙啊!”
  就和她出现的时候一样,摩拉敏捷地翻身在虚空中飞舞,这是习惯了在无重力下生活的人才能做出的敏捷动作。
  不过,妮娜想着,当时平安无事地被亚尔比翁回收,醒来之后就已经在医务室的床上了,在这之间发生了什么呢?和宏的那次拥抱是一场梦吗?
  “希望你一起来,和我……”
  确实是听见他这么说的,但是却缺乏真实感,也因为害怕而未曾向宏确认过,但是在那之后,和宏之间的交往顺利得几乎不可思议。
  “那么,也好……”
  妮娜往地板一蹬,追随在摩拉后面。反正再多想也没用,至少,凯利·雷兹纳死亡的这件事是事实,不论经过是如何,熟悉的人死了总是令人悲伤的。那么,和宏之间的事,就当做是真的发生过了吧,如果不这么想,也就没有希望或是什么期待了。妮娜如此地下了结论之后,就转而去思考着眼前的问题了。
  同日·10时32分
  “哦,伯明罕,那艘新造战舰吗?”
  在MS甲板旁边的作战会报室,巴宁格听取着在其他区域执行哨戒的蒙夏的报告。伯明罕,那是战后所建造的大型战舰,有着和旧吉翁军的格瓦金级相上下的性能。目前1号舰已经下水启航,从今年的四月开始,就任了月神二号方面第2守备舰队旗舰之职务。
  “也是此次舰艇校阅典礼的校阅旗舰啊,校阅官格林·怀亚特上将应当是搭乘在舰上的吧……”
  “是啊,但它却自己单独一艘,也不带着随护舰,而在四处闲晃呢。”
  “应该已经报告过了吧?”
  “嗯,因为是舰桥传来的指示啊。虽然是有发出识别讯号,但是对我们的呼叫却似乎是没有回应呢。”
  “是这样啊……”
  巴宁格叉着双手在思索着,校阅旗舰单独的在这危险的宙域中航行,实在令人不解。的确,以伯明罕的战斗力,就算面对普通的一、二艘吉翁巡洋舰,也根本不当做一回事吧。但是如此的军舰行动,几乎等于是故意的要招引敌人出来一样。
  有某种念头在脑里挥之不去,究竟是什么呢?此时蒙夏突兀的声音闯了进来,打断了这个思考:“啊!说到这个,上尉,您还让浦木那家伙赢了是吧!不可以这么宠他啊!你是故意让他赢了,企图让他增加自信是吧!”
  “喂,蒙夏,镇静点啊。”
  “这太难看了啊,中尉,就算是你至今从未赢过上尉也别这样啊。”
  一如往常,贝特和亚德尔以愕然的表情制止蒙夏,就像是对乱吠的狗无力管教的饲主一样。
  但是蒙夏本人还是不在乎地转向了宏:“浦木,你可别得意啊!最近似乎也和妮娜小姐交往得很顺利嘛!呃?到了什么程度啊!快说吧!给我坦白地招供吧!”
  “……呃?我、我……”
  “啊!别罗嗦!”
  “罗嗦的人是你啊!蒙夏!”
  巴宁格一反常态的以粗暴的声音一喝,连蒙夏也安静下来了。看着耸起肩膀的蒙夏,吉斯在桌子下偷偷地拍手。
  同日·11时12分
  所罗门海、限制宙域
  所罗门海域最外缘,三架MS在飞行.如同是被射出的箭一样。走在前头的是MS-09RⅡ,是被称为里克·德姆Ⅱ的重MS。而跟随在后的,是MS-06的F型,以及R-1A型,都是萨克,但各自区分为泛用型和高机动型,这些当然并不是联邦的机体,他们是迪拉兹舰队的战士。
  “卡留斯军曹,右前方有舰队。没有错,密码确认,是友军。”
  接到僚机来的通讯,他用力地点了头。卡留斯军曹,可不要忘记了,他就是在三年前的终战之日,在阿·巴瓦·库与卡托一起战斗的那个年轻驾驶员。
  “好,大概是卡托少校所指挥的潜伏舰队吧,打开通讯线路,请求着舰许可。”
  昔日还留有着少年面貌的他,如今也已展露出凛然的战士表情。这也是三年的岁月、相信会有再起之日而一直潜伏的艰苦岁月所赐予的。  “军曹,有回音了。答复是无法许可着舰,本舰在哨戒任务中。”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同伴啊!”
  “请等一下,那个……并不是卡托少校的舰队,那是西玛舰队,是海军陆战队。”
  “西玛?是基西莉亚阁下所调教出来的,西玛·卡拉豪中校吗?”
  卡留斯将显像幕切换成望远模式。有三艘,前导的是圣吉巴尔级机动巡洋舰,在它的后方是姆赛级巡洋舰。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和我们没有关系是吧。也好,转换航向。我们可还不愿意呢,和那种无赖们会合……”
  但是,卡留斯觉得有疑问,星尘的第二阶段,现在正将要开始了,他们也为了此事,而从藏身的SIDE-6赶往所罗门海,为了和卡托少校所指挥的潜伏舰队会合。
  这一连串的行动,是依照绵密策划的作战概要来进行的,会合点、会合时间、预定轨道,以至于通讯周波数,都毫无遗漏的概要地记载了……
  “但是西玛舰队所负责的宙域,应当是在别的方向才对,为什么会在这里……?”
  突然,西玛舰队加速了,是反方向,眼看着就要逐渐地远去了。看着三艘船所放出的喷射光,卡留斯突然地自言自语:“总之得把这件事,告诉卡托少校才行。”
  同日·12时50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说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啊,脑波也没有异常,大概是最近过度的疲劳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准备维他命剂……”
  从医务室的CT扫描用移动床上爬下来,巴宁格以笑容回应着医官:“不,没有问题也就好了,我害怕吃药。”
  “哎呀,上尉也有害怕的事物啊?不过,到底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呢?在左脚挫伤的时候,你还一直逃开呢。”
  留着小胡子的白服医官,像是挺起那胖胖的肚子在笑着。所谓的“医生不养生”真是说得好,其实他应该稍微减肥一下会比较好吧。心里这样地想着,巴宁格穿上了上衣:
  “啊,不,那个时候,是我的脚一直在叫我快逃快逃啊。”
  “呵呵,还是一样的会耍嘴皮子,那就证明是健康的了。”
  “真是有劳你了。”
  “已经可以了。如果愿意的话,就请每星期来一次吧,其他的驾驶员也一样,有健康才有一切啊。”
  “了解了。”
  只要身体没有问题也就无所谓了。在发觉自己的体力衰退的时候,巴宁格不禁怯懦了起来,所以也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进行健康检查,不过身体倒还没有出毛病,今后也还能飞行。巴宁格对结果很满意,而走出了医务室的门。
  “嗯?……巴宁格上尉?怎么了啊?”
  “啊,原来是舰长。”
  很不巧的碰上了席那普斯,如果让他以为自己身体有异常,那可就不好了,说不定会被停止驾驶MS呢。这不是身为指挥官,而是身为一介驾驶员的单纯想法,使得巴宁格慌张失措,在巧妙地支吾了一下之后,就转到别的话题去:“舰长您又是怎么了呢?该不会是身体不适吧?”
  “不,我是被限制了酒量了啊,真是怀念被称为舰队第一酒豪的那段时期啊。”
  医官认出了舰长的身影,而从药品用的冷藏库取出了装着白兰地的酒瓶,瓶子上还画上了刻度。
  “舰长,那么,今天只能喝到这个刻度,在享用了之后,请务必要送回来。”
  在叮咛之中把酒递了过去,不过席那普斯轻轻使了个眼神而回答了:
  “不,今天得让我喝两个刻度啊。”
  然后他转向了巴宁格:
  “上尉,偶尔奉陪一下好吗?一个人喝酒可没什么滋味。当然啦,若是你不嫌弃和唠叨的小老头一起喝酒的话……”
  “是,我很乐意奉陪。”
  白兰地是72年份的一级品,巴宁格可是不会平白错过这个猎物的。
  在席那普斯的起居室。琥珀色的液体被注入了酒杯,是很漂亮的色泽。巴宁格答谢了之后再拿起了酒杯,并未加水稀释,就这么一口气喝了。而坐在对面的席那普斯,则似乎很珍惜地让它缓缓地流入喉中。
  “上尉,那些小伙子们都如何了呢?”
  品味了残留在口中的白兰地之酒味与香气之后,巴宁格回答了:
  “着实地在不断的成长,因为测试驾驶员领悟得比较快。特别是浦木少尉,有相当醒目的进步。”
  “说到这个,听说在今天的模拟战……”
  “嗯,栽在他手上了啊,实在了不起。”
  “这也是因为有妮娜小姐的辅助吧。”
  “就算扣除这些因素,也还是有相当的进步吧。……不过,浦木少尉似乎在公私两方面都受到了她的照顾呢。”
  “是吗?”
  席那普斯放下了酒杯,眼睛稍微地眯了起来,嘴角则带着笑意,然后以仿佛在怀念过去似的语气继续说了:
  “年轻人真好,即使身处在战争之中,也不会失去明朗的态度,总是向着未来前进着。你不觉得吗?巴宁格。”
  “嗯,有时候,会觉得很羡慕啊。”
  巴宁格的表情似乎有些沉重,大概是今早上的事还挂在心上吧。让他深切有所感慨的,模拟战的结果……
  “说到这个,你在地球上还有位夫人……”
  席那普斯的话又再给他一个打击,使他心情更沉重了。这是他不太愿意被触及的事情,他和妻子在四年前就已经分居了。
  没有顾及到巴宁格的心情,席那普斯继续说着:
  “……如何,等作战告一段落,就提出休假申请吧?你也已经不是和年轻人们逞强的年纪了啊,此次的航海是如此密集的繁忙任务,你大概也感到相当地疲惫了吧。”
  席那普斯的话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说的实在不是时机。自认还能够战斗的,绝不会输给年轻的小伙子——在不久之前,巴宁格才刚有了这样的认识而已。
  “话虽如此,舰长。虽然说他们是成长了,但是不成熟,而且在迪拉兹舰队这件事情解决之前……”
  “没什么,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的,就请忘了吧。现在让你这样优秀的战斗队长离开本舰的话,那就实在很为难了。”
  “其实,我在数年前就已经和妻子分居了,这种事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原来如此啊,真是失礼,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不要紧的。重要的是,我希望在这次任务中不要留下遗憾,即使这将是最后一次担任驾驶员……”
  巴宁格以有力的声音说出了决心,那是自己坦诚的想法,而那也正确地传达给席那普斯了。舰长点了头,以真挚的眼神再次看着巴宁格:
  “……彼此都是如此啊。”
  两位年老的军人,暂时保持了一阵沉默,只听得到时钟的声音,而后先开口的是席那普斯:
  “如何?再来一杯吧。不久之后本舰就要和补给舰会合,原本在这之前想要小睡一会的,可是就是一直睡不着啊。”
  舰长拿起白兰地的酒瓶,又要往酒杯里倒。
  “可以吗?会被医官责备的哦。”
  “没关系的,我是这艘舰的舰长啊。”
  说着,席那普斯会心一笑。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宏正在自己房间里和“敌人”对峙。眼前的“敌人”,是堆满在盘子里的红萝卜冷盘。他先用叉子叉起了一块,然后缓缓地送到嘴边……
  吃不下去。那气味、那微微的朱红色、使得宏的手停住了。
  “……不行啊。为什么大家都吃得下这种怪东西呢?”
  就在这个状况当中,门像是被弹开似的打开了,吉斯满脸洋溢着笑容而冲了进来。
  “宏!不得了了、宏!”
  “你,你别吓人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咦?你在吃特别的午餐吗?”
  吉斯眼尖地注意到了桌上的红萝卜,他拿起了一块,似乎很美味地吃了。
  “……真亏你吃得下啊。”
  “这是怎么了啊,你把粮食库里的红萝卜全部抢来这里了吗?”
  “不是啊,我是听摩拉说了,妮娜似乎还认为我不敢吃红萝卜啊,所以
  “对了!就是有关妮娜小姐的事啊!”
  吉斯大声地叫嚷起来,然后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交给了宏。那些照片上,冲洗出了由各种角度所拍摄到的妮娜的身影。
  “这、这是什么?妮娜啊?全部!”
  “是啊,很吃惊吧?是摩拉从蒙夏中尉的GM特装型的驾驶舱里找出来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还不死心啊?”
  宏没有回答吉斯的话,只是一直凝视着妮娜的照片。无重力空间是最适合拍摄快照的了,可以从各种角度来任意取景,当然,要偷拍也是自由自在的。
  “真、真下流啊,蒙夏中尉,从、从这种角度……”
  “喂,宏,你的手在颤抖呢?”
  “不,不,那个、那个……”
  “好啦,那些就给你吧,可以做为在深夜勤务打发时间的良友啊。”
  “我、我才不会那样地使用呢!”
  “哦哦?那你是打算怎么样地使用啊?”
  不打自招了,宏不只是脸、连耳朵都胀得通红了。吉斯露出猥亵的笑容,贴近了宏:
  “宏……像你这样子,是不可能会有更进一步的进展的啊。呃,好吧,你听好啊,像妮娜小姐这样养尊处优的女性,最禁不起男人积极的推动了,要推啊推啊,拼命地推动她……明白吗?”
  “推啊、推啊,是吗?”
  宏尝试着推了吉斯一下,但不小心用力过度,吉斯被背后的桌子绊倒,狼狈地仰天倒地了。因为那股劲道使得盘子飞上空中,红萝卜在无重力的大海中漂游。
  “你把我推倒有什么用啊!”
  吉斯拨开漂浮在眼前的红萝卜而叫喊着。
  同日·14时27分
  机动巡洋舰莉莉·玛莲
  以扇子搔着脸颊,西玛从舷窗眺望着星海,这是过去三年来,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行为。搜寻猎物、搜寻每天的粮食,而在黑暗的宇宙中徘徊。想起了以前的种种往事,西玛突然地叹了一口气。在她心中来去的并不是感慨,而是憎恨。那是针对着什么的憎恨呢?西玛自己也不明白,只知道是被这股冲动所推动而存活至今,尝尽了辛酸。
  ——男人实在是愚蠢的生物,面临着生死攸关的边缘,还在讲什么宇宙居民的解放、重建吉翁公国的大道理,实在蠢透了。什么无聊的理想、信念,那能够填饱肚子吗?
  西玛心里想着,得要先活下去才行,死了还有什么意义?能够活下去,安稳地过日子之后,再来谈那些难懂的道理吧。就如同是舔着舌头,满怀期待地把钻石排上桌面去一样。
  “西玛大人,就快到达会合地点了,会来吗?联邦军的那些家伙们……”
  副官做了报告。西玛将视线转了过来,望着正前方:
  “会来的。来的不是狐就是狸吧。”
  然后她在心里窃笑。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奇想啊,真是梦想家才会说得出来的大话啊,那么我们也帮点忙吧,不过,相对的也要收取适当的报酬……就让我们来好好的有效地利用吧,那个叫做什么“星尘作战”的……
  同日·14时35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来看看整个状况。在左舷,像是由四角箱子拼凑而成的船正在接舷,那是哥伦布型第1等补给舰“艾治”号。
  哥伦布型,那是从一年战争以前就在使用的旧型舰,可以说是联邦宇宙军最老资格的舰艇了。但是因为使用上的便捷,以及过多的服役数量,使得它至今还停留在现役的岗位上服务。
  亚尔比翁MS甲板后部的格纳区域,此地也做为补给舰的接舷部位,消耗性零件及弹药之类都贮存在此。和艾治之间的连络通道接通,物资搬入口的舱门开启了。
  “补给舰艾治号,莱尔中尉在内乘员八名,请求登舰许可。”
  “准许登舰。欢迎来到亚尔比翁。”
  甲板军官做了回应,相互的敬礼,结束了自古沿袭下来的仪式。
  “有邮件!多得像座山一样啊!”
  艾治号的作业人员扛着邮件包飞了进来。真的像座山一样,比补给零件的货柜还要大。听到了“邮件”这个字眼,亚尔比翁的乘员都聚集了过来,就像是一群苍蝇一样。
  “先区分成各个部门吧!”
  “啊.这是我的。看啊,是我女儿寄的呢!”
  “好痛!别推啊,邮件又不会逃走!”
  不管在任何的时代,前线的兵士最期待的就是故乡来的信件了。他们互相推来挤去,想要抢先伸手去拿到邮件,其中还有人藉着无重力之便,从众人的头上踩着过去呢。
  “一般平民的帕普顿小姐!亚那海姆的帕普顿小姐!”
  寄给妮娜的包裹被另外区分出来,是从公司寄来的补充零件。里面应该是装着新修正版本的系统程式,还有一些资料文件。
  “谢谢,麻烦你了。”
  妮娜从作业人员手中接下了包裹,共有二个小盒子,是玻拉寄来的。在她的一旁,正在展开激烈的邮件争夺战,妮娜不禁耸耸肩,不是军人的她,对这种光景并不熟悉。大伙都发出了叫骂或欢喜的声音在找寻属于自己的信件,此时,有别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吉斯!你干了什么好事啊!不是说好要负责拿去丢掉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吉斯穿越了广阔的格纳库区域,摩拉紧追在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妮娜并不明白。邮件的争夺战也不知在几时结束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吉斯和摩拉这场激烈的追逐赛。
  “好啊!就这样摆脱她吧,吉斯!”
  “整备班长,往右边绕过去啊!”
  “这个是在争风吃醋吗?”
  也不理会那些不负责任的声援,不久之后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终于摩拉追上了吉斯了。
  “吉斯!好了,快还来吧!我竟然笨到会相信你啊!”
  “不是的,不是啊,照片是全部都交给宏了,真的啊!”
  摩拉抓起吉斯的的后领,以可怕的神情瞪着他:“真的是这样吗?”
  不巧,此时宏出现了。一看见他,摩拉就丢开了吉斯,向着宏这边跑来:
  “浦木少尉!你把吉斯给你的照片怎么样了?不老实招供的话,我也一样不放过你哦!”
  “呃,咦?照片?”
  “别装傻了!是妮娜的照片啊,就是蒙夏中尉偷拍的那些!”
  “丢、丢、丢掉了啊!都丢进碎纸机了!”
  摩拉的逼问,使宏缩起脖子。妮娜的照片。听到了这一句话,她本人也出现了。
  “怎么回事,摩拉?”
  “……真是的!还怎么回事,蒙夏中尉一直在偷拍你的照片啊!然后他那些收藏品,现在被浦木少尉藏匿起来了啊!”
  “这是误会啊,我才没有藏匿呢!”
  “真的吗?宏。”
  妮娜把身体挪前。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么或许以前是对宏太过度评价了。在如同野兽般的驾驶员之中,她一直认为宏是比较正经的类型呢。
  “……抱歉了,宏,我一时说溜了嘴。”
  吉斯在旁边插话,而这使得场面更加恶化了。
  “那么是真的啰?宏?”
  “不、不是啊。我丢掉了,全都丢掉了,你相信我啊!”
  妮娜一直凝视着宏,那是冰冷的视线。得要设法打破这个状况才行,正当宏在这么想着的时候——
  “吉斯!浦木!你们在这地方干什么啊!我不是说过未经准许就不能离开待机所的吗!”
  以愤怒的神情冲了过来的是巴宁格,吉斯和宏突然慌了。巴宁格以子弹般的气势逼近了二人,吉斯急忙想要解释,没有用,他的脸颊挨了一拳,吉斯整个人摔了出去。
  “别太松懈了!你们的松懈将会害得这艘船沉没啊。现在早就已经超过了哨戒飞行的出发预定时刻了呀!”
  巴宁格接着又转向了宏:“你明白吗?浦木!”
  “是、非常抱歉!”’
  宏转变成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毅然表情而回答了,立正不动。但是并不是这样子就能被原谅的,巴宁格抓起了宏的前襟:“咬紧牙啊!”
  被打了一拳,但他并没有像吉斯那样摔倒,他站稳脚步撑住了,视线未曾离开过巴宁格。
  曾几何时,竟然也有了一副像样的军人的相貌了——巴宁格看着宏的眼睛而这么想着。好吧,看在这副相貌的份上,就别罚他们伏地挺身了。正想要这么说的瞬间,警报突然在舰内响起,第一种战斗配置,是发现敌人了。
  “可恶,说着说着就来了!你们两个,以后再来说教,跟我走!”
  补给舰艾治号开始急速脱离,还在搬运途中的补给物资被散落在宇宙空间里,驶离了亚尔比翁。
  “快报告状况!”
  跑上舰桥来的席那普斯,询问着右舷操作员的史考特。
  “有疑似战斗舰的反应,被反干扰探测捕捉到了,座标5-1-9,无识别密码反应,对公用周波数的呼叫也没有回应。”
  “5-1-9吗?离伯明罕很近,是以校阅旗舰为目标的行动吗?”
  “与伯明罕之距离、2000!”
  很有可能,如果在校阅典礼之前把校阅旗舰击沉的话,我军的士气将会显著地下降,另外,也可以夸示迪拉兹舰队的实力。
  “巴宁格上尉呢?MS队的出动状况如何了?”
  舰内通话用的副显像幕开启了,是巴宁格上尉。
  “立刻就出动!”
  “太慢了啊!状况就正如所知道的,以掩护伯明罕为优先,别让敌舰靠近了。让贝特的小队也出动!”
  “了解!”
  MS队纷纷被弹射器射出,首先是吉斯的GM加农,而后是宏的钢弹,殿后的是巴宁格的GM特装型。他们一被射出,就以最大加速前去援护伯明罕。
  同日·14时50分
  战舰伯明罕(校阅旗舰)
  战舰伯明罕,是为了担任舰队旗舰之任务而建造的,因此除了通常的舰桥之外,还有被称为司令舰桥的指挥所。在司令舰桥的最后部,设置了舰队司令的座席。
  “果真是很准时啊,连1分钟也设有延迟。我还一直以为,女士都会刻意地延迟时间,来让绅士们急躁呢。”
  听起来只像是一句玩笑话,但是他本人是说得相当正经的。说这些话的人现在正静静地注视着在正面显像幕所投映的船舰,圣吉巴尔级机动巡洋舰莉莉·玛莲,是西玛·卡拉豪的座舰。它正闪烁着航行灯,缓缓地接近过来。
  奇怪了,这艘舰确实是联邦军舰,而且还是身为舰艇校阅典礼之校阅旗舰的伯明罕。而相对的,正要和它会合的是迪拉兹舰队的舰艇,此次的会合有着什么意义吗?
  “在交涉之前,别忘了准备好红茶。”
  两位副官随侍在左右,他向左边这一位下达了指示。红茶,这是什么代号吗?
  “我要大吉岭,客人的,就准备威尔斯王子好了。”
  没有别的意义,确实就是准备红茶的指示。下达指示的银发男子,就是格林·怀亚特上将,是此次校阅典礼的校阅官。
  “不过,真不愧是知名的海军陆战队啊,很漂亮的舰队运动,没有丝毫的多余和偏差。”
  “这样子的话,想必在交涉上也很棘手吧。”
  左右的副官所说的话,使怀亚特浮现出笑容:“不用担心,女十们肯定都是喜欢礼物的。”
  这次似乎才真的是玩笑话,和副官们一起笑了。就在这笑声停息下来的时候,通讯士转过身来报告紧急来电:“司令,紧急来电,是亚尔比翁发出的。”
  “亚尔比翁?读出来。”
  “是。我舰、发现敌舰影,已派遣MS队赶往。发信:亚尔比翁,受信:校阅舰队司令。完毕!”
  怀亚特的脸开始在抽动:“……发什么春啊!的确就像是高文旗下的船舰啊,混帐东西!”
  另一方面,机动巡洋舰莉莉·玛莲。
  “伯明罕,反转了!反转!”
  “出卖我们吗?别开玩笑了!”
  “西玛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伯明罕突然的回避行动,使舰桥内一阵骚动,但是西玛并不为所动。她眯起眼睛,仔细观望着伯明罕的动向,仿佛是把自己所有的命运,寄托在它的动向。
  “……不久就能知道了,不久啊。”
  正前方,伯明罕的主炮发亮了。操作员以恐惧的声音叫喊着:“敌舰、开炮!”
  再手忙脚乱也没有用,这是以肉眼都能确认的距离,回避行动是根本不可能来得及的。有六道光束,西玛凝视着逼近过来的光芒,闪光将舰桥内染成白色。直击吗?不、不是,就那样掠过莉莉·玛莲而射向后方,最后确定是对随伴的姆赛级巡洋舰“尼贝伦格”直击了。
  伯明罕的主炮,是新设计的高出力MEGA粒子炮,直接受到了那六门的炮击,姆赛级巡洋舰根本就承受不了的。尼贝伦格的船体各处都喷出了火焰,船体激烈地晃动。太迟了,再过不久推进燃料或反应炉也将着火,而整个炸得粉碎吧。
  “尼贝伦格沉没!可恶,我们被出卖了啊!”
  发出悲痛的声音是通讯士,但是西玛却不那么认为,刚才的一击已经使她理解了一切。
  “不是的,他是要放过我们啊。那艘船是在演戏给接近过来的友军看啊,所以才没瞄准我们。”
  西玛以扇子梳开前额的头发:“……大概是个好男人吧?那个叫做格林·怀亚特的男人……”
  “西玛大人,敌MS队接近!是从别的舰艇来的!左20度、向上50度、距离3600!”
  听到操作员的报告,西玛挺身站了起来。然后用力甩了一下头发,以残忍的微笑对部下下了命令:“原来如此,妨碍约会的,似乎就是那些家伙了。对空战斗准备,MS队急遽出动!我也出去。对于妨碍恋情的家伙,不教训一下可不行啊!”
  由巴宁格前导,宏、吉斯跟随在后,小队最大速度。三颗流星,保持着编队而突进。
  “看见了!是伯明罕!”
  宏叫喊着。光束与对空机木仓的光芒,伯明罕和迪拉兹舰队的舰艇,正在至近距离互相射击着。开启了全炮门的炮击战,至少在宏的眼中看来是这样的。
  “不愧是新造战舰伯明罕,在反转当中还击沉了一艘!”
  正如吉斯所言,敌舰队有三艘,其中一艘已经被伯明罕重创,它的碎片散落在周围。但是,宏并没有去理会那艘被重创的舰船,他的目光被敌舰队前方的圣吉巴尔级机动巡洋舰所吸引了。
  “我绝不会忘的,那艘舰是……!”
  在暗礁宙域对亚尔比翁进行强袭的舰艇.是那艘舰上所搭载的14Fs,把自己、把钢弹打得伤痕累累的,就算想忘也不可能忘掉的。
  “镇定下来,浦木!我们的目的是掩护伯明罕,而不是要去打倒敌人啊!”
  在巴宁格所发出的通讯传来的同时,红外线感测器有了反应。敌MS在正上方,背对着太阳而接近过来。
  “……从太阳当中?是个老手吗?”’
  在散布了米氏粒了的战场上,雷达是无用的事物。要察知敌人动向,唯有使用红外线感测器或是直接视认而已。但是若是潜藏在巨大的热源与光源的太阳之中,红外线感测器也就无法发挥完全的作用,也无法目视。当然。要判断出目标与太阳之间连接的直线所在位置,而潜伏进去是非常困难的技术,所以说,能做到这样的敌人是相当老练的。
  “吉斯,你退到后方去!我和浦木去突破敌编队,在贝特的小队到达之前,扰乱敌人!”
  “了解!”
  “浦木!我们朝左右散开,把敌人分别引开!明白吗?”
  “了解了!”
  巴宁格一边下达命令而反转,将90mm机木仓切换成全自动模式。钢弹从他的旁边通过,想以最大加速掠过敌人的门面。
  “是那个‘白色的家伙’吗!被修理得那么凄惨,还是学不乖吗?”
  驾驶着14Fs的西玛,盯上了划过眼前的钢弹,被盯上的猎物就绝不放过,西玛遵从这个信条,以主推进器最大喷射紧追上去,但是钢弹更快,距离渐渐地被拉开了。
  “真狂妄啊!”
  她把晃动的准星对准。确实是很快,但终究都是直线的动作,没有什么困难,闪烁的准星化为了没有间断的红色光点,锁定了。
  “得手了!”
  14FS射出了光束,一发、二发、三发!西玛把敌人的回避行动也列入计算,而将准星稍微地偏移,这是很完美的射击。但是……
  “什么?”
  钢弹甩开了。回避了第一发,向别的方向机动,再回避了第二发,又再加速,侧向移动,第三发也躲过了。像是在空间中弹跳似的接连地闪避,它的动作令西玛难以相信,竟然会有MS能以看都看不清的超高速,进行那么复杂的机动。
  “那是什么啊?是蚱蜢吗?”
  西玛并不知道,钢弹已经转生为全方位推进型了。而操纵它的技术,也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在提升看。
  “不要浪费弹药、不要浪费!”
  吉斯像是在念咒文似的自言自语着,而瞄准了在远方进行机动的敌人。14FS的动作确实是很快,但还不至于无法瞄准。在上次的暗礁宙域的战斗当中,连看都看不清楚,而吉斯现在却是勉强能把它对准在准星之中了,这是确确实实的进步,但是吉斯自己并没有发觉到,只是不停地自言自语,继续地射出光束的炮弹。
  “不要浪费弹药!不要浪费弹药!”
  在远方似乎有什么炸开了,命中了,并不是直击,是至近弹。但是这一击,使得一架14F的右腕炸碎开来了。
  以零乱的姆赛级巡洋舰尼贝伦格号的残骸做为掩护,巴宁格进行着回避机动。已经击落了一机了,残下的另一架,也同样地以残骸做为掩护而移动着。
  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巴宁格朝附近的一块残骸踢了一脚,被MS强大的脚力给踢开,残骸无声地在虚空中漂动,不知从哪里射出的敌机木仓弹命中了残骸。上当了啊,正如他的盘算,以刚才的关键一击而判断出敌人所潜藏的位置。巴宁格把操纵杆倾倒而上升,移动到敌机的潜伏位置背后。找到了,MS-14F。巴宁格举起了机木仓,敌人也发觉到他。大概是突然被绕到了背后而感到非常惊愕吧,不知怎么搞的,就这样呆然地在原地漂浮,也没有想到要躲藏到附近的残骸去‘
  “这种时候.就该躲藏起来啊!”
  身为教官的自觉,使得巴宁格这样地叫喊。不过对方是敌人,一瞬的迟 疑成了致命的关键,巴宁格毫不犹豫地射击了。以自动模式射出的90mm的彻甲弹,使14F变成了铁屑,在数秒后和周围的残骸混杂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哪些是姆赛、哪些是14F了。
  “你说讯号器在发出讯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莉莉·玛莲的舰桥。身为西玛的副官,也是本舰之舰长的寇歇尔,听到部下的报告而叫苦。
  “是,大概是来不及毁弃吧。安装在行李箱上的讯号发射机,一旦曝露在真空状态下就会自动发出讯号的。”
  “那个是、那些文件可是我们赖以营生的吃饭家伙啊,如果被别人发现是要怎么办啊!”
  寇歇尔怒气冲冲地逼问着。但是操作员也只是把事实报告上来而已,也没什么办法。干脆就朝有问题的宙域来一次光束齐射吧,虽然是比较粗暴一点的方法,或者是以圣吉巴尔级所自豪的J型飞弹射过去呢……
  “不行啊,如果随便以光束射击而没有确实消灭,反而把那东西给推开了的话,那可就糟了,可不知道会飞到哪里去。可恶!那个不中用的尼贝伦格大副!那个满脸胡子的混球!”
  用力地敲打了一旁的操控面板。当然就算是这么做,也根本解决不了什么,只是让愤怒更加累积而已。而坐在他所敲打的操控面板附近的通讯士,提心吊胆地开口了:
  “就请西玛大人去回收,如何呢?如果是MS的话……”
  “……那倒也是,如果是MS的话,这类细微的作业也是可行的。”
  寇歇尔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么置之不理,或是觉悟接受惩罚而请西玛大人去回收,哪种作法比较好呢?
  尼贝伦格的无数的残骸里,混杂着碎散的装甲板和结构材质,扭曲的零件及形成球状而漂浮着的冷却水。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凄惨地被扯开的船员遗体在虚空中漂浮。
  一个男子缓缓地挥着手,是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是生存者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个男人的身体是直接袒露着,没有穿宇宙服是不可能还能生存数十秒以上的。之所以会挥着手足是因为惯性的力量所导致的。他的眼睛瞪大到连眼球都掉出来了,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那男人的左手携带着一只四角形的箱子,是黑色的行李箱。之所以在死了之后也还不放手,是因为系在行李箱和手腕上的手铐,就算想放手也放不开啊。行李箱的角落闪烁着红色灯号,是紧急时的救难讯号。看来在这行李箱里,似乎是装着什么相当重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不久之后就会知道了。
  “你说什么?还特地让它发出讯号啊?”
  “没有错的!”
  实在是蠢得可以的事态,竟然在机密文件的脖子上挂了铃当,放它在那边晃荡呢。西玛以目光追踪着在前方的空间里四处弹跳的白色MS,并且在脑中摸索着处理的方法。
  “要怎么办?虽然是不到至近距离就捕捉不到的讯号,但是丢着不管可就很危险,会露出马脚的啊!”
  西玛咬牙切齿,她非得要避免让那个落入联邦的手中才行,那是贵重的交易物,也可以说是自己往后的生活保障。
  “……我知道了,‘蚱蜢’就交给巴格曼收拾吧!”
  通知了伴随的14F的驾驶员之后,西玛就让座机反转了。反正光束来福木仓的子弹也用尽了,那并不是只靠辅助武装的速射炮就能打倒的对手。西玛以后方监视幕,对白色MS一瞥。巴格曼的14F只带着90mm机木仓,连超高连的光束都能躲过的那架机体,是不可能被这种武器打倒的。不出所料,钢弹忽左忽右,以变幻自在的机动躲过了木仓弹。
  “给我记住啊,让我放过了两次的MS,就只有你而已啊。”
  下次就一定……在心中这么叫喊着,西玛提高了主推进器的推力,飞向重创的尼贝伦格。
  巴宁格会发现那个完全是偶然的。就在他担心着宏和吉斯的安危,想重返战线的时候,那东西就这么飘进了主摄影机的正前方了。
  最初只有注意到那满脸的胡子,但是接着,就发觉到了闪着红色灯光的行李箱了。重要机密文件,想来只有这个可能。幸好,敌机都被宏和吉斯阻挡住了。
  于是巴宁格开启了驾驶舱门,进入了飘浮着残骸的空间。
  “……这东西,我就收下了啊。”
  就算是巴宁格,在从尸体手上扯下箱子的时候也是打了个冷颤,那个男人该不会复活过来,要他把东西还来吧?但是他就像个盗墓贼一样地,完成了企图而回到了驾驶舱之后,不可思议的亢扬感充满了全身。
  ——也许从这里可以了解敌人的战力啊,运气好的话,连星尘作战的概要也……。
  他这么想着而关上了舱门,在关闭的同时因为恐惧而抽搐——
  眼前有敌人——
  14Fs,距离相差不到数公尺,在这么至近的距离,到底是什么时候……。
  “狗屎!被发觉到了吗!”
  14Fs把手臂向前伸出,110mm速射炮,巴宁格急忙以盾牌防御,没有用,110mm的爆裂弹,把GM特装型的盾牌像纸片一样地撕裂,盾牌被粉碎了。但是,在那边并没有GM特装型的机影。
  “……耍什么把戏!上面吗?”
  “得手了!”
  正上方,GM特装型躲在盾牌背后而上升了,从头上向14Fs发射机木仓,全自动。西玛用力挥动手臂而以那反作用力来回避,以连续的动作来改变方向,接着14Fs拔出了腰间的光束军刀。在宇宙空间中会以肉搏战来迎敌,若不是门外汉就是相当的高手,而西玛正是后者。往脚边的残骸一踢而上升,想要逼近过来切断GM特装型。
  “好技术啊,不过!”
  巴宁格将脚部推进器朝着正下方喷射,那股反作用力使得14Fs被推回了原来的位置。
  “用什么姑息的手段!”
  “还要再来吗!”
  巴宁格也拔出了军刀,要使用来福木仓是太近了。他朝着下方砍了下去。必杀的一击,但是目标有点偏了,只切断了14Fs手上的光束来福木仓。
  “哎!贵重的光束兵器被……!”
  西玛在喊叫中以110mm爆裂弹扫射,巴宁格向后方飞去,以飘浮的无数残骸做为掩护。和彻甲弹不同的,既然是爆裂弹,就算是撞上了小碎片也应该都会爆炸的。
  他的判断正确,爆裂弹徒然地散放着火花,将碎片粉碎得更细小。
  “……弹药用尽了吗?连爆裂弹也?”
  14Fs就算再扣扳机也没有子弹击出,残弹计算表闪烁着红色讯号。趁着这空隙,巴宁格的GM特装型向前冲出,就像是一颗飞弹一样。
  “喔喔喔喔喔喔!”
  “垃圾,还真机灵!”
  西玛急忙把手上的光束军刀丢了出去,光束的光芒划出了绿色的圆圈,军刀回转着飞向了GM特装型。
  “可恶!”
  巴宁格躲避,轻微的一阵冲击,军刀掠过了腹部,幸亏不是致命伤,只有部份的装甲被溶解了而已。他又再举起了来福木仓。
  但是14Fs早已反转,迅速地脱离了战域,将主推进器全力地喷射而逐渐远去。刚才的攻击,只是为了转而逃走的扰敌伎俩而已。
  “啧……算了,反正会为难的人是卡托啊。我这里还有别的商品可以交易啊。”
  说着,西玛逐渐远离。的确是只有卡托的立场会变得不利,但是她也是怒气难消。我西玛·卡拉豪,竟然被钢弹和GM特装型这两架给戏弄了。
  “真是气愤!实在叫人气愤啊!”
  拳头打在正面的显示幕上,一次又一次。每当拳头打上去,正面显像幕的影像就扫过些微的杂讯。
  亚尔比翁,以后如果再碰上的话,一定要举全力将它击溃。西玛在不曾有过的激愤之中,如此地想着。
  同日·15时15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舰长,巴宁格小队,击坠敌MS两架,全都是巴宁格上尉的击坠点。”
  “敌舰队失去踪影,逃出索敌圈外。”
  “伯明罕来电。对贵舰之救援深表谢意。完毕。”
  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摩利斯所读出的电文,史考特以讶异的表情说着:“可真是冷淡啊,其实现在是可以直接通话的距离呢。”
  实际上是属于敌对关系的啊,因为我们是高文中将旗下的舰艇,不愿意坦然地道谢是吧?席那普斯独自发着牢骚。不过部下们的奋斗是值得赞赏的,以五机为对手而未有损失,并且还击坠了两架。
  “……史考特,能和归舰途中的巴宁格上尉通话吗?”
  “是,米氏粒子浓度,等级五,可以的。”
  “连络一下吧。”
  副显像幕上扫过一瞬的杂讯,播映出巴宁格的脸来。清晰的影像,毫无紊乱。宇宙已经放晴了,在不久之前,亚尔比翁还身处于浓密的米氏粒子的漩涡之中呢。
  “漂亮的战果啊,巴宁格上尉,辛苦你了。”
  “谢谢。事实上,还有另外一个战果,在归舰之后,再向您报告。”
  “哦?那就令人期待了。”
  “我想会是值得您期待的东西。那么……”
  “对了,巴宁格上尉。”
  “是,有什么事?”
  “出击前的事情我听说了,还是年轻人嘛,总会有一些事吧,不过今天就暂且原谅他们吧。这么漂亮地完成了任务,也该值得原谅了。”
  影像中的巴宁格微笑了:“……了解了,那么,就此结束通讯了。”
  “嗯。”
  互相敬礼之后,通讯切断了。在显像幕中的巴宁格的脸,像是被波浪冲掉似的消失了。
  前导的是巴宁格,随后的是宏、吉斯。各架机体上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损伤,只有巴宁格机的腹部,受了一点小创伤而已。
  ——实在是,干得很好啊,只以一个小队就……
  这是胜利的凯旋啊。这么想着,很满足地微笑了。
  现在在巴宁格的背后,有着组成完美飞行编队的一流MS驾驶员,有着克服了种种困难的坚强战士们。他们是把不可能化为可能的不屈不挠联邦军人,他们是经历了许多次实战的、年轻的高手们。
  想到这里,某种不可思议的情绪涌上了胸膛。感动?喜悦?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但是确实是有某种让内心火热起来的事物。
  此时,显示收到通信的呼叫声响起,是宏发出的:“……上尉,我似乎是松懈下来了,出击前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
  影像也同时传送了过来,透过显像幕所看见的宏的脸,和巴宁格相反的,是灰暗、低沉的。
  “怎么了,浦木?”
  “如果再晚一点出击的话,恐怕现在伯明罕就已经……真是对不起。”
  在宏的心中,身为军人的纯粹的责任感、使命感已经发芽了,这让巴宁格无比地感到高兴。
  “事情我已经听摩拉说过了,是蒙夏所拍的照片是吧。”
  “是、是的……”
  “那么,到底怎么样了?”
  “处理掉了,全部,真的!”
  “什么?一张也没有留吗?”
  吉斯插了进来。在分割成两等份的副显像幕中,两人开始争吵了起来。那景象非常地滑稽,使得巴宁格不禁地失笑了。
  “你可真多疑啊,吉斯!”
  “你是傻瓜啊,那是难得的收藏品呢!我自己可都还没拷贝呢?”
  “要向摩拉打小报告哦!”
  “呃!这、这可千万不要,好嘛,宏!我们不是朋友吗?”
  “现在说也太迟了……”
  两人都还年轻,无意义的争吵还在无止境地继续着。如果放着不管,似乎是会永不停息地继续下去了。“年轻”这股看不见的能量,就是如此地庞大,这让巴宁格感到羡慕。
  “浦木……”
  “呃?是,巴宁格上尉!”
  “根本没有必要丢掉啊,如果自己真的想要的话,那就堂堂正正地留着就行了。就是刻意地去隐藏,事情才会变得麻烦起来。”
  “是,是这样子吗?”
  “就是这样。你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事实上在刚才,你们也和敌人势均力敌地交战着,以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力量啊。所以对自己所做的事,可以更有自信一些。”
  巴宁格语重心长地说着,那并不是以一个长官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比宏和吉斯更加年长一些的,同样的一个男人。
  “自己的力量,实力。尔后就看自己能够实际感受到什么程度,而应该对它信赖到什么地步了……。那是我所没办法教的,往后要靠你们自己去思考了。”
  “是。”
  “记得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吧,在澳大利亚。”
  “我只记得做伏地挺身啊。”
  这是吉斯说的,即使在他搭上了亚尔比翁之后,也还是一百次、二百次的一再更新着记录。
  “是啊,也许吧,大概以后是不会再要求你们做伏地挺身了啊。……对了,我说,浦木,吉斯说的没错,你至少也该留下一张的。”
  “呃?上尉也有那样的照片吗?”
  “不,我也是不中用啊,不过,倒还不至于像你那样。”
  的确并不像宏那样子。巴宁格轻轻地把手伸进胸前的口袋,那里有一张照片,是分居中的妻子的照片,照片中的女性,似乎是在注视着远方。
  也对,就照舰长所说的,等任务告一段落之后就下到地球去吧。这些小子已经有相当的成长了,就算没有我,也能干得很好吧,除了私生活方面的事情以外……
  看着照片,巴宁格沉浸在不着边际的思绪之中。
  ——也罢,就先归舰,结束了眼前的战争之后再说吧。这么重新下定主意之后,巴宁格打算让这次透过显像幕所进行的会话告一个段落。
  “……好,说教也结束了,回去吧。”
  “了解!”
  在某处,隐约地.一个变局正在进行着倒数计时。那是由几个偶然所产生出的一个小小的“起爆装置”。和“万一”的要素结合在一起,开始进行了死亡的读秒。
  没有任何人知道。
  就连位于那起爆核心旁边的巴宁格也……
  “对了,上尉,刚才你说的另一个战果是?”
  “对了,那倒也是,在归舰之前就先……”
  吉斯说的话,使巴宁格回想起脚边的那只行李箱的存在。察看行李箱的锁扣,大概是因为爆炸吧,锁扣的部份正好凹陷了,大概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打开了。
  “是什么呢?上尉。”
  无视于催促的通讯,他以两脚夹住箱子硬是把它撬开。以前挫伤的左脚有点痛。打开了,箱子大大地张开了嘴,从里面吐出了一叠纸张。
  “上尉,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呢?”
  这次是宏传来了通讯,巴宁格迅速地翻阅那一叠纸张,在翻过了几页之后,不禁倒吞了一口气:“……根据海军令字章程,“星尘”作战、所罗门海域实施要项!”
  “星尘?是迪拉兹舰队的,作战概要是吧?”
  “嗯。这可是不得了的资料啊,敌军的全貌都一目了然……嗯?是钢弹2号机?”
  钢弹2号机。亚那贝尔·卡托!
  几乎像是必然的反射动作了,宏透过显像幕喊叫着:“是2号机吧,被夺走的2号机是吧,上尉?是卡托吗?”
  “没错,浦木。是卡托、亚那贝尔·卡托要行动了啊!”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目的是?”
  “……镇定下来,他们的目的,是——”
  随着一年战争发展起来的机动兵器-MS。不论是在漆黑的宇宙空间,酷寒的北极圈,灼热的沙漠,海面下的青色世界,在人类的脚步所踏过的各种场所,都能发挥出无比的机动性,纵横在战场上。
  把和重战车使用的同一口径的火炮当做来福木仓而轻便地使用着,操作着战舰级的光束兵器,具备着相当于战斗机的空战机动力,它可以说是无敌的兵器。
  但是在它的内部,事实上也是极度敏感的精密机器集合体,可以说是凝聚了科学技术之精髓所制作出来的艺术品。一个电子回路的电阻值、或是一个直线驱动器的调节,就能使MS成为优秀的战士,或是成为断了线的木偶。由各种细微的要素复杂地结合在一起,才得以完成这无以类比的艺术品。
  夺走巴宁格生命的要因,也是由这小小的要素之一造成起因的。
  西玛的MS-14Fs逼不得已而丢出的光束军刀,切裂了GM特装型右腹部的第一层装甲。而超高热的光束刀尖,也微微地切断了更内部的第二层装甲。
  因为这样,腹部的一部份电气线路终端受到了损伤。虽然说是损伤,但也只不过是剥开了电线皮膜的程度而已。但这就已经足够了,由可动的接点部分所延伸出的几条电线,在不久之后,就因为扭曲纠结而引起了短路,产生了很小、很小的火花,而这就成了·起爆装置”了。
  在GM特装型的右腹部中,收容着让背部推进器专用推进燃料燃烧的可燃性点火剂。光束军刀也稍微地划伤了它的容槽。
  小小的火花,点燃了外泄的点火剂。点火剂说来也就是有着化学式火星塞的功用,在一瞬间就燃烧了起来,火焰复盖了巴宁格所在的驾驶舱。在驾驶舱内的巴宁格当场死亡。而后爆炸的冲击,将驾驶舱周边的电气系统完全扯碎,因此,各部推进器、姿势调节喷嘴的连接线路都胡乱地被接续上了,这只能够说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
  “上、上尉?巴宁格上尉!”
  GM特装型像发狂似的在宇宙中奔驰,就如同泄了气的气球。莫名其妙地加速、逆喷射、进行着乱七八糟的机动。全推进器、姿势调节喷嘴,都以最大出力在喷射着。
  “怎么了?上尉!上尉!请回答、巴宁格上尉!”
  宏在叫喊,还有吉斯,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巴宁格上尉的GM特装型就这么飞走了,飞向无尽的、宇宙的深渊。
  “上尉!上尉!上尉!”
  呼叫巴宁格的声音,只有无奈地在驾驶舱中回响着。
  在事故发生时,用来告知机体之位置的音频讯号,那是只要机体还存在就会继续地发出声响的讯号声。那声音徐徐地远去,就如同是心跳,不,它本身就是生命的脉动。
  讯号声听末已重叠了好几重。然后残响。
  突然声音消失了。
  闪光。
  同日·15时27分48秒
  绍斯·巴宁格上尉,战死。


第09章 预感…
  11月10日·08时02分
  金米岛镇守府
  舰艇校阅典礼,当日。
  “所罗门海域,波涛汹涌。”
  这是和亚尔比翁一样,担任索敌攻击军,执行迎击迪拉兹舰队之任务的沙拉米斯级巡洋舰“劳伦斯比尔”号在04:08时所发出的电文。
  在9日之前,海域保持着平稳的模样,但是在日期一更替之后,突然变得惊涛骇浪,露出了它的利牙。不知从哪里飞来无数的敌机,向着金米岛而来。06型、09型MS,其中甚至还有旧式的卡托尔型宇宙战斗机的机影。
  被任命为索敌攻击军的各舰,为了尽早发现并迎击蜂拥而来的敌人而忙碌。先前发出电文的“劳伦斯比尔”号,也在05:23时,遭受由三架06型所组成的MS小队之猛攻而严重受创。
  在08:00时为止的战果,联邦的索敌攻击军一共击落MS十四架、击落卡托尔型战斗机四架、击沉姆赛级巡洋舰一艘、击沉包含吉科型突击艇在内的小型艇三艘,已经有这样的记录。但是如怒涛般蜂拥而来的敌人仍未停息,而且其数量还在增加,展现出仿佛要将所罗门海域完全填埋的气势。
  迪拉兹舰队,他们真正的用意已经无庸置疑了,是要妨碍在金米岛举行的舰艇校阅典礼,并且将集结的联邦舰队一扫而尽。所有的人都确信着此事,基层的士兵们是不用说了,联邦军本部贾布罗的将军们亦然,还有聚集在金米岛镇守府(司掌所罗门管区之统辖权的司令本部)的高级军官们也是如此认为。
  所罗门,那是和位于月球的相对位置的月神二号(原本是为了采掘资源而被移送到月球轨道上的一颗小行星)一样,将小行星改造、建设而成的宇宙要塞。
  就在一年战争爆发之前,当时的吉翁公国政府以增设SIDE-3的殖民地为名目,将两个小行星安置在月球轨道上,其中一个是所罗门,另一个是成为终战之舞台的阿·巴瓦·库。但是在大战末期,所罗门在联邦的全力攻击之下陷落,而被用来做为吉翁公国本土侵攻作战“星一号作战”的桥头堡。从那时候开始,所罗门被联邦改名为金米岛,此后,和月神二号一起做为宇宙舰队的母港在运作着。(编注:本书中对于“星一号作战”的描述是根据电视卡通影集内容所撰写,与小说版《机动战士》里的情节略有不同)
  由八座宇宙港,和三座独立的基地设施所构成的所罗门,不,金米岛,确实是有着足以称为宇宙要塞的规模,以及防卫系统。
  首先,以金米岛为中心的哨戒区里,漂浮着许多的自动炮台(无人操作的光束飞弹炮台)及要塞卫星(有MS部队在驻屯),布下绝对的御阵在迎击敌人,再加上金米岛本身也以无数的光束、雷射、飞弹炮台做为武装,而对于建设在坚固岩盘之中的设施,一般的攻击是根本发挥不了作用的。
  在一年战争当时,联邦军之所以能攻陷这座要塞,完全是仰赖了近乎十倍的物量所进行的攻势,以及对要塞兵器“太阳系统”(将太阳光反射、聚焦的数万具反射镜)。还有决定将所罗门放弃,而未积极地派遣增援部队的吉翁军高层的想法。
  在这金米岛的中心部,有掌管所罗门管区的司令本部存在。
  “零散的攻击啊。看着吧,这所罗门之海的平静。大概是想把核子弹头这张王牌,留到最后的最后吧,敌人似乎是为此在确认侵攻的路线啊。”
  一边说着而啜饮着提神用的红茶的男子,是格林·怀亚特上将,而在对面戴着圆框眼镜的将官,是金米岛基地司令,史帝芬·赫朋少将。
  “很巧妙的推测,必定是如此吧。目前,敌人只有以MS为中心的部队进行攻击,不久之后,舰队也将会现身吧。”
  “赢了啊。”
  “啊?”
  “等于是已经赢了啊。你想想看,第1、第2、第3舰队在内,主要的全部舰艇都齐聚在此地,他们还特地送上门来,等于是在请我们把他们击溃啊。”
  “的确。以被夺走的核弹头来估算,若是没有非常接近金米岛的话,效果是难以期待的。艾基尔·迪拉兹,我还以为是更聪明一些的人呢……”
  “……似乎不是个绅土啊,愚昧无知之辈。”
  “确是如此啊。”
  “对宇宙居民,竭尽全力的示威行动吗?是希望华丽的点缀着临终的时刻吧,陶醉在自我的美学之中啊。”
  “的确如此。确实是自残倾向很强的吉翁军人的作风。”
  “也难怪会有人想做内应”怀亚特在心中说出了这样的话。原本他的打算是预定要经由与西玛舰队之间的密约,而取得敌方的金米岛袭击计划——星尘作战之全貌的。
  ——下贱的亚尔比翁,搞砸了我的高度的战略措施。
  怀亚特把茶杯放下,拿出了怀表。06:22时,离舰艇校阅典礼,还有四小时三十八分。
  同日·02时23分
  距离地球96万公里之宙域
  稍微地,将时间回溯。
  深渊的空间,此处丝毫没有战祸的影子,就只有毫无止境地延伸的,虚空与黑暗。
  有几艘船,在这样的地球外宙域前进着,是以姆赛级巡洋舰为中心的舰队。为何,应当是在对金米岛进行强袭的迪拉兹舰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那并不是迪拉兹舰队,也不是把姆赛级巡洋舰当做运输舰使用的吉翁共和国(现在的SIDE-3自治政府)。那是阿克西斯军,在火星与木星之间所存在的小行星带中漂浮的,阿克西斯所派来的使者。
  0080年1月1日,在终战协定缔结了之后,高喊彻底反抗联邦的人们的命运,就大致分成两种了。像迪拉兹舰队或西玛舰队一样,继续残留在地球圈。而另一种,则是由玛哈拉加·卡恩所率领,来到在做为资源采掘基地而运作的小行星阿克西斯上固守,分为了这两种。
  小行星阿克西斯,是木星运输船团的中继站,做为小行星带的矿物资源采掘基地在运作的,是旧吉翁公国所属的采掘基地。部份的残党军,将此地做为复兴吉翁的据点。但是,至今阿克西斯尚未具备再起的力量。那么,为何会在这时期向地球圈派遣舰队呢?
  “司令,是迪拉兹阁下的来电。”
  舰队的旗舰,是红色的战舰“格旺桑”,是有着和格瓦金级战舰相似外型的新造舰。在舰桥里听取了接获电文报告的哈斯勒少将,很满意地点着头对部下说了:“读出来。”
  “感谢对大义之赞同、及对星尘之支援。……完毕。”
  “虽然是会有若干的时间差,但是已经能够直接以音声通讯了啊。哼,的确是他的作风,竟然还特地发出电文。”
  而,在舰桥的所有人都浮现出陶然的表情,聚靠着正面的舷窗,舰桥被沉静的骚动所笼罩。哈斯勒在一瞬间,为部下们的举动而浮现出讶异的表情,不过还是很快的察觉了原因。
  已经可以音声通话的宙域,也就是说,应该是看得见了,那颗怀念的星球。
  “……看得到了吗?地球?”
  不禁站起身来,注视着舷窗。看到了,隐约的、小小的光点,朦胧地散放着青色光芒的光点,是不可能看错的,也绝不会看错,是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
  ——我们回来了啊。
  隔了三年才又再见面的那颗星球,和昔日一样散放着安详的光芒。哈斯勒吐出了感慨的叹息,此时又有接获追加电文的报告传来:“司令,是追加电文。……同志诸君,欢迎回到地球圈。”
  “还是老样子,就是擅长于感人落泪。”
  母亲之星,就在他们的眼前。结束了漫长的航海,由阿克西斯来的特遣舰队顺利抵达目的地,所搭载的新型MA的最终调整也已完成,没有任何问题。而后只有相信,并且祈求而已了,迪拉兹投入全力所进行的星尘作战,其第二阶段,以及最终阶段的成功。
  同日·11时36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第一舰桥。
  “贝特中尉……,不,贝特上尉,0-1-2有不明机一架。航道清除,请离舰。”
  “……狗屎!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吗?敌人到底有多少架啊,竟然一架接一架的自己送上门来。”
  “亚德尔机的补给延误了两分钟,请先出发。”
  “了解。我就自己掏腰包做份烧鸭料理吧!”
  留下通讯,贝特的GM特装型被弹射出了。阿尔发·A·贝特上尉,在巴宁格阵亡后,宏和贝特,分别晋升为中尉和上尉,这是依据席那普斯舰长的战时特权所布达的人事令。而下了这个决策的席那普斯,看着远去的GM特装型的喷射火光而又转过身来:
  “刚才的敌机,是第几架了?”
  “由本舰所捕捉到的,第十一架!随着时间的经过,发现率正以相对比率在增加。”
  “舰长,因为浦木中尉与吉斯少尉的归舰,贝拉拉贝拉管制区的防御力下降了,索敌率降低22%,请求指示。”
  对史考特、西蒙两位操作员的报告,席那普斯双手叉胸,回答了:“叫他们加快补给。虽然是今天第四次的出击,但也是不得已了。离舰艇校阅典礼还有一小时半,敌人如果会有什么大行动的话,应该就是在这段期间了。”
  说着,席那普斯看着浮在右舷前方的金米岛,由这个位置看去,就只有小豆粒一样的大小。他又再拉回了视线,自己问着自己。
  ——毁灭集结在所罗门的联邦舰队,迪拉兹的目标,真的只有如此吗?他是以这么单纯的目的,就能满足的人吗?
  想着,又再将视线移向所罗门。可以看到无数微小的光点,那是为了舰队校阅典礼而逐渐集结的联邦舰队。
  “这个宙域是……地狱啊。”
  在左舷MS甲板的小通道上,以饮料润喉,宏像是在倾吐似的把现在的心情吐露出来。
  看着格纳区域里,许多的作业人员正拼命地在进行着MS的再出击整备。带头的是摩拉,大伙都没有休息的继续着作业。额头流下的汗水,化为球状散布在无重力的周围也都不在意。
  “之前的巴宁格上尉的事故,是我们的责任。并非说是整备不力,但是那时如果有100%以上的完美状态的话,应该是不会有那样的结果的……”
  前天,摩拉集合了部下而这么地说了。当然,即使做了完全的整备还是会发生那事故的吧,但是就是对自己的工作有着荣誉感,所以才无法容许在非战斗时,因为机件上的问题而失去了优秀的指挥官的这种事故。
  而这种心情,宏也是同样的。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害死了上尉,当时,如果赶快进行救助的话……就算即使做不到,在事故发生的时候,难道无法更妥善地处理吗?在那之后他无数次的一直在后悔,即使明知道后悔也无济于事。
  ——不管再怎么去想,上尉也无法活过来了。那么,就把潜伏在这所罗门之海某处的卡托找出来,加以击溃,这不就是现在的自己所唯一能够做的事吗?
  虽然是这样地告诉自己,但是却丝毫发现不到卡托的人影,只有焦躁的心情越来越深刻。钢弹2号机,卡托要行动了——很离奇的,这成为了巴宁格最后的一句话。
  把卡托击溃。
  在现在的宏听来是这个含意。潜伏在这所罗门之海某处的卡托,你到底在哪里?
  心里这么想着,抬头望着点亮着无数灯光的顶棚,是疲惫吧,有点目眩,这也难怪,自从日期更替之后共出击了四次,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疲惫也是当然的。四肢麻痹,像是要呕吐的感觉一再地涌起。但是在把木仓口的准星瞄准卡托之前,是不容许他倒下的。
  “……真是个地狱啊!”
  宏又再次自言自语,突然起了一阵恶寒,无法言喻的战栗的预感,充满了内心。宏设法要甩掉这没有根据的不安,但是怎么也没办法,反而是预感徐徐地具现了轮廓,化为明确的形态袭向了宏。
  同日·11时48分
  姆赛级巡洋舰佩尔·银特
  卡托看着大海。缩着身子,从舷窗望向那黑暗的空间,所罗门之海呈现在眼前。这片大海在哭泣着吗?将许多兵士悔恨的心情,怀抱在它的波涛之间。
  可姆赛的年轻军官、挺身相护的16M的驾驶员、德赖杰舰长、金巴莱多基地的比特少将……在此次作战中所遇到的许多战士们的面容,划过了卡托的脑里,还有音讯不明的老战友,凯利·雷兹纳的容颜。
  ——决不许失败,我们等待了三年了啊。
  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声音。卡留斯军曹,昔日一起战斗,面现在又将前往所罗门之海的不可或缺的战友。
  “少校,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不,只是一想起在这片大海里死去的同胞,也就……”
  卡托转过身来说着,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沉重。和他说话的卡留斯,也和卡托一样浮现出沉重的表情:“也许是如此吧,曾经跟随少校战斗的人,也只剩下我了……”
  当年在所罗门周边的攻防战之中,卡托率领着第302哨戒中队,击溃了许多的联邦军兵士。在当时的同伴有十二名,而如今,只剩下一人。
  “卡留斯,我这样子可以吗?回到许多英魂漂流的这个地方。我不就是站在许多的牺牲之上而功成名就的吗?不就只是一直藉由别人的牺牲而存活下来的吗?”
  “少校,这片大海还很年轻啊……有时会波涛汹涌,有时会带着凶暴的杀意来挑伐,要让它风平浪静,还需要相当的时间啊。”
  “我只是,暂且奔驰而过吗?就和那个时候一样……”
  “是的。为了这一刻,大伙也都聚集过来了。”
  “是啊,是这样啊。”
  卡托缓缓地站了起来,解下发带的银发在轻轻摇曳,在他的眼里已经没有迷惘的色彩,自信与信念浑然地溶合,洋溢着不可思议的色泽。
  “走吧,卡留斯。”
  “是,现在是出击前二十分钟,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妥当了,少校的GP02A也是。”
  “就让联邦那些庸俗之人,再做一场‘所罗门的恶梦’吧!”
  卡托由卡留斯陪同,以悠然的步伐前往了MS甲板。
  同日·11时58分
  L1暗礁宙域与所罗门海域,相接之中间点
  读秒之后,一架架的MS被弹射出去,MS-05、MS-06F、06S、06F2、06FZ、MS-09R、09RⅡ、MS-21C……。如同是战争博物馆一样,各式各样的机体在宇宙中疾驰,但是那并不是被展示的、布满灰尘的空壳机体,而是闪动着鲜红的独眼(吉翁制MS的单眼摄影镜头),充满鲜活脉动的战土们。
  仿佛是在目送着这些战士们出征,舰队在后方排成横向的一字队形,带头前进的是战舰格瓦典,是迪拉兹中将的座舰。
  “星尘作战也进入了第二阶段,若是此事顺利完成,最终阶段也就要展开。终于啊……”
  看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MS队,迪拉兹以沉重的语气说了。听了这句话,站在旁边的副官做了报告:
  “先发的各舰也都按照预定,卡托少校指挥的特别行动队,也传来了‘没有问题’的通讯。”
  但是迪拉兹并没有在听,以似乎注视着远方的眼神而在自言自语,那是针对着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不,是一切的结束吗?”
  “啊?您在说什么呢?阁下。”
  “将我们全部的战力投入的这个作战,当然,会受到联邦军的反攻,而遭受相当的损失吧。特别是为了卡托而担任诱敌行动的,刚才的部队……”
  之前出发的MS部队已经不见踪影了,确信着胜利,而前往了所罗门之海。迪拉兹握紧的拳头在微微地颤动,而又接着说了:
  “将会有许多人丧生吧。我们最后的弓箭射出去了,已经无法再射出第二支箭了。”
  “我了解您的心情。”
  “不,那也无所谓,但是为了回报他们的牺牲,一定要使本作战成功才行,不能再像那屈辱的阿·巴瓦·库之海一样地撤退了。只有胜利,或是破灭而已了,两者其中之—啊……”
  “阁下……”
  迪拉兹无言的注视着黑暗的空间,已经没有要说的话了,此后只有祈祷而已——部下们,以及担负着一切的卡托的胜利。
  同日·12时15分
  金米岛镇守府
  “胜败在交战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迪拉兹舰队只是漫无目标的进行着涣散的攻击而已。”
  怀亚特上将的声音,响彻了广大的司令本部。那是没有任何怀疑,充满着绝对的自信的声音。
  “我军的索敌攻击军,已经击毁了三十七架MS,和三艘舰艇了。”
  “那还是在所罗门海外围的管制区内。在内侧的哨戒区内,连一只小猫也看不到呵。”
  “话说回来,这个宙域早就被我们联邦宇宙军的舰艇给填满了啊。”
  “的确。对于集结了地球最强之舰队的这个地方,竟然还特地的前来进行特攻,旧世纪的‘神风特攻队’可也是如此的愚昧啊。”
  怀亚特的嘴角浮现着微微的笑意.听着两位副官的报告。而在心中则自言自语着——看来也没有和西玛舰队进行交易的必要了啊。
  “那么阁下,时间就快到了,请前往旗舰伯明罕。”
  他对这句话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军帽:
  “是吗,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了啊?我知道了,绅士就必须要守时才行啊。”
  站起身来,转身面对在背后等候着的各舰队之司令官,戴着准将、少将、中将之阶级章的无数的将官们。面对着他们,怀亚特沉醉于自己的立场,深深地陶醉了。而后摆正了姿势,说出了一连串庄严的文句,那是近乎滑稽的大言豪语:
  “诸君,此次的舰艇校阅典礼,是对愚劣的宇宙居民,展现我们实力之绝佳的机会!现在地球圈全域的电视,都正插放着在此列队的舰队之雄姿吧,同时也将会伴随着永远不知败北的U·N·T·SPACY的光荣字样!而待此次典礼的完毕之后,也就是意味着,名为迪拉兹舰队的暴虐之徒的败北!希望各舰队能并肩齐步,表现出平日锻炼的成果!完毕!”
  同日·12时21分
  姆赛级巡洋舰佩尔·银特
  “MS队,出击!除了飞航管制人员以外,请尽速离开甲板!”
  左右两舷的射出舱门被开启了,两舷各有两架,姆赛级搭载着总计四架的MS。和“佩尔·银特”号一样,随行的僚舰也都开启了射出舱门,而由舱门的内侧,MS伴随着瞬间的闪光而被弹射出去,隔着正确的间隔,遵守着起飞顺序。
  射出后的MS队在舰队前面展开,成小队编制,每三架组成一群,而这些机群又组成了中队编制。
  卡托在驾驶舱里坐定,一直等待着时间到来。GP02A钢弹2号机,在这排除了许多困难才搬上了这华丽舞台的爱机之中。
  ——时候终于到了啊……
  也没有时间沉浸在感慨之中,通知弹射出的信号灯点亮了。由舰桥传来声音,是舰长格拉多尔发出的:“少校,祝武运昌隆。”
  仿佛这就是信号似的,卡托的2号机被射出了。急遽加速的重压笼罩着卡托,瞬间,他和他的MS已置身在宇宙中,那是所罗门之海。卡托立刻让主推进器喷射加速,和待机的MS队会合,钢弹2号机盘踞在最前方,背后率领着总计将近四十机的部队,缓缓地将机体拉起。
  “怀旧的宇宙啊……”
  在胸中来去的,是“感慨”两个字。以前也是这样,身先士卒的亲临战场。虽然充满着艰难辛苦,却依旧令人怀念的那段日子,都还一样啊,只有一件事除外。
  卡托缓缓地回过身,向驻留在后方的“佩尔·银特”号发出通讯:“格拉多尔,出击的信号弹怎么了?”
  在舰桥收到这句话的格拉多尔,只有感到张惶失措。卡托的话已经逸于常轨了,没想到在这种隐密作战之际,竟然想要炫丽地发射出信号弹。
  “可、可是少校!本作战的成否,可说是取决于奇袭,万一,信号弹被敌人发觉到的话……”
  “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被敌人看穿的话,终究,上天是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了。”
  不,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的,上天绝不会抛弃仗义而起的我们!
  “无所谓,发射!”
  “了解……了。”
  以低沉、压抑的声音答复了。隔了短短的瞬间,从“佩尔·银特”号的舰桥结构的侧面,一道闪光被射出了,那道光芒高高地向天上奔驰,而后在俯瞰着舰队与MS队的遥远高空中炸裂了。
  青色的光芒散布开来。
  闪烁的光芒,将周围的舰艇、MS、以及卡托的2号机都染成了苍蓝。
  满足的笑容、陶醉、感慨的叹息、简短的自言自语、怀旧之情……仰望着那光芒的人们,心中浮现着各种的心情,在炫目的光芒中,微微眯起了眼睛。
  青三号弹,“我军之命运,在此一战”,是激励士气的,旧吉翁公国军的发光传令信号。
  昔日许多的兵土,在这光芒之下战斗。鲁姆(SIDE-5的俗称)之海、欧洲的黑森林、非洲的大地、还有在这所罗门的大海原,隔了三年的岁月而再次闪耀的那光芒,使得重视荣誉的吉翁战士们,暂时忘却了苦难的岁月。
  光芒在稍后消失了,但是在他们的心中,仍然还在继续地闪亮着。青色的光芒,激励全体人员奋斗的,苍蓝的闪光。
  “感谢。”
  卡托对后方的“佩尔·银特”号一瞥,发出了表示感谢之意的通讯。而后一转身,凝视着广布在前方的所罗门之海,在握着操纵杆的手上施加了力量。
  “……而后,只有前进了!”
  卡托的2号机加速了,将他炙热的信念寄托在机体上。阻隔着他的去路的,只有散布在所罗门之海的,无数的残骸而已了。


第10章 “所罗门的恶梦”
  宇宙世纪0083年11月10日
  12时50分
  金米岛·拉谢尔哨戒区
  “来了!”
  踩下脚踏板进行逆向加速,GP01背部的荚型推进器做180度回转,推进燃料的奔流向前方吐出,猛烈的负荷与震动笼罩着宏的身体。
  视界染成了鲜红,内脏仿佛要从口中飞了出去。
  “可恶!”
  但是,他是不能失去知觉的,敌人就在眼前。MS-21C将光束军刀以大上段的架式逼近过来。至近距离,没有时间拔出军刀,宏瞬时将来福木仓伸向前方,然后扣下节流阀控制杆侧边的扳机。
  木仓身散放出白色的闪光,刺刀型光束军刀。
  GP01-Fb所持有的XBR-M-82A式来福木仓,可以将原来要做为木仓弹射出的MEGA粒子,因应需要而在木仓身部份形成光束军刀。这完全出乎敌方驾驶员的意料之外,原本是想要连同来福木仓将敌机一刀两断的……
  “十、十手吗?”
  那的确就是十手(一种可隔架刀剑的钝器),GP01的来福木仓所发出的光束军刀由根部向左右分叉,扎实地衔住了21C的光束军刀。
  “哇啊!”
  GP01强烈的蹴击把21C蹋开了,宏立刻以火神炮进行无瞄准扫射。由钢弹头部所射出的60mm口径的木仓弹,袭向了机体失去稳定的2lC。连发出垂死哀嚎的时间也没有,只有着脆弱装甲的21C。机体被凄惨地扯裂而炸碎了。
  “不要紧吧,宏!”
  后续的吉斯传来的电讯。
  “……嗯。不过,这些家伙也不是主力,只是诱敌。真正的攻势——卡托在哪里呢?”
  对于在背后碎散的敌机不置一瞥,宏环视着周围而叫喊着。
  就在此时,正面的战术情报显示器内的时钟,变换成“13:00:00”,举行舰艇校阅典礼的时刻终于到了。
  同日·13时00分
  金米岛·湾内
  以威容显赫的金米岛为背景,数不清的无数的光点在漂浮着。光点规则整齐地以一定的间隔而排列着,构成了许多的“群”。
  有的群是格子状的,有的群是直线状的,每个群本身就像是一只生物似的,以丝毫不乱的动作,逐渐向金米岛湾内移动。
  光点的实体,就是地球联邦宇宙军的主力舰艇,沙拉米斯级巡洋舰及麦哲伦级战舰。
  为了这一天,而由各军管区、各舰队所选拔出来的舰艇在此聚集。这个数量,是联邦军所保有的全宇宙舰艇的三分之一,事实上,可以说主力舰艇的过半数都聚集在此。其中还有以飞马级强袭登陆舰为首的,一些平常难以看到的特殊舰艇的身影。
  而在这些舰艇所构成的许多的“群”的中心,存在着一艘有着厚重构造的白色舰艇。那是受任为观阅旗舰的,新造战舰伯明罕。
  “各下,时间到了,劳驾了。”
  “嗯。”
  在这司令舰桥,坐在司令官席上的格林·怀亚特上将,以缓缓的动作拿起通话器,挺直了背脊,对站在旁边的副官点了点头。轻轻清了一下喉咙之后,按下了通话器的开关,然后吸了一口气,以沉重而有力的语气开讲了:
  “宇宙历0079年,也就是前次的大战,对人类而言是最坏的一年。”
  那声音,经由伯明罕的通信系统,传送到集结在金米岛的所有舰艇。
  “而渡过了这个困难,如今又在事隔三年之后,得以举行这宇宙的一大盛期——舰艇校阅典礼,身为将地球圈的安定与和平具体化之一员,令人喜不自胜。”
  仿佛是对自己的话有所感铭似地闭上了眼睛之后,怀亚特向副官打了个暗号。
  在些微的间隔之后,不知由何处响起了庄严的交响乐。
  “THE NAVAL REVIE”,是歌颂联邦宇宙舰队的进行曲。
  进行演奏的是第22军乐交响团。在一年战争末期,曾经迎接雷比尔将军(以勇猛而受到赞颂的一年战争当时的将军)踏人被联邦攻陷的所罗门,是和此地缘份颇深的军乐队。
  怀亚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拿起通话器继续进行演说,以金米岛镇守府所传来的乐曲做为配乐。
  过于浅薄而夸张的演出,不过这确实是由怀亚特亲自下达的指示。
  “而说到舰艇校阅仪式,是在地球历1341年,于英法战争之际,由英国的爱德华三世,亲自校阅出击的舰队而肇始的。之后,西班牙的无敌舰队、美国的白舰队、日本的联合舰队等等,许多的舰队,留名在伟大的历史之中。而今,在这大宇宙浩瀚的大海中,为了夸示我地球联邦宇宙军之雄壮的英姿,我要在此高声地宣告舰艇校阅仪式之举行!”
  以壮阔华丽的词句所铺陈的这段演说,化为电波的残响,在金米岛周边的宙域回响着。
  同日·同时刻
  金米岛后方、暗礁宙域
  “诸位,请看看那闪耀的星光、不断散放着恩惠之光的太阳,以及灿烂而美丽的母亲一般的地球。这应当共同享有的大宇宙之恩惠,若是任由部份的卑劣之徒肆意蹂躏,那也就等于是舍弃了身为人类的尊严了!诸位,我们已经到了立下新的决心的时刻了。”
  卡托因为激烈的愤怒而颤抖着。
  在驾驶舱内回响的演说,听着听着,他回想起那艰苦奋战的日子,以及在那当中死去的同伴们的容颜,他无法不去想起。
  这过度地自以为是,而极其恶毒的演说是什么涵意?
  所谓的“部份的卑劣之徒”,到底是谁呢?
  “……这是,对逝去的英灵们的冒渎……”
  他以颤动的声音自言自语。
  而,随伴的卡留斯传来了通信:
  “少校,就任由他们去说吧。反正我们现在都已经在这里了。渡过了三年的岁月,回到这所罗门之海……”
  “是啊,你说的没错。为了要扫除联邦这些贪婪之徒……”
  卡托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脸上浮现出大胆的笑容,握着操纵杆的手加重了力气。就不久了,不久之后就将对他们敲下制裁的铁锤。现在就任由他们去说吧,因为这将是那些下贱之辈的,最后的遗言了。
  “卡留斯,航向如何呢?”
  “……没有问题,这演说特地为我们引路。在时程上也没有发生误差。不过,还真是个装腔作势的差劲演说啊,就像是什么综艺节目一样啊。”
  “可说是个闹剧吧。不过,不可以大意啊。兵贵神速,我就此一口气地突破暗礁宙域,冲人湾内。除了护卫机以外,就按照预定进行诱敌扰乱!”
  “了解!”
  凛然的声音传了开来,跟随着卡托的GP02A的机群,拖曳着推进器的光芒而变换了航向,大概有二十架。
  而后剩下的只有卡留斯驾驶的09R,以及随后的06R-1A而已。
  “等着瞧吧,你们将会被由自己的疑心暗鬼而造出的恶魔之火所毁灭。被这GP02A所搭载的Mk·82所毁灭啊。”
  说着,卡托开大了节流阀而提高了速度,由“巡航”转为“战斗”层级。而后他的目光转向侧面显像幕,前去诱敌的后续机群,已经在视野中消失了。
  同日·13时40分
  金米岛镇守府、司令本部
  “这里是柳橙3号,遭受敌方袭击!请求救援、救援!”
  “133中队,于航道上发现敌MS队,即刻转为迎击,完毕。”
  “这里是警备卫星03。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了,增援还没到吗?请快一点,后续部队还在陆续接近中,增援还没到吗?”
  如同哀嚎般的叫声在交错着。
  为了突破所罗门周边的防卫线,迪拉兹军的MS队有如雪崩一样地蜂拥向来。司令本部的管制员们,—直忙着下达迎击指示。
  “205MS中队,贝拉拉贝拉管制区有敌影,立即赶往。……他们的目标,似乎就是这场典礼啊。”
  “嗯。不过,数量太少了。就连一只蚂蚁,也无法潜入湾内。”
  “这里是司令本部,五分钟后MS中队会到达,在此之前请你们撑住,祈望各位的奋战,完毕。”
  虽然是匆促地在下达指示,但是在他们的态度中还是隐约看得到从容与镇定,并没有悲怆的气氛。说起来倒是比较酷似在证券交易所所看得到的那种喧噪和混乱。完全是以处理业务的态度、在执行各自的任务。
  虽然从昨天就有无数的敌机蜂拥而来,但至今还未曾让任何一架潜人湾内。都只是盲目地,分散地在进行突击,实在不是足以突破防卫线的数量,就仿佛是在应付着大量的自杀志愿者一样。
  这件事实,自然地,就使他们显得镇定了。
  但是——
  “在拉摩斯哨戒区有敌MS多数出现!”
  紧张的空气在司令室里洋溢着。所有人都一齐转向了正面的情报荧幕。
  移动的红色光点就是敌人,光点的数量大约有二十个左右,正要由侧面冲入正在举行校阅典礼的湾内。
  “至今所没有过的像样的数量啊。不好应付啊,是今天的‘主宾’吗?”
  坐在管制员背后的金米岛基地司令赫朋少将,把偏移的圆框眼镜调正而一边下达了指示:
  “亚尔比翁正在哨戒,让舰载机前去‘欢迎’吧。对附近的MS队也发出‘邀请函’!”
  “了解!”
  管制员立刻呼叫了亚尔比翁。
  同日·同时
  战舰伯明罕(校阅旗舰)
  “阁下,有新的敌影出现的报告传来了,迎击队即刻赶往了。”
  “迪拉兹的目标,肯定是这场典礼了。很可能在那之中,钢弹2号机也……”
  听了副官们的报告,怀亚特浮现出浅浅的笑容。那是充满着狂妄的自信的笑容。
  “愚蠢啊,在尚未到达核子弹头的有效射程距离之前,就会被击坠吧。然后就一网打尽了。迪拉兹至此就失去了所有的MS,失去了机动兵器的舰队,就等于只是纸老虎了。”
  而后,他愉快地对站在旁边的一名副官说着:“通知一下报导媒体,就说在典礼结束后,将顺便做为演习,进行残党军的猎捕。”
  “了解了。”
  另一名副官观视着左方,而向怀亚特报告:“阁下,受阅舰艇第三群由左舷通过了。”
  在场的一行人,都转向了舰桥左侧面的大窗。
  排列成横向一列的十六艘沙拉米斯级巡洋舰,缓缓地向这边接近过来。在各舰的甲板上,穿着标准服的兵士们正向着伯明罕敬礼。
  怀亚特回了礼,面带着开朗的表情。现在这个瞬间,他确实是站在联邦宇宙军的顶点了,将那成群的舰队都置于脚下。
  舰艇校阅典礼,正着实地逐一消化了预定的程序。终了时刻是在15:00时,典礼的前半部总算是即将要完成了。
  同日·13时45分 登陆舰亚尔比翁
  右舷MS甲板。所搭载的MS已经全部出动,前去迎击敌方部队。整备人员们眼前也无事可做,就在待机所里,倾听着舰桥与MS队的通讯。
  “贝特上尉,听得到吗?在拉摩斯哨戒区,确认了疑似敌方本队的MS队,请立刻赶往。座标、G之77。”
  “这里是贝特,了解了,立刻赶往。不过我肚子好饿,在这个地区,有没有外送服务啊。”
  “上尉,你不是要自己掏腰包做烧鸭料理的吗?”
  “糟糕得很,我忘记把烤箱带来了,请快点帮我送过来,还要盐和胡椒啊。”
  在这种松解心情的闲聊之中,宏那充满气势的声音插了进来:“这里是浦木。在敌影之中,钢弹2号机、卡托是否已确认到了?”
  “目前没有情报,在目前还没有情报。”
  宏还是一心一意地在追寻着卡托的身影。混杂在作业人员之间听着这个通信的妮娜,浮现出夹杂着焦躁与不安的表情。
  如果就这样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就好了。
  宏和卡托没有交战、两架钢弹都没有失去、没有任何人死去、而且在核弹也没有发射的情况下结束,那就好了。她突然这么想着。虽然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太过一厢情愿了,却还是不由得要如此期望。
  同日·14时19分
  金米岛后方、暗礁宙域
  穿过漂浮的残骸,三架MS在疾驰着,那是以卡托的GP02A为前导的隐密部队。巧妙地闪过密集的残骸,毫不减缓速度地突进。只是一心一意地,朝向着金米岛湾内。
  “不过,竟然还残留着这么多的一年战争的余痕啊……”
  卡留斯的自言自语传了过来。卡托轻巧地摇动着操纵杆,而一边注视着在视界中出现而又消失的残骸。
  混杂着两军各机型的MS的破片、碎散的舰艇、各式各样的金属片、战斗机及哨戒机、无法判别原先为何物的金属片,以及,像幽魂般漂浮的兵士的遗体……
  正可说是宇宙的墓场。
  成为一年战争之一大转折点的所罗门海战,它的余痕,仿佛是要填满这个宙域似的,无声地在漂浮着。
  “这片大海,是在哭泣着吗?像是要对我们诉说什么……”
  “不,是在欢迎着我们。”
  “呃?”
  “我听得懂。而且,它正在叫我们前进,要我们去洗雪卧薪尝胆的怨念。”
  卡托像是在祈祷似地闭上眼睛,而后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来下达了指示:
  “卡留斯,到了这里就行了,进行退避行动吧。”
  “不,少校,还很危险,再过一阵子吧。”
  “我已不知道曾经多少次从这个海域瞒过联邦的耳目而出阵,不必担心。反倒是你们会遭到波及啊。”
  “可是!”
  就在这个时候——
  卡托在视界的一隅捕捉到了在残骸之中蠢动的“某物”。
  某个物体正以隐密但却非常锐利的目光凝视着这边,是一年战争的亡灵吗?不,以MEGA粒子炮及飞弹做为武装的亡灵,当然不可能存在。
  那是在战后,由联邦军所设置的无人战斗卫星。
  “被发觉了吗?”
  战斗卫星被做了设定,对于没有发出友军识别密码的移动物体,会不加区分的进行攻击。下部的MGEA粒子炮立即就充填了能量,自动追尾装置开始选择附近的目标。
  最初的目标被挑选出来了,不是卡托的GP02A,也不是卡留斯的09R,而是担任殿后的06R-1A。
  机械是没有踌躇或迷惘的,就在同一瞬间,MEGA粒子炮开火了。
  那是比MS还要小上一圈的卫星,装设的反应炉是低出力的,所射出的光束之口径、威力都极为有限:不过,要贯穿MS的装甲已经非常足够了。
  被残骸所阻碍,无法充分地回避的06R-1A被命中了。在它化为火球的同时,卫星已经开始在镇定下一个目标。而当它瞄准了前导的GP02A的那个瞬间……
  卫星粉碎了,成为了周围的残骸的同伴,那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由后方接近的卡留斯机,发射了手上的火箭筒。
  “少校,请您快走吧!由我来开道!”
  “拜托了!”
  以卡留斯机为前导,两架MS又再提高了速度。
  在其后方,碎散的卫星破片漂浮在残骸之海,但是在最后的瞬问,战斗卫星在它的电子的网膜上,清晰地烙印下了GP02A的身影。
  “到现在还有新的敌机?在哪里?”
  亚尔比翁第一舰桥。对于席那普斯的讯问,左舷操作员的西蒙回答了:“是宙点S-0,于暗礁宙域有两架!”
  “只有两架?”
  “战斗卫星被击落了,最后的影像传送了过来!”
  航法上哈里达在报告的同时敲打着键盘。正面显像幕上扫过一阵杂讯,稍后,单色的影像被投映了出来。
  “!!”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冻结了。
  席那普斯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操舵士帕沙洛夫瞪大了双眼。
  至今拼命所追寻着的东西就在显像幕之中。成为一切的开端,而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拉进战争之中的肇事者,正在显像幕上投映了出来。
  GP02A!
  席那普斯只有如呻吟般地,喊叫了一句:“糟了!”
  独眼发着光芒,FZ型的06逼近了过来。锁定,电子音响起。亚德尔慎重地瞄准目标,发射了光束加农炮。
  第一发,06以正横向的机动闪躲过了。第二发,又划出更复杂的轨迹而回避。第三发,至近弹,不过并不是致命伤,只有部份的装甲融解了而已。而后第四发,光束终于突刺了腹部,贯穿。
  反应炉受到了直击,06随着闪光而四散了。
  ——真是难缠的家伙啊。
  亚德尔不禁叹了口气。
  不过,在爆炸的闪光的另一侧又出现了别的敌机,是09的RⅡ型。
  很近,没有时间瞄准了。凝视着瞄向这边的火箭筒的炮口,亚德尔已经觉悟到了,在下个瞬间即将降临的自己的死期。
  “是浦木吗?”
  敌机在眼前碎散了,破片敲打着GM加农的装甲。那是奔驰而来的宏,瞬时射出了来福木仓。
  “小心啊,这些家伙是高手,和以往的家伙不同。他们会利用各种状况而进行攻击!”
  GP01驾驶舱。收到亚德尔发出的通信,宏以眼神应诺。的确不好对付,方才也刚刚和06型发生过交战。来福木仓的能源已经所剩不多,但是看来也无法为了补给而归舰。新的敌影又出现了,是06的S型,是队长机。
  加速,来福木仓瞄准了。
  不能再浪费弹药了,为了和“那个男人”交战……
  ——亚那贝尔·卡托,你在哪里!
  他在心中叫喊了,而就在这个时候——
  “贝特上尉,是2号机!钢弹2号机,正由宙点S-0往金米岛侵攻!”
  由亚尔比翁传来了惊叫的通信。
  在宏的身体里,如同电流般的冲击奔驰而过。
  GP02A、钢弹2号机。没有错,是那个男人!
  “在S-0?金米岛的正后方吗!”
  “从这边赶去,能来得及吗!”
  贝特和蒙夏叫喊着。
  ——这些家伙是诱饵啊,为了要瞒过我们的耳目!
  总之,现在必须尽早一刻赶往迎击才行。宏不顾逼近过来的06S而开大了节流阀,急速反转,要赶赴金米岛的正后方。但是,敌人当然不会就此放过,由背后以机木仓扫射而向宏逼近,有几发木仓弹在至近距离弹过。
  “在,在这种时候!”
  突然间敌人所发出的火线中断了。
  是亚德尔,亚德尔的GM加农,正由侧面进行援护射击。
  “浦木,这里交给我吧。尽管去吧,若是以全方位推进型的话……!”
  虽然是机动性低劣的GM加农,亚德尔还是拼命地操纵机体,巧妙地躲过06S射出的木仓弹,而继续在进行着炮击。
  “快点,浦木!”
  “吉斯也一起去,去把卡托那个家伙打扁!”
  不只是亚德尔,贝特、蒙夏也都切入了GP01与敌机之间,为他护航。蒙夏一阵特别大声的叫喊传了过来:
  “那是大爷我让给你的钢弹,就用她去替巴宁格上尉报仇吧!一定啊,明白吗!”
  “了解!”
  仅仅叫喊一声之后,宏在敬礼的同时将操纵杆倾倒,节流阀全开,一口气催动至红色范围,所有推进器一齐发出巨响。
  GP01被宏托付了灼热的意志,化身为在宇宙奔驰的白色流星。
  ——在卡托使用核子弹头之前!
  更进一步地使用了极限推力。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吹开似的,宏被甩倒在座椅上,双手几乎要从操纵杆上被扯开,机体开始了异常的震动,不过,他仍然继续地加速。就算主推进器烧坏也无所谓,只要能够赶得上的话……
  “宏,等我一下,宏!”
  后续的吉斯的声音。但是他是不能够等候的,他以愤怒的表情操纵着机体。
  “赶上啊,让我赶上啊!”
  宏从心底所吐出的叫喊,被机体的震动声抹消了。
  “少校,这里交给我!到金米岛,不,到所罗门去!”
  卡留斯以单独一机,往敌MS队的中心飞了进去。卡托的视线虽然在后方显像幕上瞥过,但是又立刻转过头来,以充满决心的表情凝视前方。
  ——抱歉,卡留斯。
  他以最大速度疾驰,穿过了暗礁宙域。现在金米岛已经接近到将整个正面显像幕完全覆盖的距离了。
  卡托敏捷地按下几个按钮,让GP02A右肩部的火箭筒基础部份向前方展开,然后在完全没有弛缓速度的情况下,取下了被固定在左手的巨大盾牌里面的火箭筒炮身部份。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电子音,火箭筒基础部份与炮身给台,核子火箭筒成为可使用的状态。
  “等候已久的时刻到来了,为了许多的英灵并非凭白死去的证明……”
  打开操控面板右边的塑胶外盖,在出现的数字键上按下6位数的数字,整组数字键发出了红色的亮光。然后又再按下6位数的数字,这次数字键发出了蓝色的亮光,驾驶舱内响起了尖锐的电子音。
  那是将一直沉睡着的魔物唤醒的、召唤的仪式。那是催促它把所有人都惧怕的那份力量,在此刻解放的秘密暗号。  魔物的名字是Mk·82。它潜伏在GP02A之中,等待着在这世间现身的时机。
  “嗯?”
  四艘沙拉米斯级巡洋舰阻挡着卡托的去向,是增设了对空机木仓的防空型,以横向一列排开的对空机木仓扫射着。由各舰所射出的机木仓的火线,在虚空中形成了浓密的网目。
  “像这样子的防御线……!”
  几乎没采取什么回避行动就穿越过去。为数超过一百的炮门,在精密的炮火管制装置的号令之下,一齐吐出了木仓弹,应当不可能没命中的,但是,确实连一发也没有打中GP02A,连擦到也没有。那是卡托的信念所成就的神技吗?那些火线看来就像是在机体的周围被扭曲了。当然不可能会有这种事,但是GP02A就是散放着令人如此联想的强烈的斗气。
  机体持续着近乎极限的震动,主推进器的出力计测器一直维持在红色区域内,但是他仍然不曾减缓速度。
  ——赶上啊、赶上啊,让我赶上啊!
  宏忍受着加速的重压、拼命地操控着机体。在以往的人生之中,从未曾有过如此强烈而一心一意地,在不断地祈求着。
  就只是一再重复地祈求着。
  ——赶上啊、赶上啊、赶上啊、赶上啊!
  GP01化为在宇宙中奔驰的一道光芒,逐渐地穿越过风浪已息的所罗门海,飞往金米岛的背面。
  “怎、怎么可能,是钢弹2号机?”
  怀亚特接到了副官传来的报告,近乎滑稽地从座椅上惊慌地站起身来。
  “哪里、在哪里?”
  “在背面,穿过暗礁宙域,在金米岛的正后方!”
  这是个误算。金米岛周边的暗礁宙域因为残骸太过浓密,MS要以战斗速度进行移动而不对撞被认为是非常困难的。只有一发的核子弹头,若是在残骸之中失去可就全都完了——他们认为敌人应该会如此判断,因而并未布置迎击的主力。
  “迎击呢,迎击部队怎么了!击落它啊!还在干什么!”
  近乎咒骂地叫喊着的怀亚特的模样,与所谓的“绅士”的形象已经相去甚远了。
  接获了发现钢弹2号机、也就是卡托的通报,妮娜急忙赶往了第一舰桥。但是在前往途中的电梯之中,忽然感受到一股止不住的恶寒。
  突然的目眩。
  她不由得蹲下身来,摇着头想甩掉那汹涌而起的不吉的思绪。
  但是没有用。
  预感更加一层地扩大,在心中卷起了无数重的可怕的漩涡。
  恐怖、战栗、惊愕。
  这些字眼也无法完全去形容的感觉,使得妮娜只有不住地颤着。
  卡托将肩部的可动式推进器朝向下方全开,进行了急速上升,而一口气冲上了金米岛的上方。
  宙点0。
  眼下漂浮着无数的光点,那是遍布在金米岛湾内的联邦军舰艇,卡托了望着集结在此的全部舰艇。
  他沉默地举起了火箭筒。
  原子火箭筒。这就是钢弹2号机、也就是GP02A的编号末尾的A字的由来,而这也是这架机体,被联邦军以AAA的最高度机密等级包藏着的理由所在。
  最终保险解除。
  他找寻着舰队的中心点。找到了,串连成立方格子状的舰队,他将准星重叠在那中心的舰艇上。卡托本身并未发觉到,因为那艘舰艇却正好就是校阅旗舰伯明罕。
  白色的船体上被叠上了几层线框。每叠上一层,驾驶舱内就响起了电子音,那是复合瞄准系统在确认着最终目标。
  最后的线框叠合了,在显像幕上出现了“锁定”的标示。
  画龙点睛,完美无瑕了。
  卡托叫喊了。俯视着下方的舰队,使尽全力的喊叫:“为了再次高揭吉翁的理想,为了成就星尘作战,所罗门啊,我回来了!”
  由火箭筒的炮口迸散出了光芒。
  光芒化为了闪光之箭,向金米岛湾内突进。
  Mk·82、雷射核融合弹。
  它那沉睡中的力量被解放了。
  同日·14时31分06秒
  米氏蓄电器中所蓄积的膨大的电力发射出雷射光,被集束于一点的雷射光,在十亿分之一秒的瞬间,发出相当于一亿度的超超高热。经由此高热,经过压缩的重氢混合体解放出被换算为MECA电子伏特的能量。
  闪光。
  令人目眩的光芒的漩涡。
  在金米岛的湾内,溢满着光芒。
  那道光芒,逐一地吞没了校阅典礼所集结的舰艇,更加一层的膨胀开来。
  凝视着由头上倾注而来的闪光,怀亚特呻吟着——
  “这就是、星尘吗……?”
  而后,他就随同着可说是自身的荣耀之象征的伯明罕,一起被光芒的激流所压溃了。
  光芒,还在继续扩张。
  被解放的能量伴随着高压电浆云,以那庞大的热量与冲击粉碎了所有的物体。沙拉米斯、麦哲伦、逐一地碎散了。而碎裂的破片以超高速向四面八方飞散,成为巨大的散弹向周围的舰艇袭击。
  就有如是推倒了骨牌一样,损害向湾内全域逐渐地蔓延。经由那扩张的闪光,以及碎散的破片的弹丸……
  那是狂涛的波纹。
  就像是丢入水面的小石子却掀起了意想不到的大波纹一样,由GP02A所放出的Mk·82核弹头,正在湾内继续地掀起那破坏的波纹。
  而那破坏的波涛,也涌向了位于金米岛上方的GP02A。
  引起这件惨剧的元凶——GP02A,将巨大的专用盾牌推向前方,在蜂拥而来的热线与破片之中护住了机身。
  装设在盾牌内的冷却装置,就是为了这个瞬间而存在的。以最大出力稼动、由侧面的排气口,将环绕着机体的强制冷却剂一齐放出。
  再仔细地看,可以看出GP02A整个机体,被一层白浊的薄雾所笼罩着。那是机体表面的覆膜挥发了,而在周围形成了气体的皮膜。以此,将袭来的热线的30%加以遮断。
  正如妮娜以及亚那海姆的人员所做过的无数次的模拟测试,GP02A能充分地承受住至近距离的核子爆炸。在闪光与电浆之爆风的吹袭之下.仍然不为所动地架着盾牌的那份英姿,甚至令人感到神圣庄严。
  闪光的膨胀逐渐收敛了。
  徐徐地逐渐萎缩,就和出现的时候一样地,在突然间消失了。
  而后,只留下了无数的残骸。
  新的暗礁宙域就在金米岛的正前方诞生了。有谁能够相信,那绵延的残骸,就是在数秒前充满着威信与自豪的地球联邦宇宙军的舰队呢?但是,那是毫无疑问的事实。在宙域里交错的哀叫,正证明着此事。
  “这里是‘菲拉迪尔菲亚’,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大伙都死了啊!大伙全都死了!出了什么事了!喂、听得到吗?”
  “第三闸门不能使用吗!在干什么?请快一点,因为二次灾害,本舰就快沉了。什么人都行,快来救援!”
  “回答,请求回答!”
  “司令本部,怎么了!快点来啊!快点!”
  这样的哀叫,充满了金米岛的湾内。
  因为核子爆炸时的一次灾害,以及之后的二次灾害,使得集结舰艇的三分之二无法自航了。那远远地凌驾了在一年战争末期,为了夺取这座金米岛而在所罗门海战中所失去的舰艇的数量。那是在仅仅的数秒中丧失的,只能说是一场恶梦了。
  是的,的确是个恶梦。
  所罗门的恶梦又再重现了。
  同日·14时42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谁也没说一句话,只是无言的,注视着呈现在眼前的凄惨的光景。闪光早已消失了,因为二次灾害所引起的舰艇的爆炸,总算也逐渐平息了。但即使如此,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是这艘舰原本搭载的MS,在眼前被夺走的MS,引起了这样的惨剧。他们完全无言以对,只是在那令人想要作呕的恶寒之中,颤动着身子。
  终于席那普斯开口了:“还没啊……”
  所有人都以茫然的眼神看着席那普斯。
  “事情仍然,还没有了断,才刚要开始啊。舰内第一种战斗配置,帕沙洛夫上尉,将航向转往金米岛。注意残骸,两舷全速前进。”
  “得令,两舷全速前进,航向转往金米岛。”
  站在舰桥一隅的妮娜,悄然地默念着席那普斯所说的话:“事情,还没有了断……”
  失去了集结之舰艇的三分之二,还有什么没有了断的呢?现在已经失去了迪拉兹军所拥有之总战力的数倍、数十倍了,这样还能说是,还没有了断吗?
  什么是败北,而什么是胜利呢?这场战争的终点究竟在哪里呢?
  妮娜感受到自己的思考在逐渐地麻痹,那是思绪的迷宫,不过,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核弹头已经被发射了。宏的战斗意义,以及亚尔比翁的航海目的已经失去了。
  放眼望向虚空的远方。而后,她只是一心等待着宏的归舰。
  同日·同时刻
  金米岛后方、暗礁宙域
  完成了任务的卡托,以掠过暗礁宙域的方式飞舞着,现在也已经没有必要由残骸之中穿过了。联邦军忙于进行事后处理,暂且应当是没有余力组织追击队了。他如此判断,而在残骸漂浮的空间之边缘移动着。
  实际上,也完全没有敌机的反应。
  在到达了安全距离的地点,卡托将肩上的火箭筒强制排除了。核子弹头只有一发,在已经把它用掉的现在,这就只是一个无用的长物而已。况且在核子弹头发射后,炮身也已被灼损而无法再使用了。
  伴随着金属声,原子火箭筒的炮身脱落了。炮身在惯性的作用下,沉人残骸的深海里了。
  “嗯?不会动啊。是关节部位损坏了吗?或者是驱动器呢?”
  左腕已经无法活动了,依然握着盾牌,而一动也不动。大概是因为核子爆炸时的冲击、使关节部位承受了超出容许量的负荷吧。
  卡托推论着,而暗自地笑了。
  ——在到达此地之前,竟然没发觉到爱机的损伤啊。
  看来他终究还是紧张至极的。毕竟是单身飞人敌阵之中,以仅有一发的核子炮弹去歼灭舰队的一次强行军之行动。即使是有着无数历练的卡托,终究还是不可能不紧张的。
  但是对他本人而言,是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事了。没想到被称为“所罗门的恶梦”的男人,竟然会因为过于紧张而未曾发觉自己机体的致命性损伤呢。
  ——真像是新兵一样啊。
  心里如此想着,卡托将后方监视显像幕的倍率调到最大。
  金米岛的惨状,夹杂着杂讯而被放映了出来。来来往往的小光点,是收容负伤者的救生艇,或者是破片呢?
  而,在残骸的海域之中划过了闪光,小小的光球产生了。似乎是重创的舰艇的反应炉失去控制,发生自爆了,同样的光球,在金米岛周边的各处都能看到。
  “……不过,还真是轻而易举啊,这就是所谓的不堪一击吗?”
  在这一刹那——
  光之箭,逼近了卡托所驾驶的GP02A。
  光箭有三道。由头上—直线地落下:
  “正上方?”
  回避行动。甩动双脚进行姿势控制,同时让姿势调节喷嘴及主推进器喷射;潜入散布在眼下的暗礁宙域。
  光之箭就是光束。
  掠过GP02A,命中了周围的残骸而进散出超高热的飞沫。
  “啧!”
  卡托在咋舌的同时思索着敌人的来历。是追击队吗?不,那也来得太快了。也不是无人的战斗卫星,被发射出来的光束,肯定是由来福木仓所射出的:那是高速、高出力的光箭。
  他是没有必要再思索了。
  由上方,一架白色的MS落了下来,就像是闪电,白色的闪电。
  “卡托!”
  由无线电闯了进来的声音,令人联想到野兽的咆哮。
  “卡托,你听得到吧!就算你忘了,我也绝不会忘记的!”
  那声音是曾经听过的,不,是即使想忘也忘不了的声音。
  白色的MS,还有这个声音。
  “是上次那个人吗!”
  在澳大利亚执拗地紧追不舍的那个人。没有错,就是搭乘GP01的、那个测试驾驶员。
  “不能让你逃走!”
  宏在驾驶舱里使尽全力地叫喊着。然后向着下方的GP02A,继续发射来福木仓。
  “气魄是够了,不过,只是为我的胜仗锦上添花而已……”
  冲刺过来的GP01,看来是想要和自己单打独斗。卡托也就如其所愿,踩下脚踏板而上升。在同时扣紧了操纵杆上的扳机。
  “……而且,”
  由GP02A的头部,以及卡托的口中,各自吐出了60mm弹和怒吼声:“我应该说过的,和你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曳光弹的光芒贯穿了虚空。宏在看见那光芒的瞬间,已经让机体回避了。
  “这种程度的!”
  以左腕的盾牌阻挡了直击。再让荚型推进器旋回进行机动反转,由轴线逃脱,描出一个大圆弧而逼近卡托。
  “卡托!”
  以来福木仓扫射而同时加速。宏虽然在意残弹的数量,但是却无法节制射击。连射。他将木仓械管制模式切换为“手动”,没有多加瞄准就不停地扫射。但是
  ——什么?
  卡托不见了。不,是拖着推进器的光芒,而逃往巨大的墙壁的背面去了。
  那……不是墙壁。
  是殖民地的外壁的一部份,可能是由邻近的SIDE漂流而来的吧。以全长将近四十公里的整座殖民地来看就只是一小部份,但是要让MS躲藏已经是非常足够的大小了。
  “被逃走了?”
  没有时间追上去,也没有瞄准的空档,卡托就消失在壁面的另一边了。不能够大意地接近过去,宏只有观望对方如何出手。
  反应,右前方有热源。
  发射来福木仓、直击,受到光束之箭的突刺,敌人粉碎得无影无踪。
  ——不!
  不可能是这样,看不到碎片也未免太奇怪了,而且爆炸的规模太小了。更何况,那个卡托不可能以这种程度就……
  没错,宏所射中的,是由GP02A所投出的光束军刀,高热的光束刀刃使感测器有了反应。
  刚才的一击,只不过是将它破坏了而已。而……
  “太慢了!”
  还没转身之前就已遭受到斩击。在击毁光束军刀的时候逼近到正侧方的GP02A,现在正要将GP01斩断开来。
  “可、恶!”
  未加思索,宏就把来福木仓挡了出去。光束刺刀。刀刃弹出,光的飞沫飞散开来。GP02A的光束军刀、GP01的来福木仓的前端所放出的十手型军刀,两柄灼热的剑,发着怒号而互相冲突。
  “哦?”
  卡托吐出感叹的气息。
  短期间内,竟然能进步到如此地步。如果是一般的驾驶员,应当早已跟着机体一起被一刀两断了,
  因为抱持着这样的思绪,所以他才回应了宏的呼叫。即使是蕴含着怒气,要求直接交谈的呼叫。
  “听得到我的话吗?卡托!收听啊!在5821!”
  卡托的嘴角浮现了笑意,将音声通信的周波数调整过去。5821,那是联邦军内所使用的,所罗门海域的公用通信频道之一。
  “好啊,我就听一听!”
  沉重,带有杀意的声音在GP01的驾驶舱内响起:“卡托,是你吗!”
  宏叫喊着。那确确实实的,是驾驶GP02A的亚那贝尔·卡托发出的通信。他将线路开放而继续进行操纵。
  “你这家伙,知道你杀了多少人吗!你所发出的一击,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去啊!”
  宏在叫喊的同时后退了,逃出了刀剑互搏的状态。在后退的同时GP02A撒出了木仓弹,这是早已预料到,宏以盾牌挡下而采取回避行动。60mm弹有几发在至近距离炸裂,也有对着机体的直击弹,不过,并不是致命伤。
  “一切都是在战争之中的必然行事,不过是早已预测到的事态而已!反倒是无法阻止此事的发生,那是你们的无能!”
  回避行动被预料到了。发着火神炮而前进的卡托,以大上段的架势挥下了光束军刀,那姿态,令人联想起古代的勇猛武士。
  “呃!”
  想以来福木仓挡下,但是卡托当然不吃相同的伎俩,避过他所放出的光束刺刀,将剑刃迅速地往横向划过。寸断。在GP01的手中,来福木仓被残酷地斩断了。
  丢掉毁坏的来福木仓,宏由背上拔出了军刀,只有肉搏战了。他以那光束刀刃,接下了卡托随后的斩击,又再进入刀剑互搏的状态。
  “为了宇宙居民、为了大义——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们所做的事情,根本就只是大量屠杀!”
  “做出那大量屠杀的道具的人又是谁呢!”
  “还强词夺理!”
  “我是站在‘义’字之上的。怨恨、复仇、憎恶,只凭藉这些而战斗的人,是打不倒我的!”
  卡托以敏捷的动作抽回了军刀,无法应对这突然的行动,宏所驾驶的GP01往前倒栽。一转,GP02A飞到后方,在飞行的同时发出强烈的一踢。命中,突刺在GP01的腹部。利用那股反作用力,卡托飞到更远的后方。
  “说的没错,屠杀啊……但是我是有着明确的意志,而进行此事的。如果你也算是个军人的话,就该去了解所谓的战争的意义!”
  “还自以为是!”
  “若是要高唱和平的话,那就先走下MS再说吧!”
  斩击如豪雨般袭来,超乎寻常的一记重击,虽然以军刀接住了,却几乎要被反作用力弹开。背部推进器发出最大出力,利用前进速度,一口气反推回去。但是,卡托顺势后退,拉开距离,再次发出火神炮。
  ——以盾牌是撑不住了!
  荚型推进器最大出力,宏转而上升。
  “做为齿轮在战斗的人,无法找出战斗的真正的意义!”
  动向被看穿了,像是覆盖过来似的,GP02A从头上逼近。发着绿色闪光的灼热之剑,GP01手持的盾牌的上部被砍掉了,散落的MECA粒子,在机体表面造成黑色斑点的灼痕。
  “这么点小事!”
  心中浮现出巴宁格的面容,宏拼命地转而反击。
  同日·同时刻
  金米岛镇守府、司令本部
  广大的司令本部,被喧噪与混乱所支配。
  “各班,已派往第12区。”
  “8号闸门在封锁中,第三群之中能够自航的舰艇,就由6号、或是7号闸门入港!”
  “收容设施不足?知道了,就使用第54区的通道,我派医务班过去。”
  “第7区域、损害率87%。由完成最后确认的舰艇开始,依序至预定宙点集结。”
  管制员们以沙哑的声音不断地发出指示。在他们背后,在能够了望司令本部的较高一层的地方,设有基地司令的座席。
  “各舰艇发生极大的损害,约三分之二以上无法自航。剩下的舰艇,也都受到某些损害。”
  “已催促他们尽快整编舰队,不过比预期上更耗费时间。”
  倾听着参谋们进行报告的赫朋少将,以手中擦拭着眼镜而低声说着:“结束了啊,”
  缓缓地再戴上眼镜。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揣测这句话的意思,而为之纳闷。身为基地司令的赫朋少将,以似乎眺望着远方的眼神抬起了头来:
  “明白吗,我们即使只拥有校阅典礼所集结的舰队所剩的三分之一,还是遥遥地占有优势啊。”
  “您的意思是?”
  参谋之中的一人问了。
  “迪拉兹已经用掉了他的王牌了。就算是Mk·82核子弹头,也无法歼灭全部舰艇啊。‘星尘’已经结束了,等待着他们的,只有‘败北’两个字了。”
  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又再坐上了座椅。而,由内侧走向前来的副官模样的人物,走到了他面前一步。
  “司令,将旗舰转移至战舰‘兹隆’。请对周边的哨戒,及残存舰队的重新整编下达指示。”
  “知道了。我就担任敌舰队追击的任务,对贾布罗也这么联络。待完成整编之后,就立刻出航。”
  “是。”
  副官发着脚步声而退下。和他一进一出的,一名管制员拿着记有电文的印表纸走向前来:
  “阁下,亚尔比翁来电:‘为进行救援将赶往湾内’,这是电文内容。”
  听到这电文,赫朋一脸愤怒地敲打了右边的控制面板。因为事情太过突然,管制员吃惊地抖动着肩膀。
  “亚尔比翁?那艘不中用的舰船吗!”
  平白地让钢弹2号机被夺走,给了几次夺回的机会也一再落空。回想起来,那艘舰就是一切的开端,如果那艘舰能善尽职责的话,也就不至于发生这种惨事了。
  “他还有脸过来!”
  赫朋明显地露出激愤的表情,转向了管制员:“就告诉他不用了。港区正在混乱之中,反倒会添麻烦。”
  “可是……”
  管制员感到很为难。要对友军,而且是说要前来救援的舰艇,发出这样的通信……
  看着困惑的管制员,赫朋斟酌着比较适当的用词:“……就通知他们,采取独立的索敌攻击军所应有的、自由的行动吧。还有啊,以后,因为通信管制中,不要任意地发出通信。”
  而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以怃然的表情注视着情报银幕。
  同日·同时刻
  金亲岛后方、暗礁宙域
  两个光点重叠、分离,而又再重叠。
  GP01和GP02A,两架钢弹的战斗,以及宏与卡托的战斗,仍然没有终止地持续着。
  “喔啊啊啊!”
  宏发出了咆哮。失去了卡克斯少尉、亚连中尉以及巴宁格上尉,钢弹2号机被夺走、星尘作战在自己的眼前被达成,这股激愤使宏叫喊着。
  “呃啊啊!”
  以仿佛要将空间贯穿的气势挥出军刀。
  “太慢了!”
  卡托扬起脚,以反作用力躲过。AMBAC机动,一纸之隔的间隙,丝毫没一分多余的动作。他一一地看清宏所发出的斩击,以完美的间隔不断躲避。当然,也没忘记在躲避的同时施以反击。
  发出头部火神炮。宏让胸部推进器全开而后退,取得较大的距离,但是,没有来福木仓,因为早已被卡托的斩击砍断了。火神炮齐射,但是当火线在漆黑的空间中划出轨迹时,卡托的踪影早已经消失了。
  ——上方呢?还是下方?
  是正下方。在上升的同时,卡托将军刀如同木仓矛一样地向前突刺。
  “下面吗!”
  荚型推进器发出巨响,急速上升。配合着相对速度,在一同上升的同时以军刀互相击打。光束串连出几重的轨迹,从一旁看来,两架钢弹仿佛驱使着数十柄的军刀一样。
  “可、可恶!”
  “只有如此的程度吗!”
  GP02A是以核子攻击为前提的重攻击型MS,相对的,GP01是追求身为MS之机动性的泛用型,若将两者的性能诸元做比较,很明显的是宏比较有利。但是那是摒除了搭乘者的技量而言,再加上在宇宙空间的肉搏战,历练的多寡是比技量更重要的胜负关键。这就像是剑豪之间的对决,能克服自己的恐惧,掌握眼前敌人之心理的人就能取得胜利。
  宏仍然一直被卡托的猛击所压制。以历练之多寡而言,他是不可能胜过一年战争的王牌、亚那贝尔·卡托的,但是……
  ——有迷惘的一边,就会输!
  将往日巴宁格所说过的话,像是诅咒般的喃喃地念着,宏全心全意地继续挡下了猛攻。不管对手是什么人,没有赢不了的道理。他如此坚信着,一直在寻求着反击的契机。
  “左腕?”
  宏发觉到眼前的GP02A,从刚才就一直不曾动过左腕。在火神炮齐射之时,也不以盾牌隔挡,而是转而回避。
  ——错不了的。
  抱持着确信,他利用军刀互相撞击的反作用力后退。
  “呀啊!”
  卡托突进过来,宏并没有打算回避。他凝视着闪耀的军刀光芒而摆好架势。良机仅此一次,仅此一次。
  “纳命来!”
  “就是现在!”
  宏将破损的盾牌丢了过去,卡托似乎觉得碍事地将它砍掉。此时出现了小小的空隙,CP02A的左侧出现破锭。
  “这样子……如何!”
  使尽力气地挥动军刀,由上往下,GP02A的左腕被斩断了,连同盾壁起飞迸,因为反作用力而弹向后方。切断部有电光火花在流窜,卡托看着而低声叫苦。
  “技术确实是进步了,不过!”
  他追上了正要后退的GP01,然后以鬼神之速度使出了军刀。对准了腹部,他想一击贯穿驾驶舱。
  “得手了……”
  卡托浮现出可怕的笑意。宏已经没有盾牌了.应当也来不及以军刀架挡了,如此就分出胜负了。
  不,应当是要分出胜负的——
  “什么!”
  宏在胆怯之前,就已将左脚以往上踢的方式伸了出去,卡托所使出的军刀仅贯穿了脚底,GP01的左脚自膝盖以下都失去了,不过,本来应该会失去的是宏的性命,他反射性地进行的动作,解救了自己的性命。
  “拉开距离!”
  看到情势不利的宏很迅速地反转,将胸部推进器,荚型推进器全开。卡托对远去的GP01以火神炮施以追击。
  “直击?”
  激烈的震动摇晃着机体。装甲被削落,可动部的反应迟饨。主摄影机的电气系统也被扯毁,正而显像幕上有杂讯扫过,影像奇妙地扭曲了。而如同翅膀一样由背后伸出的两具荚型推进器之中,左侧的脱落了。失去了一具推力的GP01,在虚空中像陀螺一样地打转。
  “停下来!”
  宏的技术以及机动程式使回转停止了。他手持军刀转过身去,他预测会有从背后来的突袭。
  但是,卡托将机体直立而在等待着。
  GP02A所持的军刀,增大了它的粗细与光量,是将限制器解除了。控制MEGA粒子适量放出的节制阀,若是将它解除了,光束军刀会大幅地增加出力,不过那只是暂时的。只要挥过一、二次,军刀的发振器就会被超高热灼损,再也无法使用了。
  卡托当然不会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击,要让这场战斗结束——这是明确地表示了这个意思。
  “看来,我和你的价值观终究是不同啊。”
  在GP01的驾驶舱内响起卡托的声音。
  “不过,看在你的技量的份上,就一击了结你的性命。”
  “鬼扯!”
  “是吗?”
  宏也摆好架势。荚型推进器受损,也就无法充分地进行回避行动,主摄影机的影像也仍在摇晃,或许不知道几时各部位会停止机能,只有在此做一个了断了。
  两架钢弹,各自拿着军刀而对峙。
  这让人想起了,在特林顿基地的两人的初次对决。
  回想起来,宏和卡托的因缘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而现在,两者为了要切断彼此的因缘而正在对峙着。
  “喔啊啊!”
  “呀啊啊!”
  两人同时叫喊了,也在同时让机体冲刺。
  伴随着闪光,两架钢弹将军刀交错。
  那是倾注浑身之力的刀剑相搏。
  GP01、GP02A,两者丝毫不动,没有推前也没有退后,只是彼此相对,以锐利的目光一直瞪视着对手。那虽然是机械的眼睛,却仿佛被寄托了搭乘者的思维,一直放射出锐利的光芒。
  “呀啊啊!”
  “怎么会!”
  均衡终于崩溃了,
  解除了限制器的GP02A的军刀,将GP01的军刀斩断,光束所形成的刀刃消失了。宏的回避行动也只是枉然,GP01的头部就这么狠狠地被斩破。
  “太弱了!”
  “……还没呢,还没!”
  那是奋不顾身的,宏将胸部推进器,以紧急最大出力进行稼动。伴随着光芒,推进燃料如狂流般地喷出。
  “什么?”
  卡托想要后退,但做不到。GP01的左腕,紧紧地抓住了他座机的肩膀。在这段时间,由推进器所放出的推进喷焰的狂流逐渐烧灼了机体表面。GP02A已经没有可耐高热的装甲表面涂膜,装设了强制冷却装置的盾牌也已经失去了。
  GP02A被地狱的烈火一般的高热所笼罩,各处都引起了爆炸。
  当然进行此事的GP01也不是毫发无伤,在至近距离所喷射出的热量,让自己也凄惨地被逐渐烧伤。
  “看招!”
  宏在让推进器停止的同时挥出军刀。已经没有光束的刀刃,在刚才的高热的激流之中,已经完全损坏了。但是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刺了出去,GP02A的头部,因为冲击而扭曲到奇怪的方向去了。
  就至此为止了。
  两机完全地沉默了。
  GP01维持着拳头打在CP02A头部的姿势,GP02A的右手仍然紧握着光束军刀,就以互相扭打的这模样而一动也不动了。
  两机的各部位,发生了像是临死哀嚎般的小爆炸。可以确定的是,在不久之后两架钢弹将会这么揪在一起而炸碎。
  “已经,撑不住了……”
  驾驶舱内的宏,对突来的闭幕感到茫然,不过还是迅速地敲下了控制面板右侧的控制键,但是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不行,核心战斗机不能使用。”
  机能完全停止了,似乎是机体的骨架本身已经凹陷扭曲了。
  驾驶舱的电子机器,已经无法承受庞大的负荷而发生短路了,电光火花在周围进散。正面显像幕也只有投映出毫无意义的杂讯。
  ——只有放弃机体了吗?
  宏原本是个测试驾驶员,对于放弃自己的机体,有着激烈的抵抗。但是,如此下去,只会连同机体被吞没在火焰之中。
  终于下定了逃生的决心,而将手伸到安全带上的时候——
  “宏!快点逃离啊!”
  无线电总算还有机能。那是吉斯,追在宏的后面赶来的吉斯,传来了通信。稍迟之后,有另外的MS发出的通信也传了进来:“卡托少校,请快点逃离,我来接应!”
  解开安全带的宏当然无从得知的,这声音,是暂时在后方待机的卡留斯军曹所发出的。
  ——拜托,打开啊。
  唯一的不安,就只有驾驶舱门能不能打开而已了。总算没事,伴随着微微的马达声,三重构造的舱门开启了。宏手扶着舱门,利用反作用力倾身而出。
  而后——
  “?”
  一个男人在他眼前。
  身穿浅紫色的标准服,是吉翁的驾驶员。
  直接的面对面,这是第二次了。
  在特林顿基地入港的亚尔比翁的舰内,宏确实和这个男人相遇过。
  ——亚那贝尔·卡托!
  他没有说话,由于事情过于唐突,他无从去应对。
  卡托在头盔的面罩的另一侧,正在微笑着。而后他抓住宏的手,把宏拉近自己的身边。
  两人的头盔叠在一起。
  “我记得,你是叫做浦木吧……”
  以互相接触的头盔做为媒介,卡托的声音传到宏的耳中。那是蕴含着似乎要令人身体冻结之杀意的声音。
  “再也不会忘记了。”
  他以目光射穿了宏。
  宏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无法动弹,仿佛被什么咒缚缠身似的,四肢僵硬地冻结了。
  卡托就此在GP01的驾驶舱盖上一蹴,让背负的移动用喷射装置喷射,往上方飞去。
  “……卡、卡托……”
  好不容易解开了咒缚,对着正要消失在视野远方的卡托叫喊了。
  “卡托!”
  在他的背后,发生了小爆炸。
  驾驶舱内的循环装置炸裂,膨胀的氧气的爆风将宏刮走了。
  意识很清楚,似乎也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害。宏在空间漂流着,而眺望了一下缓缓地向自己接近过来的某个巨大物体。
  那是吉斯的GM加农。
  他正张开手掌,要将宏接住。
  ——结束了啊,一切都……
  到了这个时候,宏才感受到某种真实感。他在漂流中转头,看了一下已经放弃的自己的座机。
  两架钢弹,就揪在一起而将要结束其生涯。
  从彼此的腹部,几乎同时地喷出庞大的火焰之激流,是火势蔓延到了推进燃料槽。推进燃料本身虽然不是易燃性的物质,但是在燃料槽的周围蓄存着点火剂,是它引起了爆炸。
  RX-78·GP01-Fb钢弹试作1号机,以及RX-78·GP02A钢弹试作2号机,两机逐渐被巨大的球状火焰所吞没。不可思议的,在宏的眼中看来,两机在火焰之中似乎仍然继续在战斗着。
  之后,两机在闪光之中碎散了。
  同日·15时05分
  金米岛后方、暗礁宙域
  GP01-Fb、GP02A、交战后炸毁。


第11章 “星尘”
  11月10日·15时12分
  机动巡洋舰莉莉·玛莲
  “卡托,你可还真能干啊……真是,联邦的那些指挥官,看来还真是无能啊,连星尘作战的实施要项都弄到手了,竟然!”
  西玛·卡拉豪中校,焦躁地把扇子敲打在手掌上,一次又一次,干涩的声音一次次地在舰桥里回响着。她并不知道,应当是落到敌人手中的作战指令书,已经和巴宁格一起化成了宇宙的尘埃。
  ——没想到能突破那些重围,这么漂亮地完成了……
  她无话可说。
  卡托会被击坠,迪拉兹的企图将会溃败——她是如此确信着的。也因为如此,才会为了往后做盘算而想要和怀亚特进行会面。
  ——本周的天蝎座的运势,是最差的吗?
  在有一半像是认了命的心情深处,忽然地,她兴起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
  总之,现在只有暂且静观其变了,也就是采取原先预定的行动。
  不过,她并不想就这样加入迪拉兹或卡托这些梦想家的行列。
  她没有年轻到会被非现实的大言壮语所煽动,而且,要是真的相信也就未免太小看了这世间的艰难辛苦了。
  ——就让我来好好利用吧,这夸大不实的空谈。就当做是谢礼或什么的,现在就暂且先协助一下吧。
  当她这么做了决定的时候,担任舰长的寇歇尔,战战兢兢地询问西玛:
  “西玛大人,到了预定时刻了,要如何、做呢?”
  身体靠在椅背上,西玛皱起了嘴角。
  然后缓缓地,将手中的扇子如同指挥棒似的挥下:“采取原先预定的作战行动!舰队最大战速!”
  遵照了这个声音,由圣吉巴尔级机动巡洋舰一艘、姆赛级巡洋舰三艘所构成的西玛舰队,以最大战速前往作战预定宙域。
  究竟要到哪里?而又为了什么?
  这在不久之后,就将真相大白了。
  同日·16时55分
  战舰兹隆
  麦哲伦级战舰兹隆,是以金米岛为据点之第6外围舰队的旗舰。进宙年度是0082年,归类为新造舰.虽然称为麦哲伦级,但是在某些配备上被赋与了更高一层的性能。
  在校阅典礼中是率领受阅舰队第八群,航行在诲湾的外域,因此对核子爆炸时的冲击,也几乎是完全没有受到损害。
  在它的司令舰桥。
  身为金米岛基地司令的赫朋少将,对站在身边的副官下达指示:“22:00时由金米岛湾内出航。之后,对可以逃往暗礁宙域的迪拉兹舰队进行讨伐。残存舰队的整编,需要多久的时间?”
  “是……”
  副官的视线,落在手中的文件夹上:“比之前预料的,更加地耗费时间。因为是以负伤者的收容,以及重创的舰艇之救援为优先……”
  “那也无可厚非,总之,让他们尽快。至少,也得凑出十个战队。话说回来,这也已经是超过敌舰队数倍的战力了。”
  话说着,赫朋的目光转向了正面的战术荧幕。在那上面显示着金米岛的的海图。四处移动的无数的光点,是忙于收容负伤者的残存舰艇。
  “我想看看湾内的情况,去绕一圈好吗?”
  他对舰长下了指示,但是,副官在一旁劝阻了:“请等一下,也许还有残敌潜伏在某处,太危险了。”
  “不会有的啊。”
  “啊?”
  “他们已经达成目的了,现在,正要回到暗礁宙域的瓦砾之城去,一边对饮着临死之前的美酒……”
  说着,赫朋取下了戴着的圆框眼镜,从胸前的口袋取出手巾而用心地擦拭着。在移乘到兹隆之后已经是第三次了,由此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的神经质。
  “了解了,就在湾内外围巡回。为防万一,就呼叫邻近的巡洋舰前来护卫吧。”
  “有劳了。”
  舰长对操舵长下达了指示。
  在高亢的“得令”声中,兹隆缓缓地前进了。
  在核子爆炸的瞬间之后还经过不到三小时,湾内的惨状,远远超过赫朋的预想。
  “这就是、星尘吗……”
  重创、击沉的无数舰艇在视野里出现而又消失。有的舰艇是从中央折成两段、有的舰艇是凹陷成奇怪的形状、其中也有火灾还未停息的舰艇。
  从周围可以听到像是在敲门一样的声音,那是漂流的细小破片,撞上了舰体的各处。而有时候,舰体更随着激烈的震动而倾斜,那是带着加速度的残骸如同炮弹一样地命中了舰体。目前是没有受到什么重大的损害,但是在某些情况下,甚至会有被残骸击沉的的可能。
  “对空监视、别松懈了。超出容许范围的漂流物,立刻加以迎击!”
  舰长对着通话器叫喊。
  每当舰体有大幅度的倾斜,赫朋就胆颤心惊。
  而、他发现了漂浮在浓密的残骸另一边的一艘舰艇。有着翅膀的特异轮廓以及舰体色,不可能看错的,那是飞马级强袭登陆舰。
  又再凝目一看之后,赫朋很不屑地说着:“无能的舰船,还敢再出现在我的眼前啊?”
  那是赶到了湾内,一直在等候着之后的指示的亚尔比翁。
  兹隆和亚尔比翁,两艘军舰,以肉眼可以互相确认的距离交错而过。而两舰自此之后,就再也不曾会面了。
  同日·17时15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左舷MS甲板上,漂浮着一种独特的倦怠感。
  相隔数十小时之后才下达的轮班休息,紧绷的紧张之线突然地被切断,未曾一睡的战斗配置下的疲劳,覆盖在所有整备人员的身上。没有人想去掩饰那疲劳的脸色,只是委身于无重力而漂浮在虚空中。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这个事实,给与了他们无比的安全感。
  不过还有最低限度的人员,在继续进行着补修作业与机体的点检。但是这左舷甲板所剩下的MS,只有吉斯的GM加农一架而已。巴宁格的GM特装型在前天已经失去、现在宏的GP01也炸毁了。被固定在专用作业台上的GM加农,看来似乎有些寂寞。
  在可以俯视这些景象的小通道上,有着蒙夏、亚德尔以及贝特的身影。
  “唉,总算是结束了啊。”
  无力地自言自语的是蒙夏。
  “中尉,我们算是为巴宁格上尉报了仇吗?”
  这是亚德尔。
  “天晓得。什么是仇,怎么样才算是报了仇,我完全搞不清楚。全都是一些搞不清的事实啊,实际上,也许是我们输了吧。”
  蒙夏打开了手中的白兰地酒瓶的封盖。
  “是啊。面对着校阅典礼所集结的三分之二的舰艇被核弹消灭的事实……”
  “事到如今也挽回不了了,不过,这次的事件算是到此结束了。那些混蛋宇宙人,此后也只有等候着最后的死期到来了,他们也只能喝喝酒,拉了屎之后睡个觉了!”
  “不是宇宙人,是宇宙居民吧,而且,这艘亚尔比翁也会参加追击队的吧?”
  “不会啊……”
  “啊?”
  “好像没有下达追击的指令。这艘亚尔比翁,是受到排挤了啊,因为是丢了联邦颜面的舰船嘛。不过,倒是和我们很相配啊。”
  “怎么了,蒙夏,什么时候变得沉稳起来了?平常常挂在嘴上的那个呢?不是‘都是浦木不好’吗?”
  脸上浮现着揶榆的笑容,贝特在一旁插了嘴。他的头上缠着绷带,是中了敌人的至近的弹,被碎裂的显像幕割伤了额头。
  “嘿,浦木那个家伙啊!”
  说着他把白兰地的瓶子拿到嘴边.一口气的喝了下去。在宇宙空间中,饮料必须装入饮料包来携带才行。在无重力下飞散的水滴,对精密机器会有严重的不良影响。而这么整瓶痛饮就更不用说了,当然蒙夏这种人是不会在注重那种规定的。
  “要是交给我来的话,就能阻止卡托使用核子弹头了!”
  “哦?”
  “……是想要这么说啊,不过不管任何人来看,那都不是能够赶得上的距离。而且那家伙竟然能和那个所罗门的恶梦打得势均力敌。算了,这次也就不多追究了,虽然心里不舒服啊!”
  这么说着,蒙夏又再喝了一口白兰地。
  贝特以愉快的表情,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怎么了,蒙夏大爷!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了?或者,是脑子给撞坏了?”
  “罗、罗嗦!”
  突然被拍了肩膀的蒙夏,不由地把刚刚喝的白兰地从口中喷了出来。而从手上所拿的瓶子里,球状的飞沫飞散到了周围。
  “中尉、白兰地……!”
  “啊啊!都还没喝到半瓶呢!”
  琥珀色的球体,无声地散布在周围。此时,由下方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喂,又是你们啊!有点分寸啊!我可要揍人哦!”
  那是要继续着作的摩拉。蒙夏他们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之前,就匆忙地决定撤退了。在他们的背后,摩拉继续对着三人发出叫骂。
  左舷了望室。妮娜一直地注视着,遍布在大窗地另一边的漆黑的空间。突然,她发觉背后有动静。转过身来,在那里,伫立着平安归舰的宏。脸颊上所贴的绊创膏令她觉得疼惜。
  “宏……”
  “抱歉、吓到你了吗?我听摩拉说你在这里,所以……”
  “嗯嗯……”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我很高兴啊,你能平安地回来。”
  这是毫不虚假的心境。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像在月球的当时一样地飞扑到宏的身上,但是,纠缠在她心中深处的“某件事”,将她制止了。
  “抱歉、妮娜。”
  “呃?”
  “真的很、抱歉。”
  “我不明白、你在道什么歉。”
  妮娜浮现现出困惑的笑容。
  “就因为我的能力不足,让1号机和2号机毁坏了。结果,两次都重复了同样的事情……”
  “不要紧,已经,不要紧了。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说是两败俱伤。”
  “同时失去了1号机和2号机,实在是……”
  他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妮娜以手掌,轻轻地掩住了宏的嘴。
  “……要说抱歉吗?”
  “呃,嗯。”
  “别说那些了,今后要如何呢?已经,全都结束了啊。”
  “呃?要、要如何……”
  对突然的质问感到踌躇,他丝毫也未曾想过往后的事。阻止星尘作战、打倒卡托,至今他所考虑到的只有这些。
  ——卡托。
  突然,宏的脑里又再响起卡托的所说的话,“再也不会忘记了”,这句话,和当时他的眼神,总是在心中纠缠不去。
  “我不认为,是结束了……”
  “呃?”
  “我还是不认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亚那贝尔·卡托,那个人的态度,看起来不像是一切都结束了。”
  “别说了!”
  叫喊冲口而出,那是令她自己也吃惊的大声量。卡托——这个名字,令纠缠在心底的“某件事”为之动摇。
  “怎么了?妮娜。”
  “把那个人的事,都忘了吧,那是再也不会见面的人的名字啊。”
  “我和他之间的没有了断,胜负未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有一天,必须做个了断的日子将会到来,我总是这么觉得……”
  到了此时,妮娜总是发觉了在心中的“某件事”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激烈的自我厌恶的心情。
  过去的记忆,和眼前这个心爱的男人。在心底深处,她不知不觉地将两者放在天秤上比较,而在无意识之中,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
  眼眸里流出了泪水。
  那并不是悲伤。她不想再厌恶自己,也不想再失去所有珍爱的人,一切都结束了——她希望是如此。这由衷的心情,使得她的眼眸满溢着泪水。
  “妮娜?”
  宏以不安的表情探视,妮娜勉强地装出笑脸。做不到。自己以为是在笑,结果泪水却更加地泉涌而出。
  “不要紧吧?妮娜。”
  “没什么,我没事的……”
  不明白她哭泣的理由,但是.泪水盈盈的妮娜,宏在心底感到可爱,又觉得怜惜。
  很不可思议的,他并未感到犹豫。
  对自己所做的事要有自信——宏依循着巴宁格的话,把妮娜拉到身边,然后在花瓣般的小嘴唇上,叠上了自己的嘴唇。
  相较于那个感触,妮娜的头发所传来的甜美香气令宏记忆深刻。
  同日·21时08分
  金米岛与月球之间的宙域
  看起来像是根巨大的柱子。
  张开闪亮的三片翅膀,缓缓地回转而横渡大海的柱子。全长40公里,直径6.4公里的巨大无比的柱子。那是依照再生计划而要移到SIDDE-3的两座太空殖民地。
  殖民地的名称是“易兹岛”和“布蕾朵岛”,分别有着“安乐土”,以及“少女的发辫”的含意。
  一架小型艇,穿过巨柱的间隙而飞过。虽然说是间隙,却是将近80公里的间隔。由全长40公尺左右的小型艇来看,几乎等于是无限的空间。相对的.对两座殖民地而言,却是若却若离的微妙距离。
  
  “这里是草莓9号,这里是草莓9号,于125宙点哨戒中。以肉眼确认移动中的殖民地。依照预定的行程,没有异常。”
  小型艇的驾驶舱。大概是机长的男子,对着通话器咿咿唔唔地吐道,听来就是没什么干劲的语调。
  稍迟之后,传来了回复。
  “了解、草莓9号,请就此续行哨戒。除此这外,有没有什么问题呢?”
  “怎么可能有呢,除了殖民地之外,就只看到月亮了。我都要觉得厌烦了呢,”
  “了解了解,下次你休假的时候.我会作陪的,别那么生气啊。完毕。”
  “草莓9号,了解。”
  似乎很故意的,把通话器像是摔了下去似的放回原位。
  “怎么了啊,机长,心情不好是吧?”
  对他说话的是航海士。他在手中的海图上标示出航路,而转向了机长这边。
  “那个家伙,上星期说要去钓鱼却又失约了,所以啊。”
  “我们这边还能说这些闲话,算是不错的了。金米岛似乎出了大事呢。”
  “是啊。”
  说着,机长看了一下正面的殖民地。
  “那可以说是、鲸鱼吧。”
  “啊?”
  “就在这里钓钓鲸鱼吧,对现在而言,是最大的奢侈了。”
  “是啊,数量很显着地减少了呢……”
  “呃?”
  无法回避,也无法传送通讯.机长茫然地注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漆黑的巨大人影。
  MS-14F。
  在它手中的机木仓,以每分钟五百发的速度吐出90mn弹。这是0距离射击。小型哨戒艇草莓9号,驾驶舱被打碎,就这么像是痛苦地翻滚似的在虚空飞舞,之后,就因为随后的推进燃料之爆炸而四散了。
  14F闪动着独眼而远去。
  不只是一架,在击碎草莓9号的那一架的后方,有无数的同型机在蠢动着。F型杰尔古格,使用海军陆战队机型的这种机体的,在迪拉兹军之中只有西玛舰队。
  从屹立在宇宙中的两根巨柱——太空殖民地的另一边,茶褐色的莉莉·玛莲现出了其舰影。
  “米氏粒子,以战斗浓度急速散布,快啊,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干净利落啊。”
  舰桥。西玛手上把玩扇子,一边对部下发出号令。然后缓缓地转向寇歇尔,开口问道:
  “真碍眼啊,殖民地公社的监视船怎么样了?”
  “四艘都已经击沉了。还说了些宇宙居民什么的,一直在恳求呢。”
  “哼哼,要是说给迪拉兹听也就好了啊。还有,固定炸药的设置呢?”
  “就快完成了。……不、两座殖民地,现在都完成了,结束了。”
  “正如预定啊。”
  她很满意地点了头,眼睛转向放置在沙发旁边的镜子。那不但是镜子,而且还具有战术情报显示幕的机能。
  “21:08:49。”
  镜中所投影的数字,末尾的两位数变成了50。
  ——就快到了。
  西玛注视着眼前的光景,在舰桥正面的窗面的另一边,从殖民地散出了小小的光点,是14F编队,正以最大速度在远离殖民地,在宙面的上方,在望远显像幕中,正投映出将殖民地的一部份扩大的影像。
  是镜面的底部。
  在各个部位,都被设置了黄色的圆筒状的物体,比MS还要大上二圈,那是刚才西玛所说的固定炸药,
  这些炸药,很规则地被排列在两座殖民地所各自拥有的三枚镜面其中一枚的底部。
  ——事到如今,只有让它成功了,然后再来做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个你所谓的“星尘”啊。
  在心里这么想着,西玛再次转向侧面的镜子。
  瞬间,在看到数字之前,镜中的影像就先飞入眼帘。
  在那里有个面容极为憔悴的老女人的身影,不知是几时被刻上的,在嘴角、眼角、都浮现着无数的小皱纹。
  ——别开玩笑了。
  甩了甩头,她注视着镜上浮现的数字。
  “21:11:10"。
  当那末尾的数字、也就是秒针变换为15的时候,寇歇尔报告了:“西玛大人,MS全机,脱离至安全距离。”
  “好!”
  听到这句话的西玛,扬起披风而站起身来,然后以扇子指着前方的殖民地,叫喊了:“全舰,主炮一齐射击!发射!”
  而后没有丝毫的迟延,莉莉·玛莲,以及随伴的三艘姆赛,同时发了MEGA粒子主炮。光束的光条有二十二条,其中的十二条射向“易兹岛”,剩下十条射向“布蕾朵岛”。各自贯穿了漆黑的空间,一直线地突进。
  “21:11:42”。
  射出的MEGA粒子炮,没有丝毫的误差,突刺在所设置的炸药上。
  固定炸药爆炸,由高性能火药所引导的破坏的激流,将镜面炸破,破片散布在周围。光之飞沫,是碎散镜面的一部份。而受到冲击的影响,超过40公里的巨大镜面,缓缓地逐渐离开了殖民地。
  到此就结束了。
  不是要破坏殖民地,也不是要将镜面完全粉碎,只是让两座殖民地的镜面,各自脱落一枚而已。
  失去一枚镜面的“易兹”和“布蕾朵”两座殖民地,若无其事地在风平浪静的海上移动。缓缓地回转着,前往当初的目的地——SIDE-3。
  西玛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景象。没有懊悔,也没有惊惶,只是静静地,目不转睛地一直凝视着。
  同日·同时刻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铺着红色地毯,颇为宽敞的席那普斯的办公室。宏和妮娜不明白被召来的用意而伫立着。背对着联邦军旗的席那普斯,啜饮了一口咖啡之后,缓缓地开口说道:
  “将两位召来不是为了别的,我想要两位听听我今后的打算,以及亚尔比翁航海的目的。”
  “打算?”
  妮娜以讶异的表情问着。
  “其实,我是一直觉得,‘星尘’的本质仍然还未显露出来。也就是说,金米岛的袭击是某种前兆、不、或许只是个诱饵吧。”
  “怎么可能。使用了辛辛苦苦才弄到手的2号机,并且投入了迪拉兹军全部MS所进行的作战,会只是诱饵吗。”
  对席那普斯突来的说法,宏只有惊惶不已。如果那只是诱饵的话,那么星尘作战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却也对卡托的态度相当地挂意。
  “浦木中尉会这么说也是无可厚非,不过,这项资料在诉说着某种讯息。”
  席那普斯将整理好的厚厚文件放在桌上。
  “我们遭遇过两次的、圣吉巴尔级机动巡洋舰,它所搭载的14F型的MS,就连一架也没在金米岛周边出现。”
  “那么,就是还有保存的战力?”
  “没错。而更让人在意的是迪拉兹的态度。在夺取了2号机之际,发表了那样盛大的演说,为何他却没有什么动静?如果‘星尘’的用意是在袭击校阅典礼的话,他们已经达到当初的目的了,为什么却仍然……”
  那普斯叉着双手,一字一句,像是在咀嚼似地细诉着:“因此,我遵从高文中将的指示,决定续行对迪拉兹军的战斗行动。”
  “!”
  过度的惊讶,妮娜呆立着而说不出话。
  战斗结束了,宏也不会再前往战场了——就在刚才,她还这么认为,却在短短的瞬间被推翻了。她感受到有如地面崩陷,而要被那裂缝吞没的感觉。
  席那普斯当然无从发觉她心情的动摇,他转向了妮娜:
  “妮娜小姐,会将钢弹的1号机和2号机运到澳大利亚,是因为需要重力下之机动试验的,只有那两架是吧?”
  “呃?”
  “这,这!”
  宏无法掌握那句话的意思。
  另一方面,妮娜则领悟到最坏的事态终于到来了。她并不是没想到过,但是却刻意将之压抑在心底的深处,没想到那竟然会成为现实。
  “可是,那并不在我的管辖,没有关联的。而且,那也不知道该不该称为MS呢。”
  至此就欲言义上,但是宏由妮娜的言谈之中,已经发觉了隐藏的事实。
  “难道3号机、有GP03存在吗?妮娜,”
  “妮娜小姐,若是能有熟悉GP系列之机体的中尉的操纵技术,以及你技术上的支援的话……”
  被宏和席那普斯二人的视线所压迫,妮娜微微地后退了:“不,不行的。操纵系统和基本系统,都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机体,GP01的基本程式也不能使用。那个,那个才不是MS……”
  谎话。
  尚未明朗的GP03,有着和GP01、GP02A非常相似的操纵系统。若是宏的话,确实是能非常充分地发挥出其性能吧。
  正因为如此,此时无论如何也想要阻止,绝对不能让宏搭乘那个,再次和卡托对峙。这股冲动,使妮娜说了谎。
  “舰长,请务必让我担任,GP03的驾驶员!”
  宏以充满决心的表情进言了,也无暇去察觉妮娜的心思。GP03存在,以及与卡托的再战.驱动了他的心。
  “我就认为中尉应当会这么说啊。本舰已经变更了航向,前往为了测试3号机而正在航行的‘玫瑰人生号’。”
  “玫瑰人生号”,宏知道这个名字。那是亚那海姆所拥有的大型自航船渠舰,GP03就在那里。
  就在妮娜慌忙地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被粗鲁地打开,通信士摩利斯冲了进来:“舰长,有紧急情报!”
  “什么事?”
  “为了再生汁划而在移送中的两座殖民地。被疑似迪拉兹军的武装集团所占据了!
  “劫夺殖民地?”
  席那普斯注视着摩利斯交给他的列印纸:“……两座殖民地的镜面,分别将一枚爆破,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现在,随伴着MS的守备舰队正在赶往处理。”
  “镜面?”
  自言自语的妮娜。暂且忘了GP03的问题,将思考转往泉涌而起的疑问。身为技术者所磨炼出的敏锐考察力,在瞬时发出了尖锐的警告。  重新确认状况,某件事件,在朦胧中逐渐整理出轮廓,某件危险的事物,在沉淀的无意识的深处正要漂浮上来。
  将一枚镜面爆破、移动中的两座殖民地、离心力所产生的拟似重力、回转、重心轴丝的偏移、偏差、而后……
  “这、这!”
  妮娜突然的叫喊,使得宏、席那普斯、摩利斯为之惊愕。妮娜顾不得地、拿起在席那普斯的桌上的咖啡杯,以及圆筒形的笔筒。
  “怎么—回事,妮娜小姐?”
  “如果,我的想象正确的话……”
  妮娜将杯子和笔筒在桌上挪近,以相互盘旋的方式使其回转。
  “……把这个咖啡杯和笔筒当做殖民地,各自失去一枚镜面的殖民地,重心轴会偏移,回转就会产生歪曲。”
  “对啊,而这个歪曲会被增幅,每回转一次就逐渐加大。”
  “没有错啊,宏。然后……”
  妮娜将杯子和笔筒所画出的圆弧的直径、徐徐地加大,不久后这两个膨胀的圆圈相互重叠,杯子和笔筒发出声响而撞在一起。
  “然后、冲撞?”
  宏接着妮娜的话尾说着。
  “回转运动所获得的能量,并未大到足以使两座殖民地损坏,只会弹开而已。而弹开的殖民地之中的一座,会弹向宇宙的深渊,而剩下的另一座……”
  宏从妮娜手中拿了杯子,就这么滑过桌面而掉落在地板上。掉落的杯子,让咖啡在地毯上渗开了。
  “对月球的殖民地坠落!”
  席那普斯吼叫了:“将这件事、通知金米岛司令本部!”
  摩利斯宛如脱兔的奔跑而去,宏对着席那普斯喊叫着:“舰长!让亚尔比翁也转向!”
  席那普斯将视线落在手腕上的名表,稍后,伴随着失望的叹息而吐出话来:“由这个位置,实在赶不上了。总之现在先去取得钢弹、GP03!”
  “竟、竟有这种事!”
  宏以鞋尖踢了地板。这股劲道,使咖啡杯在地板上打滚,而在撞到壁面之处停了下来。当然,谁也无心去看那东西了。
  不过,在杯子停止的那璧面上,确实是张贴着世界地图。
  同日·2l时26分
  金米岛与月球之间的宙域
  ——这真是最棒的表演了啊。
  满脸浮现着残忍的笑容,西玛无言地凝视着前方。
  宙外,巨大的两根柱子,像是互相吸引似地逐渐接近。两座殖民地,看起来仿佛是由磁铁所建造的一样。
  “要警戒殖民地冲撞时的放电!”
  而后,殖民地终于互相冲撞了。
  正如西玛所说的,冲撞面发生了放电现象,那是巨大的金属物体,在高速下撞击而造成的。
  而剩下的镜面也碎裂,散放出无数的光点而逐渐碎散。
  不过那成为了缓冲物,使殖民地维持原状而向左右分开。真的像是磁铁一样,这次是互相排斥,就像是将磁铁的同极彼此相对一样。
  相互弹开的其中一座“布蕾朵岛”,向着黑暗的深渊漫无边际的漂流着。而另外一座“易兹岛”则被无形的力量所引导,缓缓地,但却着实地在虚空中开始突进。
  向着月球。
  在前方散放着微弱光芒的月球,在引导着“易兹岛”。
  殖民地化成了一支巨大的箭,化为了能将大地撕裂、粉碎的巨大的箭。在其周围,无数的14F在飞翔着,仿佛是跳着优美的舞蹈,在殖民地的周围左右移动。那是护卫部队,那是抵御外敌而守护殖民地的,铁壁的布阵。
  这是一年战争的重现。
  0079年1月10日,吉翁军全力所进行的殖民地坠落作战——不列颠作战,这是其完美的重现。经过四年的岁月,宇宙的恶梦又重现了。
  离殖民地坠落月面,还有十五小时又四十九分。“易兹岛”被月球发出的重力所吸引,着实地逐渐提高了加速度。
  “星尘”终于现出其真正的面貌了。


第12章 玫瑰人生号
  11月11日·01时40分
  地球联邦军本部贾布罗
  “军方高层究竟在想什么呢?有殖民地要坠落在月球上啊,若不加以阻止,还算是什么地球联邦军啊!”
  中央管理大楼。在走道上大步前进的姜·高文中将,皱起了眉头、冲口而出地叫喊着。跟随在背后的高大的秘书官,战战兢兢地问着:
  “不过在21时之后,赫朋少将所指挥的追击舰队已经从金米岛紧急出发了,如此应当能阻止殖民地坠落吧?”
  “当然啊,若是不去阻止,许多的人命就将无谓地丧失。回想一下前次大战中的殖民地坠落吧!”
  “0079年1月10日,殖民地‘伊菲修岛’的坠落,吉翁的不列颠作战!”
  “是啊,就算是因为与大气的摩擦而解体的殖民地,都给予了澳洲大陆毁灭性的打击,甚至还些微地,对地球的自转速度造成影响啊,没有大气这层障壁、又只有地球八分之一的质量的月球,若是受到了殖民地的直击……”
  “该不会,整个轨道都?”
  “不知道,我也认为应当是绝无可能吧,但是假使发生了,那就真的是地球圈的毁灭了。若是月球的轨道偏移了,被安置在拉格朗治点上的殖民地群也都难以幸免了。”
  高文和秘书官走着,不久后进了电梯大厅。秘书官急忙地按了升降按钮。
  “不过,单方高层终究只是在意与月球的友好关系而派遣舰队,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看看迪拉兹军至今战斗的模样吧,不管他们的手段如何,他们是在崇高的目的下高揭着军旗的。善变的胜利女神,在任何的时代,总都是支持着具有坚强意志的军队。明白吗?”
  “那么,将军是认为追击舰队无法达成目的……”
  伴随着细小的声音,左边的电梯门突然开了。在搭乘进去的同时,秘书官按了“5”的数字。
  “他们将投入了那样的战力所夺取的GP02A以及核子弹头,都只当做诱饵在使用啊。坦白说,我也无从判断今后会如何演变。到达地球圈的阿克西斯舰队的动向也令人挂心,我也希望这只是杞人忧天。”
  而后他以沉痛的表情,注视着闪烁的到达楼层之显示。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转向了秘书官:
  “总之,对GP02A所引起的惨剧必须负起责任才行。不过,现在对于此事只能尽其最善了。话说回来,可依赖的只有亚尔比翁啊……”
  “GP03、钢弹3号机是吧?”
  “没错,若是那个,仅仅一架也可以改变情势的吧。”
  说完之后,像是略带自嘲地笑了:
  “从来也没想到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啊……”
  电梯停了。高文迫不及待的,门一打开就自顾自地走出通道。
  “必须赶紧才行啊,让我的第3轨道舰队,保持随时可以调动的状态,以预防万一的事态啊。”
  “呃,阁下……”
  “怎么了?”
  “我去资料室,汇集被夺取的殖民地的资料,或许能够得到什么解决的对策吧。”
  高文稍做思索之后,就点了头:
  “也好。在06:00时,亚尔比翁也将和玫瑰人生号会合,请在那之前把资料整理好,我想发送通信。”
  “了解。”
  而后,二人就各自前往各自的场所。
  不过,就在高文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转角之后。
  秘书官缓缓地拿起壁上挂着的电话,以颤抖的手指按着数字键。那个号码,是只能在贾布罗内部接通的号码。
  在第三次的传呼声之后,线路接通了。秘书官将手掩在嘴边以防声音外泄,而说出了所要呼叫的对象的名字:
  “请接贾米托夫准将。……嗯,是的,请快一点。……亚尔比翁为了接收钢弹3号机,前往了玫瑰人生号。这么说他就会明白的。……是的,是亚那海姆的船渠舰。”
  贾米托夫。秘书官确实是说出了,日后将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的将军的名字。
  当然高文本人是无从得知,这潜伏在身边的害虫。密布在地球联邦军本部的乌云,现在正将要笼罩在亚尔比翁。
  同日·04时14分
  金米岛与月球之间的宙域
  脱离了预定的航路,殖民地朝向了月球。没有任何事物,在阻止它的去向。被月球的重力所引导,而缓缓地逐渐坠落。
  是的,确实是在坠落。就如同滚下斜坡的木桶、掉落到水井的小石一样,着实地增大加速度而逐渐往重力的淤泥里坠落。
  飞舞在其周围的14F的编队。
  它们掠过殖民地的周围而飞行,偶尔,让单眼稍微地移动。虽然是有着全高十八公尺之巨体的MS,但是和殖民地相较之下,只不过是有如豆粒一般的大小而已,就像鲸鱼和蚂蚁。若是没有推进器的光芒,大概也很难辨认吧。
  在这殖民地的前端,有数艘的舰影,如同领航员一般地在前方前进着。那是以莉莉·玛莲为旗舰的西玛舰队。
  “西玛大人,右前方42度、向上5度的方向有复数的移动物,已确认识别码了,是迪拉兹阁下的舰队。”
  莉莉·玛莲舰桥。一名操作员,向西玛报告了友军的到来。坐在披着白虎毛皮的专用座椅上的西玛,从舷窗对接近而来的舰队一瞥。
  “终于赶过来了啊?捣毁了舰队校阅典礼、殖民地的夺取也成功了,想必是心满意足了吧……”
  以宇宙的漆黑为背景,鲜红的舰体缓缓地靠近过来。张着翅膀的红色大鹫,那是迪拉兹舰队的旗舰格瓦典。在其背后,有以姆赛为主的许多舰艇跟随着。在回收了归舰的MS队之后,为了进行对殖民地的护卫,而以最大战速到达了这个宙域。
  “以前,好像在哪读到过,会最慢被漩涡吞没的,好像说是圆筒形的物体啊。”
  “啊?”
  站在一旁的寇歇尔,以讶异的表情反问,他不了解那话中的含意。
  “是在说殖民地吗?”
  “呵呵,可真是个大漩涡呢,要是太大意的话,可连我们都会被卷入。不过,也不能轻易地就被吞没了。你不觉得吗?呃?”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他终于明白了西玛所要说的意思。
  “请放心,西玛大人。……您忘了吗?我们可是海军陆战队呢。”
  而后以那浅黑的脸,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笑容。
  另一方面,格瓦典舰桥。
  迪拉兹无言地、注视着在舷窗的另一边所能窥探到的雄伟的景观。太空殖民地、现在正在他的眼前,无声地前进着。
  稍过不久,他满脸浮现着愉悦的表情而自言自语:“终于,达到这个阶段了啊……”
  明白他心情的副官,沉重地点头应诺:
  “星尘作战也已进入最终阶段了,这也是我们的信念所得以达成的吧……”
  “是啊,确实是如此。不过,如此靠近的眺望着殖民地,就令人回想起,已经过去的、四年前的那一天吧……”
  “是不列颠作战,是吧?”
  “贾布罗的那些人惊慌失措的模样,都浮现在跟底啊。不过,可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够正确地掌握到事态呢。”
  “对于我们的要求,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呢?”
  “已经太迟了,不管会做出如何的答复,我们星尘作战的目的是不会改变的。箭已经射出了,是连太空也能贯穿的、巨大的箭啊。”
  目光再次转向殖民地的雄姿。
  而、在殖民地与格瓦典的连接线上,一艘舰船切了进来。是莉莉·玛莲,它正要向迪拉兹舰队接收补给物资。
  “西玛吗……”
  自言自语的说出前方舰艇之指挥者的名字,一瞬、迪拉兹的脸蒙上了阴霾。
  ——总有一天,必会为祸我军。
  卡托如此地评断那个女人,而自己则以要引导那没有志向的人做为答复,实际上西玛也采取一如预定的行动、漂亮地让殖民地之夺取成功了,什么问题也没有,一切都正如计划。
  但是,迪拉兹的心中有些许的不安,也不能说是确信,而是某件朦胧的事物,一股莫然而不明了的担忧。
  但是——
  殖民地已经在移动了,星尘作战成就之时刻已近,现在只是如此就够了,而后就只须向着目的突进而已了。忍受着身为败残之兵的耻辱,在绝望的深渊一直殷切期盼着的一天,现在就正将要到来了。
  迪拉兹回过神来,徐徐地询问了操作员:“卡托与阿克西斯先遣舰队已经会合了吗?”
  “据报告是略迟了一些,预定接触时刻05:35时,还在容许范围内,对时程进度没有影响。”
  “是吗……”
  迪拉兹像在祈祷似地闭上了眼睛,之后就只有等候时机成熟了。卡托在不久之后,将会驾驶由阿克西斯所提供的新型MA,飞回这个宙域吧。而后将蜂拥而来的联邦军之追击部队扫除——为了守护即将坠落的殖民地。
  之后……
  “荣耀的吉翁之魂,必将充满这个宇宙。现在,唯有如此地相信了。”
  浮在左方的地球,看来比平日更加湛蓝,而且巨大。
  同日·05时57分
  玫瑰人生号
  亚那海姆所拥有的自航船渠舰玫瑰人生号,正如其名,有着令人联想到蔷薇花的形状。
  如雄蕊般突出的舰船系留用接舷臂;围绕在周围,仿佛花瓣一般的作业区域;而在这些的里侧,则设置了如同花萼一样的重力区,以及移动用的引擎部位。
  也或许,以“横躺的水母”来形容会比较贴切吧。
  以如同被那水母缠住一般的形式、亚尔比翁正在进行入港作业。一根触手伸向了舰桥结构上,那是玫瑰人生号的接舷臂。正要固定起来做为栈桥。
  吉斯和宏,如同滑行般的在通往舰桥结构的无重力通道上移动,
  “我说宏啊,那个钢弹3号机,究竟是什么样的机体啊?”
  “呃?”
  宏急忙回过头来,他似乎正在挂心着别的事情。他又反问了—下吉斯所要问的事。
  “……也就是、钢弹3号机啊、GP03啊。究竟,是什么样性能的机体呢?”
  “呃、嗯,好像是什么、在宇宙空间的据点防卫用的机体呢。”
  “据点防卫用,那就是迎击机吧?那样的话,不就跑不远了吗?那么—来……”
  “不是的,只要将这一架配置在战略据点,就完全足够了,似乎是这样的机体。不过,详细的情形也只有舰长和妮娜才知道。”
  “一架就……实在难以想象,会有那种怪物般的机体存在呢,总该不会是MA吧?”
  “不管是什么样的机体,我都会好好地驾御‘她’的,一定……”
  在通道的转角,宏他们碰上了摩拉,她似乎也是正在前往舰桥的途中。
  “你们也是上岸组吗?”
  “不,只有宏而已,我是看热闹的。摩拉要上岸吗?”
  “得先要确认一下机体形式和—些有的没的啊,还得要搬运补充零件。这段时间,我让底下的人先进行接收的程序,毕竟是一刻也不得延缓了啊。”
  “是啊,一刻的延缓也……”
  宏自言自语说着。以不安的神情,将视线投落在手上的驾驶员手表。
  “05:58”
  离殖民地坠落月球还有七小时十八分。宏提起精神,正视着前方。现在得要尽快接收钢弹3号机,一切都在那之后了,包括焦虑和烦恼。
  正当他这么想着,摩拉略有顾忌地问道:“浦木中尉,结果,妮娜还是反对你搭乘3号机吗?”
  “是啊,我也不明白理由.只是执拗地要我别搭乘。”
  “不过浦木中尉,我想那大概是在为你担忧吧。在1号机重创的当时,可也相当危险呢。”
  “她的关怀的确令人很高兴,但是,我是军人啊,在许多人的生命垂危之时,怎么能袖手旁观……”
  听到这句话,吉斯刻意地故做惊讶,摩拉也高兴地张大了眼睛。
  就在大约一个月之前,连战争这个字的意义也不了解的空有其名的军官,现在.正以自己的意志要去迎接战斗 对军人这份职业有了自己的理解、为了执行这个义务而要去战斗。
  人的成长是无法以时日的长短去计测的。
  有人只是无为地虚度时光,也有人在短短的期间内,累积起十数年份的修练。宏是后者,至少,他已经正确地理解了自己所应当做的事。而顺从这份意志,志愿去担任钢弹3号机的骂驶员。
  但是,他的决心脆弱地遭到了挫折。
  “我是第401警戒中队的纳卡哈·中门少校。没有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了。第3轨道舰队所属的亚尔比翁,于入港期间。列入我中队的管理之下,而自本日05:30时起,解除索敌攻击军之任命。转而担任玫瑰人生号周边之索敌、及钢弹3号机警护之任务。”
  为了接收GP03、席那普斯、宏、摩拉、以及妮娜四人,在玫瑰人生号上岸。在入港手续,以及和负责人克蕾娜·哈克歇尔女士会面为止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
  “在各位入港前约一个小时,中门少校的部队以哨戒艇到达了,然后……”
  克蕾娜所长的表情起了阴霾。把烫了波浪的头发往上拨开,以细长的眼睛看着妮娜。
  ——克蕾娜所长,那么地疲惫……
  妮娜非常忧心。
  若在平日,克蕾娜所长那充满朝气的脸,就算说是三十多岁大概也有人相信,现在却疲惫得与其年纪相符,或者是看来更加老化了。那个叫做中门少校的人,肯定是对所长提出了相当的难题。她如此地判断。
  “得到所长的许可,已经让3号机的测试人员尽早地撤离了。机体的封存手续也快完成了,若是和上次一样,被迪拉兹军夺走可就全部完了啊。”
  看着如此说着而下流地笑着的中门,妮娜知道自己的想象是猜中了。但是虽然这么想着,在心底却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只要接收GP03的目的没有达成,宏就不必前赴那危险的战斗,也不会和卡托对峙。
  “少校,我们是得到钢弹开发计划的负责人高文将军的允诺而行动的。而且现在,必须尽早一刻去追击坠落的殖民地才行,那个命令,我想是有什么差错吧?”
  “哦,高文中将的许可?”
  中门将一张文件,摊在以疑惑的眼神质问的席那普斯的面前。而从深色的眼镜之深处。投以冰冷的视线。
  “如何呢,席那普斯上校。钢弹开发计划已经从高文将军的手中抽离,转由军本部管辖了。这份命令书是由何处所发出,又是发给谁的呢?”
  “这是,提督发出的……”
  席那普斯没再多说了。
  抑制着颤抖的手,将命令书还给了中门。
  “没错,也就是提督所发出的敕令。在军中命令是绝对的,这个您当然明白吧?”
  席那普斯无法回答。他只有懊悔地咬着牙,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高文将军是落入陷阱了吗?贾布罗、在那里有什么发生了!
  一阵沉默划过,每个人都无言地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绝望感、无力感……被这样的思绪所击溃。
  “殖民地的追击,交给由金米岛出航的舰队就行了。仅以一舰,而且只接收一架MS,到底又做得了什么呢?”
  很明显地夹带着侮蔑所放出的话,使得保持着沉默的宏缓缓地开了口:
  “此后,战斗会形成什么局面是无从断定的,为此,以GP03为核心的机动战力是必要的,你不明白这一点吗?”
  “什、什么!你是?”
  “我是浦木宏少尉,是钢弹的驾驶员。现在重要的是,尽快将GP03……难道要就这么让殖民地坠落到月球吗!”
  “你说什么!”
  中门为了不让宏的语气压倒,而向前走出一步:
  “话说回来,你也该想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闷!平白地让2号机被夺走,校阅典礼被搞得一塌糊涂,而且还同时失去了投入高额开发的1号机、2号机!这所有的事,全都起因于你们的无能,难道不明白吗!”
  “……呃!”
  无言以对,中门所说的一切,都是无可动摇的确切事实。但是,不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如此地在设法收拾事态吗?
  但是,他找不到什么可以具体反驳的话。也不知道GP03的全貌,又不是掌握了迪拉兹军的动向。
  他也非常明白,军方的命令一旦下达了,是无法以情感论去推翻的。要如何,才能解开眼前这充满屈辱的状况呢?
  在他思索着的当头、意想不到的援军出现了。
  “浦木中尉所说的没错。若是GP03,以单机就能改变战斗的情势,其战斗力相当于一整个MS中队。在突破殖民地守备舰队之防卫线的这种前提下,正可说是最适当的兵器吧。”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
  发出声音的人,和妮娜一样穿着亚那海姆电子企业的制服,在带有曲线的胸前,有着金色的社徽。
  修长的手脚,被扎了起来而带卷的棕色头发.可以算得上美丽的端正容貌。年龄大概和妮娜差不多吧,由微微上扬的眉梢,似乎可以窥见其内心所隐藏的强韧意志。
  “这可很为难啊,露雪特小姐,你应该要进行3号机的封存作业才行啊。”
  那位女性的名字,似乎叫做露雪特。无视于中门说的话,而就这么走到席那普斯他们的身边。
  “我是亚那诲姆的系统工程师,露雪特·奥德比,负责GP03的事务。”
  “……露雪特。”
  妮娜微微地后退。
  她脸上所浮现的,不是厌恶的情绪或不悦的感觉,而纯粹是畏怯的心情。
  而露雪特这边,则认出了妮娜而走近过去:
  “一年不见了啊,妮娜。1号机和2号机的事我都听说了,真是严重啊。毕竟是同时失去了那么优异的机体,想必你也很气馁吧?”
  “呃,嗯。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
  “对了,你也向中门少校说明一下吧?刚才我就说过了好几次,他却一点也不听。GP03是打破这个现况所必要的兵器……”
  “这、这个……”
  “怎么了啊,妮娜?”
  她只是闭口不语,低下了头。不知道是没耐性,还是心里着急,露雪特不管妮娜,这次她转向了宏。
  “浦木中尉,我看过你的个人资料了,你有着优异的本事啊。GP03,就要拜托你了。”
  “可是……”
  对突来的话感到不知所措,宏还是望了一下席那普斯,以及中门。正如预料,中门刻意地咳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切入宏与露雪特之间。
  “露雪特小姐,正如我说过很多次的,钢弹开发计划已经暂时中断了,在这里谈论3号机的事,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啊。”
  “至今一直催得那么紧,现在却突然中断,军方的作风,还是一如以往的自以为是,蛮不讲理啊!”
  在一旁看着的所有人,都为露雪特的话锋而愕然,中门本人则似乎不曾被女性如此责骂,激烈的愤怒使他身体在颤抖着,看着中门那副表情,宏和摩拉都觉得心情畅快了些,对于为他们的心情做了代言的露雪特,甚至想要报以掌声。
  但是,很明显地是说得过火了,险恶的空气充满了周围,席那普斯为了收拾局势而出面了。
  “各位,我已经请人准备了一些餐点,请先休息一下吧。这里不是军舰,就请各位不要太拘束。”
  被抢了先机,在席那普斯之前,所长克蕾娜就以明朗的声音先说了。她柔和的言语,化解了险恶的气氛。
  “呃,也好。席那普斯舰长,我把部下部署在各处,请不要有什么诡异的念头,我可不想射杀友军。”
  “当然了,我会遵从命令。”
  “很好啊,请别再自以为是正义的军队了,军队是基于致密的计算而行动的,若是被搅乱了,那可就麻烦了啊。”
  中门很愉快地笑着,带着几个部下一起离开现场。
  跟随在他背后的部下,以及站在这房间人口附近的士兵,都在腋下夹着轻机木仓。看来方才中门所说的话,并不是单纯的威吓而已。
  “都已经没时间了啊!”
  在中门走了之后,宏如同要刺穿其背后似地叫喊了。
  “中尉,镇定下来。总之,我先设法和高文中将取得联络。还有,摩拉中尉。”
  席那普斯将摩拉叫到身边,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些话,不久之后,摩拉行了礼而消失在通道的深处。
  “摩拉中尉,去哪里……”
  我要她回到亚尔比翁去,为了要中止接收3号机的准备工作啊。”
  对站在背后的士兵—瞥之后,席那普斯如此地向宏说明了。但是他没有在听,而将拳头打在手掌上,以充满焦躁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可恶、卡托一定会出现的,一定……”
  卡托。露雪特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地转过头来。
  妮螂仍然和之前一样,还是一直低着头。
  同日·08时40分
  战舰兹隆
  正面的多功能荧幕上,画出了以月球为中心的轨道图。以细小圆缓的曲线所画出的轨道共有三条,一条是月球轨道、另一条是殖民地的坠落轨道,而剩下的一条,是以这艘兹隆为旗舰的追击舰队之行进轨道。
  而在那轨道上,又呈现着闪烁的光点。那是殖民地、进行护卫的迪拉兹舰队,以及追击舰队的现在位置。
  “这是殖民地的现在位置,距离坠落月球,还有四小时三十六分。预定坠落地点,以92%之机率推测为冯·布朗。”
  “冯·布朗!”
  骚动的声音充满了舰桥,但是指挥追击舰队的赫朋少将,却以沉着平静的声音对众人明言了:
  “不用担心,殖民地不会坠落到月球啊。看看我们舰队的现在位置,从这里的话,两小时三十分后就可以捕捉到坠落的殖民地了。而且我们舰队,有着近乎敌方五倍的战力,迅速地将护卫的迪拉兹舰队歼灭,然后……”
  赫朋对操作员做了指示,荧幕卜画出了新的轨道。那是殖民地掠过月球,而就此被丢人宇宙保渊的轨道。
  “……将设置在殂民地内部的、移送用的推进燃料点火,如此一来殖民地就会加速、绕行月球半周而被丢入宇宙的远方——是这样的盘算。”
  将圆框眼镜重新戴好,赫朋以充满了绝对自信的表情望了一下荧幕。
  被移送的殖民地里,在其内部蓄存着大量的推进燃料.而且还安装了简易式的喷射器。原本是在加速时,以及到达目的地之际的减速时所要使用的装置,但是赫朋打算使用它来阻止往月球的坠落。
  “但是,实在无法理解。”
  一位参谋走上前来:
  “要往月球坠落之际,为何他们没有使用推进燃料呢?何必刻意地进行让殖民地互撞的这种费事的方法……”
  “简单啊,他们没有足够的能源啊。要让殖民地这样的物体加速,必须让推进燃料瞬间膨胀,而使之喷射。但是要这么做,能放出高能量的大规模点火装置是不可缺的!”
  另外的参谋,以洋洋自得的表情说明了。
  赫朋也赞同他的活:
  “没错。以船舰用的发电机,瞬间最大出力是不足的,根本不能替用。不过我方已经准备好了爆缩式能源蓄电器,是万全的态势啊。话说回来,迪拉兹这家伙,虽然是出人意料的漂亮的作战,无奈终究还是战力不足啊。”
  “还有,司令,请看这个……”
  参谋呈上了数枚的停格照片。
  “05:30时,进行强行侦察的哨戒艇,由远方以最大望远倍率所摄影到的东西。因为没有经过处理,可能有些难以辨认……”
  “似乎是殖民地的一部份啊,是镜面的底部吗?在那里,可以看到某些发光的物体啊……”
  “是MS,据判断可能是在修复镜面的控制中枢。”
  “将殖民地的镜面……是吗?”
  仔细一看,豆粒般的光点似乎确实是MS。
  殖民地的三枚镜面当中,一枚被迪拉兹军亲手破坏了,而另一则在殖民地互撞时粉碎了。MS正在修复的,是剩下的最后一枚。
  “他们、是在想些什么呢?亲手毁坏了镜面,而现在又在修复?”
  “原来如此,他们的企图,可以看出了。”
  “啊?”
  赫朋以鄙视的口气继续说了:
  “实在是,可真是了不得的家伙啊。对月球的殖民地坠落似乎纯粹只是恐吓,其实是想要胁迫联邦政府,让出那座殖民地啊。然后在那里,建立自己的国家。”
  “原,原来如此,所以才在修复镜面。”
  “毕竟是自己的住家嘛,要是损坏了也很为难吧。哼,说什么复兴吉翁,结果就只是想确保自身的安全而已啊。”
  “真是肤浅而傲慢的家伙们啊。”
  “是啊。在金米岛引起了那样的惨剧,还一心以为我们会再准备谈判的桌椅。不过,还是报复战啊,我们为他们所准备的,只有‘歼灭’两个字,就让他们明白吧。”
  此时,通信士回过头来:
  “司令,先行的第21机动战队来电:‘于前方发现殖民地,相对距离三万,五分钟后进入主炮射程距离’,完毕!”
  “让他们突入吧。敌方采取殖民地护卫阵形,应当无法全面地应战,MS也没有多少数量,一口气将之击溃。”
  说着,赫朋指示了通信士。
  而他接获了突入之战队全灭的报告,是在正好十分钟之后。
  同日·10时02分
  玫瑰人生号
  “实际上就是开发中止啊!那个名叫中门的少校,说是什么高层下达的命令,根本不理会我。真是,只会照本宣科的文件奴才!”
  露雪特像是敲打似地放下了杯子.因为那声音太大了,站在休息室入口附近的警备兵,侧眼瞄了地一下。
  “真是,惹人生气的警备兵啊,有那种长官,就有这种部下啊。”
  “可是……是军方的命令也就没办法啊。”
  在对面的妮娜,轻声地喃喃自语,而后将奶精倒进咖啡。听到了妮娜的嘟哝,露雪特以讶异的表情挺身向前:
  “怎么了啊,妮娜.从刚才就一直不对劲嘛。你也是个技术人员,应该可以了解我的心情的吧?”
  “露雪特你,希望将3号机送出去吧!”
  “当然啊,毕竟我的GP03、都已经算是完成了吧?只剩下最终调整了,现在这个时候不派上用场,几时才要使用啊!”
  “可是.如果在战斗中失去了……”
  “若是能留下贵重的实战资料也就宿愿已偿了?而且坦白地说,妮娜,我很羡慕你啊,不是吗?亲手培育的1号机和2号机参加了实战,而且毫无保留地发挥了性能啊。”
  妮娜无以回答,只注视着倒下的奶精,缓缓地在杯中卷起了涡卷。
  她完全可以体会露雪特的心情,以往的自己也是如此,
  GP01和GP02A这两架钢弹,她曾经想象过如果将之使用在实战中会获得什么样的成果,也曾经模拟过在有限的时间内,能打倒多少架的敌机。
  那非常类似想象着自己的孩子将来会如何地成长的、母亲的心情。而沉浸在这种想法的时候,许多的科学家、技术师,就会忘记自己所制作的是件兵器,忘记那是用来杀人的工具。也正因为有着能将之忘却的纯粹的心,也才得以成为技术师吧。
  在这个世上,没有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杀人鬼,但是却希望他能在学业上取得优秀的成绩。总而言之就是如此了,兵器所产生的“杀伤效率”,也就只不过呈成绩单上的一个数字,
  ——可是.如果使用兵器交战的双方,都是自己所爱的人……
  或许在这个世上,所谓的兵器就会消失吧。
  妮娜茫然地如此想着,而在这段期间,露雪特仍在继续说着:
  “虽然在职务上是竞争对手,但是不一直是能相互刺激的良好关系吗。拜托、协助我吧,你是足以让我信任的。要不然,将你登记为共同开发者也可以,而且……”
  “不是的,不是啊,露雪特,”
  妮娜伸于制止了,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的露雪特的发言,而后将低垂的头向左右摇了一下。
  “你说的‘不是’,是什么啊?”
  “不是那种理由,我会反对3号机投入实战,并不是那样啊。”
  警备兵让军靴发着响声,走过了两人的身边。那是无言的牵制,大概是察知了她们在谈论什么不当的话题吧,
  “总之……”
  露雪特压低了声量.以说悄俏话般的浯气在妮娜的耳中灌入了字句:
  “……把浦木中尉让给我吧,优秀的驾驶员是必要的啊。”
  “把宏……?”
  事出突然,妮娜掩饰不了动摇。也是因为“让给我”这种说法,太过于露骨了。她急忙地回话:
  “不,不行啊。操纵GP03对他而言负荷太重了。”
  “没有这回事 瞬间的判断力、洞察力、未来预测……不,最重要的,是能理解自己所操纵的机械之构造而进行操纵。以他来看,就算是GP03复杂的武器管制系统,也应当能完全充分地运用啊!”
  轻声细语已不知消失在何处,她如同叫喊似地对妮娜说着。相对的,妮娜也刻意语气粗暴地站了起来:
  “不行就是不行啊!反正不管如何,已经赶不上战局了!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她毫不客气地离开现场。警备兵,以及在休息室的其他的开发人员,都好奇地将视线投向了露雪特这边。
  “你是不是失去了1号机和2号机,哪里不对劲了?再也不拜托你了!”
  对妮娜的背影投以骂声,而又从容地转向了警备兵:
  “这里不是军舰,请不要旁若无人的在这里昂首阔步!”
  吐出了一些乱发脾气的话之后,她也不掩饰焦躁,轻轻地踢开了附近的椅子的脚,而后咬着指甲想不出主意来。
  ——为什么、为什么老是碰上一些坏事情?原本以为会支持我的妮娜,也变成那副模样?
  露雪特在休息室里,一再地摸索着解决的对策。挂在壁上的时钟的指针、静静地在计算着时间,殖民地渐渐迫近了月球,随着秒针的移动,露雪特的焦急与烦躁就愈加增大。
  ——这样下去,GP03也都赶不上了啊。再这样下去……
  在这么想着的刹那,闲得无聊的宏出现在休息室。他的表情沉重、灰暗,相对的露雪特的表情却开朗了起来。取代妮娜而最能理解她的人,不就在眼前吗?她这么一想,就向宏走近了过去。
  “怎么了?中尉,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啊,露雪特小姐。呃,有没有在这附近见到妮娜呢?”
  “……没有呢。我也有些事情,而在找她呢。”
  “是吗?那就罢了。”
  “我说,浦木中尉,”
  她让宏坐在附近的椅子上,不让警备兵发觉而开口说了:“还是很在意吧?今后的演变……”
  “当然啊。现在,舰长和中门少校正在所长室进行协商,但是完全谈不出结果。可恶,都已经没时间了啊!”
  宏在气愤之余,把桌上的杯子推到一边去。没有喝完的咖啡溅了出来,在桌布上染出褐色的水渍。当然宏并不知道,那是之前在这里的妮娜的杯子。
  “镇静下来。中尉。”
  “这种时候还能镇静吗!”
  “那么……”
  仿佛要亲吻似地,她的脸轻轻地贴近了宏:
  “……要不要去参观一下,打发时间呢?你所想要看的,GP03……”
  露雪特说着,脸上浮现出不再忧虑的笑容。
  同日·10时15分
  战舰兹隆
  “全灭?在仅仅五分钟之间吗?”
  “是,和先前完全一样。‘白色、巨大的某种物体’、‘像恶魔一样的东西’——留下这样的通信……”
  “白色的恶魔?……殖民地周边的宙域,究竟潜伏着什么呢!在第21机动战队之后,连第16战队也……已经没有时间了啊!”
  赫朋少将,懊恼地敲打了前方的控制面板。
  就在同时,一名操作员报告了现况:
  “距离殖民地坠落月球,已经不到三小时了!”
  “我知道!”
  再次敲打子控制面板。先行的两个战队、巡洋舰八艘以及三十架的MS,在瞬间被消灭了,而且没能够报告出详细的敌方战力。
  唯一被传回来的通信,只有刚才那句“白色的恶魔”而已。
  “唉!什么恶魔啊,不能让没有实体的吉翁亡灵,再这么玩弄下去了。获得胜利的,终究还是我们啊!”
  他挥起拳头对参谋说着:
  “旗舰发信,通告全军!就叫各舰,以引擎所容许的极限速度前进!”
  “可是阁下,如此一来舰队的航行序列将会混乱。而且月球就在眼前.如果再进行加速的话……”
  “就以月球的重力场做为刹车,只要留下能进行一回炮击战的推进燃料就行了。我方有着敌方五倍以上的战力啊,只要能追上殖民地,一定能赢的!”
  在他放话的同时,操作员再次报告了:
  “最大望远,在前方、目视疑为殖民地之物体,随伴的光点数个,反干扰探测有反应,是敌舰队。相对速度差21、估计到达炮战射程距离,约五十分钟!”
  “加快速度。获胜的人,一向都是我们啊!”
  同日·10时23分
  冯·布朗近郊、亚那海姆中央大楼
  最上层的大会议室。在这古色古香的木纹装潢的房间里,充满了烟草的烟雾以及激烈的焦躁。
  面面相对的一群男人,他们是亚那海姆的董事会,以及冯·布朗的重要人士。在出席的众人之中,有一位长相有如狐狸般的中年男士。
  欧沙利邦常务,与西玛缔结了密约的、亚那海姆电子企业的董事之一。装腔作势与故作姿态,正是这个男人最拿手的把戏。他正如狐狸一般,在摩拳擦掌而要伺机蛊惑在场的众人。
  换个视角。在会议室的正面,挂在壁上的大型投影电视里,大大地投映出一张徐娘半老的女人的面孔。
  “……就是这样了,解救冯·布朗的方法,只有这么一个,事情很简单啊,哎,不论是谁总都是要为自己着想的啊,又何必跟联邦讲什么无聊的道义呢?”
  那女人说着,打开了扇子而呵呵地笑了。西玛·卡拉豪。影像是从护卫殖民地的莉莉·玛莲传送过来的。
  “对了,话先说在前头,时间所剩不多了啊。如果错过了时机,可就会轰在你们的头上啊。”
  有几个人,不自觉地仰望着上方,那里只有点着日光灯的天花板,不过就在那更上方,巨大的殖民地正在逼近。
  “好了好了,要怎么办呢?剩下的路是二选一,不过,只要稍费点工夫就能保住性命啊,我想是没什么好考虑的了。也罢,答复也就等于你们的命运,请别忘了,满意的答复,将可以解救冯·布朗啊……”
  影像伴随着嘲笑而切断了,所有人都一齐吐出沉重的叹息-趁着这间隙,欧沙利邦忽然站了起来:
  “各位。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了。我们所仰赖的联邦舰队,也遭遇了先发部队全灭的困境。现在这个时刻,那一年战争的恶梦的重现,正将笼罩我们所心爱的市街!”
  欧沙利邦侧目瞄了坐在旁边的男士一眼,那是专务,他正双手叉在胸前,嘴角绽露出微微的笑意。
  对他们而言,这个场地等于是演戏的舞台。脚本大纲已经写好了,那是和代表迪拉兹军来访的西玛的共同创作。演出的是欧沙利邦,观众就是所有不知道实情的人。
  
  “一刻也不能犹豫了。而后我们唯有相信、联邦军的追击舰队会妥善处理此事了!”
  对欧沙利邦充满热意的演技,在场一同都发出同意的声音:“迫不得己啊,在这种事态下……”
  “总之,快联络港湾管理局,得要开始雷射的发射准备才行!”
  “常务说的没错,我们的市街,唯有由我们亲手来守护,就像在一年战争当时一样。”
  一切都完成了,遵照与西玛的密约,欧沙利邦取得了冯·布朗全体代表的同意。而复杂地交错的迪拉兹军与月球之间的心机,使“星尘”的最终阶段发动了。
  同日·10时40分
  冯·布朗近邻的月面
  轨道间输送雷射站。那是移送无人的大型货物、大质量所使用的、高能量雷射发振设施。
  将雷射光照射在设定为目标的移动物,受光的一方,以展开的集光板将之集束,利用在推进燃料的膨胀与喷射。以此方式,即使是没有反应炉的船舰,也能够得到高度的加速。
  比热核火箭安全,比化学火箭经济的新时代的移送系统。在大战后完成的这个网路,对战灾的复兴有很大的贡献。而现在,在军舰上也逐渐开始实验性地装备了雷射集光板。因为其充满瞬发力的加速性,被认为在赶赴战斗宙域时能有所效用。
  于战后所建造的亚尔比翁,也装设了折叠式集光板。而这种雷射,因为其作用类似内燃机关的启动装置,因此被称之为点火雷射。
  面对冯·布朗、第一宇宙港的台地,在此处,也设置了移送用的雷射站。
  现在从这座雷射站,正发出了三道鲜红的光条。光条离开月面,一口气奔上了漆黑的宇宙空间。
  在其到达之处有着巨大的壁面,映照着黑暗的壁面,那是无比巨大的镜片。对这镜片所构成的面,红色的雷射光以45度的角度突刺过去。入射、而后反射,光条折为直角,最后所到达的,是像花朵般绽开的受光板,是设置在殖民地内部的工业地区,直径达一百公尺的反射集束板的中心点。
  ——去吧。带着那可憎、而充满屈辱的记忆一起……
  散放在周围的雷射的闪光、使格瓦典那红色的舰体被染得更加鲜红,在那舰桥上,迪拉兹听见了令脏腑震撼的巨响。没有空气做为媒介、声音应当是无法传播的。但是他确实听到了。听到了连地球也为之动摇的大声响,听到了宣告星尘作战之最终阶段的、欣喜的礼炮声。
  同日·同时刻
  战舰兹隆
  舰桥正面的大窗,可以看见红色的光芒进散。随后,仿佛新的太阳诞生一般的闪光。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满怀着不祥的预感,赫朋不由地站起身来。所有人都茫然地,注视着前方闪烁的白色闪光。那光芒,看起来似乎是逐渐地在移动。
  “明、明白了!”
  一名操作员在喊叫,那声音也许称为哀嚎会比较贴切。
  “经由月球发出雷射照射,将殖民地的推进燃料点火,就此进行加速……”
  “哪边?往哪边去呢?”
  正面的荧幕上显示了新的轨道图,加速之后的殖民地摆脱了月球的重力,仍在继续地加速,而后……
  “地球!”
  惊愕地瞪大了双眼,赫朋说出了殖民地将要到达的地点。
  没有错,殖民地开始向着地球坠落了。
  在荧幕的一端出现了数字。
  “37:53:22”。
  距离坠落地球所剩下的时间。
  11月13日00时34分,就在近在眼前的这个日期、时间,地球将要遭遇第二次的大震灾。经过四年的岁月,再次被全长四十公里的箭所击中。
  “没想到、竟然由月球发出雷射照射。冯·布朗见风转舵啊!”
  气恼地咬牙切齿,赫朋转身想要下达追击命令。此时,他突然想到一个令人战栗的事实,他发觉到了自己所犯下的最大的失策。
  “……我们是、中计了吗?”
  在这当中,在荧幕一隅仍在进行着倒数计时。
  “37:52:45”。
  那是迎向破灭的读秒。
  同日·11时38分
  玫瑰人生号
  “什么,殖民地离开月球、转向地球了吗?”
  “是的,往月球的移动似乎只是欺敌。现在,追击舰队正在修正航路……”
  “一介的海盗、倒还真有一套!”
  所长室。仍然和席那普斯进行着会商的中门,听取了部下的报告,但是,他似乎并未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他愉快地吐口而出,以如同在看热闹的眼神、注视着在壁上的显像幕里所投影的轨道图。
  “中门少校,事态已是决定性的,这可说是一年战争之悲剧的重现了。请给我出港许可,以及钢弹3号机!”
  席那普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握着拳头逼近了中门。可是相对的,中门仿佛事不关己的放话了:
  “别说笑了,迪拉兹军的寿命只不过稍微延长了一些。而且从这个位置。也不可能赶得上。”
  “你还不了解吗!”
  以平常所未有的粗暴语气对中门一喝,毫不客气地走到显像幕前,而后敲打了小型的简易键盘。
  “战力比已经逆转了啊!赶赴月球的追击舰队,大多数的舰艇都把推进燃料耗尽了,舰队阵形也已经溃散,到底还有几艘舰艇能就此继续追击,完全无从推断。可是……”
  席那普斯又再敲打了键盘,显像幕的图横移、画出了新的光点和轨道。光点是玫瑰人生号、轨道是显示出港后的亚尔比翁。
  “我们亚尔比翁利用地球的重力,可以勉强地捕捉到殖民地,而后只要有了GP03……”
  从显示亚尔比翁的光点上,又出现了另外的光点,光点以近乎直线地问着殖民地,如同将其轨道切断似地突进。
  “……要使护卫的迪拉兹舰队之阵形溃散,并且夺取殖民地的管制室,也不是不可能的!”
  “殖民地的、管制室?”
  坐在克蕾娜旁边的妮娜,以讶异的表情轻声吐道:
  “敌人大概会留下最终轨道调整用的一些推进燃料,以及点火用的能量吧。殖民地的管制室里,也应当会配置几名的调整人员,只要压制了此处,就能阻止往地球的坠落!”
  “这是擅自的臆测,太过蛮干了!”
  “事态是危急而激烈的!不用蛮干的手段,又如何能救得了地球啊!”
  “说过要遵守命令的,可是上校你自己啊!”
  两位联邦军军官,以仿佛就要扭打起来似的气势,在互相放话。
  这样下去是毫无结果的,投完没了的口水战——正当妮娜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名警备兵冲了进来:
  “中门少校,疑为露雪特·奥德比以及浦木宏的人物,侵入了钢弹的停机库!”
  “什么?”
  “宏和露雪特?”
  妮娜和中门同时叫喊了。
  “快去阻止,集合士兵!视状况在必要时准许射杀!”
  手摸着腰问的自动手木仓,中门转向了席那普斯:“亚尔比翁还有军规吗?”
  而后发着煞有其事的军靴声、和部下一起急忙地奔出了房间。妮娜和克蕾娜为之不安.而席那普斯则将手伸向壁上的通话机。
  “所长,非常抱歉,可能会有粗暴一点的举动……”
  克莆娜皱起了眉头,但还是缓缓地点了头。而在旁边的妮娜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只是注视着,向通话机发话的席那普斯。
  “是我……席那普斯。……准备好了吗?……没错,在停机库。浦木中尉有生命危险,请快一点!”
  对方是摩拉。席那普斯让她先回去,就是预想到这样的事态。
  玫瑰人生号中央部的第二停机库,这广大的空间,被深不见底的黑暗所填满。
  在其一隅,仅有一处点着照明的地方。被鲜亮的采照们照亮,悠然而立的一架MS。白色的装甲使光芒渗在周围.使机体本身看来仿佛幻影一般。
  “……这就是,钢弹3号机?”
  面对着幻影般的MS,宏以交杂着惊讶与失望的声音轻轻吐道。
  也难怪他会失望,眼前的机体,看来和GP01也没有多大的不同。当然GP01也是优异的机体,但却难以说是要打破现今的战局所不可或缺的兵器。
  宏再次仔细地凝视眼前的机体。相同啊,她的头部、胴体、手脚、涂装都是,虽然细部的形状有些不同,但却看不出与GP01显着的差异。唯一,除了由腰部突出的两枚有如妖精的羽翼似的机翼以外。
  ——不,不对?
  瞬时间,宏的表情转变了,由失望转为期待。
  站在背后的露雪特,无言地观望着宏的神态。
  “似乎并没有搭载核心战斗机,但是那个、腰部的像是机翼的东西。不对,那不只是AMBAC机构或是可动式推进器……”
  身体靠在栏杆上,探视着机体的后侧。
  “……是接续部位吗?对,对了,错不了。那个四角形的部位,也不是姿势调节喷嘴,是合体机构。我明白了,这架机体本身,就相当于核心战斗机啊,是某种、某种非常巨大的机构的一部份。而那整个机构,就称呼为钢弹3号机!”
  宏缓缓地转身,等着露雪特开口。
  “答对了,浦木中尉,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浮现出开朗的笑容,露雪特前进了几步:
  “我就认为,你必定能理解这GP03的特殊性。正如预料,很完整的答案啊。”
  “那么,这架机体是?”
  “GP03S,S的字母,是史提蒙的缩写啊。”
  “……史提、蒙?”
  “是“雄蕊’的意思啊。而构成GP03之本体的武装基座,则有着兰花之意的‘欧契斯’的别称,史提蒙与欧契斯,当这二个组合在一起时,就成为兰花的一种‘典多洛比姆(石斛兰)’。这也正是,所谓的GP03,钢弹试作3号机了。”
  结束了说明的露雪特,以充满血气的表情看着宏。
  “钢弹3号机,这只是,‘她’的—小部份吗”
  正如预料,宏吐出感叹的气息。她很高兴,自己所经手的机体,终于遇上了能够安心托付的人物了。
  但是,她的喜悦立刻变成了绝望。
  “到此为止了,浦木中尉!”
  由背后突刺而来的声音,使两人反射性地转身。
  入口附近,中门背后带着警备兵,盯着宏和露雪特。从眼镜的深处,散放出如毒蛇般的目光。
  “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啊,无视命令而想要搭乘3号机,你这样也算是军人吗?”
  警备兵迅速地在周围散开,他们手上握着小型机木仓,或是镇压用的散弹木仓。而中门则从腰际拔出了9mm口径的自动手木仓。他高高举起那发出黑色光泽的木仓身,再缓缓地降下。
  对准了,木仓口朝着宏的眉间,中门以姆指打开了保险。
  “……好了,请从那里离开吧,不过,要慢慢地。露雪特小姐,你也一样。我不想再为了无聊的事情,而多浪费时间。”
  “无聊的事情?”
  露雪特推开了宏而挺身向前,似乎是什么也不怕的,对眼前的木仓口也毫不畏怯。
  “没错,就只不过为了一架MS,就那么地认真,你们的心理,实在是很难理解啊。”
  “……只不过?你说‘只不过是MS’吗!究竟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说!”
  “我是军人啊!基于军方的意志而行动!为了守护像你这种不懂事的愚昧的民众,而这么在流着汗啊!好了,快让开!”
  “露雪特小姐,退后啊!”
  宏察探中门的脸色,明白他真的打算开木仓。走上前去,想让露雪特退到自己的背后。
  “什么军人啊!不就和不明事理而只会听命令的走狗一样!”
  太迟了,露雪特无法压抑生来就激烈的脾气,吐出了最大的侮辱字句。中门的脸丑恶地扭曲,而后以愤怒的表情,将手指扣上了扳机。
  “竟敢说这种话,你这家伙!”
  闪光逬散。而后木仓声贯耳。
  宏迅速地扑倒了露雪特,想要成为她的掩护,不过,并没有那个必要。
  “可,可恶……!”
  中门掩着右手蹲了下去,
  原本在手上的自动手木仓,掉落在他的旁边,他的手是被狙击了。
  士兵们慌张地巡视着四周。
  而、在此时,木仓声再次响起,无数的木仓弹在他们的脚边弹开。接着,吓人的声音在停机库里响起:
  “你们这些家伙,快点把木仓丢下!如果不想变成蜂窝的话!”
  宏仰望着上方,横贯在GP03S头部旁边的小走道,在那边,有一群举着步木仓的熟悉的男人们。
  “贝特上尉!还有大伙都……!”
  各自举着顺手的武器,贝特、亚德尔,以及蒙夏,以锐利的视线投向下方。
  “哎呀,这个单兵肉搏战,可是自阿·巴瓦·库以来头一遭啊。真是,浦木这家伙,就会添麻烦!”
  “中尉,这次的对手可是友军啊。”
  “管他咧!举木仓对着美女的家伙,统统是坏蛋啊!”
  “……是吗?”
  在蒙夏和亚德尔的旁边.吉斯也现身了。
  像是刺猬一样,手上是散弹木仓、肩上是来福木仓,腰际还插着左轮手木仓,身体各处,都挂着手榴弹和弹带。
  “中尉!敌、敌人在哪里啊?”
  “蠢蛋!早就结束了啊!”
  在他们的下方,可以看到警备兵丢下了手中的木仓械,当中有几个人,转身想要逃走,大概是想去呼叫同伴吧。
  但是这些人,被出入口的另一边所出现的巨大的墙壁,堵住了去路。
  不,不是墙壁,那是操舵士帕沙洛夫。
  “嗯!”
  气势凌人,帕沙洛夫的巨躯跳起。没有时间举木仓,直接遭受了炮弹般的飞扑,警备兵被猛烈地撞飞了:“总算还来得及吧。”
  “没事吧,宏?”
  帕沙洛大让手指的骨节作响,席那普斯、妮娜、摩拉三入从他的背后现身了。
  “哟,舰长,大角色都在最后才出场是吗!”
  不去介意蒙夏的玩笑话,席那普斯的目光,转向了仍然蹲着的中门:
  “抱歉,少校。但是即使被披上叛逆罪的污名,我们还是非去不可的。”
  而后他转向了摩拉:
  “快点进行钢弹3号机的搬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快点!”
  “了解!”
  回了敬礼,摩拉拿起入口附近的通话机,她是要从亚尔比翁将整备人员呼叫过来。另一方面,警备兵被聚集在一处,被贝特他们以来福木仓抵住。蒙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束绳索,大概打算用来捆绑他们吧。
  “你、你们这些家伙……”
  在他们的背后,中门缓缓地抬起了脸,以如同恶鬼般的神情,扫视着周围。斜前方,他看到妮娜正要跑到浦木和露雪特身边。
  “……竟然和迪拉兹勾结,打算做什么啊,做什么……”
  嘴里说着妄自的猜疑,伸出颤抖的左手,指尖抓到了坚固冰冷的感触,是掉在地上的自动手木仓。
  他捡了起来,避开众人的注意而瞄准了。
  “只要没有了驾驶员,那就……!”
  向宏发出了木仓弹,但是因为不是惯用的右手而出了差错,准头稍微偏移了,夹带着狂气的木仓弹,仿佛被露雪特的背部吸入似的,突刺了进去。
  “呃?”
  9mm口径的子弹,在一瞬之间贯穿了胸部。无法理解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而就如同断线的木偶一样地倒了下去。
  “露、露雪特小姐!”
  “露雪特!”
  宏和妮娜,两人叫喊着倒地的女性的名字。露雪特趴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由胸前涌出的鲜血,继续在地板上画出鲜红的纹路。
  同日·12时08分
  “我说,妮娜……你明、白吧,这时候.这种事态下.能操纵GP03的……只有、浦木、中尉啊……”
  呼吸断断续续,露雪特继续陈述着,妮娜握着她的手掌,只能对她点头。
  她想和妮娜两人独自交谈,
  面对这么说着的露雪特,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可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喜欢中尉的事了……”
  “露雪特?”
  “……还有、为什么……那样地、反对的、原因也……因为,我知道……三年前、在月球……你和卡托少校、的交往……”
  带着医官跑了过来的摩拉,听见这句话不禁呆住了。
  ——妮娜和卡托?
  顾不得她,医官迅速地打开皮包、从里面取出了注射器和药剂瓶。是镇痛剂,没有进行止血,因为看了一眼,就已经判断是为时已晚了。
  “妮娜……你明白的、吧。我也、想要看到,自己的机体,在宇宙飞舞、的模样……
  “露雪特、振作点!”
  “请帮助……你的……中尉先生。”
  使出最后的气力,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枚资料碟片。无视于中门少校的指示,至今一直私藏着的。
  “……就是……这么任性、至今……我……”
  叠着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
  就此,露雪特一直地保持沉默了,永远的沉默。
  正要刺进注射针的医官,抓起手腕测了脉搏,过了不久,向左右摇了摇头,从胸前取出了白手帕。茫然伫立的摩拉,泄出了低回、压抑的呜咽。
  妮娜没有哭。在无从哭泣的悲伤深渊,轻声地自言自语:
  “对不起,露雪特。我不再逃避了,我也要做个了断,我会一直看到最后为止……”
  从露雪特的手中拿起资料碟片,随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第13章 “阻止临界点”
  11月11日·23时53分
  月球附近的宙域
  “这里是第16战队所属的马拉开波号!补给舰的到达延迟了,是怎么回事呢?重复一次,补给舰的到达延迟了!”
  “……完成补给的舰艇,立即先进行追击!无论如何,要阻止殖民地的坠落!”
  “巡洋舰盐湖城号,因为校阅典礼时的损伤,反应炉的出力降低,脱离战列。期待各舰的奋战!”
  “现在,补给延迟四十五分,出港预定为02:00时,先前联络的补充零件没有送达,请尽快确认。”
  “……听不到!改变周波数试试!”
  “这是第48战队!到底是在搞什么啊,不是我们这里优先的吗?没有推进燃料,就等于是上了陆地的乌龟啊!请快一点!”
  月球的卫星轨道上,受阻在此的追击舰队大排长龙,焦躁与愤慨的通信四处飞窜,那种状况,很像是道路上的塞车。
  补给舰的数量确实是压倒性的不足,另外,由于校阅典礼上的损伤而脱队的舰艇也为数不少。舰队的阵形杂乱,指挥系统也还在混乱当中:而在这片混沌的中心,有着旗舰兹隆的舰形。
  “舰队的补给率,现在是25%。03:40时,预定与补给舰队之第三阵会合。另外在轨道外周的补给舰,也逐次会合而开往此地。”
  赫朋并未去听操作员的报告,他看着在正面的荧幕所映出的舰艇行列,以沉痛的表情将双手叉在胸前。而思绪一转,又缓缓地脱下军帽而抱头沉思。
  事态是绝望的,舰队耗尽了推进燃料,无意义的继续在浪费时间。等到全舰完全补给,大概是在翌日的14:00时左右吧。当然,他们也不只是就这么袖手旁观而已,推进燃料还有剩余的舰艇已进行整备,担任先发部队而前去追击了,但是……
  “数量实在太少了,分散性的攻击,究竟是不是能突破敌方的布阵呢……”
  我们必定会胜利——在他如此豪语之际的自信,已不知消失在何处了,当然了,在金米岛出港的时候,确实是拥有着将近迪拉兹军五倍左右的战力,但是现在在追赶着殖民地的舰艇,只不过仅仅十数艘而已。
  “真是失策……”
  在他吐漏出自惭的字句之时,由贾布罗传来了通信。就像是恶作剧而遭受责备的小孩一样,赫朋垂头丧气地拿起通话机。
  “……是、是。……是的,舰队正照预定、进行着补给作业。就算是赶不上追击战,事后的处理也……不,以万全的态势……啊?”
  浮现出困惑的表情之后,又一转而在惊愕中扭曲了脸。
  “……刚才,您说了什么?……由第1轨道舰队、迎击?……难道,是要使用那个吗?”
  在额头冒出冷汗的赫朋身边,战术情报显示幕内的数字无声地切换了。
  “00:00:00”。
  日期更替了,11月12日。离殖民地坠落地球,还有二十四小时又三十四分钟。
  11月12日·10时02分
  战舰格瓦典
  对浮在侧面的殖民地之伟容一瞥之后,迪拉兹将目光转向正面显像幕。影像起了一瞬的杂讯,稍后在显像幕中播映出一个男人的脸。
  尤利·哈斯勒少将,是阿克西斯先遣舰队的司令官。
  “终于啊,迪拉兹,距离堕落还有十四小时又三十二分,可以说是最后的倒数读秒吧。”
  “不过,未在月球脱队的一部份的舰队,仍在执拗地进行迫击,现在卡托也仍然还在迎击由后方追来的敌人,不能够大意啊.在越过最后的一线之前……”
  “阻止临界点、吗……”
  那是能够阻止殖民地坠落地球的,最后的境界线。只要越过了这一线,就无法阻止殖民地这般大质量的物体,可以以放在断崖上的木桶做联想,只要稍微一推就会直落谷底,而若是往回一拉就能重回手中。
  齐格飞防线、马奇诺防线等,在留名于战史中的种种防卫线之中,这可以肯定是最大规模的吧。环绕着地球的,最后的一道防线。
  通过阻止临界点,是在坠落地球的时刻再往前推五小时,也就是只剩下九小时三十分钟了。
  “只要越过了那里,殖民地就将击中地球。再过不久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一定要将它守住才行!”
  “……抱歉,标榜着中立的我们的舰队,只能在后方隔岸观火了,请愿谅。” 在显像幕中,哈斯勒略显得愧疚。
  “哪里,没有必要刻意地引火上身啊。在此时与联邦炮火相交,会有碍于尊驾的大事。能在事后为我们进行兵员的回收,就已经足可让我等无后顾之忧的战斗了,又哪有道歉的必要呢?”
  “我以阿克西斯之名立誓,此事必定办到……对了,卡托少校此刻的状况如何呢?终究说来,那还是在试作机之范畴的机体啊,不知道在机构上会不会出毛病,技术人员们也都胆颤心惊啊。”
  迪拉兹的目光,转向了后方监视显像幕。以宇宙的黑暗为背景,无数的小光点在闪烁着。
  “白色的、恶魔吗……”
  “什么事呢?”
  “联邦的追击舰队,如此地称呼卡托啊。对那架MA而言,不觉得是最为贴切的名字吗?”
  以愉悦的笑容而对哈斯勒,将视线转回到显示幕。光点,在闪烁中徐徐地消失而去,联邦的追击舰队,现在正将要被击溃。
  同日·同时刻
  地球与月球之间的宙域
  巡洋舰南达科他号。在这舰桥的所有人,都以绝望的眼神凝视着前方。
  “……怎么可能,MS队全灭?”
  “没有错,有某种东西潜伏在这个宙域!”
  “难、难以相信!正如先行战队的报告一样,是恶魔啊,的确只能说是有恶魔潜伏着!”
  这艘舰在金米岛出港以后,一直追赶着殖民地到现在。而因为还积载着剩余的推进燃料,所以在月球也未脱队,继续地进行着追击战。
  “我们是最后了啊,在此被击沉的话,就没有后路了。在阻止临界点前,本队是不可能赶得上的啊!”
  “舰长、正上方有反应!……很大,非常巨大的物体!”
  “在正上方?”
  不自觉地抬头仰望.也就在此时,伴随着许多的乘员,南达科他号的舰桥被光束的高热融解了。紧接在贯穿舰体上下的这一击之后,是如豪雨般的飞弹倾注而下。
  没多久,南达科他号的推进燃料引火延烧,发生诱爆而被击沉。那是在受到最初的一击之后,仅仅数秒后的事。
  掠过了化为巨大火球的舰体,白色的恶魔飞舞而下。那无从形容的模样,勉强地说,就像是张开翅膀的蝙蝠吧。
  有着全长近八十公尺的巨体,身上布满无数的姿势调节喷嘴及MEGA粒子炮的白色蝙蝠。有着可自由伸缩的两只手腕,而又隐藏着四只手臂的异形恶魔。
  AMA—X2,诺耶·季尔。
  由阿克西斯所寄与的试作型MA,正是这个恶魔的真正身份。
  “跟随而来的敌人,也到此为止了吗……”
  沉坐在驾驶舱内的卡托,夹杂着叹息而自言自语。虽说是所罗门的恶梦,在接二连三的战斗中也已疲惫不已了。这也是理所当然,从袭击校阅典礼以后,就接收这架诺耶·季尔,而后是对追击队的扫讨,连个小睡也没有。
  大约二十小时,都在这狭小的驾驶舱之中渡过,若是一般的驾驶员大概早巳经在叫苦了吧。
  但是肉体虽然在疲惫着.精神却充满着不可思议的高扬感,而这种感觉,在驱动着已经麻痹的四肢。
  这份疲劳,现在也能感受到舒畅的充实感。在即将成就星尘作战的,现在、这个时刻里。
  脱了头盔叹了口气。从脚边的盒子里取出饮料,滋润了喉咙的干渴。
  卡托很满足地,眺望着漂浮在侧面的殖民地的巨体。还有九个小时多,只要在这段时间里,全力死守就行了。这是最后了,充满苦涩的三年的岁月,终于将要得到回报了。
  在他整顿好心情的时候,由随伴的MS传来了通信:
  “少校,在格瓦典,似乎是捕捉到了以高速接近的物体。约二十分钟后,将到达这个宙域!”
  “是MS吗?”
  不知有否听取那驾驶员发出的报告,卡托收起了正在喝的饮料,将浮在虚空中的头盔拉了过来。
  “不清楚,但是,似乎有着远远凌驾于MS的加速率,以及相当于小型舰船的规模!”
  “难道是MA?”
  话一说完,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联邦根本没有MA的存在,而且,连运用这种兵器的概念也没有。以数量压倒——一直都只是如此。大战末期,吉翁会将MA投入战线,是因为有着不得不如此的状况。面对联邦压倒性的人员与物量,为了打破此局面,才开发了能以一机对抗多数的兵器。
  “但是,这个是……”
  诺耶·季尔的复合感测器,也捕捉到了逼近的敌影。以宇宙的辐射热为背景,逼近而来的一个高热源体,
  “……这家伙是资料中所没有的机体。但是,这个机动性、这个速力,的确是MA!”
  将各种显示幕迅速地切换为战斗模式.而后将操纵杆倾倒,以顺畅的动作改变了机体的方向。
  “没有错,是敌人!”
  短促的喊叫,卡托让强烈的斗气充满了全身。
  一转,在加速的同时,对僚机发出散开的指示。不是资料或数值,而是由逼近的物体之轨迹,感受到了突刺而来般的杀意。
  不久后从斜上的方位,出现了如同流星的光点。疾风迅雷,光点奔过了漆黑的宇宙,划出一道轨迹而逼近。仿佛是要就此贯穿往地球去的殖民地似的一道轨迹。
  同日·10时06分
  颜色是如同白银一般的白色。在宇宙的黑暗中,近乎刺眼的白色。
  有着不可思议的形状的战斗机,不,要说是战斗机也未免太大了,那是足以和小型舰艇匹敌的规模。更令人惊讶的是,它的速度也凌驾了战斗机。
  连结了六具推进机,可以说本身就是一座超级推进器的本体,在其前端突出的,架着如同骑兵长木仓般的大口径MEGA粒子炮;在机首上部,有二座四角箱状的舱柜.以向左右突出的形态被安装着。
  而若是仔细地看,大概就会发觉到,以舱柜夹住的形式被固定住的,一名小兵士的存在。
  那并不是人。
  全高十八公尺的钢铁兵士——MS。由于这突进的物体是如此地巨大,使得它看起来就像是个肉身的小兵士。
  就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人,或者像是祈求航诲平安的船头像一样,MS被固定在巨大的机体的正前方。GP03S,通称“史提蒙”。
  那确实就是,宏在玫瑰人生号上所目击的机体。
  钢弹试作3号机,一机就能扭转战局之趋势的重机动兵器,具有相当于一个MS中队之战力的威胁性之机体。
  这就是了。
  弹药库与推进机的集合体。亦是可和驱逐舰匹敌的巨体。以构成核心的MS机构-GP03S史提蒙做为机首的超大规模的兵器。这正是掀开了谜样的面纱时,GP03的实体。
  “……敌影?”
  邻近地球的宇宙,宏将身体曝露在这空间中而自言自语着。
  虽说是穿着着标准服,难道就让身体曝露在外,而在操纵着这怪物般的机体吗?并非如此,GP03的驾驶舱,是存在于由强固装甲所包围的史提蒙的腹部。但是,宏的身体确实是在宇宙之中。
  全天周显像幕。在球体结构的驾驶舱内壁上,直接播映出周围的风景。那就给人如同在宇宙空间中,只有驾驶员和操纵面板在飘浮着的一种错觉。
  将现实的风景直接播映出来的影像中,叠上了几个数字和箭头,警戒信号响起了。
  “……五、不、六架!”
  毫无间隔,宏让机体横向滑动了,就在旁边有无数的火线掠过。夹杂着120mm彻甲弹、90mm机木仓弹、138mm固体炸药弹的火线,仍然继续紧迫着回避过去的GP03。
  “……来自左右的夹击,相对速度差850,武器管制模式B,启动。全索敌系统,由被动变更为主动。”
  宏的目光向右、向左扫动,在这期间,手上仍继续敲打着复杂的控制面板。
  “原来如此,不过只是块头大而已吗!”
  “也不必劳驾少校了,只靠我们就够了!”
  以06、09R为主体的MS队现身了,总计六架、两小队。是以殖民地为中心的护卫阵形,被配置在其最外缘的部队。
  相对的GP03并没有反击,只是一面回避着攻击,而一心一意地向前猛冲。在那些驾驶员的眼中,就像是无视于他们的存在一样。
  “真狂妄啊,才不让你到达殖民地呢!”
  MS队绕到了突进的GP03的正前方,当然宏也已注意到了,他不慌也不忙,只是无言地,按下了控制面板左边的红色按钮。
  GP03机首左侧的舱柜打开了。伴随着巨响,一具如柱子般的三角椎被射出了。是对MS用的飞弹吗?但是仅仅一发,是不可能歼灭敌人的。果如其然,敌机没做什么回避运动就由轴线上逃开了。
  但是,当那柱子通过了敌部队之中心的刹那——
  “什么?”
  从柱子射出了无数的光芒,是小型飞弹。被射出的飞弹,在一瞬之间形成了如同蜘蛛网一样的弹幕。
  射出式小型飞弹发射架,这只是GP03所内藏的许多兵器之中的一种而已。
  “怎、怎么会?”
  06急忙地转而回避,但是飞弹的数量太多了,就像被蜘蛛网缠住的飞虫一样,被弹幕的丝线捕捉到,敌机逐一地碎散了。仅仅数秒就收拾掉丁,六架的MS,现在已经只是漂浮在虚空中的一片残骸了。
  在布满周围的爆炸残光所映照之下,GP03仍然继续突进。在驾驶舱内的宏,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操控着机体。以最大望远所确认到的殖民地的雄姿——他就只是凝视着这个。
  同日·同时刻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浦木中尉的钢弹3号机,与敌部队接触,将之击破。而后,继续进行突破战!”
  对史考特的报告,席那普斯轻轻点了头,在正面的显像幕上,正投映出画着殖民地的落下轨道,亚尔比翁的航路,以及GP03之轨迹的轨道图。
  “西蒙、距离阻止临界点所剩的时间是?”
  “……还有、九小时又十一分钟!”
  操作员必须正确地掌握现在的状况,冷静地进行评价、分析才行。但是在报告所剩时间的西蒙的语气里,明显地包含了沉痛的心情。当然席那普斯并没有加以责备,因为所有的舰桥人员,不,舰上所有的乘员都有着相同的心情。
  ——请快点啊,浦木中尉,现在只能依靠GP03了。请打开突破口,让本舰到达殖民地的突破口!
  重新戴上军帽,目光再次转向正面显像幕。逐渐向地球落下的殖民地,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令他挂心的地方。
  ——在贾布罗,究竟发生什么事呢?钢弹开发计划突然的中断,可能是在高文中将不知情的状况下执行的。还有对于隶属第3轨道舰队的本舰,由提督所下达的那份命令书……
  双手叉在胸前,闭上了眼睛,思索了一阵子之后,他又转向了通信士摩利斯:“摩利斯少尉,还无法和贾布罗联络上吗?”
  “啊,是的。在第二种警戒体制下,长距离通信的使用受到限制。若不是从重要港区,是无法与贾布罗联络的。”
  “是吗……”
  再次寻思着。
  ——可是,殖民地正要越过阻止临界点,尔后的事,就等阻止了它之后吧。尔后的事……
  以沉痛的表情,将目光转向广布在前方的空间。而在第一舰桥的里侧,有着同样不安地注视着宇宙的妮娜的身影。摩拉也在背后,她完成了MS队的出动准备,为了确认战况而上到舰桥来的。
  “不、不要紧吗?妮娜?”
  似乎是贫血,妮娜的身体微微地在摇晃,摩拉急忙以全身去支撑。
  “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从玫瑰人生号到这里,不是连一觉也没睡吗?”
  从出港后.妮娜就—直不眠不休地,将GP03的构造概念,武器管制系统的具体的操作法教导给宏。而就在刚才,她也才刚刚进行了补给用零件的确认与点检。整整一天,身体完全没有休息而一直在劳动着。虽然精神是紧绷着,但是身体却撑不住。
  “……不要紧啊,我没事。”
  妮娜轻轻地拨开撑着她的摩拉的手,以苍白的脸勉强做了个笑脸,这反而使她看起来更令人心痛。
  “还说没事,连嘴唇都发青了啊!”
  “不,大家都—样没有睡啊,而且……”
  妮娜的眼睛转向了舰桥正面的显像幕:
  “……宏应该是更加辛苦呢,从巴宁格上尉战死的那天以来,就没有好好地睡过,因为他一直全神贯注地在战斗着。是啊,为了和那个卡托做一个了断……”
  脸色还是苍白,但是她的眼眸,充满了活力和决心的色彩。摩拉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只在心中回想着露雪特所泄露的那冲击的字句。
  ——难道,妮娜和卡托……
  现在回想起来,2号机在澳大利亚被抢夺的时候,还有在金米岛的事件,妮娜必然是独自在忍受着,那种几乎要撕裂身心的悲痛。昔日所爱的男人,在眼前演出凄惨的战斗的悲痛;与如今所爱的男人,一再地进行着生死相搏的悲痛。
  这样的她,现在却以“要亲自目睹一切”的悲怆决心,而一直挺着。那么,现在自己所该做的只有一件事了。
  摩拉将手搭在妮娜的肩上:
  “好呀,我也奉陪啊,直到最后的最后啊。”
  她这么说着,以笑容面对一脸讶异的妮娜。但是她的笑容,被史考特突来的报告给打消了:“舰长,钢弹太过突出了,与本舰之距离,约三万。这么下去,就无法通讯了!”
  在正面显像幕中显示出CP03现在的位置。很接近殖民地,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已经冲入了敌人护卫阵形的正中央了。
  “不行,叫他回来!就算是3号机,只靠一架也投办法的!本舰也以最大战速,就此捕捉殖民地!”
  “了解!”
  无视于因为不安而颤栗的妮娜,亚尔比翁增加了速度,急遽的加速使妮娜的身体倾倒,这次也没有摩拉支撑着。摩拉也同样地,因为突然的重压而使身体为之跟跄。
  ——终于开始了。
  在疲惫至极,麻痹至极的意识的角落,妮娜朦胧地想着这样的事。确实如此,已经是第几次了,不知何时才终止的持续着,宏与卡托的战火正将要再掀起。
  同日,10时50分
  月球与地球之间的宙域
  发动着迎击战的敌方MS,伴随着信号弹的光芒而一齐撤退了。
  这是凶兆。
  在能以肉眼捕捉到殖民地的这个距离,不可能会特地的让路给我们。有什么要来了,这是丝毫没有怀疑的余地的。是为了要让那个“什么”能尽情地战斗,而暂时地后退的。就像是步兵让道给高贵的骑兵一样。
  ——再往前去,太过危险了。
  本能如此地告诉他。宏只以惯性速度在前进着,让全身的神经集中而—心地在等候着,一直地等候着那个“什么”现身。
  将紧迫而来的部队逐一打倒的白色恶魔——关于此事的情报,已经由亚尔比翁得到了通报。就是那个白色恶魔将要现身吗?宏在可怕的寂静之中做了推测。
  说中了。浮在右前方的象征一年战争的墓碑,受重创的姆赛级巡洋舰之残骸。从它的另—方,异形的恶魔缓缓地现身了。
  “MA?”
  宏立刻转为回避行动,全推进器开放,姿势调节喷嘴喷射。而紧迫着如同跳跃般地机动着的GP03,光束的火线掠过了宇宙。
  “……那家伙吗!”
  如同在墓场浮现的恶灵一般,白色的恶魔从残骸的背后出现。
  “没什么好多说的。”
  诺耶·季尔,卡托在它的驾驶舱中自言自语。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也没有必要去问对手的来路。在腐败的联邦军之中,仍然执拗地在紧迫不舍的兵士,就只有一个人。在澳大利亚的大地,在所罗门之海,已经刀剑相交过数次的,那个年轻军官。
  “浦木宏!”
  “亚那贝尔·卡托!”
  相对的敌机隐藏着如何的性能,都还不知道,但是彼此至少是知道了搭乘在上面的人的名字。
  这是确定的命运,遵从着命运,两人在瞬时转为战斗。
  没有携带式木仓械的诺耶·季尔,它的手掌本身就成为了炮口,是具有舰炮等级之破坏力的MEGA粒子炮。从大幅挥动的手腕中,放出了几条光芒。急速回转,GP03画着复杂的轨迹而回避。但是并无法逃过重重相连的光速激流,以及卡托巧妙的射击技术。终究还是有一条光束捕捉到了GP03,是对引擎部位的直击。
  瞬间,卡托确信是胜利了。
  但是,就在即将刺穿机体之前,光束化为光芒的飞沫而飞散了。
  无论装设了多么厚实的装甲,都不可能将有着数十万度之热量的光束炮弹给弹开的。但是,光束确实是在击中GP03前四散了。
  “I力场护障吗!”
  他追寻着机影而叫苦。
  将米氏粒子所产生的MEGA粒子集束,用来推动炮弹发射的特殊力场——I力场。利用此原理包围机体,使光束扩散、偏向的障壁,这就是I力场护障。
  “……可恶!”
  随后的光弹.也逐一地在机体前被弹开了。但是着弹的冲击力与电磁干涉波,一直激烈地摇晃着GP03的驾驶舱。
  将架在肩上的两管火箭炮同时发射了。
  “这种程度!”
  卡托轻易地,躲过了来袭的炮弹。在回避的同时,为了牵制而继续发射着光束。
  “哎,坠落吧!”
  没有时间了,距离殖民地,就只差一些了。宏在焦躁的思绪的驱使下,以无瞄准方式在不断地发射着火箭炮。
  “不是射得多,就一定会中!”
  仿佛在宇宙中飞舞的蝴蝶,以华丽的机动闪躲了炮弹。每当被闪躲过去,宏的焦躁就更加激烈了。
  “弹药、用尽了?”
  残弹计量器闪烁着红光,宏将火箭炮舍弃了。看到这情况的卡托转而反击,他想发动接近战。
  “这样就!”
  从GP03的舱柜,又投出了集束的三枚大型飞弹,是对舰飞弹。在射出后各别分离.画出三道独立的轨迹。
  “嗯……”
  卡托对逼近的飞弹一瞥,以敲击的方式按下手边的按钮,之后,从诺耶·季尔的侧面发出了无数的小型飞弹,向周围飞散,迎挚接近而来的对舰飞弹。而剩余的数发,则对GP03露出了利牙。
  “他也用实体弹?”
  “在这种至近距离,怎么闪躲!”
  “……可恶!”
  宏使尽力气拉动了操纵杆,同时踏下脚踏板,将节流阀踩到最大紧急出力。
  拖着庞大的推进燃料之激流,GP03如野马一样在空间中突进。一转,像陀螺一样地回转而转向上升。就在极近的背后,飞弹群炸裂了。
  “就只差一点点了啊!”
  望着浮在左边的地球,随后,又看到在前方微微闪烁的殖民地。突然电子音响起,管制显示幕也开始闪烁。
  “推进燃料,残量20%?而且.实体弹武器也耗尽了?”
  继接在后,告知接获通信的呼叫声响起。
  “浦木中尉,请回答。浦木中尉!”
  是亚尔比翁。
  紧追着先行的GP03的亚尔比翁,终于到达了至近距离。
  “这里是亚尔比翁,已经赶上了。请归舰补给,重复一次,请归舰补给!”
  宏摇了摇头。刚才还能以肉眼视认的殖民地,已经成了豆粒般的光点了。它正一分一刻地往地球迫近,错过这个机会。也许就再也无法捕捉到了。
  而,和刚才不同的电子音响起,是令人不悦的尖锐高亢的声音。
  “从正下方?卡托吗?”
  光之箭从下方被射出,宏急忙转而回避,而后再次发出机首的MEGA粒子炮。还是一样,在诺耶·季尔的眼前弹开了。
  “没完没了啊,再这么下去!”
  “浦木中尉,听得到吗!”
  替换了史考特,席那普斯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从这里没办法的,只有一机,可无法夺取殖民地啊!”
  他无话可答,的确是如此。就算是到达了殖民地,只有—个人,根本无法占领它的司令区,只会和殖民地一起掉落到地球而已。
  而就在这当中,仍然有无数的光弹命中而又碎散。
  宏以压抑的声音发出了回复——
  “了解,立刻归舰!”
  反转,做了个大转弯,在背后散播出了小小的球状物体。
  之后,散布在四方的物体炸开,化为眩目的巨大火球。
  那是脱离战域用的发光干扰弹。光芒与电磁波的激流,会使敌机的显像幕以及探查机器,在短短的一瞬间,无法使用。
  但是对于有着怪物般的速度的GP03,有这么一瞬也就足够了。
  实际上,卡托也让GP03逃走了。但是之所以没有进行追击,也有另外的原因。殖民地已经离开了这个宙域,不能过度地穷追敌人,而忘了最为重要的护卫任务。他这么重新考虑后,也就决定不做了断而放走了敌人了。
  ——但是,和那个人之间,有一天必定得一决雌雄。就算现在不追,那—刻也终会到来。
  卡托让主推进器喷射而回旋,以后方监视显像幕看了GP03离去的方向之后,就往坠落中的殖民地飞了回去。
  宏也是一样的。
  在往亚尔比翁归舰的当中,他以充满苦涩的表情凝视着后方。亚那贝尔·卡托,他将这个名字,和在那所罗门之海所看到的,那张隔着面罩的脸相互地对照着。
  同日·12时20分
  阻止临界点
  地球漂浮在眼下。
  是的,是在眼下。从可以如此接近地望着地球的这个空间,现在还无法目视到殖民地。
  将目光转向。
  在地球的方向,有微微的光点在蠢动着。非常的大,并不是MS之类,是舰艇。沙拉米斯级巡洋舰,沐浴着地球光而在集结着。
  是第1轨道舰队。
  但是,为什么会停留在这样的位置呢?原本应该是要前进,在殖民地到达这个宙域前就炮火相交才对,然而却刻意地,在超过了阻止临界点的地点进行集结。
  再过不久,在月球受困的追击舰队也将完成补给,前进,从月球与地球进行夹击才是正当的攻击方式,然而第1轨道舰队,却完全没有想要前进的迹象。
  而,从舰队的背后,有无数的丑陋箱形的舰艇现身了,是哥伦布型第1等补给舰。若是以随伴的补给舰来说,数量未免是太多了,难道会是搭载着MS队吗?
  补给舰的前方装卸口被开启了,从那里一齐放出了某种东西。并不是MS,是筒状的物体。在两端装备了小型的姿势控制用的推进器,全长约十公尺的筒子。一个接一个的被放出,在舰队的前方漂浮而逐渐地移动。
  很惊人的数量,数百、数千、数万,甚至更大数量的物体被放出。这无数的筒子,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在现在这时候,仍然还无从得知
  现在时刻,12时34分。
  距离殖民地坠落地球,正好只剩十二小时。而距离阻止临界点,也就是到达这个宙域,只剩下七小时了。
  同日,13时15分
  地球与月球之间的宙域。
  从月球来的追击也已中断了,殖民地已经非常地接近着地球。
  逐渐坠落的殖民地。在其前方前进的战舰格瓦典,以及数艘的姆赛级巡洋舰,这是迪拉兹中将直属的舰队。而在侧面,有着以机动巡洋舰莉莉·玛莲为前导的,西玛舰队的舰影。
  另一方面,卡托所指挥的机动部队,在殖民地的后方形成护卫阵形。
  他们的旗舰,姆赛级巡洋舰佩尔·银特,从船体伸出粗大的导管和线路,接续着浮在舷侧的诺耶·季尔。而在周围,有几架的MS正在搬运着飞弹,就像补给作业员一样,将飞弹填装在诺耶·季尔上。
  一架MS,靠近了诺耶·季尔的头部,MS-09RⅡ、里克·德姆Ⅱ。由机体编号和标示来看,可以得知是卡留斯军曹的座机。
  在驾驶舱的卡托看见之后,就开放了线路:
  “卡留斯,状况如何?”
  “非常平静。不过从正面的舰队所出动的迎击机,也应到了即将到达的距离才对。”
  “第1轨道舰队吗……”
  卡托注视着,浮在正面的苍蓝的星球。集结未参加校阅典礼的舰艇,而前来发动迎击战是早巳预测到的。预估是在阻止临界点的前方,尝试进行拼死的抵抗。
  但是,敌人没有出现。第1地球轨道舰队,以守备静止轨道内域为主任务的这支舰队,担任临时编成的迎击特遗队之核心的这个情报已经掌握到了。但是,至今仍未确认到其动向。
  “……近乎奇妙的平静啊。”
  “还有,少校,西玛舰队的14F部队,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行动。”
  “西玛舰队?”
  改变显像幕的角度,播映出殖民地的前端。西玛所搭乘的莉莉·玛莲,周围伴随着14F,在鲜红的战舰格瓦典的正侧方航行着,是想要守卫迪拉兹的座舰吗?
  ——那是不可能的吧。
  西玛是想要置身于最安全的位置。舰队的旗舰格瓦典,也正是殖民地护卫阵形的中心点,她是胆怯了,想要我们连同格瓦典一起守护她吧?心中如此推断的卡托,很不愉快地叫喊了:
  “到了这时候了,真是没出息!不必理她,即使不依靠西玛舰队的战力,我们也要亲手去完成!”
  用力地,将两个拳头打在一起。
  “可是,这么一来少校的身体就……!”
  紧接着这不安的声音,又有另外的声音传人了驾驶舱,是来自佩尔·银特的舰桥。发出声音的人,是舰长格拉多尔。是以青色的信号弹,为前往校阅典礼进行奇袭的卡托送行的人。
  “卡留斯军曹说的没错,推进燃料的装填,还需要一些时间,请移驾到奉舰,稍做休养……”
  虽然感谢着他们的关切,卡托还是以毅然的表情回答了:
  “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从侧面执拗地进行猛攻的,那架白色的MA、钢弹,那也非得要我才能打倒!”
  “可是……”
  卡托将视线投注在,于护卫的MS队的另—边所能窥见的苍蓝地球。
  “用不着担心,我们何曾以如此雀跃的心情,看着那颗星球呢……我的身心,充满着无从形容的充实感。”
  而后他转身,看着左边的空间。
  “在正面的敌人出现之前,要击溃钢弹!”
  同日,14时05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全长七十公尺余,若是包括机首的MEGA粒子炮,就有将近亚尔比翁全长的一半的GP03,要收容在舰内是不可能的。它被系留在左舷MS甲板的旁边,以伸出的线路与导管接受补给,看起来就像重病患者,在接受着输血和点滴。
  归舰之后两小时半,补给与点检就将要结束。在这段期间,亚尔比翁仍拼命地继续追赶着殖民地,担任着仅有一舰的追击舰队。
  “舰长,是停留在月球的舰队完成补给,再次开始追击的报告。”
  操作员史考特做了报告。在正面显像幕,显示了追击舰队的航路,但是席那普斯并未特别去留意。
  ——没用啊,终究是赶不上的。当然在殖民地坠落地球之后,是能够歼灭迪拉兹军吧,但是回想起来,在这次的事件中,就一再地受制于敌人的计策。2号机的抢夺与逃脱,暗礁宙域的搜索,对校阅典礼的奇袭,以及殖民地的航向。
  ——至今总是被制了先机。但,事到如今也不能如何了。在殖民地掉落在地球之后,再将敌人歼灭,这样能够说是胜利吗?
  或许在2号机被夺走的阶段,我们的败北就已经确定了吧?突然,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不对!”
  这句话脱口而出,在舰桥的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席那普斯。但是,随后立刻又回到原来的作业上。
  ——败北还尚未确定,还没有,至少,在殖民地越过阻止临界点之前。
  在心中自言自语,而又回想起中门少校在玫瑰人生号所说过的话。
  “请别自以为是正义的军队。”
  那么,难道要我们成为邪恶的军队吗?在惨祸即将降临在人们头上的时候,难道要我们视若无睹吗?
  ——正义的军队吗?那也好啊。反正,该做的事只有一件——如何去解救更多的人命——唯有如此而已。
  视线转向左舷,注视着被系留的GP03。反射着太阳光的白色机体,使席那普斯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可是,究竟浦木中尉的体力能撑得住吗?”
  轻声地,如此自言自语。
  GP03的驾驶舱。宏正为激烈的呕吐感而困扰着。突然,从喉咙深处涌起一阵苦涩,但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就只有胃液。身体在突发的痉挛中颤动着,宏的口中吐出了褐色的液体。液体化为球状的飞沫,无声地漂浮在虚空中。
  “可恶……”
  宏让强制换气装置启动。球状的飞沫,缓缓地向设置在各处的进气口移动过去。
  呆然地看着那个景象,而从座椅下拿出手提箱型的盒子,里面是收纳着包括自动手木仓在内的求生用具,以及抛弃式的密着式注射器。宏拿起一个注射器,在卷起衣袖的左腕上抵住。那是一种没有针头的注射器,利用压力,将药品流入体内。
  那是补给营养、镇痛、松弛肌肉,同时具有各种效果的药品,属于剧烈性药物。他又再拿起一个,重复了相同的动作。
  将盒子放回原处,宏闭上了他的眼睛,他是想稍微小睡一下,但做不到。过度的疲劳,使得身体甚至也在抗拒睡眠。不过他还是闭着眼睛,让身体躺在座椅上。
  浮在空中的头盔,突然撞上了宏的肩膀,是刚才的换气使它移动的吧:
  “这次一定要让它结束,以我自己的手,让这场战争……”
  将头盔推到一边,尽可能地要让自己睡着。在闭上的眼睑的另一边,浮现出卡托的脸。
  “卡托,要把你……”
  如此地自言自语,宏委身于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短暂的休息。
  GP03的武器舱柜,从本体上被拆下,收容在左舷甲板。无数的作业人员群聚在周围,进行武器与弹药的装填作业。
  在喧嚣与混乱之中,妮娜在注视着,在开启的侧面舱门另一边漂浮的GP03的白色机体。
  ——露雪特,放心吧,你的机体,发挥着原本、预定的性能啊。
  虽然如此想着,也还是缠绕着一抹的不安。首要的问题,就是宏的体力。
  虽是以巨体著称的GP03,其驾驶舱还是和其他MS一样狭窄,这是为了让仪表与启动装置能整合得更精简化。如果平白地加大扩充,驾驶员也就必须让手臂与视线做更大的移动,这也就是为了避免如此的原因。但是,理所当然的居住性就降低了。不过对于战斗用的机体,要讲究搭乘舒适本来就是无理的要求吧。
  在那狭小的驾驶舱里,宏已经有将近半日都一直置身其中。
  ——只要和卡托之间,能够有个了断……
  宏就能轻松下来。但是,她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如果输了的话……”这种不吉的想法划过了脑里。
  为了在自己的心中做个了断,而要目睹到最后——在露雪特的亡骸之前如此地立了誓。但是随着时间的经过,还是会受到想要逃开的冲动所驱使。她是害怕,战争的结果,总是或胜或负,或生或死,仅有如此而已,没有妥协。
  ——有一方,会确实地死去。
  想到如此,身体就似乎要冻结了。但是,即使如此,自己还是得要看下去,妮娜仿佛是将此视为自己所被授与的使命。
  “到底,怎么了啊?”
  在MS甲板后方,放置补充零件的区域。被吉斯叫过来的摩拉,以觉得奇怪的表情问着。虽然在问着,但是吉斯想要说些什么,她也隐约地预想到了。只是她并不习惯,也觉得这种深刻的气氛,和自己是不相衬的。
  “我说,摩拉,再过不久,会对全机下达出击命令,我也得要出动才行。”
  “……嗯,那又怎么样呢?我很忙啊……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可要回去作业了。”
  实在不像是那个一向愉快地,看着妮娜与宏那令人焦躁之关系的摩拉。与内心相违背的,这只是乘势说出口的话而已。
  想要走开的摩拉,吉斯急忙留住她。
  “那个,啊,我也、只有和宏相同的资历而已,但是那家伙是在操纵GP03那种怪物般的机体,我却还是一样,只是在拼命地在援护贝特上尉他们而已。”
  “他们,又说了你什么了吗?”
  “不,不是的。只是,总是觉得……我想起了巴宁格上尉对我说过的话,‘你的任务,是援护钢弹吧?’,可是,现在却也做不到了。”
  “那也没办法啊,那个虽然说是MS.却是完全不同的机体,像是MA一样的东西啊。”
  “虽然是没错,啊。”
  和一向开朗的吉斯看来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人物。低着头,就这么沉默着。但是,那确实是吉斯本人,是平常不会显露的另一个面貌。为了隐藏这真心的一面,在平常才刻意表现得开朗的,而也正因为有这隐藏着的真挚的态度.所以才能在非洲击破德姆,在月球援护受困于巴尔·巴洛之猛攻的GP01吧。
  “这次出击之后.也许,再也回不来了。所以……”
  “所以?”
  “不,没什么。”
  “吉斯!”
  “呃?”
  摩拉缓缓地把吉斯拉近,让彼此的头盔贴合:“等你回来之后,下次就不戴头盔……嗯。”
  刻意做了个眼色。吉斯看到了,回复了—向明朗的表情:“嗯,约定哦。”
  说着,两人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 摩拉在作业人员的人群之中。吉斯到爱机的驾驶舱去。
  右舷MS甲板,完成整备,等候着出击时刻的四架MS:是贝特和蒙夏的GM特装型,以及亚德尔与吉斯的GM加农。
  吉斯的机体,本来是收容在左舷甲板的,但是被必须优先处理的GP03的武装舱柜给挤了出来,而迁移到了这边。
  吉斯以外的三人,各自在爱机的驾驶舱里等待着时候的到来,等待着对殖民地进行强袭、决战时刻的到来。
  “距离殖民地到达阻止临界点,还有五小时.就快到了啊。”
  亚德尔对其他两人说着,是以近距离无线电的通话。
  “……被配属到亚尔比翁的时候,真是完全没有想到,会牵扯到这样的大事件啊。”
  “回想起来,我们是一直在奉陪着吉翁的亡灵啊,自从遇上了钢弹之后,是吧?”
  回答他的,是一手拿着饮料而在阅读着杂志的贝特。接着蒙夏也插入了会话:
  “没有错啊,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钢弹,那也许就是个瘟神吧。”
  “一直想搭乘那个瘟神的,又是谁啊?”
  “罗嗦,亚德尔。该不是赌牌输了,而怀恨在心吧!”
  语气粗暴,蒙夏把浮在驾驶舱内的白兰地酒瓶拉了过来,打开瓶盖,痛饮着里面的酒。
  “总而言之……”
  贝特丢开正在阅读的杂志:
  “……不管是哭是笑,这次的战斗就会有所了断。也罢,就尽量不要留下懊悔吧。不要上了西天,还被巴宁格上尉罚做伏地挺身啊。”
  蒙夏、亚德尔都就此沉默了。只是无言地双手叉胸,静静地继续等待着出动命令。
  同日·16时40分
  战舰格瓦典
  “剩下的问题,是敌舰队何时会在正而出现。只要将之突破,‘星尘’就形同是完成了。”
  在能够环视舰桥的后方,迪拉兹悠然地坐在座椅上。战术情报显像幕所放映出的轨道图,显示殖民地的光点,就快到达阻止临界点附近了。
  “但是,敌人的主力舰艇在校阅典礼中丧失了。残下的是沙拉米斯级,和一些小型艇而已。相对的.我方将全战力集结在殖民地的周边,必定能够突破吧。”
  “嗯……”
  从点着头的迪拉兹的背后,传来了冰冷的笑声:“但是.没有想到柔弱的侧腹,会遭到突刺啊……”
  是西玛,在刚才.曾经有过要领取不足的补充零件的通信。大概是随同搭乘了由莉莉·玛莲出发的联络艇吧。
  “没想到会有人以单舰,从正侧面进行攻击啊。”
  西玛就站在入门附近,对着迪拉兹说着。她所说的是亚尔比翁。
  ……现在何必说这个。
  迪拉兹毫不回头地回答了:“不管在任何时候,预想之外的事总会发生。卡托支撑得很好。就如同是在证明着,有着崇高志向的人,总能排除所有的苦难。”
  那是讽刺。是暗中在批评着,拥有着14F部队,却不参加迎击战的西玛舰队。
  西玛的眉头微微地吊起。但是,微微瞅起眼睛之后,此时又满脸浮现了冷淡的笑容:“是啊,不论在任何时候,预想之外的事总会发生的……”
  在西玛的背后响起了木仓声。木仓声重叠了几重,徐徐地往舰桥接近过来,那是将星尘击碎的巨响。


第14章 “绝望的宇宙”
  同日·17时20分
  地球联邦军本部贾布罗
  “……这、这是?”
  目睹了难以相信的光景,高文呆然地伫立在当场。
  在通信用显像幕中所投映出的,身穿吉翁军服的女人。一手拿着扇子而丢出那可怕的笑容,在身披的披风的衣襟上,可以瞥见中校的阶级章。而与那个女军官年在交谈的,就是地球联邦宇宙军的提督本人。
  提督的办公室。
  将第1轨道舰队往前调动,无论如何,要阻止殖民地的坠落——高文是想如此向提督进言,甩开了警备兵的制止而闯了进来的。
  “那就……”
  以女人的这句话为结束,通信切断了。
  高文回过神来,走近了坐在豪华的椅子上的提督:“提督,您在想着什么呢?竟然暗地和敌方的军官相互联络……不,总之,现在请下令第1轨道舰队推进吧!距离最后时限,只剩下两小时十四分钟而已啊!”
  白发的提督没有回答,目光也根本没有转向高文。替代他回答的,是站在提督身边的一名即将年老的将军。
  与“秃鹰”这个形容很贴切的这个男士,在嘴角甚至还浮现着笑意:
  “因为完全的包围,会使敌人拼上全力啊。不用焦急,早已有了对策了。”
  “贾米托夫准将,我可不是在问你!”
  “哦?”
  被称为贾米托夫的男子,做出吃惊的模样。
  “拜托您,提督。敌方的私通者,是不能信任的!别做什么怪异的图谋,此刻要以正当的攻略法……!”
  卡锵,向提督拼命谏言的高文的耳边,响起微微的金属声。是贾米托夫,不知是何时取出的自动手木仓,木仓口正对着高文的耳鬓。
  “贾米托夫,你这家伙……”
  但是现在不是畏缩的时候,高文更向前走近一步,继续说服提督:
  “这种策谋是没有意义的!现在要让这贾布罗的所有人员撤离是不可能的,还是要尽早让舰队……!”
  贾米托夫让左手的手指作响,稍后,从门的外边出现了两名警备兵。
  “做什么!还不放手!”
  没有时间拨开,高文就被警备兵抓住了两肩。抵抗也没有用,就这么被拖到办公室外了。
  “你这家伙,这样也算是军人吗!”
  留下叫骂声,高文和警备兵在门的另一边消失了。
  “愚蠢,跟不上潮流的人,总都是那样。”
  贾米托夫直接了当地吐出侮蔑的字句。在旁边,提督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而后以压抑的声音问着贾米托夫:“为何钢弹3号机,会交给了亚尔比翁?”
  “似乎是和第40l警戒中队发生了交战。不过,这反而成为很好的藉口吧,用以扫除他们……”
  “如此安排的人,是谁呢?”
  “命令书,名义上是由提督发出的。”
  “这个恶徒……”
  “您太夸奖了……”
  贾米托夫将手中的手木仓,收入了怀中。
  同日·17时50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舰长,GP03的补给与最终点检结束,与殖民地的距离,约二万!”
  “好。”
  接到报告的席那普斯,对从舰桥注视着GP03的妮娜说话了:“妮娜小姐,准许使用联络艇,请你立即离开本舰。”
  “呃?”
  对突然的话为之困惑,但是,立刻又明白了其真正的含义。亚尔比翁就将要冲入敌阵,打算要一口气贴近殖民地,可以说是赌命的近接攻击。当然并非是打算要特攻,但是生还的可能性非常的低。这是为了不让身为民间人士的妮娜卷入这种炽烈的战斗,而做出的考虑。
  妮娜的目光转向舰桥内的众人。
  大家都报以笑容,要为妮娜送行。通信士摩利斯竖起子大姆指,操舵士帕沙洛夫使了个眼色,而航法士哈里达,轻轻挥了手。在席那普斯背后的两名操作员,西蒙和史考特,也一起点了点头。
  在绝望的战斗之中,他们要做一个真正的军人,要做一个守护着一般民众的、忠诚之徒。
  昔日的席那普斯,曾经说这亚尔比翁是才启航没多久的东拼西凑的集团,但是现在这舰桥的气氛又如何呢?不就像是如同经历过漫长的战斗岁月,身经百战的舰艇吗?
  妮娜隔了一阵子,以强而有力语气回答了。没有迷惘。也不需要考虑,她早已经下定决心了。
  “非常谢谢您,舰长。但是我以自己的意志,希望能亲眼看到最后。”
  “军方可不会发出薪水哦!”
  席那普斯没有再强求妮娜退舰。他也是预测到结果会是如此的。
  正视着前方,隔了一拍子,而后高亢地下了命令:
  “舰内第一种战斗配置,对空、对舰战斗准备!第一战速五分钟之后,增至最大战速,MS队急速出动!射出后,执行本舰之直卫!”
  “了解!”
  拖曳着推进燃料的激流,亚尔比翁向着殖民地加速了。并进的GP03,也同样地进行猛烈的加速。面对着阻止临界点,最后之战的戏幕揭开了。
  同日·18时43分
  战舰格瓦典
  舰桥。散乱的文件,印表纸的纸卷,附着在地板与壁上的红色血溃,部份毁损的操作面板,凹陷的弹孔,玻璃片,还有就这么漂浮在虚空中的无数尸体。
  直到数小时之前,此地还是充满紧张感的星尘作战的司令所,但是现今,已经成为了凄惨的停尸间。漂浮着的,是原为舰桥人员的人们,而将之堆积到角落去的,就是进行杀戮的元凶们。
  西玛海军陆战队。
  进入敌方的据点,或是敌舰,以肉搏战使对手致命的战斗集团。他们所操纵的14F,原本就是此种作战的援护机。而正因为擅长于陆战队之战技,所以他们也才能像海盗一样地袭击联邦舰艇,而得以在这三年的日子里存活下来吧。
  “真是简单啊,西玛大人。以后我们就找友军的舰艇下手吧,他们会自己松懈下来。”
  “别罗嗦了,快点把碍眼的尸体收拾掉吧!”
  “是!”
  扇子拔掉漂浮着的血沫,西玛询问了坐阵在操作台上的几个部下:“现在状况如何了?”
  “方才出击的卡托的部队,不久就与侧面来的敌军遭遇。只有一舰,是那艘飞马级啊。”
  “啧!私下交易的事都已谈好了,这些家伙还这么烦人,难道说,他们不是联邦军吗?”
  “任何的军队,总是会有一些脱轨份子嘛,就像我们一样啊。”
  “也罢,只要越过阻止临界点,他们就会安静下来了!”
  说着,西玛也掩盖不住焦躁与忧虑。若是万一,从侧面逼近的亚尔比翁到达了殖民地,阻止了向地球的坠落……
  ——辛苦做成的交易,可就泡汤了。
  高亢的笑声响起,仿佛在嘲笑着焦躁的西玛,而揶揄的字句紧接在后:“一向那样地厌恶的卡托,现在却成了唯一的依靠是吗?”
  西玛以激愤的表情转过身来。放话的人是这艘舰的主人,艾基尔·迪拉兹将军。迪拉兹端坐在椅子上,被一名陆战队员举木仓抵住。
  “老头子给我安静点!那也没有什么,我们也还有着14F部队啊,才不会让他们贴近殖民地!”
  “……预想之外的事态总是会发生,你不是这么说的吗?”
  “老不死的,要明白自己的立场啊!”
  走近旁边,以手上的扇子殴打他的脸颊,但是迪拉兹毫不动摇,反而以锐利的目光投向了西玛:
  “你的目的是什么啊?不是要拿我和舰队做钓饵,去向联邦摇尾巴吗?要让殖民地坠落吗?或是不让它坠落?何不直接了断地说个明白!”
  “罗嗦!”
  粗暴地扯下迪拉兹的肩章,丢到空中。
  “我们还有最后的绝招啊,能在一瞬间将殖民地轰掉的、最后的绝招啊!”
  正好在此时,面对着操作面板的一名部下报告了:“西玛大人,前方有反应!时候就快到了!”
  “看得到了吗!”
  一面显像幕被打开,最大望远倍率。以渗着光晕的地球为背景,十字型的光块在漂浮着。
  “时机正好啊。看来是照着计划,在进行着准备啊。”
  “那、那是……”
  迪拉兹倒吞了一口气。
  因为他已经理解到,漂浮在前方的光块,究竟是什么了。
  同日·18时51分
  殖民地邻近的宙域
  亚尔比翁第一舰桥。敌MS队的猛攻,使舰体大大地摇晃,是在至近的爆炸。身处在震动之中,操作员史考特叫喊了:
  “突出的姆赛级巡洋舰一艘、进入射程距离!方位角、左42、向上22!敌速85、距离5500!
  “信管设定在5000!全飞弹发射管开放!二十秒间的回避运动后,固定方向!全管以五秒间隔发射!”
  “了解!”
  “舰长!敌MS队绕到右方!四架!”
  “右舷对空战斗!和贝特上尉联络,让他固守右舷!”
  向殖民地进击的亚尔比翁,和以卡托的诺耶·季尔为先锋的机动部队遭遇,立即转为迎击战。布下炮击与雷击作战的阵式,与担任直卫的MS队一起突进。
  “钢弹3号机、浦木中尉如何了?”席那普斯转向吏考特。
  “在本舰的正面,距离4000!突破敌方第一线,正前往殖民地!”
  接着,又询问西蒙:“距离突破阻止临界点,所剩的时间是?”
  “四十四分三十秒!”
  “请快点啊,浦木中尉……”
  像是祈祷般自言自语。而,舰桥再次大大地摇晃,到达至近的敌MS队,又再增加了数量。
  同日·18时53分
  “母舰不后退吗?很好的觉悟啊!”
  卡托坦率地,赞赏敌人的气概。那么,也就更必须尽全力加以击溃才行——在他这么想着的当头,背后的09RⅡ化为火球炸散了。是飞弹。
  他探寻着发出飞弹的对手。感测器有反应,至近距离,在正侧方。
  “是他吗?”
  白色的机体通过了,没有错,是钢弹。是想要趁着06、09R队在攻击亚尔比翁的空隙,一口气贴近殖民地吧。
  “你去不了的!”
  卡托将飞弹向后方乱射,想要击落离去的敌机。全弹回避。从主推进器吐出光之激流,化为了炮弹的GP03就一路赶往殖民地。
  “呜!”
  诺耶·季尔下部,看起来像粗大的尾巴的可动式推进器,在让姿势调节喷嘴喷射的同时甩向前方。反转机动。在一瞬之间完成180度回转,转而追击GP03。
  同日·18时55分
  “卡托吗?”
  躲过飞弹弹幕的宏,也发觉到卡托的存在。但是已没有空暇应付了,GP03的速度略胜一筹,就仗着这个优势,现在以到达殖民地为优先考虑。
  电子音响起,正前方有热源,是舰艇。姆赛级巡洋舰佩尔·银特。以MEGA粒子主炮对亚尔比翁施加炮击,而又以对空机木仓在迎接GP03。
  若是回避反而会冲进弹幕中,也会浪费时间。
  宏决定强行突破。
  “喔喔喔喔喔!”
  在叫喊中,宏按下操纵杆旁边的按钮。从GP03的机体下部,伸出一对巨大的手臂,那是接近战用的大型机械手,具有着令人联想到螃蟹的、钳铗式的手臂,有着能将一般的MS直接握碎的尺寸与握力。
  从那手臂的钳铗内部,伸出了算是相当巨大的光束军刀。这已经不能说是什么寻常的军刀了,是巨木,由超高热的MEGA粒子所形成的巨木。
  无数的火丝掠过GP03的旁边,但是宏更加地加速。
  举起军刀,向佩尔·银特的舰桥突进。
  “呀啊啊啊啊啊啊!”
  一闪!
  军刀的猛击,使舰桥融解而碎散了。与卡托一起梦想着成就星尘作战的格拉多尔少校,在灼热光芒的焚烧中消逝了。
  同日·19时]2分
  混战。受进逼到至近的MS队,以及敌舰发出的炮击所阻碍,贝特他们根本无法布下完整的防御线,只有各机独自去击破敌人。
  “又来了吗!”
  F2型的06,以机木仓扫射而逼近。
  贝特甩动脚而回避,发射了手中的90mm机木仓。
  没打中,敌人也同样驱使着AMBAC机动闪躲了火线,而后在接近的同时,从腰际拨出散发着红色光芒的斧头。电热斧,肉搏战用的切断武器。以高热化的刀刃、斩断敌人。
  “在这种状况下,还要打肉搏战吗?”
  应对稍微迟了,本来,贝特应该会在数秒后随同机体被砍断吧。不过,06型受到从上方射来的光束之—击,还投能挥下斧头就碎散了。
  “吉斯!”
  “不要紧吧?上尉!”
  是吉斯的GM加农进行了援护射击。
  “混蛋!还有空管别人的话,就多担心你自己吧!”
  “了解!”
  就在贝特机的旁边,一架21C像是偷溜一样地飞了过去,想从近距离对亚尔比翁进行攻击。在它的前方,另一架GM特装型毫无防备地背对着。
  “蒙夏,正后方,有一架到那边去了!”
  无线电传来,但是蒙夏正在和别的敌机进行着炮击战。
  “我的手不够用啊!”
  反转,想防备背后来的敌人。太迟了,一回过头,就和以全速住这边来的21C冲撞。左腕连同盾牌一起失去了。另一方的21C,失去机体平衡而暴冲,也没有办法反转,就直接撞上了亚尔比翁的左舷MS甲板。
  同日·19时17分
  “直击,左舷MS甲板!弹射器无法使用,火灾发生,暂时封锁!”
  亚尔比翁已是满身疮痍,虽然没有致命的损伤,但是有三成的对空机木仓座无法使用,对舰飞弹几乎都耗尽了。
  “舰长!因为火灾,左舷MEGA粒子主炮损伤,无法使用了!”
  “哎,在这种时候!修理需要多久?”
  “……请等一下。整备班要求十五、不、二十分钟!”
  “不行,叫他们赶在十分钟内!”
  巨响与闪光,以及摇晃着身体的震动,屡次地袭来。然而,亚尔比翁还是不退缩的继续前进。
  一阵特别大的冲击袭击了舰身,直击,敌MS所携带的火箭炮,破坏了舰体底部的散热翼。
  “呃……史考特,钢弹现在的位置是?”
  “正在突破第二线!距离殖民地8000!”
  “西蒙,剩下的时间呢’”
  “还有十六分钟!”
  亚尔比翁又再摇晃了,这次并不是因为敌人的攻击,而是在舰内发生的火灾引燃了易燃物,引起了二次灾害。
  同日·19时26分
  “碍事!”
  架起长木仓般的MEGA粒子炮。在正前方,有两艘姆赛级巡洋舰,周围也可看到护卫机的机影。
  对空机木仓、MS的携带木仓械,朝着逼近的GP03发射。以向上、向下弹跳而回避,没有必要击破敌机,只要能突破就行了。
  宏以目测发射MECA粒子炮,光芒掠过巡洋舰的旁边,虽然不是直击,但掠过侧面的光束的热量,使得主炮和几座对空机木仓熔毁了,这就够了。然后再射出小型飞弹发射架,扫除周围的MS。
  “殖民地,到殖民地去!”
  以眼睛余光读取战术情报显示幕上的数字。
  “19:28:15"。
  “还有六分钟!”
  凝视前方,看到了微微的光点,是殖民地,终于以肉眼捕捉到殖民地了。就在此时,响起了催促警戒的电子音。
  “正上方?”
  光束从上方倾注,虽然有I力场护障,但机体还是像球一样在虚空中弹跳了,那是暴雨一般的猛击。
  “卡托!”
  诺耶·季尔以覆盖般的形式降了下来,被追上了。瞪着那有如鸟骨一般的机影,宏打开节流阀,更加提高速度。
  “已经没有时间了!”
  “别想逃!”
  诺耶·季尔的手腕伸出,全领域攻击,从四面八方,对GP03施以光束的直击,就如同有无数的敌人存在一样。宏拼命地操控着机体,殖民地就在眼前,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但是,吊在左舱柜下方的圆筒状的物体,被诺耶·季尔伸出的手腕捉住了。伴随着刺耳的声音,那物体被凄惨地握碎了。
  “l力场被……!”
  惊愕的宏咬着牙。被破坏的圆筒状物体,是I力场发生器,现在也无法再依赖护障了。
  “可恶!”
  史提蒙的手臂伸开,从舱柜取出武器,是光束来福木仓。狙击将I力场发生器握溃的诺耶·季尔的手腕,将它化成了残骸。
  “但是,如此也就无法弹开光束了!”
  卡托扣下了扳机,致命的一击。从诺耶·季尔的肩膀,一齐放也耀眼的光弹。
  “到了这个地步!”
  GP03以鬼神般的速度,一一躲过逼近的光束。卡托也不由得为这种机动呼而咋舌。
  “可是!”
  再次扫射光束与飞弹,狙击盲目地突进的GP03。
  后方有反应,宏让机体旋回下降,辛苦地躲过了光束的追击,只剩下紧迫而来的飞弹。被直击了,命中右边的武器舱柜,受损部位自动地从本体切离了。而后,舱柜发生诱爆而四散。
  “就差一些子,再一些就!”
  殖民地已经逼近到了几乎伸手可及的地点了。
  “19:31:06”
  距离突破阻止临界点,还有三分钟。
  “已经太迟了!”
  一面对GP03进行追击,卡托发出充满自信的叫喊。
  同日·19时32分
  突进。拖曳着推进燃料的激流,白色的机体照射着太阳光,GP03向着在前方移动中的殖民地突进。极限出力,因为过度使用极限推力,警告灯从刚才就一直闪烁着,损伤显示器也一直闪着红光。
  但是宏无视于这些而继续前进。这次一定要赶上——他在心中如此叫着。
  S型06跳到宏的眼前,是想要阻止他前进吧,它将来福木仓向上下左右扫动而形成弹幕。
  “碍事、滚开!”
  也不顾机体开了无数的弹孔,宏仍然继续疾奔。
  “19:33:54”
  被GP03怒涛般的进击给撞开、06型被夸张地向后方撞翻了。
  “就差一些了!”
  前方,凝视着如壁面般矗立的殖民地,而以悲怆的声音叫喊着。
  而数位式的秒针,跳动为“00”,也正在这时候——
  同日·19时34分00秒
  阻止临界点
  越过了——
  逐渐坠落的殖民地“易兹岛”,在宏的跟前越过了阻止临界点。
  没有声音,像滑行似地前进的殖民地,所有的界限都被它的外壁所掩埋。将外部的光景直接投映出来的全天周显示幕,现在却投影着、对宏而言最为残酷的影像。
  “……这……”
  哀叫着,一动也不动。只是呆然地,注视着殖民地逐渐通过的景象。
  “……巴宁格上尉,是为什么而死的……露雪特小姐是……!”
  从漂浮的GP03的旁边,殖民地向着地球逐渐地坠落。
  “还没有!至少不能在贾布罗……!不,至少要落在能让伤亡减到最低的地方!”
  以肉眼看着坠落的殖民地,席那普斯猛然地叫喊。
  但是,没有任何人再开口。
  只有绝望感与败北感,以及挫折与窄虚的心情,在支配着舰桥。五小时后,殖民地确定会坠落在地球,已经没有任何方法,再能阻止它了。
  “舰长,第1轨道舰队来电。”
  对通信上摩利斯的报告,席那普斯大大地叹了—口气:“现在又能如何,殖民地都已经……”
  “不,请等一下!迪、迪拉兹军、停战?”
  “什么?”
  “舰长!迪拉兹军,似乎是宣告停止战斗了!”
  舰桥一阵骚动,所有人都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画面相对。而席那普斯注视着落向地球的殖民地,而在思索着。
  ——现在又停止战斗,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虽然殖民地已确定会坠落地球,也还未必会坠落在贾布罗。
  到底有什么……
  思考在此时打断了,操作员史考特在报告:
  “在地球的方向有反应,是在殖民地的航道上,是第1轨道舰队、以及……”
  影像被投映在正面显像幕。
  “是光。确认了以广域展开的光块!”
  的确,只能以“光”来形容。
  十字形的光,背对着地球而漂浮着。
  在那影像上,标示出目测规模。
  左右的宽度的三十六公里,上下约二十一公里,横向较长。有着相当于殖民地之规模的、巨大的光之十字架。
  “这么巨大的东西,为何至今无法确认到?”
  “因为敌方所散布的米氏粒子的干扰效果,而一直无法探知,而且……”
  “而且什么?”
  “至今一直没有发光。不,从之前的位置,似乎是看不见它发光!”
  “那么,那些光是……?”
  “光谱分析、出来了,没有错的,是太阳光。那些光,是将太阳光反射的!”
  “是镜子吗!”
  此时席那普斯已领悟到,第1轨道舰队是要做什么了。
  同日·同时刻
  可了望地球的邻近宙域
  数量庞人的圆筒,规则整齐地逐渐排成格子状。而在到达了预定的位置之后,圆筒就像画轴—样地向左右摊开。
  镜子,圆筒的实体,就是被卷成卷轴状的镜子。
  转移视线。聚集了边长约二十公尺的镜片,构筑出规模极为巨大的平面,就像是地平线,以镜子构成的地平线。一望无际的镜子,漂浮在宇宙的无数的镜子。
  太阳系统。
  一年战争末期,曾经对吉翁军的宁宙要塞所罗门使用过的,对要塞兵器。超过四百万枚的镜片,各自反射太阳光,而将这反射光集中于一焦点,使目标物融化。
  原理本身,就和熟知的“阿基米德之镜”的凹面镜完全相同,只不过,规模相差甚大而已。经由这太阳系统四十秒间的照射,使所罗门的第六宇宙港无影无踪地消散了。甚至有人认为若不是如此,吉翁军就可以把所罗门守住了。
  而在四年后的现在,在这个宙域所展开的,被称为太阳系统Ⅱ。
  镜片的总枚数是四十万八千枚,比起以前的系统,少了一位数。但是,由于反射效率与控制技术的提升,而能发挥同等,甚至更高的威力。而在运用层面上也被显着地改善,可以在短时间内进行整个系统的构筑。
  “状况如何?”
  沙拉米斯级巡洋舰马达加斯加号。
  戴着眼罩式的黑眼镜的巨汉,询问站在旁边的军官。
  “虽然只有些微,但是镜面的展开发生误差,大约延迟五分钟吧。”
  “叫他们加快,敌人就在眼前了。”
  “是,我通知控制母舰。”
  控制母舰,那是将超过四十万枚之镜片的控制,一手包办的专用的控制舰。是将哥伦布型补给舰改装,在格纳库中,满载着通信器材、控制电脑等等。
  “迪拉兹军的动向如何?”
  “从刚才的通信之后,就没有行动了。相当地安分啊。”
  “那就好。”
  黑眼镜的男子名叫巴斯克·欧姆。可以说是在提督手下运谋策略的,贾米托夫准将的手下亲信。
  “因为以现在的战力,实在难以完全守住太阳系统啊。”
  “是。要以此将殖民地……”
  “……打算把它完全烧毁啊。”
  说着,巴斯克深深地躺入了座椅。
  同日·同时刻
  战舰格瓦典
  “没想到,会是太阳系统啊……”
  迪拉兹以没有抑扬的声音自言自语。在前方闪烁的十字形的光芒,不久后那光芒将会更加地明亮,而照射着在后方前进的殖民地吧。
  ——那么一来,“星尘”就……
  站在旁边的西玛,愉快地以扇子抚弄着迪拉兹的脸颊:“就是这么回事了。他们那边,也有防止殖民地坠落的绝招啊。只要稍微加热一下就……”
  握着的左手,突然地张开。
  “……砰!极短的时间内,就完全被融化掉了啊。”
  迪拉兹沉闷地注视着西玛:“你这样也算是吉翁的将领吗?”
  “哦哦,到现在还要说教吗?”
  将扇子收到披风下面,而另外拿出一把大型的自动手木仓,将散发出不吉光泽的木仓口,朝向迪拉兹的耳须。
  虽然感受到冰冷的金属触感,迪拉兹仍然一字一句,像是细细咀嚼似地诉说着:
  “你身穿吉翁的军服,却连一点军魂也没留下吗?堕落成了卖国贼,甚至于出卖友军,为何对生存如此执着呢?”
  “罗嗦!”
  她以木仓柄击打迪拉兹的脸颊。发出了某种低沉的碎裂声,从迪拉兹的嘴角渗出了鲜血。
  “有命才有一切吧!死了又能如何啊!”
  “并不是要寻死,而是厌恶丑陋地苟活,这你不明白吗?”
  “别说笑了!我至今就是这么活下来的啊,就算在那地狱般的一年战争中,被那些厚颜地在本国后方端坐着的人们,傲慢地使唤着!”
  她以恶鬼般的形貌、诘问着迪拉兹:
  “你能够明白吗?经常被派在最前线的、我们的心情!就算拼命完成了任务,也没给我们什么像样的食物,就又要出击了!”
  她以脚尖、踢起迪拉兹的胫骨,然后把脸贴近,又再继续说着:
  “好不容易战争终究结束了,又如何!对共和国而言,我们又被当做麻烦人物,根本不能归国!什么叫荣耀的吉翁军!我只要有个理由就能背叛的!再也不会被什么无聊的理念或志向所摆了!”
  “西玛大人!”
  一名部下叫喊了。正面,背对着太阳系统的光芒,诺耶·季尔的巨体漂浮着。他是对突来的战斗中止的命令感到疑问,而归返了格瓦典。
  “阁下!”
  通信用显像幕投映出卡托的身影。没有必要询问,看了一眼舰桥内的景象,卡托就理解发生什么事了。
  “西玛,你这家伙!”
  透过显像幕相互瞪视之后,西玛晃了一下手中的手木仓:
  “哎呀.来迟了啊,”
  “悲哀,想要引导没有志向的人,这是我的失策!”
  迪拉兹自惭的言词,西玛轻佻地应对了:
  “哈!万一被你引导到阿克西斯那种边境的话,可就做不了买卖了啊!”
  周围的部下一齐笑了。
  “西玛!你这只狮子身上的害虫!”
  “哟,你别乱动啊,败军之将,就得好好认命啊。”
  “什么?”
  “送给联邦的礼物,我可不想损伤了。不过,就得看你了,这个扳机可很轻啊。应该是不想看到吧,敬爱的将军,头颅像西瓜一样地裂开、对吧?”
  “可、可恶……!”
  卡托以可怕的形貌凝视着西玛.但是西玛而对那尖锐的目光、也不为所动。脸上浮着浅浅的笑意,以木仓口轻戳着迪拉兹的耳鬓。
  “卡托……”
  迪拉兹突然地,将目光转向周围的景象,以浮现着绝望的色泽的眼眸。
  漂浮在舰桥的角落的,兵士们的尸体,一直闪烁的战术情报显示幕。轨道图、毁损的操作面板、各处所残留的血迹、卡托苦闷的脸。
  目光一转。
  诺耶·季尔的雄姿、漆黑的宇宙、星辰的闪烁,以及,比平日更为巨大,近在眼前的地球。
  很不可思议,迪拉兹有着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平静。又有什么烦恼的必要呢?地球就在眼前,那么,应当做的事不就只有一件了?
  深呼吸之后,对着显像幕中的卡托说着。以沉静、如同耳边细语般的声音:“去吧,卡托……”
  “啊?”
  “卡托啊,贯彻意志吧。反正,殖民地都已经到手了。”
  “什……?”
  西玛无法相信迪拉兹说出的话,手木仓差点从手上掉落下来,不过,又立刻以粗暴的声音将木仓口抵住:“发疯了吗!你在说什么?”
  毫不在乎木仓口,不,仿佛原本就没有那东西存在似的,迪拉兹缓缓地站了起来:“去吧!踏过我的尸体!”
  “住口!”
  她以全身的力量殴打了迪拉兹。被木仓柄敲击,股颊随之裂开,但是虽然血肉模糊。迪拉兹仍然在叫喊着:“你要让我在宇宙中游街示众吗? 卡托!”
  “太阳系统在瞄准着啊!你不要命了吗!”
  “卡托!”
  冲击贯穿了全身,卡托确实地听到了迪拉兹的灵魂的叫唤,并且回想起来了。
  ——一直到赢得了活着才能获得的,真正胜利的那一天。
  曾经如此说过的武人,正要他跨越自己的死而前进,要他取代自己,去取得真正的胜利。他下定决心了,在下定无可动摇之决心的这个瞬间——
  “SIEG ZION(吉翁万岁)……”
  迪拉兹的声音和木仓声重叠了——
  鲜血迸涌。
  西玛放出的凶弹,贯穿了迪扎兹的侧头部。
  漂浮在虚空中、散布着鲜红的血沫,曾经名为迪拉兹的尸体。
  卡托只有吼叫——
  除了吼叫又能做什么?
  “呜、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卡托像野兽一样地吼叫。
  全身涌起了杀意,向着虚空咆哮。
  诺耶·季尔的右腕,托负了卡托的愤怒而被射出,勇往直前地刺穿了格瓦典的舰桥,密布在里面的空气,以暴风般的气势喷出。陆战队员,许多的尸体被吐出到宇宙中。
  “阁下!”
  在叫喊中,卡托扣下了扳机。诺耶·季尔的手腕放出光芒,之后,格瓦典的舰桥笼罩在地狱的业火之中。
  同日·20时21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舰长,浦木中尉对归舰的呼叫没有答复!”
  “难道是,要独自前往殖民地吗?危险啊,要是被卷入太阳系统的照射……”
  显示接获通信的呼叫声突然响起。是来自第1轨道舰队的临时旗舰、巡洋舰马达加斯加号。通信士摩利斯敲打手边的按键,过了不久,在正面的显像幕中投映出可怕的黑眼镜的男子,是巴斯克上校。
  “我是担任第1轨道舰队之*****司令的,巴斯克·欧姆上校。”
  “巴斯克·欧姆。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一看到巴斯克的脸,席那普斯就看穿所有的玄机了。在玫瑰人生号上面的事件,不可理解的第1轨道舰队的动向、迪拉兹军的中止战斗宣告。
  ——贾米托夫·海曼,以及巴斯克·欧姆。这一班人,也难怪做得出了!
  在他如此想着的这段期间,巴斯克仍然单方面的在继续放话。以蛮横、高压的态度:
  “从贵舰的位置,可以突击敌方集团的侧面,在以太阳系统迎击殖民地的这段时间,要全力守住。还有一件事,西玛舰队和随伴的14F部队,是我方的友军,要注意识别讯号。”
  “西玛舰队?那不是敌人吗!”
  “现在西玛舰队,已经和我们组成共同战线了。”
  “这样不就是军阀政治了吗!”
  席那普斯从座椅上起身,表露着厌恶感而叫喊着。在要玩弄谋略之后,现在还要和敌人携手合作吗?他将这样的愤怒倾注在言词之中。
  “哦,你这家伙,不听从命令吗?”
  “好啊,我就做给你看吧!”
  “我会记住你这句话的。”
  通信切断了。席那普斯挥起拳头,用力地敲打在座椅的扶手上。
  同日·20时28分
  战斗宙域
  在殖民地与太阳系统之间的宙域,出现了一片混沌的战场。由卡托所驾驶的诺耶·季尔做为前导,迪拉兹军的全MS队在发动突击。前来迎击的,是第1轨道舰队所属的GM改部队,以及西玛舰队的14F部队。
  在这期间当中,殖民地确实地向地球接近,航道上的太阳系统,徐徐地进行着照射的准备。
  距离殖民地坠落地球还有四小时六分钟。距离太阳系统的照射预定时间,还有一小时十五分钟。
  “西玛这家伙.失败了啊……”
  巡洋舰马达加斯加号。
  注视着闪烁的战斗的火光,巴斯克苦涩地自言自语。本来是要尽可能地压制迪拉兹军的活动,打算一口气以太阳系统收拾掉的。
  “上校,敌MA接近!太阳系统前方、12000!”
  “啧!让守备舰队去阻挡!西玛舰队的MS也调来迎击!在照射之前要拖延时间!”
  从群集的第l轨道舰队的缝隙间穿过,14F队前进了。很奇异的光景,联邦的舰艇和吉翁的MS,竟然在同一宙域并肩作战。
  但是这个光景,正是象征着这次的战争。敌方与友军的分界,正义与邪恶的区别都完全不明确,如混沌的恶梦一般的战争。
  虽然失去了舰桥以及它的主人,格瓦典仍然在殖民地的前面继续前进着。
  舰体底部,
  穿过开启着的MS收容舱门,一架MS跃身在宇宙中。14Fs,是被称为水兵型的诲军陆战队专用机型。操纵的是西玛·卡拉豪。
  “竟然把我的赌局给……!”
  算是好狗运,就在卡拉愤怒的一击将舰桥烧毁之前,她勉强地逃进了通路去。
  “给我沉没吧!”
  转过身来,发射手中的MRB-110式光束来福木仓。无数的光弹,如同被吸入格瓦典的MS甲板似的消失了,不久之后……
  在进行加速的14Fs的背后,格瓦典的船体各处发生诱爆,随即炸沉了。
  被构筑起的巨大的镜面中,混沌的战场化为反转的倒影而浮现。串连数重的光条、爆炸的残光、飞散的破片、漂流的残骸。
  14F将09R击碎,GM改在姆赛级巡洋舰的炮火中消失,06F2撞进沙拉米斯而四散。
  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名为太阳系统的镜子忠实地映照了出来,而在前方移动的舰艇,将对空炮火的火线划过了周围。
  如同想象画一样的虚幻的光景。
  切开这片光景,卡托所操纵的诺耶·季尔疾驰而过;
  “到了这个地步,不能让小小的镜子给……!”
  贴近镜面而移动着,以推进燃料的激流将航道上的镜片吹开。但是只将四十万之中的数百枚吹掉,是无法阻止太阳系统的照射的。
  卡托所要寻找的是另外的东西。
  “控制舰啊,只要将它击溃的话……!”
  在镜面的地平线上奔驰着,卡托一心一意地继续找寻着目标。
  “在那边吗!”
  在战场中突进,西玛飞回了所要归返的莉莉·玛莲。在她的脸上,微微地浮现安心的神色。但是不知是否是听到了突然传来的电子音,她竖起眉头而放声开骂了:
  “混蛋,别发出导航光束啊!想要被狙击吗!”
  大概船员们是为了归来的西玛设想,而发射了导航讯号吧,而这却酿成灾祸。
  仿佛是受到导航光束的引导似的,从天上降下了一条光芒。贯穿天地的光柱,是大口径MEGA粒子炮。
  西玛搭乘的14Fs,被那光芒映照了出来。
  光条贯穿了舰体的中央部,是对反应炉的直击。一瞬后,所蓄存的推进燃料被引燃,毫无反击的机会,机动巡洋舰莉莉·玛莲被击沉了。
  “我就说吧!”
  西玛虽是叫骂着,却是以断肠的心情注视着爆炸的火光。她同时失去了许多甘苦与共的伙伴,以及熟悉亲昵的座舰。在愤怒中颤动着身子,西玛寻找着发出光束的对手。在正上方,距离3000,她将显示幕的倍串调到了最大。
  看了一眼,西玛就明白了对方的来路:
  “是那家伙,那个白色的家伙!”
  她让机体反转,前去追击。以燃起了憎恨的眼眸,凝视着GP03所发出的喷射火光。
  “怎么回事?殖民地已经能够以内眼确认了啊!”
  闪烁不已的爆炸闪光,看着从那对面逼近过来的殖民地,巴斯克的脸在惊愕中扭曲。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而转向了副官:“距离太阳系统照射的时间是?”
  “正在设定焦点轴,还要一百九十秒!”
  在侧面的显示幕中,投映着标示出完成构筑的镜面,以及逼近而来的殖民地的图形。镜片所形成的反射镜面的焦点,各个区块,正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
  “来不及了!现在立刻照射、快点!”
  “可是,至少再三十秒……”
  “不管了,动手!”
  大大地挥动手臂在催促着照射,副官将他的指示,立刻传达给控制母舰稍后传来了回复,只有一句“了解!”。
  超过四十万枚的镜片,微微地喷射着姿势调节喷嘴,开始将镜面倾斜。耀眼的太阳,坠落的殖民地,要将这两者连结成一个角度。
  不久之后,一枚—枚的镜片携手相连,形成聚集太阳光的焦点。而所产生的这无数的焦点又被集束在一点。
  配置在镜片前面的舰艇、MS,被强烈的白色闪光所吞没,没有融化,只是被光芒笼罩而已。只要不在集束的焦点附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而相反的,在那焦点附近就……
  由殖民地望向镜面。
  被配置成十字形的四十万八千枚的镜片,从边缘徐徐地增加了亮度,就像是逐渐点亮的霓虹灯一样。
  终于,所有的镜片都将太阳光照射在殖民地上。
  同日·21时47分51秒
  宏、西玛、以及亚尔比翁一起,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守望着这个光景。
  殖民地在这惊人的热量中逐渐焚烧,它的轮廓在闪光中晕开。
  首先.随伴在周围的几艘舰艇融解,随即爆炸、碎散。接着由殖民地前端的部位喷出了白烟,是表面温度突破了结构材料的融点,以及沸点。
  白烟复盖了整个殖民地,掩盖了它的雄姿。蒸发,全长四十公里的结构物正要被烧尽、气化而烟消云散,
  “结束了吧,这下子……”在闪光中眯着眼睛,巴斯克自言自语。
  殖民地已经化为了一团白烟。那烟雾沐浴着反射光,看来仿佛是一层光的薄纱,那是令观看的人,感受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动的庄严光辉。
  照射仍在继续:
  根据计算,应该在大约六十秒的照射后就会使殖民地结构溃散。已经三十秒了,殖民地的消灭,已经被认为是确定的事实了。
  “完美的胜利。”
  巴斯克浮现着恍惚的表情,感慨地叹息着。但是就在随后……
  “……司令,控制母舰被……!”
  “什么?”
  “控制母舰,被敌MA击沉了!”
  “怎么会!”
  是卡托。在镜面的地平线上疾驰的卡托,终于发现了栖身在太阳系统之中心点的控制母舰,以诺耶·季尔压倒性的人力,轻松将之粉碎了。
  殖民地在焚烧状态下仍然继续前进着。所有镜面的焦点,也与之配合而在控制下徐徐地往前方移动,但是操控着四十万枚镜片的母舰,已经不在了。
  这个结果……
  “……还存活着!”
  如同穿出大海而现身的巨鲸一般,殖民地从白烟中现身了,的确表面是被烧灼得非常丑陋,但是,却仍然未失去原型。正如那不屈的男人们的信念,殖民地继续突进。
  时间不够,照射时间,稍微短了一些,
  “回避,急速回避!”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它的前进了,配置在周围的舰艇,只有争先恐后的逃窜。在其背后,殖民地突刺了太阳系统的中心,由四十万枚的镜片所构筑的镜面的地平线,被完全地粉碎。
  而后只有坠落了。
  两小时四十五分钟后,就和那镜面的地平线一样,绿色的大地也将碎散。和南美、地球联邦军本部贾布罗一起……


第15章 “奔驰而过的风暴”
  同日·21时50分
  战斗宙域
  “怎么可能!难道以太阳系统,也无法将殖民地完全烧毁吗?”
  无视于巴斯克的惊愕,巡洋舰马达加斯加号继续进行回避运动。在眼前,茶褐色的姆赛级巡洋舰横切而过。那是和第1轨道舰队一同行动的、西玛舰队之中的一艘。
  “回避、急速回避!”
  “左满舵,不,右满舵,右满舵!”
  千钧一发,马达加斯加号回避了和姆赛的冲撞。但是在其周围,想要逃离殖民地的舰艇之间不断地发生冲撞,一直上演着不忍卒睹的丑态,其中还有舰艇是从正面对撞,而一起发生爆炸。
  “……可恶!”
  巴斯克很不甘心地咒骂:在上面显像幕中,投映出了让镜片四散而继续前进的殖民地的全貌。
  飞散的镜片,如水花一样地向四面八方飞溅,闪耀着如繁星灿烂般的光芒。
  卡托以陶醉的表情,守望着那种景象。成功了,守住殖民地了。他全身都沉浸在那难以尽诉的感慨之中。
  ——阁下,“星尘”终于……
  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
  过了不久,卡托大大地睁开了他的双跟。
  “而后就是……!”
  他踩下了脚踏板,打开了节流阀,最大加速。卡托所驾驶的诺耶·季尔,向着殖民地突进了。
  同日·22时03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舰长,殖民地已经进入了最终失速航道,距离着地,还有一百五十一分钟!”
  新的轨道图被显示出来。环绕着表示地球的球面,螺旋状的轨道,在那轨道上前进的光点。殖民地按照预定,将在翌日00时34分,撞击地球。
  “无法和殖民地接舷吗?就在眼前啊!”
  席那普斯仍未放弃。敌方在那内部,应该还留有推进燃料及点火用的能量,只要使用了那个,就能稍微地使最终轨道偏移吧。不过,若要如此,必须先占领殖民地的管制室才行。
  “将损害减至最小限度!虽然是必定会坠落到地球,但至少要尽量地多救一条人命!”
  “与殖民地的相对距离仍在继续拉开!现在是9000!”
  “帕沙洛夫上尉,没办法吗?”
  在这期间,亚尔比翁仍然不断地遭受到至近弹,在殖民地的坠落已经确定的现在,混沌的战斗仍然未见结束。
  “没有办法。受到交错的炮火,以及浓密的残骸所阻碍……”
  “可恶!”
  舰桥大大地摇晃,随即传来爆炸声。是直击弹,飞弹突刺了右舷。
  “右舷,MEGA粒子主炮无法运作!”
  “第二反应炉,出力降低!切换为辅助引擎!”
  绝望的状态,舰体本身已在垂危的状况下,席那普斯握紧了拳头,但是,仍然还有剩下的手段,突入殖民地的管制室的,最后的手段……  “史考特,浦木中尉如何了?”
  “没有回应呼叫!仍然不确定是否健在!”
  “若是钢弹3号机,向殖民地……”
  此时,西蒙报告了:“已封锁的左舷甲板,舰首舱门被开启了!”
  “是谁?”
  由舷窗看着舰首,留下一瞬的闪光,一架小型机从左舷甲板起飞了。FF-XIIFb,那是做为备用机而—直被甲板搭载着的,GP01用的核心战斗机。
  接着,舰内通话显像幕打开了,投映出摩拉慌张的脸:“舰长,是妮娜,妮娜以核心战斗机……!”
  “妮娜·帕普顿?”
  一瞬之后,他察觉到了原因:“……难道是,去殖民地?”
  另一方面,贝特、蒙夏、亚德尔、吉斯各机,正担任着亚尔比翁的直卫,各自在舰体附近,迎击接近的敌机。
  “……那是?”
  舰桥传来了通信,说是妮娜驾驶着核心战斗机,前往了殖民地。
  “这是自杀行为啊!竟然冲进这战场的中心去!”
  在蒙夏的叫喊之后,贝特传来了通信:“吉斯,你的机体损伤最小!去追妮娜小姐!”
  “了、了解!”
  时机错过了。正当他想要加速的时候,一道光束的光芒掠过了眼前,是流弹。而后,重创的沙拉米斯级巡洋舰又阻挡了去路。
  “妮娜小姐!”
  核心战斗机已经化为豆粒般的光点了,光点摇摇晃晃地,前往逐渐远去的殖民地。
  同日·22时38分
  战斗宙域
  宏也仍然一心一意地在追赶着殖民地,并且闪躲着从背后执拗地逼近的一架MS的猛攻。
  MS-14Fs,是西玛的专用机。被复仇的意念所驱使的西玛,想要报以一箭之仇而对宏进行着追击。
  “别逃啊,白色的家伙!”
  “又来了吗?”
  14Fs发射了光束来福木仓,有几颗光弹,掠过了GP03的身侧。钝重的冲击向宏袭来。损伤显示器在闪烁,机体后部的装甲,被光束的热量给融灼了。
  “逃不开……”
  再这么下去,终将会遭受直击,宏判断唯有进行反击了。
  他让机体转向,史提蒙伸出了手臂。
  右侧的武装舱柜已经没有了,在和卡托的交战中脱落了。只从所剩的左侧舱柜中抽出了火箭筒。
  “想要打了吗!”
  西玛如同狙击猎物的野豹一样,眼睛闪动着可怕的目光。
  ——竟敢把我的计划,全部都搞砸了!
  她灵巧地移动着操纵杆,回想起和白色机体之间的因缘。没能取得的巴尔·巴洛、归于失败的与伯明罕的会面,还有以迪拉兹做为人质的最后赌注……
  ——全都是你!
  满腹的怨恨,西玛将所有懊恼的心情,都对着眼前的GP03发泄。要以纠结在心底的憎恶之火,烧毁那白色的机体。
  “快点给我消失吧!”在叫喊中扫射着来福木仓。
  相对的GP03,以火箭筒向着14Fs发射。
  “哪打得中!”
  以凶恶的表情操控着机体,承继了西玛的憎恶的14Fs,以超乎常理的敏捷力逼近了GP03。它的机动性,使宏为之呆然。
  “那、那是14型的机体吗?”
  “死吧!”
  “会打中吗?”
  宏拼命地操控机体,以侧方移动勉强地避开了直击。14Fs和GP03,两机以些微的间隔擦身而过。
  “真顽强啊!”
  反转,再次瞄准目标。
  而,从背后有别的14型接近了,F型,是西玛的部下。而在更后面,茶褐色姆赛级巡洋舰也接近过来,那是西玛舰队之中,唯一存活的舰艇了。
  “西玛大人,很危险!请暂且撤退吧!”
  “叫我退到哪里去啊!”
  气愤地吐口而出。已经失去了莉莉·玛莲,许多部下已经送了命,再也没有任何她所能回去的地方了,正因为如此,她才为了雪恨而追赶着GP03。
  “西玛大人!”
  随即,西玛的部下和机体一起碎散在宇宙中。是受到反转的GP03的火箭筒直击。
  “……蠢蛋!”
  上升。对化为光球的14F一瞥之后,又猛烈地加速。背后的姆赛想要援护西玛,而发射了主炮、对空机木仓。
  “连巡洋舰也……!”
  宏毫不畏缩地突进,因为他判断,将之击破会比逃离更有效率。
  从左侧舱柜,射出了粗大的钢索。钢索如大蛇一样地在虚空中翻滚,绕了姆赛一周,将舰体困住。
  “爆导索!”
  在西玛说出口的同时,钢索的—端喷出了火,是爆炸。在瞬时之间沿着钢索一路引爆,以红莲之火笼罩了舰体,
  随后,引发了诱爆,姆赛化为了一团火球。
  “……你,你这家伙!”她对着接近过来的GP03叫喊:“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将与联邦军协同作战的舰艇击沉,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啊?
  也忘记是自己先动手的.西玛因愤怒而颤动着身子。她让全推进器喷射而上升,到达GP03的正上方,然后如疯狂般地,不断地以来福木仓射击。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在射击中急速下降,对下方撒下光束的豪雨。
  “可、可恶!”
  宏在猛攻中跌跌撞撞。火箭筒的炮弹也已耗尽,或许是因为损伤吧,各部的反应也迟钝了。直击,光束贯穿了机体中央部。他在震动之中抬头仰望从上方突进而来的14Fs。宏突然地,将机首的MECA粒子炮启动为可以发射的状态。
  “到地狱里去后悔吧!白色的家伙!”
  “……可恶!”
  史提蒙伸出手腕,抓住MEGA粒子炮木仓把,姿势调节喷嘴喷射,使机头抬起,而将MEGA粒子炮的炮口朝向正上方。
  “噢、噢噢噢噢!”
  长木仓突刺了。
  GP03机首的MEGA粒子炮,深深地刺中14Fs的腹部。
  ——这个家伙!
  西玛叫喊了,但是,没能发出声音。
  驾驶舱盖破碎了,头盔的面罩也因冲击而破裂,声音在真空的空间里是不会响起的,她连临死的哀叫也发不出来。
  宏毫不踌躇,就扣下了扳机。
  光芒从长木仓的前端迸出——
  放射出的光芒,使懊悔、憎恶、怨恨、惊愕、这种种的情感,和西玛·卡拉豪、MS-14Fs都同时消散在虚空中。
  在残光的映照中,宏转过身去。
  “殖民地呢?”
  他所探求的东西,在遥远的后方。以眼下那辽阔的地球为背景。
  同日·23时03分
  易兹岛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坠落中的殖民地“易兹岛”,它的控制室,存在于尾部的港湾区域内,在逆向的位置。也就是说如果是在前进方向这边的话,大概就已经在太阳系统的超高热之下化成灰烬了吧。
  控制室。本来这是进行殖民地内部之环境设定,以及镜面的角度调整之类的场所。但是依照再生计划而决定移送的时候,也就由殖民地公社自行改装为能够进行推进器之控制。正因为原本就有着这些系统,迪拉兹军才能成功地让殖民地进入往地球坠落的轨道。
  而现在。
  亚那贝尔·卡托面对着控制室的控制面板,继续进行着作业。
  “要将此事完成,继承我们后路的人才会诞生。”
  以手边的键盘输入数值,在正面的大型显像幕中,投影了殖民地的侧面图,有几个数值在画面的一边闪烁着。接着,殖民地的方向稍微倾斜,是对大气圈的进入角度显示。
  “这个,最后的轨道修正……”
  调转脚步,转向别的控制面板。
  但是——
  卡托突然停下脚步。
  有人的气息。
  感受到某种近似预感的感觉,他以缓缓的动作转过身去。
  是女性。
  在控制室的入口,一位女性无所事事地伫立着。
  “妮娜·帕普顿。”
  卡托说出了她的名字。
  两人无言地,互相注视了一段时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而,和停下脚步时相同地,卡托又突然迈出了脚步。不是走向妮娜,是走向正面的控制面板。妮娜在他背后叫喊了:“求求你啊,卡托!已经够了吧,别再做这种事了!”
  “还没有结束……”
  他毫不回头地回答了。卡托走到了控制面板前,按F了几个按钮。伴随着蜂鸣声,被黑色与黄色相间的警告条纹所环绕的一面小护盖向左右开启。
  “……我要,将‘星尘’完成。”
  在护盖之中,有一个小拉杆。妮娜发觉到,那是推进燃料喷射系统的启动装置。
  “这座殖民地,肯定会掉到地球的啊!就算不是贾布罗、就算不落在贾布罗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他的脸转向了妮娜,继续说了:“不是贾布罗。你是、不懂的……”
  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唯一确定的,是卡托打算要将推进燃料点火。妮娜向前走出数步:“为什么,为何又在我的面前出现呢?那一天,突然失去踪影的你……”
  她并不是想说这种事。而是想要设法让他停止修正殖民地的轨道。但是,这些话却脱口而出,或许这些话,就是自己最想要说的话吧。
  “我是希望,你能忘记那一切啊。委身于月球、一心等待着时机成熟的,那一段日子……”
  “我是想要忘记的,不,早已经忘记了啊。可是,事到如今你却……”
  声音自然地粗暴了起来,那决非是单纯的生气,而是由于各种的心思、复杂地交错的情绪。
  “我已将生命寄托在复兴吉翁啊;”
  “可是!”
  并不想哭泣却流下了眼泪。幕睹到露雪特的死也未曾流下的泪水,从妮娜的双眼泉涌而出。
  卡托闭上了眼,伸手抓住控制面板上的拉杆:
  “也许你才是,星尘作战真止的目击者。”
  在抓住拉杆的双手注入了力气,就在此时——
  木仓声响起。
  那是钝重、隐约不清的木仓声。
  从卡托的腹部,涌出大量的鲜血,
  飞散的血沫,染红了正面的控制面板,
  “呜……”
  因冲击而痛苦着,以慢速播放似的动作大幅地向后倾倒,抓着拉杆的双手,几乎就要松开了。
  卡托撑住了。他拼命地撑住,不让因为自己的鲜血而滑溜的双手松开。
  拉杆旁边的警告灯发着红色的光芒。
  电子音响起。
  卡托的脸扭曲成苦闷的形貌,在倒地的同时将拉杆拉到底。
  “宏!”
  妮娜转过身去。
  手持着自动手木仓的宏,站在另一个入口的旁边。
  “卡托……”
  只是伫立着,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茫然。
  “振作一点!”
  未及思考之前身体就先动了,妮娜像翻滚似地跑向卡托,而后扶住那鲜血淋漓的身体,凝视着宏。
  “妮娜?”
  “住手,宏!已经没有再战斗的理由了!殖民地是会落在地球上的了!”
  在喊叫的此时,微微的震动撼动着三人的身子。虽然是小小的震动,却令人感受到无比的强悍。妮娜无力地开口:
  “现在,殖民地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轨道修正了。”
  “你说什么?”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啊。”
  她就此把脸埋在卡托的胸中。宏举起木仓口,对着妮娜叫喊:“你快让开!”
  “不行啊!”
  “这家伙他,这个人做了什么,你也知道的吧!”
  “他受伤了啊!对这样的人,你还打算要开木仓吗?”
  “那家伙将钢弹2号机……!将殖民地……!”
  “不是的啊、宏……”
  “妮娜?”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两脚微微地在颤动,手也是。木仓口无法摆定,心跳在高声响着,呼吸杂乱。
  是绝望感,被信赖的人背叛的绝感,紧紧压在宏的身上。
  “你,以前就认识卡托吗?不会吧?”
  “拜托你啊,宏!”
  “那都不管了,请你离开,让我射杀卡托!”
  “宏!”
  妮娜从卡托的腰际,拔出了护身用的手木仓,将准星对准宏的胸口,同时扶起鲜血淋漓的卡托的身体。
  “不、不是真的吧?”
  全身冻结了。他在一瞬间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被木仓口瞄着,那是扶着卡托的妮娜,举向自己的。
  “请你明白啊……宏……”
  “为什么啊、为什么……”
  之后,宏就无法动作,也无法喊叫了。绝不是因为木仓口而畏缩的,是妮娜的目光贯穿了他。倾注着“想要守护站在身边的这个男人”这股坚决的意志目光,刺入了他的胸口。
  扶着微微呻吟的卡托,妮娜走向了入口。从卡托的腹部流出的鲜血,在背后留下了球状的飞沫。在穿过门扉之后,妮娜缓缓地转过身来。
  伫立着,以呆滞的眼神看着这边,宏无言地伫立着,手木仓从他的手中掉落。妮娜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对不起,宏。”
  而后押了按钮,将门关上。
  “妮娜……”
  在两人已离去的控制室里,宏轻声地自言自语。
  停顿。
  突然,他仰天叫喊。
  混杂着懊悔与悲伤的叫声,在控制室里回响着。
  同日·23时18分
  完全没有对话,两人经过狭小的通道,不久就将走到分歧点。连接的通道有两条,各自向着殖民地内部、以及通往外壁的空气隔间延伸。
  被妮娜扶着的卡托,倾身要走向空气隔间方向的通道,此时,似乎是扭到了腹部的伤口,他停下脚步,以微微的声音呻吟着。
  “先包扎……”
  妮娜从腰际的腰包中,取出了急救用品。虽然只是“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之程度的用品,但至少是可以把宇宙服上的破洞封住。
  “为何、要救我……”对着屈身向前在进行着包扎的妮娜,他投出了质问:“……是怜悯吗?若是如此?我希望你别再管我的事了。因为,我早已经没有资格接受你的怜悯了。”
  妮娜默默地继续包扎着。她无从回答,就算细说了至今的事情与经纬,也是毫无意义的。失主了最爱的人的这个事实,早已无法再改变了。
  浦木宏。失去的信赖,大概再也无法挽回了。
  “不是那样的,卡托。”
  “嗯?”
  “我是,只能够那么做啊,没有别的方法能够阻止他啊。”
  “……是这样、啊……”
  卡托隐约地理解了。
  她是不想让他下手杀人。自己所爱的男人,去射杀毫无防备地伫立的人,这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加以阻止的。
  从他的心底深处,涌起了某种的苦涩。
  在成就星尘作战的同时,自己所舍去的事物又是何其之多啊。当然他是丝毫没有后悔,但是,将毫无牵连的人卷入,这份自责的念头令他心中受到煎熬。
  “很过意不去……”
  “呃?”
  “妮娜·帕普顿。”
  在叫她名字的同时,他的拳头打进了她的心窝,妮娜惊讶地张大了双眼,随即失去了力气。
  卡托以毫无血色的脸站起身来,抱起了妮娜。而后忍着痛楚,一步一步走向了空气隔间。
  同日·23时34分
  战斗宙域
  地球化为带着圆弧的地平线,在眼下摊开。
  将要突刺在那苍蓝的地干线而前进的,一支巨大的弓矢。“易兹岛”突破阻止临界点之后经过四小时,距离撞击地球,正好只剩下一小时了。
  在长针绕行短短的一圈之后,地球历经了四年的岁月,将再次遭受令人畏惧的惨祸。而在殖民地的坠落已经成为确定之未来的现在,一直在周围闪烁的战斗的火光,也徐徐地逐渐消失了。
  那是意味着,迪拉兹军完全地溃败了吗?不,绝非是如此。的确,多数的残存兵力是在混战之中被战火烧却了。
  但是勉强得以从战域生还的众人,依照当初的预定,与阿克西斯先遣舰队会合,正在进行撤退的准备。是的,要前往存在于火星与木星的轨道之间的,小行星阿克西斯。
  “损伤太严重的机体就放弃吧!以兵员的救助为最优先!”
  “没有时间了,尽可能地多救一名兵士!总之,尽可能地多救一人!”
  “从月球来的联邦舰队,就即将到达这个宙域,绝对不能以木仓口相向,我们的任务,并非是战斗!”
  殖民地通过之后的宙域。沿着那轨迹,浮游着无数的残骸。
  以旗舰格旺桑为核心的阿克西斯先遗舰队,在这些残骸,以及催促救助的杂乱通信之中静静地前进。
  格旺桑·舰桥。
  “司令,殖民地完成最终轨道调整,很完美。”
  接到报告的哈斯勒,在舰桥的正面注视着闪亮的地球:“迪拉兹,‘星尘’成功了啊,难得能够到此地步……”
  沉思着,种种的心思在脑里浮现。
  同样的,舰桥内所有人,都沉浸在言语无法形容的深深感慨之中。
  漫长、漫长的沉默。
  星尘作战完成了,藉着许多吉翁军人的血、汗与魂魄。当然是不能再多说什么了,而只有完成与迪拉兹的盟约而已。将勇猛果敢地参战的兵士,尽可能地多回收一人,为再次起义之日做准备,将他们平安引渡到阿克西斯的这个盟约。
  “司令,是联邦从月球来的追击舰队,旗舰兹隆来电:‘协定中订定的撤离时间,所剩不多,超过之后,即刻施加炮击’,完毕。”  “原来如此,是说不惜一战吗?”
  视线移向舷窗,无数的光点整齐地排列,如数珠串连一般地往地球前进。在月球受阻的舰队,总算是到达战斗宙域了,在殖民地已经确定坠落的现在这个时候。
  “要如何呢?司令。在殖民地周边,还有许多残留的战力尚未回收。”
  “卡托少校也是吗?”
  “是的,还未接到诺耶·季尔抵达的报告。”
  “是吗……”
  哈斯勒注视着从眼前通过的追击舰队,非比寻常的数量,那几乎要将背景的宇宙覆盖了。蜂拥而来的舰艇的数量,仍然还在继续增加。
  阿克西斯先遣舰队,与坠落的殖民地之间的宙域。两架MS,在机体上反射着地球光而疾驰着。
  一架是F2型06,而另外一架,是卡留斯军曹所搭乘的RⅡ型09。左脚已经没了,机体各处留着无数的弹痕,主推进器似乎也已损伤了,喷射焰偶尔会像咳嗽般地间断。
  在它的右手,拿着只剩下一、二发弹体的火箭筒。而另外的左手,抱着白色的四角锥。那不是武器,似乎像是把战斗机的机首扯下来似的物体,不,那确实就是战斗机的机首。
  全方位推进型用核心战斗机,它的机首成为逃生舱,而能与本体切离。
  “妮娜·帕普顿。这个人也牵扯了什么因果吗……”
  以影像相当紊乱的显像幕,注视着抱着的逃生舱,在那驾驶舱里,有着抱着膝盖沉睡的妮娜的身影。
  卡留斯以情报显示幕,确认自机的位置。确定行进方向没有错误之后,将视线转向了后方监视显像幕。
  “卡托少校,但愿能平安无事……”
  遥远的后方,微微的光芒在闪烁,那是无法退却而继续战斗的,战士们的残光。
  无法阻止殖民地的去向,连最重要的人也失去了。
  宏沉浸在深深的悲伤之中,瞬间,想要就此和这座殖民地同生共死,不过,他又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自己死了又能如何?又能弥补什么?只有活下去,继续活着去继承死去的人们的意志,不就只能如此了吗?想要以战士的身份活下去的凯利·雷兹纳,教导他身为军人之使命感的绍斯·巴宁格,他要继承他们的遗志。
  倾注了决心与诀别的思绪,他踏下了脚踏板。将节流阀开到巡航级数,拉动了操纵杆。
  卷起了砂尘,GP03从化为废墟的殖民地内部的市街中浮起。
  上升,闪动着喷射光,从碎裂的河——采光用的玻璃壁面——奔向宇宙空间。宏突然将眼睛转向后方,在背后前进的殖民地,不久后就要冲入大气圈了。
  宏像是要甩开似地转过头,探寻着亚尔比翁的舰影。这时在他的眼前……
  “……什么?”
  白色机体现出了身影。
  他感受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冲击。
  诺耶·季尔。
  在从殖民地脱离的GP03的前方,诺耶·季尔如同挡住去路似地现身了。
  “浦木宏,若不是身属腐败的联邦,你也就不至于如此痛苦了!”
  “你是在等着我吗?”
  确实正如宏所说的,卡托将妮娜托付给卡留斯之后,为了做个了断,而一直在等候着。
  ——以同样是驾驶员的身份!
  卡托在心中叫喊了。
  在眼前,平白被敌人达成目的兵士的悔恨,那种懊悔的心情,他是非常了解的。那么,就试着将你的愤怒发泄出来吧,试着以愤怒的白刃,斩开我的身体吧——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从诺耶·季尔的手掌中涌出的MEGA粒子,形成了军刀。
  卡托的思维贯通了宏。
  同样地伸出GP03的机械臂,握住巨大的光束军刀。正如宏那炽热的意志一样地,闪动着灼热的光芒。
  同日·23时47分
  强袭登陆舰亚尔比翁
  “第六推进燃料供给阀打不开!引擎出力,降低至26%!”
  “直击!右舷lE甲板。弹射器无法使用!发生火灾!第23隔层、紧急封锁!”
  “舰长,MEGA主炮、两舷都不能使用了!”
  受到无数的至近弹、直击弹,亚尔比翁已经逐渐丧失自航能力了。虽然MS队还健在,但是舰体本身的战斗能力极端地低劣,只能勉强进行防御战了。
  失去了机翼般的散热板,甲板上穿透了许多大洞,对空机木仓大半也都已损毁了。
  “就到此为止了吗……”
  第一舰桥。席那普斯以沉痛的表情自言自语。而后望着在下方广阔的地球,咬着牙继续说下去:“……可付出了好高的代价啊。”
  忧心。失去了校阅典礼所集结的许多舰艇,不久之后殖民地将坠落在贾布罗,这一切,都是联邦的失策与乐观所导致的事态。但是,这代价又该由谁来付呢?
  “自战域脱离!120度调头,两舷原速!”
  终于,席那普斯下达了后退的命令。如果继续停留在战斗宙域,将会让全体乘员的生命平白地丧失——他是如此地判断。
  “得令,120度调头,两舷原速!”
  操舵士帕沙洛夫回应了。亚尔比翁缓缓地、穿过火线的缝隙而回头。当它的舰首、转向殖民地通过的方向之时——
  “舰长,是太阳系统!太阳系统再度在进行焦点设定!”
  史考特以惊惶的声音,做了报告。
  “还可以运作吗?”
  “是由第1轨道舰队之旗舰马达加斯加号进行控制的!”
  席那普斯站起身来,注视着前方。隔着漂浮的残骸与划过的炮火,小小的光点,徐徐地逐渐串连成形。
  “是想要对着什么发射呢?”
  “是朝向残留在战斗宙域的敌舰队……不,请等一下,识别密码确认!在焦点前方,也有许多友军的舰艇存在!”
  “怎、怎么会!”
  在这当中,远方正在串连的光点仍然继续地画出不完全的十字形。
  “巴斯克·欧姆!”
  他瞪着在望远显像幕中所投影出的,第1轨道舰队的舰影。
  “你们所做的事,我绝不会忘记!”
  同日·23时58分
  战斗宙域
  控制母舰已经失去了,而有许多的镜片也被殖民地打散,不知飞到何方了。
  但是,仍然不是致命的损害,只要还有数万枚的镜片,就能得到某种程度的聚热效果。
  “太阳系统Ⅱ,重新配置完成了。不过第二击的威力在25%以下,由本舰所进行的控制,这已经是极限了。”
  “要回报他们,已经足够了!”
  巡洋舰马达加斯加号。在舰桥的巴斯克,以拳头敲打了跟前的控制面板。
“请等一下,上校,在焦点附近,有我方的先锋!”
  “哦?”
  他抓住靠近过来的副官的前襟,嘴角抽动着,伴随着令人悚然的残忍笑意:“我可看不见呢!不,此时若不给他们一击,我可怒气难消!”  “可是、上校!”
  “不管了!”
  他以手发出指示,无从再抗拒了。受到巴斯克的目光所压迫,操作员开始设定焦点。
  稍后,镜片形成的凹面,与反射光的集束点都被显示在显像幕上。出现在那旁边的数值,“Minus58/Sec”,距离太阳系统Ⅱ的照射,还剩五十八秒。
  战斗,不知何时结束地持续着。
  宏和卡托,两者为了要斩断连结着彼此的命运之线,而一再地挥动着光之刃。
  “喔啊啊啊啊啊!”
  “太慢了!”
  挥动的军刀互相撞击。那并非寻常的刀身,有着将近MS全高之两倍的长度。
  如暴风般的火光进散出来。
  后退。喷射着姿势调节喷嘴,远离诺耶·季尔。
  “得要接近过去击毁才行!”
  宏让GP03反转,从正侧方突进,想要冲进诺耶·季尔的怀中,而将推进器全开。
  已经没有笼罩机体的I力场了,若是距离拉远了,将会遭受到光束的直击,剩下的手段只有接近战了。
  “企图太明显了!”
  卡托从MA肩上放出了光束,射身正下方的GP03,打算在被靠近之前给予致命一击。但是——
  “哪会打中!”
  “什么?”
  以敏捷的机动回避了全弹,GP03以往上顶起的形式向诺耶·季尔突进—如同长木仓的MEGA粒子炮发出不祥的亮光,随后,喷出了激流般的光芒。
  “呜”
  以片纸之差躲过,光束通过了身侧,激烈的电磁干涉,使显像幕的影像晃动了。虽说是有着I力场护障,但若是在至近距离吃了那种口径的光束也难保无事。他迅速地判断,而转向回避。
  但是,这反倒是要命了。
  “卡托!”
  趁着一瞬的空隙,GP03已逼近到诺耶·季尔的喉头。卡托虽然在惊讶中扭曲了脸,但还是立即举起军刀转而应战。太迟了,GP03那闪光的刀锋,早已切进了机体的中央部。
  “不是致命伤吗?”
  在上升的同时,宏凝视着诺耶·季尔白色的机体。只是刮伤而已,军刀的一闪,只在机体表面形成一道沟痕。
  “不、不过!”
  I力场发生器的电气系统被切断了。如此一来双方就都脱下了名为“护障”的这件锁甲了。势均力敌,完全对等的胜负对决。
  “就此做个了断!”
  急速反转。GP03机首,史提蒙伸出手臂,从武器舱柜中抽出光束来福木仓。在发射着来福木仓的同时,又以下部的机械臂举着光束军刀向前突进。
  “别得寸进尺!”
  诺耶·季尔的右腕向前方射出,GP03的机械臂被伸出的手腕捉住了。连结本体与手腕的钢索,卡托将之抽回,而一口气接近到敌人的眼前。左腕已在前次的战斗中失去了,他从右腕的前端放出了光束军刀,向GP03逼近。
  “可、可恶!”
  在宏退缩的短短的空隙,诺耶·季尔的军刀切断了机首的MEGA粒子炮,被砍掉的炮身,在回转中远离而去。
  “如此大炮就不能用了!”
  “我还有武器!”
  宏想要反击而举起来福木仓,不见了,敌人绕到了上方,成为GP03所有武器之死角的正上方。
  “在正上方?”
  隐藏在装甲内侧的,诺耶·季尔的四支辅助机械臂伸了出来,打算从背后抓住GP03,而从正上方往下压制。冲击,机械臂的爪子突刺在机体上,宏无法以来福木仓狙击,也无法以军刀牵制。
  “……那么!”
  使尽力气踏下脚踏板,GP03往下沉。朝着上方的姿势调节喷嘴在喷射着,它的激流,烧焦了诺耶·季尔的机体表面。
  “做得倒是漂亮!”
  卡托脱离,收回辅助机械臂,发射光束。重整了态势的GP03,轻易地回避了无数的光弹。两者取好了距离。
  在脚下可望见地球,彼此举起军刀互相对峙。
  “在短期间内,真亏你能进步到这种程度。”
  “确实是很难对付,不过……”
  两者的呼吸都很杂乱。
  卡托是因为木仓伤的疼痛,以及大量的失血。宏是对超乎自己技量的激烈战斗,感到目眩。
  各自耸肩喘了口气,而后摆好架势要发出最后的一击。
  两人同时察知了异变。彼此眼中注视的对手的机体,逐渐被乳白色的光芒所笼罩。
  两对目光一起转向正侧方。
  整个世界渐渐被染成白色。浮在远方的舰艇、浮游的残骸、无数的破片,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吞没,白色的光芒逼近过来,是太阳系统。
  在无法回避的状况下,卡托的诺耶·季尔、宏的GP03,一起遭受眩目的光之激流的冲击。
  11月13日·00时00分
  地球联邦军本部贾布罗
  日期更替了。
  距离殖民地到达地表,只剩下三十四分钟。
  大概是坠落之际的影响吧,贾布罗的地上停机坪,受到猛烈的暴风的吹袭。逐一上升而去的米迪亚型运输机,偶尔,在骤风的吹袭下晃动。
  而再抬头往天空看,无数的流星正在画着光的轨迹。在战斗中丧失的舰艇,以及殖民地脱落的部份,就是这些流星的实体。
  ——正有如星尘啊。
  仰望着众多的流星,这男士在心中自言自语。之后,他注视着正要从贾布罗脱出的运输机群。
  ——有可能来得及吗?
  在以太阳系统Ⅱ破坏殖民地失败之后的三小时前,贾布罗全域就被下达了全员撤离的命令。由邻近的基地所凑集的运输机,以来回输送的方式,将人们运至安全的地区。
  但是,包括军眷在内的数十万人,在短短三小时内是不可能完全运送出去的。这如同是要以茶杯去掏干海水似的行为。
  “别停下脚步,快点走!”
  在背后的木仓口的催促下,他再次迈出脚步。
  在他的后面,有两名手持步木仓的警备兵。
  败于派阀斗争,误中奸计的可悲将军的身影就在这里。
  姜·高文中将。
  他向着待机中的米迪亚型运输机迈出脚步。在他前方,一辆吉普车响着喇叭而停了下来。
  “移送命令中止了,殖民地不会落在这里!”
  坐在副座的年轻军官,为了不被风吹走而以手压着军帽在通报着。两名警备兵互相对望,高文忽然仰望着上方。
  骤风卷起,夜空突然一片闪亮。
  “……是、是什么?”
  “看啊,那个!”
  在某处的某人叫喊了。
  殖民地通过了。
  受到大气摩擦的灼烧,发着白色光芒的殖民地的雄姿从头上通过,在周围散播着外壁碎散的破片。
  在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仰望天空的这当中,高文以压抑的声音自言自语:“这一击,将会改变历史……”
  全长四十公里,化为灼热的光箭的殖民地,通过了地球联邦军本部贾布罗的、遥远的上空。
  11月13日、00时13分,在当地时间是12日的20时13分。这是多么地巧合啊,那正好和艾基尔·迪拉兹死去的时刻几近一致。
  同日·00时31分
  战斗宙域
  在短暂的时间里,似乎是失去神智了。宏在细细体会自己仍然存活着之前,就先采寻卡托的身影。
  “他呢……?”
  不在了。完全都看不见了,卡托所驾驶的诺耶·季尔。
  到了此刻,宏才总算领悟到了,自己是在太阳系统的闪光的灼烧之下,存活了下来。大概是焦点稍微偏了吧。做了一番推论后,便开始确认座机的损伤。
  非常地凄惨,机体表面完全被烧焦,反应炉也都停止了,电气系统似乎都被切断了。不论是打开节流阀,或是扳动操纵杆,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唯一,只有构成核心的史提蒙还平安无事。
  宏扳下强制分离用的拉杆,将史提蒙从GP03本体切离。然后就这么注视着地球,而在宇宙中漂浮。
  ——卡托,你在哪里?
  不可思议的,完全没有“会不会是死了?”这样的想法浮现。不可能死的,那个人不会被这小小镜片的一击就……
  心里如此想着,宏漂流在残骸漂浮的宙域。
  而,眼下有什么在闪烁着。
  在地球的一边,微微的光芒在闪耀着。
  宇宙世纪0083年
  11月13日·00时34分38秒
  殖民地终于在眼下的地球坠落了。
  微微的光芒,在那表面涌起。
  大事已成。
  “星尘”的一切,现在,都结束了。
  “走吧……”
  感慨万千地自言自语,卡托转向了正面。
  机体的各处都出现破裂、扯碎的诺耶·季尔,在其周围,漂浮着06、09之类MS,是和卡托一样,到最后的最后都一直战斗着的战士们。
  而由正面逼近的无数的舰艇,并不是迪拉兹军的,也不是阿克西斯先遗舰队,是联邦军。来自月球的追击舰队,终于到达这个宙域了。
  “通告迪拉兹军、残存之部队。你们已经无处可归了,尽快地解除武装投降吧,我们知道,你们已经没有所谓的战斗力了。重复一次,这是最后通告,尽快地……”
  眼前的舰队所发出的通信。卡托关掉那条线路,切换为另一个周波数的频道:“听好,尽可能多一个人突破重围,到达阿克西斯舰队去。”
  对着漂浮在周围的同伴,卡托继续说着:
  “为了将我们真实的战斗,流传给后世!”
  这成为了讯号,以诺耶·季尔为首的各机,以最大加速向敌舰队冲人。主推进器闪动着苍蓝的光芒,在背后拖曳着推进燃料的轨迹,只是一直线的突进。
  要前往应当存在于这列舰队的另一方的,阿克西斯舰队。
  敌方舰队的布阵如同铁壁。各舰都发射着MEGA粒子主炮、对空机木仓、对MS用飞弹,迎击接近过来的MS队。而留意着友军的对空炮火,GM部队也上到了前方。
  舰炮与机动部队所进行的迎击,正如一面墙壁。滴水不漏,由炮击与火线所形成的墙壁。
  “呜?”
  在卡托侧面的06F,像陀螺一样地狂乱回转了,那是在机木仓弹的猛攻之下失去了机体平衡。紧接着,接近而来的GM改的火箭炮发出突刺,06F的反应炉遭受直击,化为火球了。
  “可恶!”
  卡托吼叫了,以鬼神般的形貌吼叫了。
  耸立在眼前的,正是坚固强硬的联邦的体制。
  宇宙居民的自治权、独立的请求,是身为人类当然的要求。而将这些视同蝼蚁一样地践踏,傲慢的施政的具体化。
  ——即使我们都死了,总有一天,必定还会有与你们敌对的人出现,可不要忘了!
  从手腕、肩上发出光束,不过那光芒很细小,是发电机出力降低了。几乎没有机动力,速度也掉落到只剩最高速时的几分之一了。为了守护殖民地而扫除许多的敌人,之后又再与GP03演出死斗,遭受了太阳系统Ⅱ的照射,现在还能够驱动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了。
  是卡托的意志。
  将星尘作战完成的,卡托激烈而坚定的意志,使得诺耶·季尔继续在奔驰。在后方,发出暴风般的推进燃料的激流。
  在他的上方,又是09R在光束的闪光中粉碎。
  “通告代表阿克西斯先遣舰队的尤利·哈斯勒少将,贵官之舰队已超过滞留期限,请立即自地球圈撤出。或者,是有着与我们一战的觉悟呢?”
  在显像幕的那边,指挥追击舰队的赫朋少将,以夸示胜利的表情在逼问。所有的舰桥人员,都无言地在等待着哈斯勒随后说出的话。
  深深地盖上军帽、哈斯勒转向了众人,而后宣告:
  “结束回收作业,舰队反转,即刻前往阿克西斯。”
  没有人发出异论,所有人都以悲怆的表情,进行着各自的作业。唯一对哈斯勒出声的,是站在舰桥入口的妮娜。
  “请等一下!再五分钟,请再等五分钟!”
  “你是?”
  “妮娜·帕昔顿,卡托少校的……”
  含糊地做了说明的,是还穿着宇宙服的卡留斯。
  “是吗,可是现在的我们……”
  哈斯勒浮露出沉痛的表情而继续说着:“……无法去解救残留的部队了,请你谅解,不能为了他们,而损失更多的兵士!”
  “那不就一样了!所有的军队,都是一样的说法吗!”
  哭叫的妮娜,被卡留斯制止了。闪亮的水滴在虚空中飞舞,是妮娜掉下的眼泪。她无力地蹲坐在地,张开了左手,手中,有颗苍蓝闪亮的小石子。
  蓝钻。
  那是由金巴莱多基地的比特少将,托付给卡托的东西。
  妮娜呆然注视着苍蓝的小石子,哈斯勒沉静地对她说着:
  “联络艇可以借你使用,希望你自己做好选择。”
  阿克西斯?或是地球?妮娜迷惘了。紧握着苍蓝的小石子,目光转向舰桥的正面。光芒闪动了一下,在妮娜的跟中,看起来就如同手中蓝钻的光辉一样。
  “喔啊啊!”
  叫声响彻了驾驶舱。
  诺耶·季尔的右腕被削断了,接着,下部的可动式推进器、右翼的装甲板、头部主摄影机,逐次地被光束的弹丸削落。
  每当光束的闪光掠过机体,在卡托的脑里,就回想起许多人们的面容。
  在抢夺2号机之际,失去生命的三位吉翁驾驶员、可姆赛的年轻乘员、U-801的德赖杰舰长、金巴莱多的战士们、比特少将、与自己的舰艇共赴命运的格拉多尔,成为“星尘”之原动力的,无数的吉翁军人。
  旧时战友凯利·雷兹纳、壮志未遂而倒在凶弹之下的迪拉兹阁下。
  还有被奇妙的命运再次牵扯上的、妮娜·帕普顿。
  “呜、啊啊啊啊……!”
  受到数次的直击弹,四肢感受到仿佛被扯断般的激痛。机体早已失去了原形,然而,卡托仍然在奔驰着。凝视着眼前,继续操控着操纵杆,在敌群之中继续奔驰。
  僚机逐一地失去。联邦的MS队,以两小队对一机的优势,进行着攻击、围攻,无从抵抗。06型、09型、21型,机身都凄惨地被粉碎了。
  卡托环视周围,附近就只剩自己存在了。不,或许自己就是最后的一个人了。想着,他仍然继续地喷射着推进器。
  以主炮乱射的一艘麦哲伦级战舰,阻挡在他的前方。
  发出无声的叫喊,卡托向着战舰突进。
  面对对空机木仓、光束的弹幕也毫不畏缩,卡托又再踩下脚踏板。操纵杆在手中晃动,钝重的震动在摇晃着身体,背骨在作响着,他感觉到几乎要压垮胸膛的冲击,是某种物体碎裂的致命性声音。
  麦哲伦就在跟前。
  一丝的迷惘也没有,在自己的意志的驱使下,卡托将机体推进。视界染红了,所有的声音都断绝了。诺耶·季尔的主推进器,发出了临死前哀嚎般的咆哮。
  与麦哲伦的舰桥结构物冲撞,推进燃料的火焰散播在周围,机体和舰体被火焰吞没了。而后两者化为一颗光球,向周围投射出眩目的光芒。
  同日·01时19分22秒
  亚那贝尔·卡托少校、战死
  战斗的火光已经消失了,没有任何物体在移动。
  地球发出的反射光使得船体闪亮着,第1轨道舰队接近过来,前导的是旗舰马达加斯加号。
  宏以点燃怒火的眼睛,射穿它的舰影。
  因为太阳系统Ⅱ的照射,而大半融解、碎散的无数舰艇。不只是姆赛或契贝,这些迪拉兹军的舰艇,还有许多联邦军的舰艇也在其中。
  不惜攻击友军,而一心要将敌方赶尽杀绝的残酷的舰队。宏的愤慨之情在心中膨胀,化为憎恶的火焰而盘旋着。
  妨碍3号机的接收,结果杀害了露雪特·奥德比。对孤军奋斗的亚尔比翁不伸出援手,却还要命令它做自己的护盾。
  ——谁是友军?该要相信什么而战呢!
  地球联邦军,他不打算再回到那里去了。宏扯下衣襟的阶级章,丢开。伸出史提蒙的手,发着黑色光泽的木仓身,将手中的来福木仓的木仓口朝向舰队,扣下了扳机。
  愤怒的闪光被射出。
  在从远方逼近的舰队的方向,光束的光芒像被吸收了似地消失了。
  打不中的,距离太远了,而且原本就没有瞄准。只不过,因为按撩不住愤慨所以才射击了。
  宏扭动着身体,在叫喊中继续射击。
  闪光继续贯穿黑暗。
  那就一如宏的喊叫,倾注着愤怒、绝望,以及悲怆的心思。


终章 “浊流”
  11月23日
  军事裁判所
  古老法庭的景色。依据宇宙军刑法,对被告进行着审问。木锤的声音响起子。
  “就算保持沉默,也不会对你有利啊!快回答,没听到吗?”
  审问官的声音粗暴了起来。
  “罪状是明确的,被告若是继续保持沉默,就再加上一条军事法庭侮辱罪。”
  然而,被告仍然是不开口。在持续着毫无结果的问话之后,发起脾气的审判长下达了判决。这是个闹剧,处置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浦木少尉,惩役一年。”
  擅自使用属于最高机密的机体、命令与任务违抗、其它反抗行为。做为裁定这么多的罪状之判决,刑罚未免是太轻了吧。
  联邦军高层或许也是发觉到了,要完全封锁此次的事件是不可能的吧。
  在11月13日,殖民地因为“移送中的事故”而坠落在地球。这种充满欺瞒的发表,有谁会完全地听信呢?只不过是不能公开地说出口而已罢了。
  但是在同一天,在同一地点所下达的另一个判决,是与罪状相符的严刑。
  将指挥之舰艇私物化、擅自进行战斗行为,种种的叛逆罪、大幅地违反机密保持规定。
  “对叶帕·席那普斯上校,宣判死刑!”
  但是这个判决,原亚尔比翁的乘员们是无从得知的,当然,宏也一样。
  12月04日
  非洲,达卡市
  穿着漆黑的、未曾见过的军服,巴斯克挥起拳头在热烈地演讲:“回顾一下吧!这次的事件,是部份梦想着地球圈之和平的乐观论者所招致的。在各地的残党军之暗地活动,迪拉兹舰队的崛起,都只不过是具体的实例之一!”
  他展开双手,更加热烈地继续说着:“而上个月13日,给予北美大陆之谷仓地带极大打击的太空殖民地的坠落事故就更不用说了,我们的地球一直是面临着各种的危机。地球,为了让这宇宙的象征屹立不摇,我们在此诞生了!”
  听着演说的,是许多的联邦军将官、政府的官员们,以及穿着和巴斯克同样的漆黑色军服,投以真挚目光的军人们。
  “地球,为了再次取回真正的力量,我们‘迪坦斯’成立了!”
  那是以维持地球圈之治安为名目而设立的,联邦军内之独立军的名字。未曾见过的漆黑色军服,那正是菁英部队迪坦斯的制服。
  完全由地球出身者所构成的这个组织,日后,成为了遍及地球圈之灾祸的中心。那是因为他们以“维持治安”这个字眼做为挡箭牌,对宇宙居民施加了激烈的镇压与杀戮。
  不过,那得在另一个故事中再叙述了。
  同日
  月神二号
  夹着地球,存在于与月球相反位置的月神二号,是从大战以前,就做为联邦宇宙军之据点而在运作的小行星。在它的大型舰专用船坞,有着完成各部之配装,正在等待出港之时刻的一艘新造舰的舰影。
  亚历山大级重巡洋舰“亚尔·几萨”。
  是做为迪坦斯之专用舰而建造的,具有MS搭载能力之最新锐舰。在其司令舰桥,此处有着身穿迪坦斯之制服,熟悉的舰桥人员们。
  大概对新制服很满意,不时在调整衣襟和袖口的西蒙、正在阅读口袋书的帕沙洛夫、剥开自己座位椅套的哈里达、在玩弄新型通信机的摩利斯、打着计算机,为轨道计算在伤脑筋的史考特。
  稍后一位将军出现了,面露笑容的一行人,以英挺的表情迎向来者: “向舰长、敬礼!”
  同舰的MS甲板,同样穿着迪坦斯制服的蒙夏、亚德尔、贝特三人,正在看着搬运进来的新型机。
  “喔,来了来了!就是那个吗?所谓的最新锐机!”
  “可别太期待啊,蒙夏。因为再怎么万一,也不可能会是钢弹型的啊。”
  “机体色似乎是深蓝色啊,迪坦斯涂装是吧?”
  整备人员翻开布篷,在那里,有着和GM特装型非常相似的MS。除了细部的差异以外,几乎可以说是同型的机体。
  “什么啊!又是GM特装型啊?到头来还是一直在开GM!”
  “不过中尉.似乎是多少被改良了啊,推力好像也提升了。”
  “混蛋,我都快要对GM厌烦了啊!”
  “要不怎么着,蒙夏大爷,06型或是09型,比较好是吗?”
  “别,别开玩笑了!我可再也不和什么吉翁的亡灵打交道了!”
  蒙夏将整瓶白兰地往嘴里灌。
  在下方所能看到的MS,是RGM-79Q,称为GM镇暴型,是在殖民地内镇暴、压制战用的机体。但是在殖民地内,要对谁,又为了什么而镇压呢?在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其中隐藏的意义。
  同日
  冯·布朗
  这一天,亚那海姆电子企业的欧沙利邦常务死亡了。是自杀吗?手边的确是摆着手木仓,耳鬓是被同口径的子弹射穿的。
  但就只有如此。为了什么理由,为何要自己了断性命呢?根据另一种说法,射穿头部的子弹,并不是由死者手边的手木仓所射出的。这是传闻,真相,被埋葬在永远的黑暗之中。永远永远,不会被揭开。
  宇宙世纪0084年
  03月10日
  翻过了一年。
  在地球联邦军本部贾布罗,发出了一份机密文件。
  RX-78GP系列、抹消登录。
  GP01(Fb)。
  GP02A。
  GP03(GP03S)。
  有关以上各机之各种文件、资料、零件等,可供留下证明存在之物品全部毁弃。
  因为这份文件,使浦木宏少尉的罪状也随之消灭了,
  04月08日
  地球联邦军,北美奥克兰基地
  “谢谢,我从这里,自己走过去。”
  “好,保重啊。”
  短短的会话之后,一名男子走下了军用吉普车。似乎是在巡逻的途中,卷起了砂尘.吉普车开走了。
  留在此地的男子,肩上背着沉重的旅行袋,环视着周围的景色。
  凄惨地被烧焦的麦田,一望无际。在当中穿梭的细细小道、亘延在一旁的铁丝网,而在那对面所能看到的,似乎是基地的停机库。
  浦木宏少尉。
  他没有离开军队。
  再次让衣襟的阶级章闪动着光芒,以强而有力的步伐迈出脚步。
  走了一会儿之后,他在路旁蹲下身来,将碍事的旅行袋放到一旁。被旅行袋的铁扣挂着的头盔,撞到地面而发出小小的声响,那是以前在特林顿基地所一直使用的。
  无言地.注视着烧焦的麦穗。
  手上拿起一把。
  麦穗在宏的手中,无声地碎散了。
  殖民地就落在此地,若从上空俯瞰,应该就和那特林顿基地附近一样,到处都矗立着无数的巨大的残骸吧。
  坠落之际的冲击与灼热,扫除了附近的麦田,就算是受害比较小的此地,麦穗也都炭化成黑色的了。
  紧握着化为炭粉的麦穗,宏再次迈出脚步,走向新派任的勤务地,奥克兰基地。途中,在心中回想着种种记忆,充满苦涩的、逝去的战斗的岁月。
  最先在心中回想的,很意外地,是曾身为敌人而对峙的亚那贝尔·卡托的面貌。
  或许,自己是想要成为那样的男人吧。一心一意地追赶、想要超越过去,而在心中抱持着愤怒与憎恶。
  “卡托……”
  宏对着天空自言自语,而后又再回想起,凯利·雷兹纳、绍斯·巴宁格的身影。现在回想起来,在那场战争之中,自己似平是拼命地一直在追求着他们的形影。
  只是一种憧憬吗?
  并非如此,他是打从心底在羡慕着,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崇高目的的男人,而深切地希望自己也能够是那样。
  所以,才会那么地憎恨卡托吗?
  不知道,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些男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是妮娜——
  从那一天以来,他无数次地一直在后悔着,为何没能够察觉妮娜真正的用意。如果没有妮娜的制止,自己大概就将背负着终生的遗憾吧,而承受着“射杀无法抵抗的肉身之人”的罪恶感之苛责。
  就在他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震撼地面的脚步声响起。
  当然,宏马上就知道那是什么脚步声。是MS,而且是吉翁系的。
  立即以视线巡视周围,从丘陵的另一边,一架MS突然现身了。MS-14F,但是被更换了橙色的涂装。
  在这奥克莱基地,和特林顿基地一样,是在进行新型MS的开发、评价测试。眼前的14F,似乎也是基地所属的评价测试机,是的,就和宏以前所驾驶的F2型06一样。
  或许发现了抬头仰望的宏,14F的单眼注视着这边,而,它的手突然做了个V字手势。隔了一瞬的空档,宏的表情逐渐显得明朗了起来:“难道是……”
  宏跑向了14F,并且叫喊着怀念的名字:“吉斯,是吉斯吧?”
  没有错,在V字手势之后,14F又做了个打气的姿势。而确认了宏已经跑到附近之后,以食指,指向一个地点。
  “呃?”
  缓缓地,宏将目光转向14F所指的方向。
  一辆吉普车停着。
  驾驶的是摩拉·巴席特,在副座上正站起身来的是……
  “……妮娜?”
  只有如此,没能再说什么。手上的旅行袋掉落了下去。
  虽然头发多少长了一些,但那确实是妮娜。
  想见也见不到的人,现在,就在眼前。
  “如果能再见面,要坦率地为当时的事道歉。”一直这么想的人,正浮现出踌躇的表情而呆站着。
  如果是梦的话,就别醒过来——
  心里这么想着,宏再一次叫出眼前的女性的名字:“妮娜”。
  迷惘与踌躇的色彩从妮娜的脸上逐渐消退。随后,仿佛是和过去诀别似的,以截然不同的纯真少女般的笑容,面对着宏。
机动战士GUNDAM 008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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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2-06-02 0
Re:机动战士高达0083 星辰的回忆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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