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动战士高达外传 战栗之蓝 转自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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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8 0
机动战士高达外传 战栗之蓝
[著]皆川 ゆか  [译]uraki @ MSL

目次

序章
第一章 蓝色的命运
第二章 战栗之蓝
第三章 蓝色的继承者
第四章 王牌机师
第五章 极限运作时间
第六章 制裁者
尾声



序章

 勇再次回想起她,已是多年之后的事了。
 是的,确实是经过了很多年。
 但绝不是将她忘了。与她的邂逅,发生在了给勇的人生经历留下最不可磨灭印象的事件中。
 但是,记忆经过岁月的冲刷,也在不经意间渐渐褪色了。
 加岛勇,和那个时候一样,坐在MS的驾驶舱中。只不过,今昔两个瞬间跨跃了近十四年的时光。他所乘坐的杰刚,有着过去的坐机所无法比拟的性能,标准服上军阶章的星与线也增加了。
 不,不仅是如此,他已经快不再是一个青年了。
 尽管如此,现在刺激着勇的,是与他青年时代酷似的那份情感。
 到达这片宙域的时候,有许多MS正抓着阿克西斯。钢铁的手臂紧紧地贴在小行星的表面,背后的推进器竭尽全力地喷射着。
 隆德贝尔队爆破阿克西斯失败的消息早就已经获悉了。阿克西斯的碎片开始冲入大气层,很快就会撞向地表——由此造成的损害将会远远地凌驾于过去殖民地的坠落,预计地球将进入长期的寒冷化时期。
 勇等人,正打算改变那个轨道。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到现在勇也不明白。对于想用MS推开如此庞大质量的自己,简单就是胡来。如果思维还正常的话,这种事连试都不会去试。
 然而当时,抓着阿克西斯的机师们,包括勇在内,肯定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为了逃离而喷射着推进器的机体,一架都没有。
 “放手吧,你们没必要陪着我这么干。”
 虽然被米诺夫斯基粒子所干扰,但还是有通信接入。来自隆德贝尔队所属的那架纯白色机体。
 闪烁着,细小的光粒就象缠绕在周围一样,从那台机体身上散发出来。苍蓝色的光辉。既不是推进器发出的光,也不是与大气摩擦所产生的光。看到这种光的时候,勇就无法控制地冲上前去抓住阿克西斯。不仅是联邦的MS,就连原本是造成这颗小行星坠落地球的新吉恩方的机体,也加入了进来。
 “不管地球是不是已经无可救药了,还是有放手一搏的价值的。”
 很明显新吉恩的机师也怀着同样的冲动在行动。
 “可是,已经有机体爆炸了。”
 隆德贝尔的机师情绪越来越失控。
 “不行。这样下去只为因为摩擦和机体过热而自爆。”
 确实,勇的杰刚也已经接近过热极限了。机体剧烈地震动着,甚至能透过头盔听见机体的悲鸣。
 有一架基拉德卡爆炸了。随后,友军的杰刚也化为了闪光。
 与大气的上层接触的机体震动更加猛烈了。风压将勇身边的基拉德卡从小行星表面拽了出去。勇急忙伸手抓住敌机的手臂,但是没有办法拉住他。基拉德卡在阿克西斯的表面弹跳着向后方飞去。
 “够了。各位都放手吧!”
 从隆德贝尔的机师那里传来了几近悲痛的呼喊声。
 “快离开!高达的力量是……”
 那个机师的意念将周围的机体弹开——事际上,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直到现在勇也不清楚。接触到大气上层的阿克西斯,照理应该会受到巨大的冲击。就象之前那架基拉德卡一样,风压和震动会让勇等人很难再紧紧地抓住阿克西斯。
 只是在那个时候,并不是那样。
 杰刚的全天周显示幕中,逐渐远离的阿克西斯碎片被一种奇妙的光所覆盖。是一种与大气摩擦完全不同的光。散发着绚丽的光芒,有如纱幔般柔软的光膜。
 碎片的顶端,只有隆德贝尔的白色MS还留在那里。
 勇知道,与之前苍蓝色的光一样,正是这架机体散发着那样的光芒。
 (白色的MS……)
 啊,勇明白了。
 那台机体,也是背负着人们的意志的东西。
 突然,泪水散落出来。显示幕中阿克西斯的影像渐渐模糊,无数的光芒互相交汇,最后化成一种颜色。
 那一刻,勇真正地再次回忆起了她。
 视界中是一片闪辉着光芒的苍蓝宇宙。





第一章 蓝色的命运

 1

 独眼巨人逼近过来。
 头盔下可以看到一张漆黑的脸。脸的正中有一颗略带粉红的眼晴,微微地发着光。
 简直像从描述神话故事的插画中跳出来的模样。超过17米的身体包裹着暗绿色铠甲,体重在70吨以上。每跨出一步,大地都为之动摇。背后的足迹就象饼干脱模后的模具一样,留下了巨大的坑洼。
 手中拿着斧头,光斧刃的部分就有一人的高度。砰,切过空气的声音重叠着巨人的脚步声。
 朝着勇的机体砍了下去。
 勇朝地面一蹬,在敌人将武器挥落之前,就冲入了敌人的怀中。
 锵,盾的边缘敲在握着斧头的手臂上。
 阻止对方动作带来的冲击,在敌人的脚边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不管怎么说,勇所乘机体的重量也超过了60吨。
 勇将另一只手向背后探去,取出装备在肩膀后侧的武器。一个白色的筒。
 在手中握紧之后,前端立刻就延伸出一条光。筒变成了光之剑。
 透过盾牌,勇似乎能感觉到敌人的恐惧。独眼的巨人向后方跳去。背后撞到的树木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那些树和巨人的身高差不多,大多已经枯萎了。承受了超过70吨的重量之后,轻易地就被折断了。
 会让你逃吗——勇将剑挥落。一条微微泛红的光带,划出些许残影直奔敌人而去。
 打算用斧头进行防御的独眼巨人的手臂,向出乎意料的方向飞了出去。光之剑造成的断面中,没有流出鲜血。那里面并没有骨头和肉。有的只是焦黑的机油和熔解的装甲,还有闪着火花的电线……
 勇所身处的,不是神话世界。
 勇将剑抽回,向前迈出一步。敌人转过身子,将右肩装备的盾面向勇。但是,这在勇的武器面前就如同薄纸一般。
 剑的剑刃,是由柄所喷出的高能量状态米诺夫斯基粒子所形成。这是光束军刀。
 第二击贯穿了盾,直接刺到了敌人的胸部。
 高热令装甲熔化并蒸发。敌机内部装置的电子仪器因为高温出现异常,勇可以听到传来急促的电子音。
 头部的单眼失去了光芒。这是令其失去了战斗力,完全无力化的证明。
 勇将军刀的光束关闭。一切断由发电机提供的能量,依靠磁场收束成剑状的高能量状态米诺夫斯基粒子就向周围扩散,就象溶入空气中一样消失了。那个景像,就似乎是将剑身收回了筒中。
 失去战斗力的敌人,无力地向后方倒了下去。左胸的位置被开了一个洞。非常凑巧的位置,让人感觉像是被挖去了心脏。
 当然,敌人并不是生物。勇的坐机也是一样,只是机械人——机动战士而已。这样一来,如果要说心脏的话,那应该是核融合炉所在的腰部。相对于人类心脏所在位置的是驾驶舱。
 驾驶着这台机体的机师连感觉到痛的时间都没有。高能量状态的米诺夫斯基粒子将驾驶舱连同机师一起蒸发了。
 勇向亚玛克确认了一下敌人残余的兵力。亚玛克伍长乘坐气垫车,在后方进行支援。要是加入MS之间的战斗的话,气垫车的武装显得太贫弱了,只有一门20毫米的巴尔干炮。所以气垫车并不是以火力进行支援,情报方面的支援才是这种车辆所负责的任务。
 在无法使用雷达的米诺夫斯基粒子环境下,只有通过确认机体实影和机体所散发的热量,以及机体运作所发出的声音来获悉敌机的位置。尤其是作为战斗力核心的MS,是一种以二足步行来移动,体重超过60吨的机体。每跨出一步所产生的震动是步兵无法相比的。气垫车搭载了可以感知这种震动的地下声纳,通过由地面传来的震动,判定其大约的位置与机种。
 尽管米诺夫斯基粒子浓度很高,但回答的声音还是相当清晰,也许是因为距离离得不是太远吧。亚玛克说刚才的扎克是最后一架了。勇将变回白色的筒的光束军刀放回背后。机师不需要对每个动作进行一一指示,很顺利地就将军刀放回了指定的地方。
 然后,勇转身走向倒在地上的僚机。勇等人所搭乘的机体,GM,有着比吉恩的MS扎古更接近人形的外形。表面由平直的面构成,而且身高也更高。头部对应人类眼睛的传感器部分,像护目镜一样面无表情地贴在那里。
 “没事吧,帕克?”
 伸出MS的手臂,帕克的机体抓住勇机的手,坐起身来。
 “报歉,加岛少尉。”
 帕克的声音传进勇的驾驶舱。作为新人的帕克称呼勇为“加岛”。
 “以前在贾布罗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并不是通讯,而是通过接触回路。只要机体之间互相接触,就能通过装甲表面传递震动进行通话,GM的机体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通过接触回路传来的帕克的声音,略微有些含糊不清。
 “我明白。”
 勇回答的声音也和帕克一样,由对方驾驶舱传递过来的时候就会变模糊。
 “因为性能比贾布罗的GM好,所以疏忽大意了。”
 勇接受了帕克的解释,将机体拉了起来。借助肩膀的力量支撑着。帕克机的膝盖被打中了。
 膝盖部分只有用于防御来自正面与侧面攻击的装甲。如果连背面都设置装甲的话,关节就无法自由活动了。而那把斧头,并非只是单纯地以物理的打击损伤对手,而是对刃部进行加热,以高温将目标物切断。仅仅只是关节受损,而不是膝盖以下全部被切离,这都多亏帕克在危机关头采取的回避运动吧。
 “技术高超啊,勇。”
 驾驶舱侧面装备的通迅用显示幕中,显示出了勇的同伴的影像。是菲利浦。虽然穿着标准服戴着头盔,升起护目镜后,还是能看到下颚上丛生的邋遢胡子。
 从显示外部情况的显示幕中,可以看到他所搭乘的机体。与勇和帕克的坐机一样,是GM。
 尽管周围的树丛很高,但还是比不上MS的高度,肩部以上的部分全露了出来。一边挥动握着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手,朝着勇两人的方向走来。
 “本来最后那架我也想自己来击落的呢。”
 菲利浦机的后方隐约地有黑烟升起。菲利浦也在不伤及扎古动力炉的情况下令其失去战斗力了。
 “新人,怎么啦?来我们部队后的初战就这样。”
 菲利浦质问帕克。画面被分割开来,帕克的脸显示在勇的通迅显示幕上。
 “给两位少尉添麻烦了。”
 和之前接触回路中一样,满怀着歉意的声音。被配属到这个部队第二天的新人所露出的表情,与老油子的菲利浦完全不同。与自己在原来部队的战绩相比,这次初战的战果令他大受打击。
 “虽然不太想这么说,不过别太在意了。”
 勇安慰道。
 “谁都会有第一次的。”
 “没错没错,这样才能变成大人哦。”
 菲利浦随口补充道。
 “我并不是第一次。”
 对于两个的话,帕克稍微有点不快。
 “我以前也接受过MS机师的训练,在原来的部队中击破过10架以上的扎古。”
 “知道了啦。”
 菲利浦用附和语气回答道。
 “你在原部队的成绩我们也看过了。能有那样的成绩,应该也不仅仅只是靠运气而已吧。”
 “我大意了。”
 “是啊。”
 菲利浦肯定道。
 “这一带和贾布罗不同,完全在吉恩的势力范围下,即使是侦察队的机师也不是泛泛之辈,以后你要弄清这一点再出去迎击啊。”
 “以后决不会再给少尉们添麻烦了。”
 “就是要这种志气。”
 菲利浦说。
 “必须要尽快习惯我们这里的现状。”
 帕克绝不是没有实力——这一点,勇也好菲利浦也好,甚至包括气垫车里一起参与这场迎击战的亚玛克伍长,也都是非常清楚地知道的。
 上个月底,联邦军总司令部所在的南美贾布罗遭到吉恩的奇袭攻击。帕克在那场战斗中,击落了多架扎古。正是有象他那样的机师在,贾布罗才免于陷落的命运吧。
 因为有那样的战绩,他被转调到这个部队。
 “没问题的。”
 勇也鼓励他道。
 “我们可以做到,帕克没有理由做不到的。”
 “嗯。”帕克小声地应道。
 战斗结束后仍在进行索敌的亚玛克,作出了敌人没有增援的判断,催促大家尽快撤回本队,并询问帕克能否自己行走。帕克检查了一下仪表,非常遗憾地回答说很困难,亚玛克提出让勇和菲利浦帮助他移动。走到近前的菲利浦的GM用肩膀进行支撑,二人就这样从左右两边支撑起帕克的机体撤回本队。幸好刚才的战斗是迎击战,战场离本队也不是很远。在战场上脚被损坏的MS,比负伤的士兵更难处理。
 MS的机体重量超过60吨,由两条腿支撑着所有的重量。有人认为在地面上MS的运作时间并不是燃料的持续时间,而是脚部关节的耐久时间。背着破损的僚机进行长距离移动,如果有一步之差,对另一架机体的脚部也会造成损坏。但是,放弃破损的MS,与遗弃负伤的士兵又存在着观点上不同的问题,MS是比起战车昂贵得多的兵器。
 他们这些MS的机师,必须将MS平安地带回本队,而并非将敌人打倒就结束了——尤其是他们所在的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编部队。
 勇和菲利浦一边尽可能小心不使相互的机体加重负但,一边在树林中移动。虽说是原路返回,但来的时候各机是分散开的,根本找不到能容纳三架GM并排行走的道路,只能周围的树木前进。
 当然,与机体碰擦的树木基本上都很轻易地就折断了,其中大部分都是枯萎的。即使枝头仍有少量树叶的也毫无生机,干得像纸一样。
 这里应该是北美很常见的山毛榉树林。换作过去,到了这个季节即使落叶纷飞,也一定会让人感到生机盎然。殖民地卫星坠落之后,这一区域遭受到的异常气候,很明显地正在侵蚀着森林。
 天空遍布着厚厚的云层。
 形容它是铅灰色的话,都显得太客气了。简直就像黑铁一般的颜色压抑着勇等人。表面有如波涛起伏般的凹凸,给人一种会招来不祥之物的感觉。
 现在还只是上午,而周围却昏暗得就像黄昏一样。在这十二月的北美,这样的天气是很异常的。云层之所以呈现出这样不祥的样子,并非是因为含有大量的水蒸气,而是因为过去被抛扬到平流层的尘埃,经过近一年的时间渐渐降落到了这个高度。外面落在地上的恐怕是黑色的雨……不,这样的气温下应该是雪吧。
 仪表显示外部气温为零下23度。机师所在的驾驶舱里设有空调,但是,根据头顶和周围的景观来看,完全不难想像外面有多么的寒冷。
 嗵,勇的显示幕上突然出现光芒,连续的红色闪光映在天空中。是从树林前方山脉的另一端发射出来的。
 “信号弹?”
 菲利浦的机体也捕捉到同样的画面。勇叫住亚玛克,同时操作仪器。在地面上移动的气垫车里,应该是看不到那个闪光的。勇将捕捉到的画面传送过去要求进行确认,数秒后,亚玛克告诉他说这个闪光是友军的第一级救援信号弹。
 在米诺夫斯基粒子的环境下,无线电基本上发挥不了作用。虽然有进行长距离通迅的高功率镭射通迅技术,但由于大气中的扩散,精度会有明显的减弱。而且,由于镭射是直线前进的,在不知道对方位置的情况下就完全没有意义。在对多数不特定对象使用的时候,最有效率的通迅方式,就是用信号弹的闪进行传达。
 “是什么家伙在发射这种东西啊。”
 菲利浦显得不耐烦地说。
 “请求救援的话,打这种东西出来,连吉恩那帮人也看得清清楚楚啊。”
 勇直觉上感到情况非同小可。
 “青蛙老爹会行动吗?”
 菲利浦征求勇的意见。
 “青蛙老爹?”
 帕克反问道。新到任的准尉对部队内的情况不是非常熟悉。
 “你啊,不是见过那个长着青蛙脸的家伙嘛?在刚到任的那个时候。”
 “啊……啊啊。”
 帕克应道。
 “罗高金上尉吧。”
 指挥整个部队的罗高金上尉,偏平的脸上长着一对硕大的眼睛,因此才得以这样一个绰号。即使是新人帕克对于用这样一个绰号形容上尉的形象,似乎也没什么异议,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当然,他当着上尉的面是不会说出这样的绰号的。罗高金虽然长得像青蛙,但也绝没有给人留下温柔的印象。
 “青蛙老爹是个耿直的人。”
 勇回答了菲利浦的提问。
 “少尉。”
 帕克惊讶地说道。
 “不管耿不耿直,也不可能无视友军的救援信号吧。”
 “不是这个问题啦。”
 菲利浦像作出解释一般地指出。
 “勇所说的完全是另一个意思啊。”
 帕克奇怪地皱了下眉头。
 “据说青蛙老爹是个虐待狂。”
 菲利浦补充说道,帕克却越来越无法理解了。
 “也就是说他会忠实地执行自己的职务。”
 虽然勇也这样说明,不过帕克却显出更加不得要领的表情。
 帕克仍然没有正确地把握这个部队的任务。
 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编部队——他们部队的任务,并不是单纯地实施作战,单纯地将敌人击破。他们的目的是通过运用配备的MS,尽可能多地获得数据资料。因此,实战的次数当然是越多越好。
 罗高金现在接管着这样一支部队,而且他对自己的职责相当热心。不管是不是在原来预定中的任务,都不是问题。只要乘员与机体都在可以出动的状态下,就会下达出击命令,这一点是毋容质疑的。
 即使这不是第一级救援请求,罗高金应该也会出动部队。现在本队恐怕正在对信号弹进行分析。根据大气的状态推算光量产生的衰减变化,以及根据发射音的误差判断距离。有时候根据信号的类型还可以判断出不同的部队。
 继刚才的信号弹之后,另一个方向也看到了闪光。虽然是紧接着出现的光,但类型是不同的。通过亚玛克的分析,是应答信号,发射源的方向推测为纽伯恩基地。
 对于这个结果,菲利浦吹起了口哨。
 “这样一来,就不需要我们出场了吧。”
 纽伯恩基地配备了十架以上的GM。
 “很难说吧。”
 勇怀疑地说道。他正面的显示幕上出现了一架GM。是与勇等人同样的机体,肩部以上露出了树林的顶部,拿着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手振动着。他是和勇、菲利浦一样,最早加入这个部队的老兵——萨玛纳准尉。萨玛纳留在这里担任本队的警戒。
 “请你们快一点。”
 萨玛纳传来通迅。
 “看来要去进行救援。”
 “哎呀,看来被勇说中了。”
 菲利浦一边赞叹一边耸了耸肩。
 萨玛纳机后方是他们的本队,那里停着七架米迪娅。
 米迪娅是一种全长45米,翼展接近70米的巨大运输机。就象母鸟在保护幼雏一样,“怀中”设有巨大的货舱。最大荷载重量可达160吨。装置于机体下部,如同从左右夹住货舱一般的两组螺旋桨风扇,加上安装在上部的数具喷气引擎与两翼悬挂的副引擎所产生的推力,保证了这样巨大重量的搬运。
 在日后被称为一年战争的,与吉恩公国的战争中,联邦原本并不拥有MS专用的运输机。甚至连正式决定开发MS,也是开战近四个月之后的事情。对于MS的运输,通常都是用有着强大荷载能力的米迪娅,进行改装后来充当的。
 七架如此巨大的东西要在树林中降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这片树林也会发生战斗,有多处因爆炸或火灾造成的空地,稍加整理的话,还是能腾出用于起落的空间的。
 “归队的GM,除了帕克准尉以外,全部参加友军的救援。”
 用于操作的显示幕上显示出摩琳的影像,她是部队的操作员之一。已经到任半个多月了,但像这样在显示幕上看到她的样子,勇还没有完全习惯。
 不管怎么说,还不到20岁,脸上还留有许多少女的气息。大大的眼睛,特别是脸上的雀斑,更加深了这样的印象。与其说是操作员,不如说更让人觉得是学校里的班委。
 虽说如此,但她自己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为了弥补年龄上的不成熟,总是这样一脸严肃地下达指示。
 “请101搭乘米迪娅一号机,102搭乘二号机,105搭剩三号机。”
 GM被冠以各自的识别编号。机师的出击是轮替制的,所以不可能每次使用的机体都是同一架。机师能拥有一架固定的机体作为爱用机,在当时是非常罕见的。由于MS的绝对数量经常不足,所以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是不可能拥有专用机的。
 这时,101和102分别是指菲利浦和勇,105是指萨玛纳的坐机。就如摩琳所指示的,米迪娅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七架米迪娅中,三架被取走了伪装用的迷彩网,周围的队员们正在繁忙地工作着。正在收纳着迷彩网的人,为将整备床停到指定位置挥动信号灯的人……在低于冰点的气温中,每个队员的口中都冒着白气。
 “别开玩笑了。”
 菲利浦不满地说道。
 “我们才刚刚去击落了三架扎古啊。”
 “运作时间还有充分的剩余嘛。”
 “那就不考虑机师的运作时间了啊。”
 “这是紧急情况。”
 摩琳的声音带有一丝的无措。不管怎么不合理的要求,都要将它传达到驾驶舱里,这是操作员的工作。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操作员多为女性,而且是年轻的女性,这也是考虑到机师多为男性才做出的选择。比起让一个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发布命令,多少也可以减少抵抗情绪的出现。不过,不合理的事情不管经谁的口说出来,终归还是不合理。所以罗高金上尉被说成是虐待狂。看到因为被机师抱怨而感到不知所措的操作员,他会觉得愉悦。
 “明白了,摩琳。”
 勇答道。
 “下次不当班的时候跟陪我出去吧,这样我就当扯平了。”
 原本只是句半开玩笑的话,希望多少能缓解一下夹在机师与指挥官之间的她的精神疲劳。不过摩琳在应付这种事情方面明显还不够老练,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
 “好过份啊。那欠我的帐要怎么还呢?”
 菲利浦撇着嘴抱怨道。勇听到菲利浦的话,内心平静地说
 “需要拎包的话我随时有空。”
 “菲利浦少尉——”
 帕克叫住了他。
 “我想去。”
 “说什么啊,你也想提包啊。”
 “刚才是我大意了,这次我一定能行。”
 “你说能行,开着那样的机体你能干什么啊。”
 “我和萨玛纳准尉交换。”
 “——这样啊,萨玛纳?”
 萨玛纳用谨慎而清楚的语气回答。
 “帕克准尉不是还没有习惯这个部队的GM吗?”
 “——是啊,没错。”
 接着菲利浦的话,摩琳向帕克下达修理破损部分的指示,让勇和菲利浦将帕机的机体搬上拖车。通迅机另一头的帕克陷入沉默,不用看通迅画面也能知道他非常地沮丧。显示幕中映出的有着人类外形的GM,正是帕克情感的写照。
 “挽回名誉的机会很快就会来的。”
 勇这样告诉帕克,与菲利浦一起让帕克的机体躺到指定的拖车上。
 部队所配备的拖车兼有整备床的功能。虽然很难作长距离的运送,但搬入米迪娅之后,可以在内部进行整备。米迪娅原本并非是以MS运输为目的而设计的,荷载重量当然是无可挑剔,货舱的高度却有着决定性的不足。为了运送需要,只能让GM蹲着或者横躺着。如果考虑到整备的话,躺在拖车上搬入是最适当的选择。
 勇和菲利浦将自己的机体躺到各自的拖车上,解开安全带,打开驾驶舱的舱门,围在前方的三面显示幕向上翘起抬高。这个部队配备的GM虽然设有升降用的吊索,不过不是在直立状态的话,就完全没有意义。勇从胸部爬着离开了驾驶舱。
 如仪表显示的那样,外面气温的寒冷与驾驶舱里无法同日而语。勇刚打开头盔上的护目镜,脸颊就感到如针刺一样的疼痛。
 为了将机体固定在拖车上,整备师们纷纷跑上前来。在到达目的地前的这段时间里要进行弹药的补给,以及对机体进行简单的检查。
 菲利浦也从机体上下来,同样也有许多整备师围拢上去。
 “要好好疼爱它哦。”
 菲利浦说道。
 米迪娅起飞用的风扇正在旋转,勇跑向一号机,菲利浦和稍迟一步的萨玛纳也跑了过来。摩琳指示他们下了机体之后,马上到一号机的简报室集合。
 “哟,帅哥。”
 追上勇之后,菲利浦用肘部捅了他一下。
 “刚回来就搞定一架嘛?”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不是已经很顺利地约到人家了嘛。”
 菲利浦一手勾住勇的脖子,使劲地拉。
 “再磨蹭的话要被罗高金上尉训斥了哦。”
 萨玛纳追上勇两人,说道。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
 “当然不是在开玩笑,我是在为勇迈出成为王牌机师的第一步而加油啊。”
 “你是说去提包吗?”
 刚才的对话萨玛纳也听到了,菲利浦露出兴趣索然的表情,令勇也稍微安心一点了。摩琳的反应太过于纯真了,而菲利浦又老是不正经,能以这样的玩笑收场也不错。
 对,玩笑。
 “菲利浦真是够朋友啊。”
 说完,勇就逃离了菲利浦的手臂。

 2

 勇等人在简报室中接受罗高金上尉的指示。当然,进行情况说明的是副官毛中尉,罗高金上尉则坐在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口。一双瞪大的眼睛微微转动着,神经质地望向机师和正在进行说明的副官。
 墙上设置的显示幕显示着一张地图,中尉对以下内容进行陈述。
 在确认到第一级救援请求发光信号弹的五分钟前,索敌操作员在九点钟方向捕捉到米迪娅的引擎音。米诺夫斯基粒子浓度很高,无法用雷达进行搜索,再加上天气与距离的因素也难发现机影。不过,通过分析收到的音纹了解到该机引擎发生严重的故障。
 那之后的救援请求,可能是机体迫降后发射出的发光信号弹。迫降地点推测可能是在东北方面的街区。吉恩那边肯定也已经察觉到这个信号了,附近的侦察队和我们部队一样,正急忙赶往现的可能性很高。
 米迪娅的武器与MS交战是非常薄弱的。因此,让GM在街区近郊降落,然后先让武装直升机前去控制迫降机。
 友军发出的应答信号弹,就如亚玛克所推测的那样,来自纽伯恩基地。
 纽伯恩基地在这片地域是作为联邦军核心的场所,正式量产后没多久,已经配备了十架以上的GM了。南美或东南亚暂且不说,在北美地区联邦的MS仍是非常珍贵的。在很明显吉恩也察觉了救援请求的前提下,仍发射应答信号作为回应的背后,是对自己战斗力非同一般的自信吧。
 不过根据毛中尉所说的,我们将会比他们提早很多时间到达现场,要在这期间内对生存者进行保护并回收舱内货物。
 菲利浦以之前三人刚刚与遭遇到的侦察部队结束战斗为由提出异议,这样的状态下万一在现场与吉恩进入交战状态,很可能会造成相应的损伤。
 “我们部队的GM要比吉恩的扎古更优秀。”
 罗高金上尉简明扼要地作出回答。
 “而且还有一批技术精湛的机师。”
 上尉补充道。
 菲利浦毫不掩饰地面露苦相,嘴上却不能抱怨。即使在标榜绝对民主主义的联邦,长官的命令也是要绝对服从的。
 五分钟后到达现场,机师们被命令在这段时间内将附近的地形全部牢牢地印入脑海中。不过,被配发的地图已经是战争爆发前的东西了,真的遭遇战斗的话,实际情况可能会大相径庭。
 “这个青蛙老爹。”
 菲利浦一出简报室就咒骂道。
 三人走在米迪娅狭窄的通道上,向货舱方向走去。从窗口可以看到组成编队飞行的另两架米迪娅和直升机的机影,高度不算是很高,是低空飞行,为了不被敌人从远处用肉眼发觉。部队所配备的米迪娅的武器比起一般机型都有所强化,但也绝对不是万无一失了,说到底米迪娅只是运输机。即使有护卫的武装直升机,要是被盯上的话,那么巨大的机体就会变成个铁棺材。
 就米迪娅能够荷载的重量,运输两架GM仍然绰绰有余。但是考虑到要在机内进行整备所需空间上的问题,每一架米迪娅搭载一架GM已经是极限了。说是三人紧急赶往现场,其实就是三架米迪娅在飞。通常的作战行动的话,应该像之前那样有一辆气垫车随行,可是要搬运这辆车的话就必须再增加一架米迪娅。所以这次就用护卫编队的武装直升机来代替气垫车使用了。中尉是这样说明的。
 米迪娅的机身受到灰暗的天色影响,看上去也是铅灰色的,天空所带有的不祥,就这样映射了下来。
 “如果只是乘着GM出去看看了事就好了。”
 菲利浦言下之意就是,这样的话就不算不合理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
 萨玛纳用安抚的语气反驳道。
 “因为我们部队会比纽伯恩基地的那群人先到嘛。”
 “你会被排除在轮替顺序之外,就是因为你不肯去和刚才那些家伙理论啊。”
 “那我可以顶替帕克准尉不是挺好吗?”
 “我说你啊,”
 菲利浦用食指戳了戳萨玛纳的胸口。
 “你盲肠出了问题,会去找兽医动手术吗?”
 帕克还没有熟悉这个部队的GM,技术的优劣都是过去的事情,萨玛纳也能理解菲利浦想说什么,自己也目击到从战场归来的帕克的机体。
 “话说回来。”
 帕克的事暂且不谈,萨玛纳越说越激动。
 “要是不先保护生存者的话……吉恩那群人应该也看到刚才的信号弹了吧。”
 “在这十分钟内,那些家伙会把乘员全部杀掉吧?”
 菲利浦毫不在意地反驳道。
 “有南极条约啊,不会用粗暴的手段对待俘虏的。”
 菲利浦会这么说,绝不是因为他不近人情。罗高金不只会忠实于自己的职责,而且也很擅长为自己争取战功。
 表面上虽然是引擎故障,不过也可能吉恩的攻击所造成的,这一点他也充分考虑到了。尽管联邦在步步逼近,但北美仍在吉恩的势力范围内。在这种情况下发射信号弹的话,只会让追击的吉恩军获悉自己的位置。如果纯粹为是为了救助负伤的乘员,完全可以使用南极条约所规定的救难信号,而不是使用向友军请求支援。
 这样的话,就不得不认为那架米迪娅一定是乘坐着绝不能被吉恩俘虏的要人,或者是搭载着绝不能落入敌手的货物——诸如此类即使冒险也必须让友军来救援的情况。罗高金注意到了其中的价值。
 “哎,又是讨厌的天气啊。”
 菲利浦视线转向机外。玻璃窗外出现一些黑色的点,一颗、两颗,数量在不断增加。
 开始下雪了。

 3

 米迪娅从低空进入现场附近着陆。到达的同时,机师从米娅迪中跑了出来,乘入自己的MS。一号机的菲利浦说了句“我先行一步了”就滑入货舱中GM的驾驶舱。
 雪的颗粒很大,简直就像在灰尘中奔跑一样,转眼间标准服外披着的防寒服上,就积起了一层。
 盘旋在上空的詹姆斯伍长的武装直升机在警戒着四周,拖车一开出米迪娅菲利浦的GM也立即站立起来,单手握着100毫米机关木仓环视着周围。GM从运输机上下来的一刻是最危险的。
 与一号机一样,其他载着GM的拖车也从米迪娅中被搬出。勇跑向从二号机里出来的拖车,挥动着手臂,用肢体表示机师在这里。拖车停下之后,立即从侧方的梯子爬上去,开始进行GM的搭乘。
 GM的胸口处站着一个整备师,驾驶舱的舱门处于开启状态,为了防止雪飘进去盖了一块防水布。
 “请不要弄湿驾驶舱。”
 “我知道。”
 勇回答道,钻到防水布下面,脱掉防寒服,拍掉沾在头盔和胸口少量的雪,然后就进入驾驶舱。迅速地确认了一下仪表,关闭舱门。这个过程不到二秒种,主要仪器的位置都牢牢地记在脑子了。当然,整备员们都已经检查过一遍了,这只是以防万一,这万分之一却是生死攸关的事。
 机体状况OK——勇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告诉机外的整备师自己准备出发。显示幕上出现手里拿着勇脱下的防寒服和防水布的整备师,已经从拖车上离开的画面。
 一条腿踩到地面上,慢慢地将上半身坐起,勇原本仰面朝上的身体,也随着GM的动作改变着角度。
 显示幕中显示出从GM头部所看到的画面,机体一旦直立起来,就变成了从17米的高度所眺望出去的视野,令勇产生一种好像自己身体膨胀了十倍的错觉。
 不过,这里所显示的画面,并不是由头部摄像机直接传送过来的,而是来自多个摄像机与传感器所获得的信息,并由电脑进行统合之后生成的画面。而且,整备师还会结合天气加入一些设置,尽可能地将周围飘落的雪花从影像上剔除,亮度也提高了一些。
 “詹姆斯伍长的112,请先行确认迫降机的情况。”
 操作显示幕中,传来摩琳的指示。
 “GM各机请跟随112进入街区。”
 尽管只有这点距离,但她的声音里还是伴随着杂音,画面也有小幅的抖动,时不时地会跑到画面上方去,就像在看没有调准频率的电视节目一样。电脑也对此作出了修正,但效果甚微的事实也说明了周围米诺夫斯基粒子的浓度。
 “好像连沙子都掉下来了啊。”
 菲利浦嘟哝道。米诺夫斯基粒子在自然界是不存在的,而且也无法长时间地保持它的浓度。为了造成这样的电波障碍,就必须由什么人进行人为地持续散布。
 当然,通迅状态恶劣成这样,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被敌方窃听到的危险性也会相当低。只要不介意杂音的话,还是能毫无顾忌地进行交谈的。
 机体刚站立起来,拖车就退回到米迪娅机内。米迪娅本身绝对称不上是机动性优秀的机体,一旦与吉恩遭遇,很有可能成为对方的目标。直到GM控制迫降机为止,只能暂时退避三舍。
 “各位,请务必小心啊。”
 摩琳说道。
 “你担心的是勇少尉吧。”
 对于菲利浦的强调,摩琳瞪圆了眼睛,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看上去更大了。对于这样的反应菲利浦露出一丝笑容。
 “看,说中了。”
 “喂,勇。”
 一直留心听着的詹姆斯突然开口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关系了?”
 “就在刚才啊。”
 菲利浦说道。
 “哪有啊!”
 摩琳急忙作出否认,留有雀斑的脸上微微显出红晕。
 “只是约好了一起出去而已。”
 “真的吗,勇?”
 詹姆斯问道。
 “那你要一起来吗?”
 勇反问道。
 “看来你也想去提包呢。”
 萨玛纳插了一句。
 “哼,我正打算让你们见识一下啊。”
 詹姆斯呶着嘴。
 “摩琳,下次请和我约会吧。”
 “请来调教詹姆斯伍长吧。”
 菲利浦嘿嘿地笑着。摩琳皱起眉头,恢复了平时那种不算很适合她的一本正经的表情,继续指示他们前往现场。虽然又说了一遍“请小心”,不过这次只是在掩饰而已。
 背向起飞的米迪娅,勇一行人驾驶着GM向街区走去,换成人类的话,应该是快步行走了。
 MS的尺寸大小,大约相当于人类的十倍,不过,移动速度还要比这个倍数更高些。在人类徒步行走的标准下,时速80公里,即使在不平整的地面也可以保证在60公里以上。而且,还能以最高180公里的速度飞奔。这是远远凌驾于联邦军使用的61式战车所拥有的运动性。
 话虽如此,事实上130公里以上的速度是无法长时间维持的,超过60吨的重量全部负荷在脚部,说到底,这是战斗速度。
 从各台机体身上隐隐地冒出蒸气,尽管发电机的输出比战斗中要低,但开始正式运转之后,装甲的表面温度会渐渐上升。密密麻麻的雪一溶化就被蒸发了,在装甲上留下黑色的斑点。
 “我最中意的白色外衣就这样被糟蹋了。”
 菲利浦嘟哝道。
 “我和吉恩那群人不一样,我喜欢干净。”
 “难道他们很邋遢吗?”
 萨玛纳问。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用那么恶趣味的颜色涂装机体吧。”
 “那是因为混浊的颜色不容易被发现吧?”
 “有什么区别吗?”
 菲利浦一本正经地反问。
 “那群家伙,一定是想把地球都染成吉恩的颜色,才把殖民地之类的东西扔来下的。”
 菲利浦的说法是不是正确另当别论,与吉恩之间的战争将周围的环境变得如此阴郁却是事实。
 这周围能看到的只有一片废墟。
 路上一个人影都找不到,到处可见的只有倒塌建筑物的碎片,和因为轰炸被卷起的柏油。勉强保留着原形的大楼,窗户上也是一块玻璃都不剩了,墙壁上的裂缝像是某种花纹一般游走着。
 通过那些只能用残骸来形容的建筑物的大小和数量,我们可以想像出这个城市过去的样子。至少在去年的现在,一定还是个充满着活力的城市。临近圣诞节,空中扬扬洒洒飘起白色的雪,一到晚上,无数的霓虹灯将街上点缀得五彩缤纷。
 但是现在,这条街上下着黑色的雪。吉恩以坠落殖民地为手段爆发的战争,令这个城市变成了废墟。
 “迫降机确认。”
 先行的詹姆斯传来报告,说机体降落在了市中心的“生态系统保护公园”。副显示幕上显示出了地图,勇确认了一下。主显示幕捕捉到直升机机影的方向,确实有一座公园。虽然已经没有那样的高度了,周围座落着几幢大厦。勇很意外竟然和地图上没有冲突。
 “如果我们迷路的话,麻烦你从上空进行指导啊。”
 菲利浦的GM向直升机挥了挥手。
 GM已经分成了三个方向。萨玛纳的105在中间,右侧是菲利浦的101,左侧是勇的102。万一和敌军遭遇的话,密集的队型中弹的危险就会相当高。
 GM的身高是18米,相当于六层大楼的高度。与殖民地卫星不同,在地球上城市里对建筑物高度的限制是很宽松的。这个城市换作是过去,机体相互之间都可以完完全全地隐蔽起来。但是,由于现在大部分都倒塌了,机体露出的一部分很容易被敌人发现。
 “什么嘛,这张地图是开战以前的东西了嘛。要是一步走错掉到悉尼湾里怎么办啊。”
 “这里是北美。”
 对于菲利浦的玩笑,詹姆斯回答道。
 “而且殖民地坠落造成的新海湾是在离这里更北的地方,要是你能走到那里的话,就会被青蛙老爹当成阵前逃亡……”
 玩笑话还没有说完。
 伴随着炮击声直升机已被火炎所包围。
 “詹姆斯!”
 菲利浦呼唤着同伴的名字。直升机被一炮打成碎片,原本应该应答的詹姆斯应该也已经不可能还安然无恙了。
 “干,可恶的吉恩猪!”
 菲利浦将机体隐藏到废墟的背后,但并没有停下脚步。机体的速度从小跑转为高速跑动,超过60吨的重量在地面上产生剧烈的震动和巨响。
 当然,勇和萨玛纳也采取了同样的措施。同时,电脑通过炮击的方向对敌机的位置和机种进行分析,炮击音为180毫米,推测发射位置为街区东北方向,机种暂时确定为扎古加农。
 也就是说,敌机不可能是在单独行动。右肩装备180毫米炮的扎古加农是支援用MS,一定还有普通型的MS潜伏在这废墟的某处。
 (有几架?)
 勇在心中自问。如果有气垫车同行的话,就能能过感震声纳确认敌机的数量,但现在对没有的东西再怎么设想也没有实际意义了。那个工作原本是由詹姆斯的直升机来担任的。
 勇咋了下舌头,内心感到吃惊。比起刚刚死去的同伴,勇对失去支援的直升机一事更加在意。
 (真是冷血啊。)
 他这样想道。不过,这种死法实在是太没有价值了。虽然很唐突,但却甚至觉得这样想一点也没错。会觉得伤感,恐怕是在之后才会有的事吧。现在失去了直升机,就是失去了对敌的优势,这点才是更严重的。
 炮击声响起。180毫米的炮弹所拥有的威力是MS所装备的机关木仓所无法比拟的,大楼随着爆炸声被炸飞,废墟化为一片片残骸。
 勇冒着炮火,让机体弯着腰奔跑着,用上身将100毫米机关木仓遮盖起来。60多吨的重量奔跑起来,周围的废墟也在摇晃,脚还会陷到瓦砾形成的谷底之中,甚至会让人觉得是不是已经积起数公尺厚的积雪了。
 “是扎古!”
 萨纳玛的声音之后马上响起了木仓声,是扎古的主要装备120毫米机关木仓。
 虽然还不清楚敌人的阵容,勇还是前去支援萨玛纳。菲利浦应该也正在采取同样的行动。
 听到还击的声音,是GM的武器。GM手中的机关木仓填装的是100毫米的子弹,如此巨大口径的发射音,与其说是木仓声,不如说是炮声。
 扎古加农为了不让GM接近过来,炮击变得更加猛烈了。昏暗的大街上被爆炸的光所照亮,瞬间,显示幕对亮度进行了调节。不过,出乎意外地,倾泻在勇周围的炮弹停止了。
 有友军在吧——勇直觉地感觉到。一定是因为担心僚机被卷入才中断的。
 勇急忙停下脚步,让GM的机体钻入大楼之间,刚才跑过来的路上看到有一条小叉道,从那里小跑着向原来的方向后退。
 萨玛纳与敌机的战斗,还有将矛头转向菲利浦的那台扎古加农的炮击震撼着整个街区,爆炸声充斥着四周。
 迂回地回到之前的那条路上之后,勇从大楼背后探出头部。大约100米开外一台跟丢了勇的暗绿色机体,正在环顾着四周。
 扎古的全高是17.5米,基本上和GM差不多。但是,勇却觉得是和人类差不多的身高。即使相隔100米左右的距离,感觉也不过是十分之一的程度。这不仅是因为勇的视点处于高处,而是因为MS的形状太过于接近人类而产生的错觉,就像是等身大的人类穿着玩具绒布套一样。
 勇一边把大楼当作盾牌,一边扣下了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扳机。
 哒哒哒,发出短促的连射声。100毫米的子弹拉出一条火线向扎古飞去。直接命中。头部因爆炸产生的闪光,代替了原来发出粉红色光芒的单眼。
 受到冲击的敌机一步踉跄,手猛地扶向旁边的大楼,但根本就支撑不住这70多吨的重量。大楼就如威化饼干一样倒塌了,弥漫开来的粉烟中映出扎古痉挛一般的身影,虽然挥动着手脚竭立想站稳,却一点作用都没有,那是因为装置在头部的机体管制用电脑已经被破坏了。
 警告的电子音响起,上方有敌机!
 勇转过头部,用主摄像机捕捉机影。喷射着推进器,扎古跃在空中,头部插着一支“羽毛”。是中队长机。
 “105中弹了。”
 菲利浦怒吼道。萨玛纳说只是右腕被打掉了,还能继续战斗。
 120毫米火线奔着勇的机体而来。
 连咒骂的时间都没有,勇将盾牌挡到面前,着弹的冲击震动着机体。表层覆有月神钛合金的复合构造盾牌是相当坚固的,即使被直接击中也不会因为一次攻击被破坏。
 从盾牌背后射出100毫米的子弹。
 眼看着残弹数正在不断减少。
 敌机将120毫米机关木仓抱在怀中,用上半身向着勇机冲了过来。100毫米的子弹被挡在右肩的盾牌上,只是产生爆炸的闪光而已。
 勇跳入废墟回避敌人的射击,扎古加农的援护射击在极近的距离着弹。由于爆炸产生的风压,体向微微向前倾斜。
 大楼倒塌了。
 听到后方响起警戒信号。不过没有必要去确认,肯定就是冲过来的那台扎古。在倒塌的大楼中转过身来,用100毫米机关木仓进行扫射。
 提示更换弹仓的信号亮起。可替换的弹仓就在腰部的两侧,但连伸手去取的空闲都没有。
 被破坏的大楼产生的粉尘中出现扎古的身影,黑色的巨体中间,单眼浮现出微微的光芒。
 将子弹用尽的机关木仓向前扔出。
 对方一定误认为是手雷或手榴弹了,扎古没有选择将它拨开,而是用盾进行防御。
 利用这个空隙,勇喷射推进器,高高跃起。
 锵,机体相互冲撞。冲击令安全带的作用减弱,勇的上半身被从座位上拽起。不过,格斗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今天刚刚顺利地进行过一次。
 迅速地将装备从机关木仓切换到光束军刀。
 背部的锁扣打开,右臂的机械手紧紧握住被开放的军刀。这一系列被机体本身所记忆,装备变更时所需要的动作,不管在什么姿势下都不可能出错。
 握住的筒状柄中伸展出了光束,将高能量状态的米诺夫斯基粒子固定而成的剑。
 扎古的驾驶舱在左胸处。左手按住被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扫射打烂的盾牌边缘,勇将扎古的上半身掀翻在地。
 军刀狠狠地刺入,扎古的胸部装甲瞬间被蒸发,光束的尖端刺穿了后部背包。
 勇拾起先前被自己丢出去的武器。通常情况下,一个小队由三架MS构成,从刚才的攻击来看,应该只剩了一架扎古加农。
 勇一边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奔跑在街道上,一边为机关木仓更换弹仓。即使是对人类来说非常困难的动作,也和之前装备变更为军刀时一样,一旦被电脑记忆的动作,都能迅速且正确地被进行。
 经过之前的炮击,扎古加农的位置已经可以大致推测出来了。勇向菲利浦和萨玛纳下达夹击的指示,他们应该可以听见勇的GM在街区跑动发出的巨响。
 可能是因为和扎古加农的距离缩短的原因吧,从炮弹的发射到着弹的时间延长了。存在于敌我之间的废墟令水平射击变得困难了,如果推测得没错,敌人的加农炮一定是朝上方进行发射的。因此,炮击会失去原有的精确度,几乎就不需要进行回避。
 勇进入市区中心,楼群的正中间突然出现一片空地。
 知道这里就是地图上所确认到的生态系统保护公园为止,还是花了一点时间。不管怎么样,大部分的树木都枯萎了,或者连根被推倒了。由于当初是模仿湿地建造的,地基被制作得比较松软,每当夏季来临,倾泻而下的暴雨就会引起地裂。
 昔日,曾是沁人心脾的市内绿地,现在已经和刚才的树林一样,到处都变得死气沉沉了。
 (米迪娅?)
 勇在显示幕中发现了一架橙色的机体。虽然由于积雪的关系,颜色显得有点灰暗,但肯定不会错,就是詹姆斯所报告的迫降机。
 勇立刻将画面放大,确认机体的状况。看来柔软的土地充当了缓冲物的作用,虽然机翼弯曲了,货舱却安然无恙。
 引擎附近可以看到中弹的痕迹,不过没有浓烟和火炎,看起来引擎停止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周围也积起了黑色的雪。
 同时,勇对那样的情况感到很诧异。米迪娅中弹的情况,明显和120毫米机关木仓,或者扎古加农的炮击造成的损伤不同,而是被导弹之类的所伤。
 刚才的部队并没有装备导弹,是将发射完的装备丢弃了,还是说附近还有其他的部队……
 “米迪娅,听得见吗?”
 勇试着进行通迅,但没有应答。
 不过,目前还不是能够进行生存者确认的情况。
 敌机炮击的精度非常低,但即便如此,勇也不打算继续再靠近迫降机,这有可能会让迫降机受到牵连。
 勇绕开公园移动着机体。身旁的大楼被闪光所包围,爆炸的火炎和热风袭来,建筑物的碎片敲在机体上,发出铿锵声。
 看来扎古加农打算逃跑,想用炮击来阻止勇等人的脚步。
 会让你逃吗。勇说着喷射背部的推进器,从地面上跃起。透过炮烟用肉眼确认到了敌机。扎古加农在部队中,是完全用于支援的MS。武器仅有肩上的180毫米炮一门而已,即使捕捉到敌人位置也只能用它进行攻击。
 抓住炮身,转向这一边——太慢了!
 身体还滑翔在空中,勇扣下了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扳机。空中的射击很不稳定,只是在扎古加农的脚边产生了一些闪光。在扬起的爆烟中,扎古加农的180毫米炮喷出了火焰。当然,只是不太会打中的乱射而已,在离勇很远的地方穿过,然后在后方着弹。
 勇以盾保护着头部和机关木仓着地。要选择降落的地点的话,GM的推进器还不具有这样的精度。说到底也不过是作为陆战兵器的辅助装备而已。
 着地时盾撞倒了一幢大楼,冲击随之传向机体。显示器完全被粉尘所覆盖同时,听见100毫米的木仓声。是菲利浦。
 着弹的声音被敌机与僚机跑动的声音所掩盖。
 “勇,往那边去!”
 勇转变机体的方向,从粉尘中跳了出来。
 看见敌机了。在菲利浦的攻击之下,被逼着跑向勇的那边。
 虽然没有看到全身,而是从大楼与大楼的间隙看到的,但是绝不会看错,正是刚才从上方目击到的机体——扎古加农。
 让人型的MS在右肩背一门炮,外形看起来非常不好看。事实上,这样的负重让机体的平衡变得相当差,运动性也非常低下。尽管180毫米炮的威力甚至可以一击破坏一架GM,但进入近距离战的话,性能则在一般的扎古之下。
 与敌机的距离,200。
 敌人也注意到了GM。
 肩部的大炮进行水平射击,勇伏下身体回避,离头顶数米处一颗人头般大小的炮弹飞过,可以感觉到划开空气产生的冲击波冲击着机体的表面。后方的建筑物被炸飞,爆炸的风压向背后袭来。不过,在冲击到来之前,勇已向着敌机冲去。
 由于炮击产生的后座力,敌机出现了微微地后仰,100毫米机关木仓进行瞄准,目标是驾驶舱。
 这时勇突然将按在扳机上的手指抽回,机体采取了紧急回避动作。
 就在勇射击之前,扎古加农的身驱分成了两半。
 一瞬之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火球。以之前所有的炮火都不能相提并论的亮度,将周围照得通明。就好像是藏在乌黑云层后面的太阳,一下子降落到了地表的景像,地面上像夏日黄昏似地刻下长长的黑影,带着高温的风暴袭卷着山谷一样的楼群。
 装备在扎古加农腰部的发电机失控引发了爆炸。利用米诺夫斯基粒子特性工作的小型化热核反应炉,可以说即使在工作中发生爆炸,它的规模也相当小,受到放射能危害的可能也是很低的。但是即便如此,仍然能引起凌驾于普通炸弹,甚至能与战术核武器所匹敌的爆炸。
 虽然勇在危机关头躲进大楼的背面,但机体还是被倒塌建筑物的碎片埋到了半身。从刚才攻击的位置来看,并不是菲利浦。
 (那么是萨玛纳?)
 可是,萨玛纳的GM无法使用100毫米机关木仓,如果是用光束军刀攻击的话还有可能。
 (不,不对。)
 那不是光束系的光芒。如果是光束军刀的话,应该是更加带有红色的光芒。从敌机身体上闪烁出的是黄色的光芒——热能系军刀所发出的光。
 轰,推进器的喷射发出轰鸣。
 “这是什么东西!”
 萨玛纳发出一种既不是惊慌也不是惨叫的声音。
 “萨玛纳,闪开!”
 菲利浦的叫声随之被木仓声所淹没。
 响彻四周的推进器声,并不是GM所发出的。勇一边将机体站起,同时迅速进行机种对比——没有符合的机种。
 “勇!”
 菲利浦喊道。
 同时,上方警戒的信号在勇的驾驶舱里响起。
 勇一甩手扣下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扳机,从情况来看已经很明显不是友军。
 火线从木仓口向上方划去。
 (蓝色?)
 映入勇视线的,是一架蓝色的MS。
 随意的射击连弹幕都无法形成。
 蓝色MS挥落手中黄色的光芒。
 是热能军刀。
 锵,砸在了盾牌上。
 勇在地面上一跃,向一边跳开。刚才这一击在盾牌上留下了一道斜向的裂纹,同样是热能系,却有着远远超出扎古斧头的功率。确实,即使是扎古加农的身体,只要避开手臂的话就能一劈为二吧。
 从蓝色MS的形状来看,的确是吉恩的东西。有着以曲面为中心构成的魁梧身躯,相当于人类面部的位置,与扎古相同的单眼发出微微的光芒。不过收纳着传感器的头发,比扎古更巨大,肥大得简直像倒扣着一个盘子一样。
 而且还是重武装型。热能军刀并不只是刚才进行斩击的那只手有,而是双手同时持有。可能是为了弥补没有机关木仓的缺陷吧,两脚装备了导弹荚舱,双肘部甚至装备有榴弹发射器。
 (就是这家伙击落米迪娅的吗?)
 这样的话,为什么没有出来支援友军?不,为什么要去攻击身为同伴的扎古加农?
 不过,现在勇根本没有空去思考这些事情。
 蓝色MS的手臂上射出榴弹,比起扎古加农的180毫米炮,如果使用得当的话也许会变成更加危险的东西。勇扣下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扳机张开弹幕,很轻易地就捕捉到被射出的榴弹。
 比炮击猛烈得多的热风向机体扑来,勇藏在盾的后面向旁边跳开。
 蓝色MS的身影被爆炸的烟雾所掩盖,恐怕对方也看不见勇的位置了吧。
 “102,干掉他的脚。”
 菲利浦叫道。萨玛纳同时报告说左臂中弹,虽然机师安然无恙,但机体已经和死亡无异了。
 也许现在暂时撤退才是更好的选择。
 “什么。”
 这样想着的勇突然吃惊地叫道。
 拨开爆炸的烟雾,蓝与红出现在眼前。
 敌人在机体的两肩处分别涂以红色,表面的尖刺,看上去就象是向后方飞溅的鲜血。
 将扎古加农劈成两半的热能军刀呼啸着。
 勇本能地将100毫米的木仓口指向敌机,意想不到的恐怖感令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变得僵硬。从木仓口不断地闪现出火线,但一发也没有命中,只是在敌机后方着弹引起爆炸而已。
 敌机的运动性远远地凌驾于扎古,老虎,不,在某种情况下也许在大魔之上。
 敌人完全不把这样的火力当回事,直接冲入勇的怀中。
 热能军刀由下方向上挑来。
 勇的GM以后仰进行回避。不过,抽回100毫米机关木仓的动作慢了一步,木仓身碰到了军刀。
 (糟了!)
 为了避开膛内爆炸,勇放开了握住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手指,拿着半毁的盾从地上跳起。
 100毫米机关木仓爆炸了,留在木仓膛里的子弹的火药被引爆,炸了个粉碎。像散弹木仓的散射一样,周围接连不断地被命中产生火苗。盾牌上也被打中,被自己子弹直接击中的不祥感,令勇在一瞬间忘记了恐怖。
 (在爆炸的烟雾中仍能知道自己的位置,难道是因为自己与僚机之间的通迅吗。)
 勇将无线电的开关拨到OFF,丢弃了无法再使用的盾牌,装备变更为光束军刀,开始寻找敌机的身影。
 轰,敌机推进器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导弹的发射音,来自装备于脚部的导弹荚舱。逼近而来的热源物体显示在显示幕上,向侧面跳开,逃入大楼的背后。但是导弹改变方向追踪勇而来,是有线控制。
 再次从地面跳起,跃过倒塌的大楼。导弹撞在了废墟的墙壁上,废墟变成了一堆瓦砾。
 连续的高速移动给脚部增加了负担,落地的冲击令脚部发出惨叫般的声音。
 上方警戒音!
 中途切断了缆线,敌转入了下一轮的攻击。
 (为什么如此执着地盯着我?为什么这样都能掌握我的位置?)
 鲜红的肩膀回转,黄色的利刀落了下来。
 咔,被勇的光束军刀所格挡。将米诺夫斯基粒子收束的力场,与热能军刀等离子化的表面相碰撞而产生排斥力。周围大气燃烧所产生的刺耳的声音传进了驾驶舱。
 敌机挥动着另一柄剑。
 就在这危机关头,勇挡住了敌人的手臂,用肘部架住后手腕向上翻。
 同时对握着光束军刀的手臂施加力量,借助背部推进器的力量,将蓝色的MS弹开。
 自己也知道机体正在吱吱作响,但是现在不可能停下来。拉开了距离是个好机会,敌机的榴弹不断射来。
 敌方并不仅仅只有优异的运动性,简直就像可以预判勇的动作一样,采取快速的反应动作——勇感到战栗了。
 (蓝色的MS!)
 勇看着这架有着相同涂装的MS。
 曾经遇到过与眼前的敌人有着相同动作的MS。
 (为什么会相似到这种程度?是同一个机师吗?)
 这不可能。那台机体的驾驶舱,确实是被勇所破坏了。
 (这样的话,操纵着这台机体的,是那个的亡灵吗?——这怎么可能!)
 勇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亡灵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导弹向这边飞来。一发、两发……蓝色MS脚部所装备的导弹能够以有线的方式在驾驶舱内进行控制,但这次则很快地就将缆线切断了。这是为了防止连射造成缆线的缠绕。
 勇打开推进器在地面上飞奔,单纯地跑动是无法完全避开的。经过这一系列的战斗,高大的大楼已经减少了很多,即使拿来作为护盾也会曝露出头部。
 而且回避动作不能在直线方向进行。蹬在地上,加以制动向反方向跑去。这时候,脚深深地陷入地面,推进器的喷射将瓦砾卷起。复杂的G力压迫着胃部,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但是,这种回避的方法不能出现改变。虽然应该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但到现在为止的回避是成功的。不能改变,一旦改变就会被干掉。
 (敌人也是人类,绝不是什么亡灵!)
 敌机同复着一个同样的错误。如果说勇向右侧移动回避的话,下次就会向那个方向进行等同距离修正的射击。因此,勇也只要同样对回避运动作出修正就行了。
 这期间,与敌人的距离渐渐缩短了。导弹荚舱的残弹数也大致知道了,一旦消耗殆尽就是决一胜负的时候了。
 落地产生冲击的同时,一瞬间的晃动,机体向下一沉。膝盖已经达到极限了。
 不过,这一发之后敌人的导弹也用尽了。勇喷射着推进器,一口气冲向敌人的身边。觉得辛苦的并不只有这一方,敌人的机体在追逐勇的时同,应该也承受着同样的负荷。
 瞄准驾驶舱,榴弹发射而来。
 深深地伏下身体避开。这应该是敌人最后的飞行道具了。
 光束军刀横向地斩击。
 敌人用右手的热能军刀防住,同时用另一只手上的军刀向勇砍了下来。
 哪有那么容易——勇将左手所用的光束军刀设置到ON,是刚才伏身的时候从背上取下来的。
 从紧握在手里的筒中延伸而出的光束直指蓝色的MS,目标是驾驶舱。从机体的形状来看,应该是位于机体的中央。
 “贯穿吧!”
 勇吼道。
 可是,GM却已经达到了极限,支撑的脚部出现了裂缝。姿势发生改变,光束剑偏离了目标,刺进了染成红色的肩甲里。
 显示幕中看到右臂被砍飞的画面。即使发电机的电源供给被切断,在短时间内,军刀的光芒仍然不会消失,而在显示幕中划出一道微红的轨迹。
 锵,正面受到了冲击。蓝色MS一脚踢在GM的胸口。
 勇的机体向后翻倒,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勇用剩下的左臂支撑起上半身想站起来,但因为握着军刀,手没办法使上劲来。
 然后,就在胸部以上一米都不到的地方,热能军刀在极近的距离下指着驾驶舱。只要动一动的话,装甲立刻会被贯穿,勇的身体也会随之被蒸发。
 “真应该赞赏你一下。”
 从驾驶舱里听见一个不是太清晰的声音。靠近而来的蓝色MS一脚踩在GM的左手上,凭借那个位置的接触将声音传送进来。这个强而有力的男子声音,勇第第一次听到。
 不是亡灵。
 “联邦的杂兵竟然能伤到我啊。”
 勇想用左手剩下的武器挥向敌人的机体,但蓝色MS的机师已经预计到这个动作,一脚踩住握着军刀的手腕。
 菲利浦与萨玛纳失去了战斗力,这令敌人显得非常从容。否则的话,对方是绝不会做出将热能军刀停在驾驶舱跟前这样的动作的。
 (想把我作为俘虏吗?)
 不仅取得了胜利,如今勇的动作也完全被封住,没有一下子用热能军刀刺穿驾驶舱,不就是想将勇带走吗。
 就像是要印证勇的想法,蓝色MS抽走了军刀。黄色的光芒退了下去,剑的顶端开始恢复成金属色。当然,一旦发现勇有什么可疑的动作的话,另一柄剑就会迅速地向他斩下吧。勇也将光束军刀的能量供给调到OFF。
 “打开驾驶舱。”
 敌人的机师说。
 “我想看你的脸。”
 他又补充道。
 令人感到无比屈辱的措辞。
 的确,勇输了。可是,明明已经将敌人俘虏,没有理由再做这种事吧。他们进行的是战争,并不是因为个人的恩怨而扣动扳机的。即使是让敌机的驾驶舱蒸发了,也不可能去想像坐在那里的机师,一旦去这么想像了,就会因此产生杀人的罪恶感。在战争中,交手的敌人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根本没有必要去知道。
 在战争中是不可以去看对方的脸的。
 从刚才的动作来看,勇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外行的机师,绝对是一个自战争爆发以来,一直驾驶着MS战斗至今的机师才能做出的操纵技术。这样的一个男人,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是个傲慢的男人。
 但是,在这种状况下无法勇拒绝敌人的要求。勇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舱门。之前由于机内的显示幕将映像除去了,所以没有感觉到,现在雪下得更大了。标准服的头盔上和肩膀上,灰色的粉末不断落下,连驾驶舱里也到处都是。
 (他们要生气了吧。)
 勇想起出击前和整备师之间的对话。不过他马上意识到,如果自己成了俘虏的话,这种事情也无所谓了,即使通过俘虏交换进行引渡,也不可能再回到同一个部队了。
 就在几分钟前还在战斗的机体的装甲,仍然带有很高的热量。雪一碰到装甲就溶化了,白色的水蒸气像暴雨时产生的水雾一样弥漫着。
 站在近前的蓝色MS也是同样,发电机发出的热量可产生数百度的高温,周围弥漫的蒸气让机体看上去更加巨大。
 勇一脚踏在驾驶舱的边缘站立在那里,并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这时,像是在回应勇的动作一般,蓝色MS的舱门也打开了。为了不让雪落进去,收起热能军刀的那只手遮挡在上方。
 “还是很年轻的机师嘛。”
 坐在驾驶舱里,敌人向勇说道。勇默默地抬头望向敌机的驾驶舱。
 蓝色MS的机师,身体被吉恩的标准服所包裹。尽管对勇的评价是说他非常年轻,但透过头盔护目镜所看到的脸,也几乎和勇差不多的年纪。就算估计得多一点,也不过比勇大上一、两岁吧。
 “虽然只是为了习惯机体,不过能令这台机体损伤的,你是第一个。”
 看似冷酷的薄唇,发出着非常有力的声音。
 “我,吉恩的骑士宁巴斯·修塔森,记住你了。”
 勇感到茫然。宁巴斯的机体另一只握着热能军刀的手臂移动了,特地打开驾驶舱,不是为了将勇俘虏,只是为了看看令自己机体受损的机师的脸。
 对于勇的惊讶,宁巴斯也心中有数。
 “只是好奇而已。接下来就……”
 但是,宁巴斯的军刀并没有砍下来,意外地停止不动了。就像是机体在拒绝他的命令那样地突然。
 上身转向左手的方向。
 “啧。”
 宁巴斯咋了一下舌。
 “敏感度提升得太高了吗?还是说祭品的数量还不够呢?EXAM。”
 关闭舱门的同时,宁巴斯的机体跳跃起来。喷射所卷起的风令雪花四处纷飞,飘舞在勇的护目镜前。
 “你捡了条命。”
 宁巴斯通过对机外的扩音器,丢下这么一句话。
 勇滑入驾驶舱,系好安全带。赶快关上舱门,拨掉落在仪表上的雪,迅速检查机体的状况。
 机体能站起来,但是要去追宁巴斯已经不可能了。经过刚才的战斗令脚部承受了非常大的负荷,虽然步行没问题,但已经不可能再进行战斗了。
 显示幕中看不到宁巴斯的机体。蓝色的机体,以及被染成鲜红的双肩,消失在了废墟之中,只能感觉到远去的推进器声,和踩在地面的脚步声。
 (为什么撤退?……不明白。)
 虽然也考虑过可能是圈套,但在那种情况下,应该没有必要对勇使用什么策略。从刚才宁巴斯所表露出的焦躁来推测,是机体出现了什么整备不足吧?
 总之,勇确实得救了。对,就象宁巴斯丢下的那句话一样,捡回了一条命。
 “菲利浦,萨玛纳,你们没事吧?”
 勇将通迅恢复,向僚机询问。
 “勇少尉,你没事啊。”
 萨玛纳传来安心的声音。
 “那个蓝色的家伙逃走了吗?”
 菲利浦问道。他们也感觉到敌机离开街区的声音。
 “看来放了我们一条生路。”
 勇简短地回答,让机体走向公园处。
 “现在要去控制迫降机,你们要帮忙吗?”
 “要麻烦借你肩膀一用呢。”
 “我这边也被砍到了膝盖,我想要多花一点时间……”
 “明白了,我们在迫降机附近汇合。”
 勇一边避开脚部的负担一边前进。因为战斗的结束,炮火的火光从街区里消失。没有熄灭的火炎仍然到处可见,却也不像先前那样明亮了。也许是不断飘落的雪正在渐渐地熄灭火炎吧。
 勇进入生态系统保护公园,走向之前发现的米迪娅。来到更近的位置,米迪娅的损伤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了。迫降的时候,驾驶室受到了损坏,虽然没有起火,不过基本上是完全毁坏的状态了。
 透过破损的挡风玻璃可以看到乘员们的样子。即使有雪被吹进室内也一动不动,堆积起的雪吸润了身体上的鲜血。恐怕那个救援信号弹是在临终前一刻被发射出来的吧。
 勇确认完驾驶室后,一边留心松软的地面,一边将机体绕到另一侧。
 传感器获取到MS发出的声音。不是菲利浦他们发出的,不过也不是刚才那架蓝色MS,或者是新的敌人。这些声音是友军的MS所发出的,数量为6架,应该是来自纽伯恩基地。
 “那个蓝色的家伙之所以撤退,可能是注意到我们的增援了吧?”
 萨玛纳说。
 “别瞎说了,米诺夫斯基粒子那么浓。”
 菲利浦叹息道。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可能是他的同伴发现了,然后再通知他的吧。”
 “如果就在附近的话,那么那个同伴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可能是觉得蓝色的家伙一个人就够了吧?”
 “——你怎么想,勇?”
 菲利浦询问勇的看法。
 但是勇也答不上来。绕到米迪娅侧面的勇,看着下面的货物,由于迫降的冲击所造成的裂缝,暴露出货舱的内部。
 里面的东西,是一件足以让勇惊讶到说不出话的东西。
 蓝色的机体躺在那里。
 与刚才所遭遇的机体相同的颜色。只是,机体的形状并不是吉恩的样式,而是酷似于勇他们所搭乘的机体。是GM。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里?)
 勇被标准服所包裹的手掌,渗出了丝丝冷汗。
 勇曾经遇见过这台机体。
 是的,这就是半个月前与勇他们战斗过的GM——蓝色死神。





第二章 战栗之蓝

 1

 勇遇到它,还是在十一月中旬左右的时候。
 当时,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编部队还在东欧地区。在经历了被称为奥迪萨作战的一大反攻作战之后,在该地区对吉恩的残存势力进行扫荡。当这个作战基本进入收尾阶段时,又被送到了仍在吉恩势力范围内的北美大陆最前线。
 这个作战行动,是为了进一步筑固在奥迪萨所取得的胜利,罗高金是这样说明的。不过,这只是其目的的一半。
 这个部队的目的是战斗,而且要尽可能多地寻找激烈战斗的机会。
 获得MS的战斗数据才是他们的任务。
 开战后仅几个月,吉恩就已经以破竹之势将地球三分之二的区域收入囊中。这不仅仅是将殖民地坠落地球,造成人类历史上最巨大的破坏而得到的结果。
 被吉恩称为秘密武器的MS——扎古在战争中取得了更大的战果。
 Mobile Suit——Mobile Space Utility Instruments Tactical(机动泛用战术宇宙机器)。吉恩为了对付联邦军以远距离攻击为主要手段的“大舰巨炮主义”,而开发的人型机械。当然,联邦军方上层在大战以前就知道了MS的存在,也知道吉恩军以MS为中心在进行军备的调整。事实上,联邦在开战前也进行过MS的开发。但是,在这方面并不如吉恩那么热衷也是事实。
 没必要去陪着吉恩的人偶玩。
 从某位高官嘴里说出来的话,正是大战以前联邦姿态的写照。但是,那个“人偶”却在米诺夫斯基粒子环境下的目视战斗中,取得了极大的战果。
 米诺夫斯基粒子,已经彻底改变了近代战争的形式,现在联邦切身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这种粒子,可以使微波至超长波波段的电磁波产生衰减,甚至能令VLSI(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这样的集成电路出现误操作或功能障碍。也就是说,通过散布这种粒子可以使雷达无法使用,令电波通迅变得困难。同时,为了防止电子仪器受其影响,必需要加入保护系统。发现米诺夫斯基粒子以前所使用的精密制导武器,从造价上来讲已经不可能实现了,换句话说战争已经再次回到了旧世纪那样的目视战斗状态。
 吉恩的“人偶”正是以在这种粒子环境下作战为大前提进行开发的。说起来,作为这种机体动力炉的小型核融合炉本身,就是通过封装等离子状态的米诺夫斯基粒子而得以实现的。尽管联邦也掌握着这样的技术,但似乎并没有考虑过使用在“人偶”的开发上。仍然无法挣脱以宇宙战舰与战斗机为主要战术束缚的联邦,开战初就遭到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随后,吉恩的“人偶”在二月进行了大规模降下作战之后,在地面可以说是纵横四方,无可匹敌。虽然当时也有人质疑这种身高达到18米的巨大兵器在地面上的有效性,但事实胜于雄辩。
 在米诺夫斯基粒子环境下,首先有必要用视觉确认敌方,因此MS的视点高度并非是个不利点。同时,巨人用机关木仓(虽说是机关木仓,射出的子弹也达到了120毫米)进行射击,面对联邦占据地面战斗力核心地位的61式战车,从上方进行攻击也会变得更简单可行。
 它的巨大当然也令其成为攻击目标的可能性上升,可时速超过100公里的战斗速度足以弥补这个缺陷。MS可以说是一座能够高速移动的炮台。
 初期的地面战斗指南中曾这样记载,在对MS的战斗中利用航空器可以进行有效的攻击。但事实上,拥有可以破坏扎古那厚实装甲的火炮的战斗机根本不存在,在无法使用雷达的米诺夫斯基粒子环境下,要用导弹命中在地面跑来跑去的扎古也是非常难的一件事。面对机动性和装甲都优于战车的MS,从上空进行轰炸更不用说也是没有意义的。
 另外,联邦的航空战斗力在殖民地坠落之后,指挥系统就陷入混乱,完全无法运用。
 就这样,联邦也开始陪着吉恩玩起了人偶的游戏。正式开始着手MS的开发是在开战后三个月的时候。联邦在之后数月间就完成试作机的技术力量,令身为门外汉的勇也感到钦佩。同时也觉得,既然能做到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认真地去做呢。
 机体性能在扎古之上,可是,联邦将MS投入实战之前的半年多的时间,成为了决定性的差距。吉恩在这段时间里,着实地积累了大量实战的数据,填补机体性能上的差距之余,还有许多实际性的技巧技能。无论怎样优秀的机体,如果不调整到能让它发挥应有能力的状态的话,也只不过是一具“人偶”而已。
 勇所在的这个部队就是为了获得这样的数据而创设的。最理想的结果是,他们能完成吉恩在这半年的战斗中所累积的量,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部队被尽可能地要求转战于战况激烈的战场……没有配置于特定的方面军,而是直属于上层(贾布罗)也是出于那样的原因。昨天在欧洲,今天在北美,也许明天就会去非洲。
 因为是不属于某个方面军的独立部队,所以没有特定的基地,根据每次的作战任务更换战场。
 战斗力为5架MS与2架支援直升机、2辆气垫车。5架GM全部出击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1架作为预备机,1架担任本队的警戒。
 作为部队通常来讲应该拥有相当于两个小队的战斗力,但是运输和整备都要自行解决的话就会形成中队规模的庞大编制。不管怎么样,运输这些装备以及整备用品,至少需要七架米迪娅。
 光操纵米迪娅,就需要操纵士、副操纵士、机体管制士、炮术士,再加上每机需要整备师6名,操作员1名。
 一号机更要体面地加上部队长罗高金上尉、副官毛中尉、操作士长、索敌操作员、整备队长等人员。
 他们无法加与战斗,但却是这个部队在运用MS上所不可或缺的人员。用菲利浦经常用来抱怨的话来说,作为指挥官的罗高金是必要的存在,其他像MS机师、直升机或气垫车的乘员,要是根据情况增减的话,大约可以有十个人的程度。这样一来,就有大约八倍于机师的人数在支持着机师本身的工作。战争实在是一种非常消耗人工的事件。
 在这基础上要是连补给也由部队独立经营的话,部队人员数就会很轻易地超过100名。
 由于是以收集实战数据为目的,机师们在实行作战任务的同时,必须将机体平安地带回来。因此,机师队伍是由从各方面军里被选拔出来的精英组成的。像帕克那样在MS驾驶员中战绩超群的人,就被送到了这个部队。
 尽管如此,对这个部队来说仍然有许多苛刻的要求。部队创建时被配属了十名机师,现在其中留下来的只有三名——勇、菲利浦和萨玛纳。而且基本上不进行机师的补充,近一时期光满足5架MS各自的驾驶人员就已经非常吃力了。在新任的帕克到达之前的情况是,长达数日的时间内就只有三名机师勉强在工作。但是,作为大前提的作战行动与返回都不得不去完成,出击也尽可能地进行轮替。出于这个特质,物资的补给也很充裕,经常会送一些暂时不必要的东西过来。有一次还差一点把GM加农这种奇怪的东西给送过来。
 从这个部队得到的数据被反馈到联邦的MS上,上层也已经不惜成本了。当然,如此充沛的补给,使得通常部队所无法想像的高消耗率也不在话下了。
 一般来讲,对部队下达的攻击命令,是由所属方面军的司令部进行立案后,制定实施计划。而当时这个部队并没有正式的名称。
 后来转由上层直接管辖之后,就勉强加了一个部队名,那恐怕也是预计到会前往战况最激烈的场所吧。
 尽管当地的部队不必去进行那种不合常理的作战,但要说他们是不是觉得庆幸倒也未必。进行激烈的战斗,这件事本身在作战计划上就拥有着重要的意义,如果成功的话就能获得极大的战功,这一点是这群集团外的人所令人羡慕的地方。
 当然,这些都是以勇等人置身于危险当中而换来的战果,只是作战的成功让他们都忘却了这一点。不仅能获得上层颁发的勋章,甚至可以说勇等人独占了这所有的战功。作战结束之后,当地部队的那些人,都会以一种半带羡慕和嫉妒的眼光看待勇他们。即使不用这种眼光看他们的人,也绝不是出于对他们抱有好感。
 因为他们知道,勇等人所在的部队是以获得MS实战数据为目的的“土拨鼠”。

*译者按:“marmot”其实是指“豚鼠”,荷兰人第一次看到豚鼠,误以为是欧洲土拨鼠的一种,故有此名。另外也因为常用于医学实验,所以也有“实验品”的意思。这里则依照一直以来叫惯的“土拨鼠”来翻译。

 2

 萨玛纳准尉绝对不算是个技术拙劣的机师。
 那个时期,他已经是一个很有实力的机师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与帕克的动作有许多相似的地方。这种教科书式的操作,在训练的时候应该经常会受到教官的赞扬吧,而在实战中被赞扬可就是敌机了。预判对手的动作,然后顺利的话就能积攒到击坠数。
 因此,说萨玛纳正陷入苦战,一点也不夸张。
 在萨玛纳机体的侧近出现着弹的烟尘,扎古机关木仓的120毫米子弹,向着正在做回避运动的萨玛纳连续不断地进行射击。
 回避连续攻击的技巧,一定要严格地保持。成功地使用过一次的回避运动,不管是如何辛苦的动作也不能去改变它,无论着弹的闪光有多近,或者爆风挤压着装甲,要逃得更远这种事想都不可以去想。
 10米处的着弹,在MS驾驶舱中就会觉得是发生在1米处的极近距离,这是机体的巨大所产生的错觉,这会让人产生恐惧感。只要不是直接被命中,120毫米的子弹在这种距离下是不可能打穿GM的装甲的。记住这点就能忘记恐惧感。人型兵器之间的战斗,会让人产生是等身大的肉身在战斗的错觉。
 不过,萨玛纳是被选拔到这个部队的机师。他明白恐惧感会让自己产生错觉,所以他正在不断努力抑制着这种恐惧感。
 即使这样,面对这个敌人还是陷入了苦战,敌人的实力使他一刻都不能松懈。几次的射击之后,敌人便将准星稍稍错开,通过预估萨玛纳的回避距离,将通常错开10米修正为20米的距离。在那么短时间内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有这样应变能力的机师,确实是一刻都不能大意。
 要是勇没有来支援,萨玛纳机肯定会被击落吧。
 由于勇的攻击,扎古将120毫米的木仓口转变了方向,在勇的机体近侧打出了无数着弹的火苗。当然,无论如何勇也不会只是一味地回避,100毫米的火线随即闪烁在敌机的脚边。
 MS并不是无敌的兵器,与人类一样,也会有要害。
 比如说头部。虽然这里有全身最重要的主传感器,不过即使这部分被破坏,身体的其他部分还有多处副传感器,所以基本不会有什么影响。问题的关键是存在于这个部位内部的机体管制电脑。就像人类的大脑被破坏一样,这里一旦被击中就会让机体失去战斗力。但是,面对移动中的敌机要用子弹准确地命中这个部位是非常困难的,这个部位在机体中只占很小一块空间,一旦没有打中,子弹就会向后方飞去。在敌我混战的状态下,很可能会给我方机体造成损害。
 位于胸部的驾驶舱,很显然也经常被认为是要害部位,但想用射击进行破坏的话必须要有非常高明的技术。为了保护内部的机师,这部分的装甲非常厚实,双臂也经常可以对这个部位进行防御。用军刀贯穿装甲刺入内部的情况暂且不说,从远处射击同样也是很困难的。
 腰部的发电机也是一样,如果能破坏的话不仅可以让MS停止活动,甚至能引起爆炸。不过这个地方通常会用比驾驶舱更坚固的装甲来保护。
 还有背部的推进器,因为可以体机体的运动性下降,所以也可以说是有效的攻击对象。但要攻击这个位置的话,必须要跑到敌机背后去,在时速超过100公里的战斗速度中,要绕到敌人的背后谈何容易,这点不用说也显而易见。
 最有攻击价值的是脚部。一旦将支撑着超过60吨重量的位置破坏,也就等于让敌机失去战斗力了,阻止对方行动之后,就可以继续攻击其他的要害部位。
 当然,要命中这个部位和头部是同样困难的,这个部位是运动速度最快的部位。但与头部不同的是不需要担心会误伤友军机,而且即使只是擦中敌机,运气好的话也可以令敌机跌倒。
 因此,MS之间的木仓击战都是以脚部为攻击目标的。
 回避之后,等脚沾到地面的瞬间再扣扳机的话就已经晚了,要在对手作出动作之前就进行射击。当然,这样就会被击中的机师还是很少的,为了尽可能快地转变方向,推进器会进行逆向制动——因此,以木仓击交战的战场会充斥着推进器和爆炸引起的风。
 连续不断复杂的G力令机体全身发出磨擦声。不,不仅是搭乘的机体,驾驶舱中机师的身体也会经常承受巨大的G力,如果没有安全带的话恐怕就会从驾驶舱中被甩出去。肺部受到压迫,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然而,当自己觉得辛苦的时候,敌机的机师也同样地辛苦。当你无法忍受这种辛苦的那一刻,就会被对手捕捉到机会。
 以萨玛纳为目标的那架扎古的机师,有着身经百战的身手,但这时勇的顽强更胜一筹。也许是刚才一直成功的回避令自己渐渐失去自信了吧,制动的时机稍微出现一点偏差。
 100毫米的子弹在敌机附近产生了爆炸,机体向前倾倒,紧跟着下一发直接命中了敌机,胸部迸出火花。
 勇正想给他最后一击,不过他从刚才起就注意到显示幕上显示着的更换弹仓信号,眼前就是最好的机会。虽然还剩两发子弹,不过勇直接将它丢弃,并迅速进行了更换——但是这时,勇被显示幕上的景像吓了一跳。
 由于刚才的中弹,扎古的驾驶舱打开了,驾驶舱内部好象也受到了影响,机师受了伤。
 作战进行的时候,是一个月光皎洁的晚上。与北美不同,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异常的气候,一轮十一月的圆月挂在了空中。
 月光和周围的战火,将他的身体照得通红。
 勇在此刻,第一次目睹了因为自己射出的子弹而将要面临死亡的人。
 非常令人厌恶的感觉。
 勇所交战的对象应该是扎古,身高达到18米的巨大兵器。而现在,眼前流着血的只是一个与自己无异的人类。就象勇乘坐着GM一样,扎古里面也搭乘着一个人类。如果是扎古的子弹击中了GM,那现在将沾满鲜血的身体曝露在月光下的,恐怕就是勇了。
 这时候,勇觉得自己得放这个机师逃走。
 敌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作战获得了成功,经过之前这一系列的战斗,作为最初的目的,也充分地收集了MS实战数据。
 但同时,刚才那个机师与萨玛纳的战斗仍然在勇的心中挥之不去。要是没有勇来救他的话,现在在流血的就是萨玛纳了。
 勇将视线从显示幕中的机师身上移开,用木仓口对着他。虽然受了伤,但那个机师还是对勇的行动有所反应,并操作着机体。由于刚才的中弹,扎古已经发挥不出之前的运动性了,但即使如此这架扎古仍然没有逃跑,反而用120毫米机关木仓指向勇。
 勇本能地扣下了扳机,这个动作丝毫没有犹豫的余地,不开木仓的话就会被干掉。
 只是勇并没有瞄准敌机的驾驶舱,而瞄准了头部。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在那里,还要将100毫米子弹朝那里射去,这样的感觉真让人难以承受。
 头部中弹后扎古的机师解开安全带,从驾驶舱里逃了出来。但是,可能刚才有一发子弹造成了其他部位的损伤,扎古的胸部发生了爆炸,机师被爆风推出来落到了地面,然后像球一样在地上弹了一下。
 连急救都变得无意义的坠落方式。
 战斗结束之后,注意到自己身上湿露露的汗水,勇想伸手拭去头盔下流淌的汗珠,可是指尖感受到护目镜硬质的触感,令他明白现在自己的内心是如何地动摇。
 在战场上是不可以去看敌人的脸的。
 “勇少尉,多亏你救了我。”
 战斗告一段落后,萨玛纳向他表示感谢。勇确实是帮了萨玛纳,拯救了同伴的生命。
 然而勇却无法抵抗内心所感受到的空虚。
 战斗结束后的战场是寂静的。
 原来甚至觉得会永远持续下去的炮火声停止了,MS跑动产生的巨响,以及卷起狂风的推进器的声音也消失了。除了被破坏的武器和基地设施偶尔会像追忆般地发生一些爆炸,将响声传向周围以外,只剩下友军机体所发出的声音。当然,虽然没有战斗的时候那么响,但这个声音也不算轻。不过和之前响彻四周的程度相比,几乎可以认为是没有声音。
 基地设施里的灯光消失了,照亮着周围的是设施被破坏后不断冒出的火炎,还有月光。
 漆黑的浓烟升向十一月的空中,但还不足以遮挡住月光,如果侧耳倾听的话,也许还能听到月光洒落地面的声音。
 在远处进行索敌并把握战况的气垫车向GM靠近过来,当时小队的队长是菲利浦,他正在向气垫车里的艾德伍长报告我方机体的状况。
 就在那时,“BLUE”出现了。
 那是一架好像渲染了月光的颜色一般,全身覆盖着蓝色装甲的机体。

 3

 最早发现它的是艾德。他报告说有MS正在往这边来,从机体运作的声音推测为GM,不过无法确认友军的识别暗号,不但不是参加这次作战的机体,连所属于哪个部队都不知道。
 菲利浦也在稍后捕捉到推进器所发出的声音,他向艾德所说的方向望去,在显示幕上确认到那架机体的身影。
 “小心。”
 菲利浦说道。
 不用多说,勇与萨玛纳也转入了迎击的态势。
 即使有着我方机体的外貌,也未必就是友军。虽然数量不多,GM确实地被投入了战场,这完全有可能是一架被吉恩夺走的机体。
 可是,像这样提高警惕的,似乎只有来自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编部队的三个人。要对什么东西、以及如何小心,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重视。
 “你是哪个部队的。”——悠闲的询问声出现在通迅中。
 蓝色GM的回答却是100毫米的子弹。
 友军的机体被爆炸所包围,直接命中,随即伴随着火炎与黑烟,向仰面倒了下去。尽管自动平衡器在支撑着向后方倒下的机体,但机体内的机师已经已经不在了。100毫米子弹正确地贯穿胸部的装甲,破坏了驾驶舱。
 “是敌人!”“这不是GM吗”“快回答”……友军间的通迅相互交杂,虽然有点迟,不过菲利浦从显示幕里看到友军的机体都开始采取了战斗态势。
 在他们扣下扳机之前,菲利浦等人的100毫米机关木仓就先喷出了火舌。而当友军的机体发出被直击的闪光的瞬间,推进器开始喷射,脚部关节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这次作战共有9架GM参加,之前的战斗结束之后,现在还能正常运作的GM是6架。但是,有利的数量在这样的距离下完全消失殆尽。近距离的战斗,每次只有一架机体能发动攻击,胡乱地开木仓很可能会让友军机体受到牵连。
 以复数的我方机面对一架敌机时,应该在敌机周围以“8”字的形状一边移动一边进行攻击。如果是圆形阵形的话只能从外圈进行攻击,但如果是“8”字形的话,就可以多一次攻击的机会,在“8”字的中央交差的地方可以拉近距离进行攻击。
 当然,穿过敌人侧面后,背部就会曝露出来,即使在敌机后方调转方向,然后倒着走虽然说也行得通,不过免不了会使运动性下降,所以在调转方向的时候由僚机攻击敌机进行援护是这个阵形的铁则。因此,旋转到“8”字另一侧的僚机所处的位置是最佳的攻击机会,当敌机打算攻击近旁的目标时就可以对敌机的背后进行攻击。不过这时候敌机与这台机体如果并排在一条直线上的话,很有可能因为敌机的回避而令这台机体中弹。所以,不能以敌机为中心保持互相对称的位置,而要大约偏离45度左右进行运动。
 这种“8”字的阵形即使在我方机的数量增加的时候,大致也万变不离其宗。敌机正面的单位进行连续攻击,背面迂回的单位进行援护——当然,这期间敌机也会不断移动,有时还会用推进器进行上升作为回避的手段。而我方也要相应地将敌机封锁在“8”字的中间。
 菲利浦等人的动作与攻击,就是基于这种阵形在进行的。
 然而,能理解这个阵形的只有菲利浦的部队成员而已。不,应该说心里都是明白的,只是身体还没有能够调整过来。原以为是我方的机体突然想他们开木仓,就已经令他们出现了恐慌,总之就是将100毫米的子弹撒向显示幕里出现的蓝色机体,阵形还是其他什么的全都顾不上了。
 被月光照亮的大地,再加上木仓口的火光夺目,爆炸和闪光组成了一幅有着强烈明暗对比的画面。
 不光是菲利浦等人和我方机射出100毫米子弹,蓝色MS手中的木仓也发射着子弹,而且是和菲利浦他们同样的装备。
 机体既然是GM,当然也一定装备着光束军刀。
 而且蓝色MS的火力并不只是100毫米机关木仓,另外还装备有巴尔干炮和小型导弹。
 从胸部开打的两门木仓口中,连续不断地闪现出巴尔干炮的火线。这种发射音与其说是木仓声,更像是低速旋转的马达。即使是被直接命中,巴尔干炮的子弹也不会对装甲造成致命伤,可是在极近的距离下有可能会破坏到关节,或令主传感器完全损毁。事实上,已经有友军机被巴尔干炮打得头部火苗直窜了。
 蓝色机体向这边袭来,朝着失去机体管制机能的GM发射了导弹。正好在腋下附近的两侧,有两个发射口,从位置上推测,可能是从背在背后的背包中进行弹药供给。
 射出的导弹没有用于控制的缆线,而是直射弹。然而瞄准得非常精确,令GM的驾驶舱瞬间包围在火炎之中。
 (连没有战斗力的机体也要破坏吗?)
 勇大吃一惊。对于机师来说,击落敌机和令敌机失去战斗力是一回事。如果非要去破坏无法行动的机体,那一定是以歼灭为目的的行动。
 “这家伙太快了。”
 萨玛纳发出惨叫般的声音。
 “这真的是GM吗?”
 蓝色机体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运动性,尽管外表的差异只有两门巴尔干炮和导弹,以及装甲颜色的不同,但骨子里完全是不同的东西。
 菲利浦他们所属部队的GM,和友军机也有少许的差异,但那是为了往返于严酷的战场收集实战数据。简单地说就是为了不被击落而进行的性能提升,因此还有专属的整备师与本队同行。
 但这架蓝色GM的性能,则远远凌驾于菲利浦他们的机体。
 “这个怪物!”——友军机发出惨叫。通迅被爆炸的声音所压倒,又是直接命中驾驶舱。
 虽然一边回避着射击一边在进行攻击,蓝色GM仍然在准确地命中同一个部位。射中脚步阻止对方的行动这样的理论,对这台蓝色GM来说就像从没听说过一样。
 不断撒落的100毫米子弹着弹时引起的爆炸,令显示幕的可视性下降了,虽然可以通过声音与热量进行探测,但在这种状态下是远远不够的。可是就在这样的状态下,蓝色GM的机师仍然可以发现到驾驶舱的位置,并进行射击。
 简单像是可以看见装甲另一边机师的样子似的。
 同时,将子弹准确地射向那个地方。
 100毫米子弹直接命中的话,就会击穿装甲杀死坐在驾驶舱里的机师。以现状来看,即使能够令MS失去行动能力,却仍然如此地执着于驾驶舱,可以说简直就是种异常。
 是的,那给人的印象就是并非以机体为目标,而是以破坏机师的肉体为目的的行为。
 (想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杀死吗?是刚才在这里发生的战斗,将嗜血的它呼唤至此吗?——怎么可能有这样荒唐的事!)
 勇否定了那样的想法。
 不管怎样貌似怪物的机体,乘坐它的应该还是人类,即使有着超乎常人的技术,也绝对是人类所进行的。
 所以无论蓝色GM的运动性有多优越,只要里面乘坐的是人类,就一定会承受负荷。为了维持这样的动作,必须要强忍着莫大的负担,这边觉得辛苦的时候,对方也会非常辛苦。
 “101、103,再来一次,保持队形攻击。”
 菲利浦向僚机下达命令。
 “那家伙也是人类,一定会有破绽,不管什么样的家伙总会有极限的。”
 这样的动作即使机体能持续进行,机师首先就会无法忍受。
 他们部队以外的GM除了一架以外全部被击破了——不,很快剩下的只有他们几个了。就在刚才,蓝色GM的胸部导弹,在最后一架的驾驶舱处发出了闪光。
 “蓝色的家伙装甲温度在上升!”
 艾德在气垫车里告诉他们。
 “过热了吗!”
 菲利浦发出欣喜的声音。
 勇和菲利浦刚结束前一场战斗,装甲的温度同样是非常高,关节之类的地方所承受的负荷也在不断积聚。但对方的机体也会有同样的消耗。即使蓝色的GM拥有怪物一般的性能,但毕竟不是怪物,这样的运动性是以发电机满负荷运转为交换的。
 “我们上,有机会了。”
 萨玛纳话音刚落就扣下扳机,加入到“8”字的阵形当中。
 首先是萨玛纳发动进攻,在射击的同时绕到它的侧面,按部就班地瞄准蓝色GM的脚部进行射击。蓝色的机体一边喷射推进器一边向右侧转去,木仓口指向擦肩而过的萨玛纳。
 但是,紧接而来的菲利浦不会让它这么做,于菲利浦后方,勇的木仓口也迸射出火线。
 抓住这个机会,移动到它背后的萨玛纳从其后方进行射击。
 “这家伙,背后长着眼睛吗?”
 射击的结果让萨玛纳发出吃惊的声音。
 虽说有背面警戒的信号,但在这样的状态下,机师表现出的判断力已经超出常识。
 “妈的!”
 菲利浦咒骂道,从他的木仓口喷射着100毫米的火舌,蓝色机体采取回避运动,可是,这次与之前的动作相比出现了明显的不同。
 它向着菲利浦冲了过来。
 “趴下!”
 勇突然叫道。
 菲利浦也作出同样的判断,令机体向前方倒去。
 蓝色GM的100毫米子弹朝着勇飞来,勇向侧面跳开进行回避。和先前一样,瞄准的目标固定在驾驶舱上。
 简直像除了这个位置以外眼里就容不下其它东西一样。
 蓝色GM一脚踩在匍匐倒地的菲利浦的机体身上跃了过去。
 不能牵连到僚机,勇转而瞄准了蓝色GM的头部,扣动扳机。蓝色GM用左手的盾牌进行防御,同时用100毫米机关木仓向勇还击。
 仍然是驾驶舱。
 虽然运动性如此优秀,那份执拗却显得过于单调了,这样的攻击勇是可以进行预测的。
 而且,比100毫米机关木仓威力更大的胸部导弹,已经没有必要再提防了,可以判断已经被全部射尽。自从毁掉其他部队最后一个驾驶舱后,就再也没发射过。虽然是小型导弹,但从背包的空间来估算,能容纳的量最多也就十发。
 用盾牌防御从木仓口射出的100米毫米子弹,直击弹的爆压令机体稍微向后退了一步。显示幕中出现闪光,为了防止眼睛被眩光刺伤,亮度稍微调暗了一些。
 蓝色的机体从直击弹的闪光与爆炸烟雾中冲了出来,借着推进器的推力向勇直冲过来。
 木仓口指向了勇的驾驶舱。
 (不可能!在这种距离下射击吗?)
 敌我的距离只有五米多,100毫米的威力不仅会贯穿驾驶舱,甚至会引起发电机的诱爆。这样的话,连射击方的机体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用左手拨开了木仓身,只要再晚零点几秒的话勇就不可能还能活着了。左边的肩膀被100毫米的子弹擦到,装甲被打成了粉末。
 机体全身在剧烈地震动,与之接触着的蓝色GM里响起机师的声音。
 一种非常尖锐,令人为之一震的声音。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一瞬间,勇畏怯了。脑海里印出之前战斗的情景。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勇觉得就好像是在说那个扎古的机师一样。
 勇不是能拯救那个机师吗,在那一刻,难道不是已经没有扣下扳机的必要了吗?
 (不,根本不是那样的!)
 敌人差一点杀死萨玛纳。
 如果勇不杀他的话,同伴就会死。
 “为什么要杀他们!”
 又一次质问,勇本能地反驳地喊道。
 “你也不是一样嘛!”
 同时一脚踢在它胸口上,蓝色机体向后方仰去。
 (头部!)
 勇将木仓口对准那里。
 但是,后仰到一半的蓝色GM喷射着背后的推进器,向勇的机体冲撞过来,超过60吨的两台机体撞到一起,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
 勇的机体向后方被弹开。
 被敌人的木仓口瞄准了。
 “勇少尉!”
 萨玛纳从斜后方将蓝色的机体笼罩在100毫米的弹幕下,但它再一次地像后面长着眼睛一般避开了,然后又向勇逼近而来。
 这时勇扔掉100毫米机关木仓,有足够的时间将装备换成接近战用的武器。不,是蓝色GM本身的动作迟钝了。
 (胆怯了吗?)
 勇急忙否定这个想法,如果因为勇的话而产生动摇,那为什么仍然将木仓口瞄准驾驶舱!
 蓝色的机体肯定很快就会出现过热。
 躲开接近而来的子弹,勇挥起手里的光束军刀,由下而上挑起。
 微红的光芒向着蓝色机体的胸部划去。
 ——为什么要杀他们!
 之前听到的质问又回响在勇的脑海里。
 “啧。”
 勇不经意地念道,同时挥去心中的犹豫。
 之所以会说出那样的话,多半是因为机师服用了提高战意的药剂,能够忍耐战斗中的负荷也是拜那种药物所赐。
 蓝色涂装的装甲被高温所熔化。不知道是不是在危机关头想进行回避,机体后倾着向后方退开。被从下方划开的装甲内侧,可以看到高温烧熔的机械,没有发现原本应该在驾驶舱里的机师,已经被蒸发了吧。
 “成功了!”
 萨玛纳雀跃道。
 “干得好,勇。”
 菲利浦也说道,话语间流露出安心的语气。菲利浦的机体刚才被蓝色GM踩到的时候,就出现了故障,光撑起上半身也非常费力。
 勇关闭军刀的能量供给,将收束的光束收回握柄里。
 “等一下!”
 通迅里传来艾德伍长慌张的声音。
 “这家伙的温度还没有下降,控制系统仍然健在。”
 “什么!”
 勇确认的声音与推进器的声音同时响起。
 应该已经失去了机师的蓝色GM向勇撞了过来,勇无法避开这意料之外的冲击,就这样被弹开,砰地一下撞到了地面上。
 “为什么还能动!”
 萨玛纳开木仓射击,事出意外,萨玛纳的内心也开始动摇了,射出的子弹连蓝色GM的皮都没蹭到一下。
 然而,蓝色GM也已经失去了攻击的意志,全速开动很快就要发生过热的机体扬长而去。
 勇将机体站力起来。尽管机体还能活动,不过还是在犹豫要不要进行追击。现场的MS只有萨玛纳还是完好的,由于左肩中弹,勇的机体的手臂状况也不是很好。
 萨玛纳将子弹射完的时候,那台机体消失在山脊的另一侧。
 “启动了自动返回的程序吗?”
 对于菲利浦的话,勇也有着同样的想法。这是一种在失去机师控制的情况下,让机体能够平安返回的程序吧。
 推进器的声音消失之后,转来了爆炸的声音。
 “是刚才的GM吗?”
 勇问艾德。
 艾德回答说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引爆了替代物。
 “那也就是说,这怪物的同伴可能就在那个方向啊。”
 菲利浦饶有兴趣地说。
 再度消失的声音之中,月光静静地洒落到地面,勇觉得连自己的GM身上原本是白色的装甲,也像是染上了一丝蓝色。
 这就是勇和“蓝色死神”的邂逅。





第三章 蓝色的继承者

 1

 在飘落的雪花中行走的友军,很难用骑兵队来形容他们。如果是正义的骑兵队的话,看到勇他们的GM现在的状况,多少也会说几句同情的话。
 然而事实上,在他们眼里勇等人似乎只是一群碍眼的家伙而已,也许全部被干掉的话他们甚至会更开心一些。
 他们将勇等人丢在一边,开始搬运迫降机里的货物。米迪娅着陆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机身被深深地陷在松软的土地中,为了将货物从机内搬出,只能使用切割米迪娅机身上的装甲这种粗暴的手段。
 “喂,等一下啊。”
 开始发牢骚的是菲利浦。
 菲利浦他们也看到了货舱里那架蓝色的机体。
 “你们打算把那东西搬到哪里去?”
 “我们奉命回收机载货物。”
 令人全无脾气的回答。
 “是谁的命令?”
 “你们没有知道的必要。”
 “我们也是豁出性命在保护这东西啊。”
 “对你们努力表示感谢。”
 对方像是在转达自己部队司令的正式感谢辞一般补了一句。
 “我们可不是为了这种话才战斗的啊。”
 这回萨玛纳也插嘴说道。
 “我们部队也出现死伤者了啊。”
 “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帮忙,当然,你们要去的话我们也不会阻止。”
 话外之音,也就是你们不也妨碍我们就已经帮了大忙了。
 萨玛纳还想和对方继续争辩,不过从刚才的对话已经很清楚,对方并不是可以说得通的人。勇拉住萨玛纳,叫他赶快一起去寻找詹姆斯的遗体。
 “喂,勇。”
 菲利浦将自机的手臂搭在勇的机体肩部说道。一看这个动作就明白是秘密的谈话,所以勇关掉了通迅设备,以防止被从身边走过的那些家伙听到。
 “那架机体,你觉得和被你干掉的是同一架吗?”
 “颜色是一样的。”
 勇回答道。
 “没什么自信的说法呢。”
 “虽然机体的外形也相同,但也有可能是同型机吧。”
 勇还是有所保留地说道。
 “当然,那次战斗至今有半个多月了,也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更换破损的部件吧。”
 “你觉得那种GM会有几架存在?”
 “不清楚。”
 “但是,这样的处理是不是太过于谨小慎微了?”
 “这是机密吧。”
 也就是说,罗高金的推测是正确的。尽管罗高金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是半个月前自己指挥的部队所遭遇到的“死神”。不过,这次这个好功的青蛙老爹却打错了如意算盘,被那些家坐享了其成。
 虽说如此,那群人也并不真正清楚这倒底是什么。东欧地区出现“死神”的传闻应该还没有传到这里,对他们而言,货舱里所装载的不过就是一架蓝色涂装的GM而已。
 勇机体里的声音传感器探测到有直升机接近过来,显示幕中也可以确认到那个机影。显示为友军的识别信号,是所属于纽伯恩基地的直升机。
 纽伯恩基地的GM部队,在发现迫降的米迪娅之后就发射了信号弹。虽然米诺夫斯基粒子刚刚开始变得稀薄,从这里与己方进行联络应该没问题。当然有可能会被敌方发现,不过这也是抱着与发射应答信号弹时同样的自信才会使他们采取这样的行为。
 而那架直升机,应该是和运输GM部队的米迪娅同行而来的,看到信号弹后才向这里靠近过来。
 直升机带着螺旋桨的声音,降落在了GM旁边。刚一落地机舱门就打开了,也许一直在机内焦急地等待着到达的这一刻,一个干瘦的男人从飞机上跳了下来。
 “BLUE没事吧?”
 虽然被螺旋桨声所掩盖,但勇的机体捕捉到了这句话。
 (BLUE?)
 这很明显地是在指那架GM,勇赶紧将显示幕中出现的那个男子放大。
 这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长着一张有点神经质面孔,戴着一副细框的眼镜,头发稍微有点长,被螺旋桨卷起的风吹动,在空中蓬乱地摇曳着。从衣着来看,应该是技术相关的人员。
 “阿鲁夫上尉。”
 从扬声器里传来了声音,是来自先前被勇等人拦下质问的那架机体。
 “您不必特地过来,我们也会认真负责地将货物运回去的。”
 “BLUE可是台细腻的机体。”
 似乎是为了对抗螺旋桨的声音,阿鲁夫对着跟自己说话的男子大声地回答道。
 “最了解它的只有我。”

 2

 詹姆斯的遗体已经无法完整地回收回来了,在散落一地的直升机残骸中,只留下一只烧焦的手臂和军籍号牌。被180毫米炮直接击中的威力,不仅是直升机,连他的肉体也被炸得粉碎。能找到军籍号牌已经是万幸了。
 这时,吉恩的机师投降了,是刚才与勇等人遭遇的部队的幸存者。也许他心中会怀着同伴被杀的怨恨,但那种事当着面是不会说出口的。当然,那并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也直升机的乘员做了同样的事情。
 在作为一个人之前,首先他必须是一个士兵,一个军人。如果将个人的怨恨挂在嘴上的话,那就和刑事案件中的杀人犯没什么区别了。
 也许有人会说这只是将杀人合理化的借口吧。然而,如果没有这样的借口的话,就无法在战争这样一个环境中进行战斗。战争往往是在那些互不相识的人之间展开的。
 在得知俘虏的事情后,纽伯恩基地的人要求他们将俘虏引渡过来。
 不过,这名俘虏是在与他们的战斗中投降的,所以他们没有义务答应这样的要求。
 眼看又要进入互相争论的境地,一架米迪娅降落在了街区的空地上,正是将菲利浦的机体运送到这里的一号机。看到纽伯恩基地那些人发射的信号弹才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不用担心被躲藏起来的敌人盯上。然后就找了一块空地降落下来。
 操作员摩琳听到受损报告后,露了沉痛的表情。前后三十分钟都不到,刚才还在说话的人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担任这个工作以来这样的情形已经遇到过许多次,但却怎么也不能习惯这样的事情。
 这时候菲利浦觉得米迪娅一号机应该先收容他的机体,可是从货舱里出来的拖车却将蓝色的机体装在了上面。向摩琳确认后,摩琳说是纽伯恩基地要求优先搬运蓝色机体。
 “搞什么,刚才我们问他们的时候明明说没必要告诉我们嘛。”
 菲利浦尽管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大致的情况也能推测出来。
 是那个叫做阿鲁夫的男人所提出的无理要求吧。从他下直升机的样子来看,很明显是急着要去对机体进行检查。这个男人,多半是被授与了相当的权限,可以直接越过被派遣来救援的GM部队的指挥官。
 “吉恩的俘虏已经被控制了。”
 勇告诉摩琳。
 “请求允许102留在现场,对其进行审讯。”
 勇向罗高金上尉申请许可。
 “101也同样要求。”
 菲利浦说。
 “勇,你抢我的台词哎。”
 菲利浦明白,勇是想找个借口进入一号机。那架被称为BLUE的机体被搬入一号机的话,那就是说阿鲁夫也会乘坐在一号机上。
 “你们太过分了,就丢下我一个人吗?”
 实在是没办法带上萨玛纳。他自己的GM已经受损先不说,也不能将部队的GM全丢在这里没人管。
 不管机师有什么样的想法,罗高金是希望能直接向他报告的。由摩琳传达这一要求,而萨玛纳则与勇、菲利浦两人的座机一起,原地待机等待后续的米迪娅到来。
 “不好意思啊。”
 菲利浦说。
 “我说过要帮勇搬行李的。”
 “到头来变成让我搬行李了。”
 萨玛纳小声嘟哝道。
 勇和菲利浦打开驾驶舱,从GM上下来。这种类型的GM在驾驶舱的右侧设置了升降用的吊索,在没有升降梯的时候,可以踩着吊索钢缆一头的踏脚降落到地面上。
 脚一沾到地面,就可以感觉到雪已经积得非常厚了。标准服的靴子陷了进去,留下深深的脚印。当然,还比不上身边那个巨人那么深。
 “有好玩的事,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菲利浦落到了地面后,一边说一边朝着萨玛纳机挥了挥手。
 勇和菲利浦在灰色覆盖的地面上留下着声音与脚印向米迪娅跑去。刚好拖车正要开进货舱里,平时总是躺着白色机体的整备床,现在躺着这样一台GM的情景,令人觉得非常不协调。尽管是在雪中搬运,不过只花了少许时间,所以积在这台机体蓝色装甲上的雪并没能完全将其覆盖。
 阿鲁夫坐在拖车的副驾驶席上,车辆进入货舱后刚停下,他就从车上下来,连将托车固定在机内的时间也等不及。
 勇和菲利浦将从驾驶舱走到这里身上所落的雪片抖掉,向阿鲁夫走去。
 “少尉。”
 整备师松原指着机外的GM走上前来。
 “你们究竟和怎么样的一伙人干上了啊?即使和大魔部队战斗也不会搞成这样子啊。”
 “不是一伙。”
 菲利浦撇了下嘴,竖起食指。
 “就让一架MS搞成这样。”
 “开玩笑吧?”
 松原向勇望去,看到勇沉默地摇了摇头,松原皱起眉。
 “两位少尉和我们的GM都是特别调整过的啊,竟然能弄成这个样子……你该不会要告诉我敌机是一架涂装成红色的机体吧?”
 “不是。”
 勇简洁地进行了否定。将头盔脱掉,视线转向后方,并用下颚指了指。
 “是和这台机体相同的颜色。”
 松原抬头看着勇所指的方向。
 “是老虎吗?”
 毫不相关的猜测。发生那个事件的时候,松原还没被配属到这个部队,所以他无法体会到那个颜色所包含的不祥。
 丢下抱有疑问的整备师,菲利浦喊道:
 “阿鲁夫上尉。”
 阿鲁夫不耐烦地回头看着菲利浦,蓬乱的头发上沾着正在溶化的雪。菲利浦将头盔翻到脑后,向他走了过去。
 “雪沾在衣服上了哦。”
 菲利浦说着,手伸向阿鲁夫的肩膀。
 阿鲁夫的眼睛从镜片后面盯着菲利浦看。
 “有事的话请长话短说。”
 从近距离看阿鲁夫,并没有印象中那么大的年龄,最多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其实……”
 菲利浦掸去他肩头的积雪说道。
 “我们刚才为了保护这架机体,跟吉恩狠狠地干了一场哦。”
 “啊啊,是嘛。”
 阿鲁夫显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向前来固定BLUE的整备师们走了过去,命令他们固定完之后把装甲上的雪擦干净。
 “你等一下啊。”
 菲利浦抓住阿鲁夫的肩膀,强行将他转向自己。
 “话还没说完呢。”
 阿鲁夫露出吓了一跳的表情。
 “啊、啊啊,是啊……你们辛苦了。”
 说着慰劳的话,就好像从内心认为菲利浦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态度,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像这样对他们表达过慰问。
 “事实上,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进行跟这东西有关的战斗了啊。”
 菲利浦感到自己都快崩溃了,但还是用食指指着勇,话里有话地说着。
 “我和他,还有在外面的萨玛纳,之前曾经在欧洲。”
 阿鲁夫拨开菲利浦的手。
 “所以呢?”
 他反问道。
 “那时候我们见过这台机体啊。”
 “你们看错了吧……经常会有将机体涂装成自己喜欢的颜色的士兵。”
 “那会有因为自己的爱好在胸部装上巴尔干炮和导弹的士兵吗?”
 阿鲁夫露出稍微考虑一下的表情,还是说道:
 “你们看错了吧。”
 说完转身走向拖车,打算爬上机体向整备师下达指示。
 菲利浦面对阿鲁夫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想再一次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勇上前制止了他,对着面带愤怒的菲利浦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个事件已经被完全抹消,当晚死亡的机师,全部被记录为在与吉恩的攻防战中阵亡。这个叫阿鲁夫的技术士官即使知道些什么,也不可能说出来。
 菲利浦拨开勇的手喊道。
 “阿鲁夫上尉。”
 阿鲁夫没有转过头来,菲利浦也不在意。
 “你知道我们这个部队的名字吗?”
 他没有回答,继续往蓝色的机体上爬。
 “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编部队。”
 菲利浦自己回答道。
 “那个胸部,下次不要再弄坏了哦。”
 “菲利浦!”
 勇想制止菲利浦。不过,这句话毫无疑问地将阿鲁夫的兴趣吸引到了这两人身上,这个削瘦的男人从蓝色GM那边俯视着二人。
 菲利浦对于这个反应露出得意的表情,指着勇说道。
 “我们可是有一个相当厉害的王牌哦。”

 3

 “啊,不说出来的话,我肠子都会发痒。”
 事后菲利浦说道,听他的口气一点都没觉得后悔。
 “不要随便把别人说成王牌。”
 勇知道,菲利浦这个人对绝有可能把一些奇怪的绰号传得到处都是,所以他直接了当地说道。比方说“白色彗星——勇”之类,说实在的,他竭力想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你说什么呀。”
 菲利浦看着眼前的显示幕说道。
 “瞧这个战绩,怎么看都是王牌嘛。”
 菲利浦正在看的,是至今为止他们战斗数据的一览,这些是他们所取得的实战数据的核心内容。
 虽然令GM行动的是机师,但是光利用机师的操纵杆来再现人类的动作是不可能的。这事实上,是由机体管制用电脑对机师的命令进行分析,从而让机体做出最符合当时状况的动作。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光束军刀的装备变更就是这种情况。GM的手,不管在什么姿势下都能取到装备在背部的光束军刀,绝对不可能出现失误。这是因为,为了实现机师的命令,全部动作都由电脑根据机体的姿势、现场状况来进行。
 为了使电脑能够做出最佳的判断,数据量当然是越多越好,就好比经验能令机师变得优秀一样,电脑也会令机体控制变得更容易。
 就这一点来说,要是让每台机体搭载的电脑都能做到当然好,但很遗憾,GM的电脑并不拥有这样的能力。虽然可以进行数据的积累,但却无法将其统合并很好地运用到下一次的动作当中。能记住但却无法灵活运用,就像是鹦鹉学舌一样。能完成这种工作的是一种被称为教育型电脑的东西,但它的价格相当高昂,别说GM,连米迪娅上都没有配备。
 作战行动结束后,就从GM的机体上将烧录有数据的ROM取下来。机体管制电脑被安装在头部,确切地说是在后脑勺到颈部的这个位置。这是由于传感器类的部件占据了大量的空间,以及最大限度地可以保护ROM所在的这个部分不受到攻击。如果是放置于机体的中心部分,出于散热问题的考虑并不是很理想。
 这个ROM当贾布罗送来补给的时候交给他们,同时获得新的替换ROM。而这个ROM会以部队所取得的数据为基础进行升级,并植入机体管制的系统中。用它进行下一次的作战,新获得的数据在下一次的补给到来时再交换……如此反复循环着。因此,GM的成长总是会比机师慢上一拍。
 菲利浦在看的正是这个数据。除了ROM本身持有一份以外,还会在米迪娅的电脑里进行备份。当然,如果将之前所有战斗的数据都保存下来的话容量肯定会不够用,所以只能保存一些对整备、战术相关工作有帮助的内容。其实,在备份之前,连这个ROM本身所含有的内容,也无法全部阅读到。由于ROM被黑匣化,除了可备份的内容以外,全部被模块化,这恐怕也是考虑到可能被吉恩回收的情况吧。
 他们现在呆在二号机的货舱中,旁边勇之前搭乘的GM躺在整备床上。因为需要在其背面进行整备工作,所以用机内的支架支撑着,六、七号机送来的补充零件正在搬入,货舱的舱门打开着。不过天气与昨天完全不同,天空非常晴朗,也没有风,货舱里开着空调,再加上披着外套,觉得多少有点闷热。
 “不仅仅是战绩,从机体的消耗来看也是王牌啊。”
 整备队长松原评价道。这些数据基本上是由他保管,未经许可是不可以让机师查阅的。他的手指指着最终端机上的数据。
 “中弹率很低嘛。”
 菲利浦意外地说道。
 “那个嘛,”
 松原显示出勇的GM的数据说。
 “比起你的机体,真是干净了许多,不过内部就伤痕累累了。这种情况简直像是患上了更年期综合症……勇的操作有很明显的特征。”
 “特征?”
 勇反问道,他完全不明白。
 “运转的负担太大了,前一阵的战斗中,脚部的状况也有些不太好吧?”
 “因为加岛少尉总是在跑。”
 一直默默地看着的帕克说道。
 “哦,只一起出击了一次就发现了吗?”
 看来菲利浦对勇的这种习惯也心中有数。
 帕克点了点头,继续说。
 “如果知道是那样能跑的机体的话,就会不由得使出全力去跑。”
 “因为我们的机体比普通的GM运动性更好吧。”
 松原也表示同意,他内心也觉得难怪刚调任到这里不久的帕克会觉得手足无措。
 “勇的回避运动和攻击不都是一气呵成的吗?因为从回避到攻击的时间差很小,所以才能有这样的战绩吧。”
 “可是,”
 帕克说。
 “那样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机体就会当掉啊。”
 菲利浦看了新人一眼。
 因为昨天的出击,部队的三台GM都必须进行大规模的修理。萨玛纳的105双臂损伤,菲利浦的101右脚以及内部的平衡器损伤,勇的102虽然只有右臂中弹,但内部的零件都必须进行全面的更换。松原用“需要一台整机的零件进行修理”来形容这种情况。与此相比,帕克机的破损只是擦伤的程度而已。
 罗高金认为,以这样的状态已经无法再进行作战行动,所以部队在昨天决定向搬入BLUE的那个基地请求帮助。当然,这个部队所储存的备用零件数量已经见底了,根本不足以用于修理GM,即使不是整备师的人也心知肚明。事实上,罗高金决定在这里至少会逗留三天,并在昨晚的会议上说,要在这个基地等待上层送来的补给。
 “应该是吧。”
 松原环抱着手臂说道。
 “像勇这样的机师,应该需要一架更耐用的机体吧……比如,像那个蓝色的家伙那种。”
 “那GM真有那么厉害吗?”
 帕克问。他当时没有同行出击,只在纽伯恩基地与他们汇合的时候,看到从一号机里搬下来运到基地格纳库的BLUE。
 “并不是在说那台GM。”
 松原操作着终端机,显示出昨天遭遇的那架MS,由记录下来的影像所生成的CG。推测性能不断地出现在显示幕上,可能是为了让机师也能一目了然,以和GM互相比较的形式显示出来。那些数值,大部分都超过了这个部队的GM。
 “从这些数字来看,也可以知道勇他们为什么称它为怪物般的动作吧。”
 松原这样说道,其实他并不明白,真正可怕的是乘坐在上面的机师。
 (就好像能看穿我们的位置似的,那种特殊的动作为什么那个机师能做到?)
 ——吉恩的骑士宁巴斯·修塔森。
 那个蓝色MS里的男人的名字。
 士兵之间是不能说出姓名的,从互通了姓名的那一刻起,自己所参与的这场战争就会演变成个人与个人之间的战斗。乘坐在敌机里的是吉恩士兵,自己则是为了从吉恩手中保卫被称为联邦的国家而战。除此以外再加入其他理由的话,战争就会变成杀人——勇是这样想的。
 但是,宁巴斯却想要看勇的脸,不仅想看到勇的脸,而且还要想亲手结束勇的生命。
 (真够冷血的。)
 勇想。
 (难道对他来说,这并不是战争?我曾经在近距离接触到扎古的机师时所感觉到的迷惘,难道他不会有吗?)
 宁巴斯自称为吉恩的骑士。如果这样的话,也许宁巴斯认为自己所进行的并不是战争,而骑士的战斗。
 (不过,他即使遇到了那架蓝色GM的话,应该也会堂堂正正地与它战斗吧。即使被问道为什么要杀人,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当然,”
 松原说道。
 “勇所遇到的那个蓝色死神,要是性能和描述的一样的话,与这台机体对抗应该还能占上风。只是……”
 “那台GM没办法控制吗?”
 菲利浦问。
 松原耸了下肩。
 “那孩子有一个很麻烦的监护人呢,连指头都不让人碰一下。”
 “看来是啊。”
 菲利浦附和地点头说道。
 “回来得稍微晚一点都会特地去接,看得还真牢啊。”
 勇从舱门打开的货舱向外面看去,部队被安排在纽伯恩基地跑道的一个角落里。这里离基地的设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言下之意也就是这些寄人篱下的家伙给他们一个角落就足够了。
 他视线的前方是BLUE被搬入的格纳库。
 “从外表来看很普通嘛。”
 “胸部的巴尔干炮和导弹很夸张啊。”
 “是吗?除了蓝色涂装以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差异啊。”
 不过就像之前所说的,骨子里完全是不同的东西,松原这样说道。
 “你们说的话,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啊。”
 帕克怯怯地插了一句。
 “少尉们和那蓝色GM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勇几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在犹豫那件事要不要对这个新人说。不,恐怕即使说了他能不能相信都是问题,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来印证那件事是事实。在那之后的补给中,不仅将部队的ROM带走了,连仅留作整备与战术研讨的数据也被删除了。而且,为了防止留下拷贝数据,上层还指派了士官来进行调查盘问。在官方的记录中,友军的GM在与吉恩部队的交战中被毁坏,勇等人也在那场战斗中中弹造成了机体的故障。拜这个消息所赐,当地的部队现在对勇他们恨之入骨。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当时那架GM呢。”
 顿了顿之后,菲利浦开口说道。
 “那时我们遇到了一架强得不像话的GM,所以我们才称它为蓝色死神啊。”
 “蓝色……死神……吗?”
 是啊,菲利浦点头说道。不过帕克还是无法切身地体会,光凭三言两语很难拼凑出具体的概念。
 菲利浦想请松原调出昨天的战斗数据。
 “很遗憾,没有关于它的数据呢。只能靠想像去理解那是个怎么样的东西了。”
 松原操作着终端机奇怪地说道。
 “虽然萨玛纳也这样说,不过真的有那么相似吗,这家伙?”
 “那只有跟他交过手的人才知道啊。”
 好像是征求勇的意见一般,菲利浦望着他。勇沉默不语。
 勇没有将与那个机师见面的事情说出来。本来,战斗时所获得的任何信息,作为上一级的士官都应该向同伴们毫无保留地传达,那些信息很有可能在日后的战斗中发挥作用。
 但是他却在犹豫。并不是因为一度打开驾驶舱准备投降而感到不光采,连雷比尔将军也当过一次俘虏,像勇这样的一介机师,根本没有必要觉得可耻。
 只能说,在内心有什么东西令他感到在意,所以无法向别人说出这件事。
 “……来,看下这个。”
 指着显示幕中显示出敌机的动作,菲利浦说道。
 “反应速度不是一般地快吧。简直连我们瞄准哪里他都知道一样。”
 “你们是在和这样的家伙交战吗!”
 吃惊地看着画面的帕克,发出惊叹的声音,继续说道,
 “真的假的啊。”
 “要是假的会把机体搞成那样吗?都是勇这个更年期综合症,去跟着那台机体的速度玩命地跑。”
 “我实在难以相信有机师可以做到那样的动作。”
 “我也想不到啊。”
 菲利浦说道,又指着显示幕说。
 “可事实就在我们眼前。说起来让勇的机体出状况的,还不是和你一起的那个时候吗?”
 对于菲利浦的话,帕克显得有点扫兴。帕克作为贾布罗的优秀机师,多少还是有一点自豪感的,现在被菲利浦这样说,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只要能在这个部队活下去,即使遇到这样的敌人也可以顺利地应对。”
 勇说道。
 “首先必须要习惯我们的机体。”
 “是啊。”
 帕克微微地笑道,勇点了下头。
 菲利浦用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看着勇,他觉得对待新人应该更严厉一些才行吧。
 不过,菲利浦刚摆出那样的眼神,吉普车的引擎声就引起他的注意,他将视线转向了机外,勇也像被吸引一般将目光移了过去。
 “勇!”
 传来了摩琳的声音,她在副驾驶度上一边半立着一边向这里挥手,在开车的是萨玛纳。
 “咻——”
 菲利浦吹了声口哨。
 “你真受欢迎啊,萨玛纳。”
 吉普车停在了米迪娅跟前。
 “勇,去约会!”
 摩琳说道。一瞬间,勇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
 “什么嘛,是找勇啊。”
 菲利浦说着耸了耸肩膀。
 萨玛纳下了吉普车,向众人这边走过来。
 “提行李应该是菲利浦少尉的工作啊。”
 这句话让勇回想起昨天通过显示幕进行的对话来。
 “今天不当班吗?”
 很意外地问出这样的话来。
 “是啊,勇少尉今天也不需要待机,现在点名正是时候啊。”
 然后用食指指着副驾驶席上的摩琳说,
 “她大概想去兜风吧,也许想去附近看看海哦。”
 这个基地的附近确实有个海。
 “不过,”
 菲利浦问。
 “那辆吉普车,是这个基地的吧?你们竟然能借得到啊。照理说就算去借也不可能借到吧……”
 “被说了很多难听话啊,说我们不光借场地,连器材也要借之类的。”
 “那还真是为难你了。”
 菲利浦一边苦笑,一边拍了拍勇的肩膀说,
 “那走吧。”
 “啊,菲利浦少尉你不能去。”
 萨玛纳说。
 “什么?”
 “菲利浦少尉你不是重要的待机人员吗?要和我一起留下哦。”
 “喂,我跟摩琳和勇说好了,要去提行李啊。”
 “好可惜啊!”
 摩琳笑道。菲利浦和萨玛纳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摩琳提起篮子在菲利浦眼前扬了扬。
 “午饭我只准备了两个人的份,所以刚刚好呢。”
 “——啊,是啊。”
 萨玛纳虽然用安慰的语气在说,但脸上却在笑。
 “我还是算了吧。”
 菲利浦小声嘀咕着。
 “反正现在也不是野餐的季节。”
 虽然这样说,不过天空中并不是平时那种不祥的颜色。头顶的太阳,将冬日柔和的阳光洒在地面上,经过积雪的反射,发出闪亮的光芒。走近看的话,即使是灰色的雪,也像是嵌上了宝石一般。
 “勇!”
 摩琳用催促的声音叫着勇的名字。
 勇看着自己的同伴。
 “难得有机会,快去吧。”
 菲利浦说道。
 “不当班的时候把工作的事丢一边也不错啊。”
 萨玛纳和松原也这样劝他。勇有点犹豫,但摩琳连便当也带来了,又不能扫她的兴。虽然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但毕竟是勇主动提出的邀请。
 不过,两个人独处这种事,在同伴面前提起还是会很难为情的,勇也一样,所以他想请同样不用待机的帕克一起去。帕克不知道是在意勇和摩琳,还是在意留下待机的两位前辈机师,推托着不想去。
 看着这样的帕克,菲利浦对他说“去吧”。
 “我可是把提行李的机会让给你了啊。”
 “好象你很不高兴嘛。”
 萨玛纳小声说道。
 菲利浦推着还在拒绝的帕克向吉普车走去,然后拍了一下勇的肩膀说,交给你了。
 勇走向吉普车,帕克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大概是看到摩琳用生气的表情迎接勇吧。摩琳原本为了和勇两个人去兜风还打算好好打扮一下。
 “没关系吗,少尉?”
 “午饭可只有两个人的份啊。”
 “我的饭量很小。”
 勇这样回答着便坐上了驾驶席,然后催促帕克赶快坐在后面。
 “今天我就不去了。”
 菲利浦在米迪娅里说道。
 “摩琳,等开了春和我一起野餐吧。”
 “在那之前战争都已经结束了吧。”
 摩琳用活泼的声音回答道。
 战争结束——也许真是那样。十一月进行的奥迪萨作战,在东欧的吉恩势力几乎被一扫而光。即使是这片吉恩势力仍占优势的北美大陆,在十月上旬的时候,扎比家的么弟卡尔玛·扎比也已经战死,吉恩在地球上的势力现在呈直线下降的趋势。联邦已经掌握了作为本次大战主力兵器MS的现在,从春季到秋初那种胶着的战况将一去不复返。
 将地球上吉恩的势力清理干净之后,剩下的就是宇宙。尽管吉恩还有以月面的古拉那达,以及宇宙要塞所罗门和阿·巴瓦·库所联结而成的绝对防卫线,但就国力而言联邦远远地凌驾于吉恩,要阻挡转为反攻势头的联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战争应该还等不到春天到来就会结束。这样一话,他们的部队也就没必要再通过“实战”获取数据了。到了春天之后,部队本身还会不会存在都是未知数。
 “带着女人去兜风吗?”
 在基地设施出入口受到外出检查时,勇受到了几个该部队士兵的盘问。
 “把GM搞成那样都不会受到惩罚啊。”
 “真好啊,英精先生。”
 他们应该是昨天回收BLUE时出现的部队的人吧。啊,会说这样的话也是理所当然。不管怎么样,正是因为勇他们的出现,不仅第一时间发现BLUE的荣誉,连搬运的功劳都让他们抢去了。后者虽然是那个叫阿鲁夫的技术士官所提出的主观要求,但还是令人觉得非常地不快。
 作为操作员的摩琳可不像勇那样已经听惯了这种话,她立刻反唇相讥道。
 “都因为你们来得太晚,少尉的机体才会损坏啊。”
 摩琳语气激烈地指责道。也许是无法想像会被外表还像小女孩的摩琳这样反驳,士兵显得有一些怯懦,不过立刻又恢复了原来的嘴脸。
 “明明是自己技术差,怎么能怪别人呢?”
 听到他们这样说,摩琳的火气越来越大。
 “勇少尉他——”
 勇虽然想制止越说越激动的她,却也敌不过她那张灵牙利齿的嘴。
 “他可是在和比你们厉害得多的敌人在战斗啊。”
 她神情略带骄傲地说道,不过对方却不买她的帐。
 “哎,是吗?不过那家伙却因为害怕我们而逃之夭夭了,是吧。”
 “下次再遇见他的话,麻烦帮我们留住他吧。”
 “光说可能说不通吧。”
 “喂,少尉大人。”
 其中一个突然向勇说道。
 “不要一直沉默不说话嘛。”
 “难道是那个原因吗?听说你们特选部队来了个特别会打小报告的家伙,难道是怕让人知道那是真的?”
 勇的沉默令他们觉得更加地反感,可另一方面,即使向他们进行说明也不会被理解吧,甚至可能会让他们觉得是在向他们炫耀自己的战功。
 “抱歉,”
 勇简洁地说道。
 “部队的行动是机密事项,我不能说。”
 “哼!恐怕是不屑对我们讲吧。”
 面对这些人的奚落,没必要和他们多费口舌。勇接过外出证,随即踩下了油门。还想替勇再争辨几句的摩琳,原本弯着腰站在座席上,因为吉普的加速差点跌倒,后座的帕克急忙扶住她。
 “少尉,你干嘛一声不吭嘛。”
 摩琳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质问着勇。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
 对于勇的回答,摩琳觉得他太冷淡了。
 “习惯了?怎么可能会习惯啊?”
 愤怒的矛头开始转到勇的身上。 
 “少尉又不是那种被人当作白痴的机师,有必要这样忍气吞声吗?完全没必要啊。”
 稍微想了一下,勇回答道。
 “因为我不喜欢去说明。”
 “为什么啊?”
 “即使对他们说明,他们的想法也不会就此消失吧。”
 确切地说,他们的反感并不是来自于勇,而是出于被称为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编部队,这个由被挑选出来的机师所构成的团队,即使他们对着勇发着牢骚,其针对的对象也并非是勇本身。所以,勇作为个人不管说什么也是没有意义的。
 勇要想从他们的反感中脱身,唯有离开这个部队,不过这恐怕只有在死亡的那一刻才有可能实现吧。当然,如果战绩不良的话,也会被自动开除,但如果在战场上刻意去制造不良战绩的话,不仅是自己,连同伴的生命也会曝露在危险之中。所以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勇的说明,对摩琳来说很难理解,她觉得对勇说什么都没用。
 “帕克准尉也是的,同一个部队的机师被人这样说,都不吭一声吗。”
 “可当时我并没有出击啊……”
 帕克语带歉意地说。
 “哼。”
 摩琳表露着自己的不快,沮丧地将身体深深地陷进座位里。
 基地位于离海不远的地方,不过并不是作为舰船,而是以航空为目的建设的基地。临海的一面看不到军事港口应有的戒备森严,可能只是为了从海上接受运送过来的补给物资而建的设施,所以显得很不起眼。
 昨天那场雪,虽然天上阴沉沉的云层像要压下来一样,但还没有达到暴风雪的程度,大块大块的雪也只积到三十厘米厚就停了。而今天天空开始放晴,阳光从天空飘浮的云朵的缝隙中,像透过薄丝蕾窗帘一般洒落到地面上。
 基地外道路两旁的的积雪都没有清扫,雪有点黑,看上去是灰色的。不过即使如此,雪的结晶受到阳光的照射仍然闪闪发光,勇几个人只好眯着眼晴在道路上前行。
 道路延着设施外铁丝网的一侧延伸着,基地建筑物外跑道的一角,勇所属部队的机体并列在那里。这场雪在昨天傍晚就停了,所以并没有覆盖住机体。紧密排列的七架机体,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体积变大了,让人联想到一群鸭子。除雪的工作也丢在那里没人来做,阳光反射在跑道上就像是照射在水面上一样。
 虽然是一个航空基地,但现在跑道已经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尽管被积雪所覆盖,仍可以清楚地看到相当严重的损毁。可能是在夺回这个基地的战斗中,被撤退的吉恩军所破坏吧。基地的建筑也是临时建造的,还有许多仍然在修建当中。
 北美是在吉恩的地球降落作战中最短时间内被占领的区域。降落作战是在开战后一个多月的时候进行的,原本这里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战领,尤其大西洋沿岸,从旧世纪起就身处北美政治经济活动的中心位置,是纽约市的要害之所。然而它却在作战开始后仅仅数日间就被攻陷,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开战当初所进行的殖民地坠落所遭受的损害,以及因此造成的混乱有多大。
 这个基地也在当时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之后借着奥迪萨作战巨大胜利的余势,北美也开始了反攻作战,终于将这个基地夺了回来。
 “喂。”
 心情渐渐好转的摩琳开口说道。
 “速度再快一点吧。”
 没有顶篷的吉普车在这样的气温下,再要提高速度的话,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摩琳的要求也很明显不可能做到。
 由于阳光的照射,与昨天那种极寒的状况相比已经好很多了,空气接触到脸颊也不会有针刺般的痛感,不过气温仍然只有摄氏十度左右。
 “开车要注意安全。”
 勇回答道。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吧。”
 摩琳撇了下嘴说。
 “少尉可是我们的王牌啊,没想到还会说这样的话。”
 (王牌。又是从菲利浦那儿听来的吧。)
 不顾危险将敌机击坠的勇者……也许勇在摩琳的心中就是这样的一个形像,所以完全没想到从他嘴里会说出“安全”这样的话来。
 (摩琳的想法,也和刚才那些人一样吧。)
 勇这样想,尽管他也知道那些人的反感和摩琳的好意还是有区别的。当然,即使对她解释她也不会明白,一定会将眼睛睁得更大,同时露出困惑的表情。
 “就因为昨天我跑得太猛了,所以把机体弄坏了啊。”
 勇半开玩笑地这样告诉她。
 “可是,”
 摩琳说道。
 “那个街区里的部队不是都被消灭了吗?”
 “那是因为有菲利浦和萨玛纳帮忙。”
 “但那两架都是勇少尉击落的吧。”
 “是啊。”
 勇未加思索地回答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回答,摩琳出乎意料地说了句“对不起”。
 这意外地反应,反而让勇无所适从。勇从驾驶席向副驾驶席望去,感觉到勇的视线,摩琳的头微微低了下去。
 “詹姆斯伍长是在那场战斗中战死的……”
 “不——”
 勇将视线移回正面,摇了摇头。勇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然而被摩琳这样一提,勇再次回想起这件事。
 是啊,詹姆斯已经不在了,能证明他曾经存在的,只有那烧焦的手臂和军籍号牌。在这个部队中与勇他们并肩作战的数周里立下的战绩会被保留下来,但是仅此而已。那些并不能代表这个叫做詹姆斯的人。
 对于击落直升机的扎古加农的机师来说,也许那些已经足够了,在战争中不应该去知道更多的内容。
 但是勇他们却不一样,他们不仅知道他是联邦军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编部队所属的詹姆斯伍长,而且还认识詹姆斯本人。
 已经不知有多少人来到这个部队后战死。因为相识,才会为同伴的死而悲痛。所以,勇才会让自己去习惯。那一刻,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扎古机师似乎又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来。
 詹姆斯也是同样,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无名士兵又增加了一个。
 (难道我是个冷漠的人吗?)
 勇如此自问着,但却无法回答。他觉得能回答这样发问的人一定是非常傲慢的。
 走过一段上坡路之后,来到了一个可以将基地与海尽收眼底的山岗。
 周围到处都是着弹的痕迹,地面像是染上了天花一样到处都坑坑洼洼。从这里可以俯视到整个基地,所以在攻击的时候就成为了必争的重要位置吧。
 山岗上躺着一架严重损毁的GM,可能是能利用的零件已经被运走了,只留下了身体和脚部。灰色的雪加上烧焦的装甲,成为了一件似乎有着什么特别意义的艺术品。
 也许是因为激烈的攻防战,也有可能是地形本身的沉降关系,这条道路在战斗之后重新铺设过。雪地被车轮辗过痕迹中,可以看到地面的沥青比基地附近的路面还要新。
 勇将吉普车开离道路靠近GM的残骸。地面着弹形成的坑洼,令吉普车有点颠簸。不过,这样的震动仍然不影响眺望。
 “哇——是海啊。”
 摩琳发出欢呼声,从副驾驶席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虽然已经远离了道路,勇还是停下了吉普车。
 冬季的大西洋,与其说是蓝色,不如说是紫黑色更确切。轻柔的光幕洒落在海面,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波浪吧,摇曳的海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摩琳下了吉普车,走在灰色的雪上,因为阳光照射开始溶化的雪,发出细微的咔嚓咔嚓声。
 “走太快小心摔倒哦。”
 勇提醒道,走出驾驶席。
 摩琳完全不理会勇说的话,像一个因为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而开心的孩子那样在雪地上跑着——跌倒了。
 勇急忙跑上前去。还好不是在悬崖边摔倒,她向前跌倒在了雪堆之中。
 “好冷啊。”
 不用说也知道。摩琳站起身来。
 “你跑得太快了。”
 勇说着,替她拍掉外套上的雪。
 “伍长是在殖民地出生的吗?”
 从后面座席上下来的帕克问道。
 “不是,我出生在地球哦。”
 用袖子擦拭着沾湿的脸,摩琳说道。
 “不过,在战争爆发之前,一直都呆在宇宙……因为我父亲工作的关系。”
 “是殖民地公社之类的吗?”
 “他是军人。宇宙军的军人。”
 她这样说着,随后带着一点自豪的语气继续说道。
 “殖民地坠落的时候他也出动了,还用萨拉米斯的主炮破坏了镜片呢。”
 吉恩的殖民地坠落作战给地球造成了巨大的损害,可以说是史上最大的破坏兵器。两枚镜片的坠落,分别在北美和澳洲大陆形成了巨大的人造海湾,甚至连地球的自转速度都稍微加快了。
 然而,这种程度的损害,是在联邦军的拼死反击下已经有所减轻的结果。要不是联邦军的舰队将吉恩从Side 2拖来的殖民地打得支离破碎的话,恐怕损害还不止如此吧。现在这样的蓝天也许就不复存在,昨天那样不祥的天空将覆盖整个大地。
 所以,对摩琳来说,父亲破坏了镜片这件事是值得骄傲的。即使,那件事本身可能是由许多舰艇同时进行射击才得以实现。
 “帕克准尉是出生在殖民地吗?”
 “嗯,在Side 4。”
 帕克点头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一边向两人走去。他对周围的东西都会一一确认,细细感受脚下雪的触感。
 “每当看到海的时候,都会让我切实地感受到我来到了地球。”
 帕克伸出手,指向海平线。
 “看,就像这样,稍微带一点曲线呢。记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时,我总觉得有点不安呢。”
 “不安?”
 摩琳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不觉得不安吗?”
 帕克反问道。
 “连绵不断地延续几十公里都看不到头,看着那么大量的水无法望到对岸,即使近在眼前也令我觉得没有真实感。”
 勇生在地球长在地球,所以即使看着眼前的这片海,也不会有像帕克那样的感觉。
 然而,他完全能理解帕克的那份不安。他觉得,过去在宇宙殖民地当宇宙战斗机飞行员的时候,内心那种漠然的感觉,和帕克现在所感受到的应该属于同一种感觉吧。
 殖民地是一种直径6.4公里,长度达到40公里的圆筒形人工建造物,依靠内壁的旋转产生重力。因此,大地是以依附在筒内侧的形式存在的。站在这样的人工大地上,向着远方望去,地面会渐渐地竖立起来,最后完全垂直,看上去非常陡峭。
 那对于出生在地球这个巨大球体表面,长期生活在向心重力下的人们来说,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景象。
 无法平静——再夸张一些,可以说是令人心神不定的不安感。
 “那来到地球是战争开始之后吗?”
 摩琳问道。
 “嗯。”
 帕克回答道。他是在今年初秋从士官学校毕业,作为MS机师被配属到贾布罗。之后,在贾布罗的短暂期间里所获得的战绩引起上层的注意,因此被选拔到这个部队来当机师。
 “原来你一开始就志愿当一个军人啊。”
 摩琳说着笑了起来。
 “果然是个很硬派的职业吧?”
 “没那种事。”
 帕克在有些时候比萨玛纳还要一板一眼。对这种说法他用坚决的语气予以否认。他并不是为了退役后的养老金才来当兵的,这是他考虑了多条发展出路后做出的决定。
 联邦军在七〇年代以军备增强计划为名,对宇宙军进行大规模的扩充。在该计划的后半期,帕克入学了士官学校。
 这个计划是对吉恩进行的牵制,还是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进行准备不得而知,但由于这样的需求,联邦的经济增长率每年以超过四个百分点的速度增长。不知道是不是由此带来了十几年未见的繁荣经济,政府的支持率也随之上升了。也许这才是最初的目的吧。在那样的一个时期,就业岗位要多少就有多少。
 “只是,”
 帕克说。
 “我知道总有一天会和吉恩之间爆发战争。到那时,我一定要亲手将他们消灭。”
 “是啊,那时候大家都在说,总有一天吉恩会发动独立战争的呢……”
 摩琳的话里带着一种与平时不同的奇怪神色。她将视线从海面,转向山岗上被废弃的GM。
 “不过,却完全没想到竟然会爆发这样大规模的战争。”
 不仅仅是帕克会这样想,连军方上层和政治家们也是同样的想法。像这样开战仅一个月,就造成总人口半数死亡的史上最大的战争,是谁都无法想像的吧。
 “谁都没想到他们竟然是那种会把殖民地扔下来的白痴啊。”
 帕克忿恨地说道。
 “要是没有像摩琳伍长的父亲那样的人,殖民地的坠落就不止是贾布罗,恐怕整个地球的地土都要被毁灭了。”
 “真令人难以置信。”
 摩琳露出沉痛的表情。
 “再怎么神经大条,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吧。”
 (这不是神经的问题。)
 勇这样想。因为不用看到对方的脸所以才能这样做。联邦与吉恩,敌方与我方……只要不在这种区别上加入其他东西,就可以做得到。
 “喂,少尉。”
 摩琳向勇问道。
 “那个吉恩的俘虏已经审迅过了吧?是个什么样的人?”
 “普通的男人。”
 勇回答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和我们没什么两样。”
 “加岛少尉。”
 帕克说话了。
 “伍长所问的不是那种事情。她是想知道会做出坠落殖民地这种暴行的,到底是群什么样的家伙。”
 “这个人好像没有参加不列颠作战(吉恩用来称呼殖民地坠落的作战名称)。”
 “可他是吉恩的人啊。”
 帕克大声地说道。
 “即使殖民地不是他扔下来的,詹姆斯伍长的死也应该找他算帐。”
 “詹姆斯并不是他击落的。”
 “可他不也是那个部队的吗?”
 “别说这样的话。”
 说起来勇也杀死了他的同伴。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在战场上不可以提这样的问题。面对敌兵,不可以去寻找一些执行作战任务以外的理由,因为如果这样做了,人就会去为了“任务”以外的理由而扣动扳机。那一刻,他们所进行的就不再是“战争”了。
 只是单纯的杀人而已。
 “战争”并不是以个人意志进行的行为,你不可以为了自身的个人原因去杀人,身为组织最底层所进行的“杀人”行为,体现了参与“战争”的体制本身的意志。也许兵士的双手是沾满鲜血的,但那是从属于联邦这个体制下所有人共有的污点。极端地说,甚至从未身处战场的摩琳的双手,也是被鲜血所沾染的。这就是所谓的战争。
 因此,即使憎恨着吉恩,也无法用“杀人犯”来指责身处于那个体制下的个人。因为一旦这样做了,就会无法接受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敌人是吉恩,而不是个人。所以不能去注意对方的脸。
 那一点对自己也是一样。
 (参与着战争的我,连我自己的脸都要舍弃。)
 ——吉恩的骑士宁巴斯·修塔森,记住你了。
 (那个家伙,为什么可以不去在意?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刻意地将“战争”拉回到“杀人”的范畴去?)
 “我们战斗的对象是吉恩,”
 挥散内心浮现出的疑惑,勇说道。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语气比平时更加地强硬。
 “而不是和那个俘虏个人在战斗。”
 对于勇略带粗暴的情绪,摩琳有点无措,只好尴尬地问“要不要吃便当?”,然后急急忙忙地向吉普车跑去。
 “我想天气比较冷,所以带了热咖啡来哦。”
 还留有雀班的脸,不断地望向勇,看勇脸上强硬的表情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啊,是啊。)
 勇想通了。也许摩琳的手的确是沾满了鲜血,但她绝不会去扣下扳机。
 “抱歉。”
 勇道歉道。
 帕克用似乎想说些什么的眼神看着勇。帕克自己是不是意识到,勇不知道,但勇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无法认同的神色。
 当然,勇并不会去质问他,也没有那个必要。他们所身处的并不是反战集会,即使在意见上有所不同,但在同一个部队中与吉恩战斗这一点是不变的事实。
 可是,对于勇的不置于否感到自己被忽视的帕克,开口说道。
 “加岛少尉,我……”
 可是,这句话并没有能够说完,从基地的方向传来急促的警报声打断了他。
 警戒警报——敌袭。

 4

 回到基地的时候,敌人的攻击已经开始了。用于存放通过海上运来的补给物资的设施发生了爆炸。透过浓烟和火炎,能够看到可以说是象征着吉恩系MS的独眼所发出的微光。
 敌机是通过海上入侵的。警戒警报是由于基地沿岸所设置的警戒用浮标产生反应所引发的吧,在肉眼发现敌机之前发出了警告。
 穿过港湾的基地设施,敌机向跑道这边发起攻击。在用于基地防卫的有线导弹车的攻击中,还夹杂着六一式战车的炮火。但这些在MS的机动性和重装甲面前,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
 在铁丝网另一边的跑道上行走的MS,外型比扎古还要矮胖,身体与头部几乎是揉作一团的构造,从形态上就可以知道是水陆两用的MS。机体表面还湿露露的,受到阳光的照射,装甲表面发出耀眼的光芒。不过随着机体温度的上升,渐渐变成了水蒸气。
 穿过基地的入口,勇驾驶着吉普车,向跑道一角的鸭群开去。他看到气垫车从六号机中开出来,停在四号机前的拖车上,GM白色的巨体站立了起来。这是昨天作为预备机所留下的机体,104。
 (坐在里面的是菲利浦吗?还是萨玛纳?)
 基地的格纳库中GM也纷纷出击。
 跑道上能看到敌人的两架水陆两用MS,是被称为战蟹的机体。由于可以利用海水对核融合炉进行冷却,战蟹所搭载的发电机是高功率的。腹部甚至还有两门米加粒子炮,发射出光束向港湾设施进行扫射。
 拥有水陆两用MS独特凹凸线条的机体,外型臃肿,就像是山在移动一样。在其后方爆炸的浓烟中还有两架机体的身影,从这边看得不是很清楚。
 勇放在外套里的携带通讯机发出呼叫的声音。看来我方也陷入相当的混乱了,一般情况下警报一响起就会对自己进行呼叫。也许是进驻了友军的基地后心情也放松了吧。
 勇单手放开吉普车的方向盘,取出通讯机。米诺夫斯基粒子浓度似乎很低,通讯机里清楚地传来当班操作员安吉拉的声音。确认了他们现在所在位置后继续说道,
 “加岛少尉,请你立即穿上标准服前往第四格纳库。”
 她传令道。
 “第四格纳库?要借用这个基地的GM吗?”
 勇问道。当然,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也不会要求他必须穿上标准服吧。部队所配备的GM一共五架,其中有三架正在修理,在勇等人外出的这一点点时间内是不可能修理完成的。不过,即使可以借用GM,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换衣服了。
 “我就这样去吧。”
 勇说道。
 “不行,请务必换上标准服。”
 看来这个命令并不是走走流程而已。
 “这是好像是对方允许我们使用GM的条件。”
 条件? ——勇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时间细问,开着吉普车加快速度向米迪娅跑去。
 联邦军经常会被人说成是官僚主义,甚至有人说开战最初的败北并不是因为战斗力,而是这种官僚主义体制所造成的。勇本人对此也经常感到非常无奈,不过现在也不是为这种事情抱怨的时候。
 在搭乘规定中确实有明确的记载,机师必须穿着标准服。但这一点在当前受到敌人威胁的时候仍然被适用则显得很异常。迄今为止,勇也经历过多次在这种情况下的出击,其中有一次就没有穿标准服。因为己方的部队,有可能会在换标准服的这段时间里被完全催毁。
 (这里的司令官在想什么!)
 这简直是墨守成规。但即然是命令就必须服从,可以想像,即使无视这个命令就这样开着吉普车前往,也会被拒绝搭乘。勇唯一能做的,只有迅速地换上标准服。
 勇用比平时快上好几倍的速度换上了标准服后,回到吉普车上,摩琳和帕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即使是待机要员,一旦发生了战斗就会有许多工作等着他们。
 跑道上已经展开了MS战,GM的100毫米机关木仓和战蟹装备的米加粒子炮发出的闪光,在地面映出长长的影子,跑道上的雪也开始溶化。
 部队的GM又有一架出击了,是昨天帕克所搭乘的机体,更换了一支全新的右臂。
 第四格纳库的门开着,勇将吉普车停在门前,从车上跳了下来,这时他看到了后座席上,摩琳忘记带走的篮子。
 “是加岛少尉吗?”
 基地的整备师问道。勇点了点头,将颈后的头盔戴上,跑进格纳库里面。
 “GM呢?”
 确实有一架GM站在那里,但是,那并不是勇平时经常看到的机体。虽然外形相似,但却覆盖着完全不同的颜色。
 “BLUE……”
 意外地,勇从口中念出这个名字。
 “这边。”
 不顾勇所流露出的惊讶,整备师将他领到吊索旁。吊索从BLUE的胸部笔直地垂落下来,勇被促催着抓住钢缆,脚底踏上钢缆一头的踏板。
 钢缆缓缓地卷起,勇的身体随之渐渐升到蓝色机体的面前。
 (是吗,我要搭乘这台机体。)
 虽然这是废话,但直到徐徐接近的驾驶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勇才这样想道。
 “少尉。”
 从工作升降机上传来了声音。向驾驶舱侧面靠近过来的升降机上,站着一个勇昨天见过的消瘦男子。
 是阿鲁夫。
 “BLUE的操作,基本上和GM相同,”
 看到勇的视线转向这边,阿鲁夫立刻开始进行说明。
 “不过,虽然外表像GM,但请你将它视作完全不同的东西。不仅是机体性能,包括武装也……”
 勇钻进驾驶舱后,他又靠在升降机的边缘,向驾驶舱里望去。
 “与通常的GM不同,它胸前装备有两门巴尔干炮,两个导弹发射口。想对目标进行精确瞄准的话,可以使用兼作步木仓的那个瞄准镜。扳机在……”
 勇一边听着阿鲁夫的话,一边系上安全带。带子是全新的,可以发现几乎没使用过几次。
 不祥的感觉再次浮现上来,菲利浦说得没错。
 (我曾经破坏过这个驾驶舱。)
 这是近乎于确定的想法,但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立刻将这些思考丢在一边,勇开始对仪表进行检查。
 原本这些都是通过训练用身体牢牢记住的动作,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台机体的装备有所不同的原因,连驾驶舱也有些细微的调整,无法像平时那样在两秒钟内完成确认。尤其引起他注意的是,设置在操作面板一侧的一个开关,上方覆盖着透明的合成树脂防护板,开关上写着“EXAM”。
 “这个开关是什么?”
 “是启动EXAM的开关,今天的出击不要去使用。”
 从阿鲁夫的话语中,可以明白这个开关连碰都不允许碰。
 暖机已经完成了,仪表上显示出能量计。
 看到这个数值,勇一下子感到疑惑,甚至认为是不是出了故障。他望向阿鲁夫,
 “发电机的输出比普通的GM增加了百分之十七。”
 阿鲁夫这样告诉他。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就如阿鲁夫所说的,实质上完全是不同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对GM进行小幅调整了,事实上只有头部是GM而已。
 “各关节的驱动部分都使用了Field Motor,这是应用了米诺夫斯基物理学的驱动系统,同时还加上了磁力覆膜,这样力场的损耗就会减少,运动性就有百分之二十八的……”
 仓库前发生爆炸,保护着格纳库的GM身上冒出火炎,爆风与浓烟猛烈地灌进格纳库。尽管如此,阿鲁夫并没有打算停止对机体解说的迹象。虽然中弹的GM身上的火炎将他的脸照得通红,但他仍然继续忘我地说着。
 “请你离开这里,我要出去了。”
 勇说着,手伸向控制驾驶舱门的开关。面对正在关闭的舱门,阿鲁夫也只好闭上嘴,急忙把头缩回来。
 舱门关闭后,显示幕立刻点亮。正面出现了那架上半身被火炎包围的机体,虽然头部没有被破坏,但平衡器被击中了,正踉踉跄跄地向格纳库这边后退。
 阿鲁夫正操作着作业用升降机下降,看到勇闭上了舱门,工作人员也将升降机向旁边移开。可是眼看正面的GM已经退到了格纳库的跟前,来不及将升降机完全移走。
 “抓紧了!”
 勇对着阿鲁夫喊道,同时机体向前迈出,移动着手臂将升降机推开。
 格纳库的入口被GM身上的火炎堵得严严实实。勇抬起右脚,朝着中弹的友军机背后踹了过去,GM随即前倾地飞了出去。尽管没有发生爆炸,驾驶舱也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倒在地上的GM就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脚不停地抽动着。
 勇让机体弯下腰,伸手拿起放在格纳库一角的100毫米机关木仓。显示幕的一角映出倾斜的升降机,阿鲁夫的手则紧紧抓着升降机不放。勇伸出左手,让阿鲁夫站上来。
 “刚才有点粗暴,不好意思。”
 勇表示歉意。
 “没关系。我的BLUE才不会那么容易就坏掉。”
 站在钢铁手臂上的阿鲁夫,扶了扶眼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勇所说的粗暴其实是指刚才对他的行为,但阿鲁夫一点都没有在意。
 “尽情地去干吧。”
 落到地面后,阿鲁夫抬头看着驾驶舱说道。
 “不过,只有头部请千万不要损坏,就算死也要保护好那里哦。”
 因为这台机体也是实验机吧。肯定是和部队里配备的机体一样,战斗结束后还要把ROM拔下来。
 但此刻,阿鲁夫的话让勇想起了那个月夜。那时候遇到的机师所表现出的动作,似乎比起驾驶舱,更担心头部遭到破坏。那个机师可能也被阿鲁夫这样叮嘱过吧……可是。在那种危急关头,比起作为实验机的目的,机师总是会更多地考虑自身的安全,战斗中怎么可能对那种事情拘泥到这种程度。
 (为了最大限度引发机体性能,使用了提高战意的药剂吗?)
 不过,现在没有这个闲功夫去想这些,也不是去向阿鲁夫询问的时候,从跑道不断传来MS战斗的震动声和爆炸声。勇驾驶着机体走出格纳库,打开与部队间通讯的回路。
 “我是加岛勇少尉。”
 这话不仅传达到操作员这里,也传到了出击的友军机。
 “阿鲁夫上尉将蓝色的GM借给了我,我现在已经出击。识别暗号还没有登录,不过是我方的机体。请多关照。”
 “勇,真的是你吗?”
 识别信号显示为104的GM问道。这是菲利浦。
 “是的。”
 勇回答道。
 “你去问阿鲁夫到底怎么回事。”
 “那台机体没问题吗?”
 103的萨玛纳问道。
 “我不知道。”
 勇简短地回答。
 “战斗结束后再细说。”
 他又补充道。
 驾驶着蓝色机体开始奔跑,朝着显示幕中的敌人在地面疾驰着。为了提高加速力,背面的推进器也喷射着。
 强烈的G力袭来。阿鲁夫说得没错,这台机体虽然和GM很像,但完全是不同的东西,绝非单纯地进行了微调那么简单。
 之所以穿着标准服会是允许搭乘的条件,也并不是因为拘泥于条条框框的规定。要是没有标准服的耐G性能的话,是没办法驾驶这台机体的。
 战蟹注意到了BLUE,在茶褐色身体中间的单眼,向着勇这边转动。
 闪光从腰间奔流而出,勇的机体采取紧急制动,将脚边跑道上的沥青从地面上铲起,留下一条沟痕。刚以片纸之差躲过粒子炮,勇就朝着敌机扣下扳机。虽然刚刚进行了紧急制动,可机体的平衡却没有丝毫的破坏,100毫米子弹随着勇的瞄准,准确地贯穿了敌人的单眼。
 随后,勇迅速地检查了一下仪表,还没有完全了解关节的性能就做出刚才那样的动作,也许会给机体带来损伤。
 但是,消耗几乎为零。
 (这就是BLUE吗!)
 那晚遭遇到的“死神”的样子又在勇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如果是这样的机体性能,那种动作完全有可能做到。但问题是,勇是不是能承受那样的动作。尽管身穿着标准服,但驾驶着机体的勇仍然是一个会感觉到疼痛的有血有肉的人类。
 袭击部队中并不只有战蟹,还可以看到三台同样是水陆两用的魔蟹——基地的GM被魔蟹的手臂抓住后,用三支利爪刺穿身体。有的甚至被爪间装备的米加粒子炮在极近距离击中,GM的伤口处火炎飞散,炸成了两半。
 水陆两用机体在地面的机动性决称不上优秀,但这些机体的装甲有着足以弥补这个缺陷的厚度,能承受海底水压的装甲,其厚度令扎古也望尘莫及。也正是因此,他们才得以使用这样的攻击方式。
 战蟹向我方的机体飞去。这种机体为了在海中减少海水的阻力,矮胖的身躯看上去有点圆。而且借助着背后的推进器能够像炮弹一样进行水平飞行,用头部冲撞过来。
 GM的机体纷纷用100毫米机关木仓进行射击,可是装甲令射角变小,子弹被敌机的装甲弹开,向别的方向飞去。GM的腹部正面承受了敌机的冲撞向后倒去,随后被战蟹的利爪刺穿。如果说扎古给人巨人的感觉的话,战蟹给人的印象则是怪物。与其说是击坠,不如说是在虐杀。
 菲利浦和萨玛纳想捕捉机会,组成阵形进行连续攻击,但很快就会有敌机从侧方像炮弹一样飞来,以一机的火力很难打穿水陆两用MS的装甲。敌人利用机体的特长,以瓦解联邦军各机间的协作为主导进行攻击。
 有一架战蟹向勇这边冲来,利用背后的推进器突进来弥补运动性的不足。即使用来复木仓进行射击,也肯定会出现跳弹。勇面向敌机朝地面上一蹬。靠水平飞行进行的突进,就无法突然改变方向。
 锵,脚部砸在敌机的背部。勇踩在战蟹身上跃了过去,在空中翻了个身后落到地面上,敌机也刮挖着跑道同时着地。但是背部完全暴露在勇的瞄准之下。
 哒哒哒——100毫米轻快的连射声响起,中弹后产生微小的爆炸。但战蟹的重装甲可没那么容易就被打穿,转过身来将光束的炮口对准勇。
 勇对准它的头部,再次进行一轮连射。并不指望能打穿它的装甲,利用中弹引起冲击才是他的目的。战蟹的巨体向后仰去,趁着这个机会勇压低身体冲了上去,偏离了准星的光束向着斜上方划出一条轨迹。
 勇做出抱腰一样的姿势扣下手上来复木仓的扳机,着弹的闪光映在茶褐色的机体表面产生强烈的明暗对比。瞄准的目标是驾驶舱,但子弹被敌机的手臂所挡住。
 战蟹的手臂与GM和扎古都不同,放弃了作为机械臂的功能,但另一方面却拥有着坚固的装甲,而且还可以进行五米以上的伸缩。
 利爪从爆炸中飞出,企图破坏BLUE的头部。
 “呃。”
 突然的制动让勇不禁发出呻吟,可机体却没有产生一点尖叫声,能听见的只有脚底的踩踏铲起跑道路面所产生的声音。
 闪过横扫而来的利爪之后,勇拉下位于座席上方的照准镜,将瞄准切换为巴尔干炮后扣动扳机。子弹以来复木仓所无法比拟的速度进行连射,产生出马达高速旋转般的声音。
 无论装甲有多厚,单眼的部分都是一样的。浮现在漆黑中的微光被火线所贯穿,变成了火炎的光辉。战蟹的机体管制电脑也在这个位置,这里一旦被破坏就能令机体失去行动能力。
 ——来了……
 “哎?”
 莫名地发出这疑惑的声音,勇将机体回转,进行这个动作的同时听到警戒音响起。
 魔蟹向BLUE发射了导弹,导弹是从头部的发射器射出的,勇举起左手的盾牌保护机体。如果在听到警戒信号后再进行回避运动的话,头部可能就会被破坏掉。就是那样千钧一发。
 (是我的直觉变得敏锐了吗?)
 一边这样含糊地想着,勇将瞄准镜推回,切换成100毫米机关木仓的近接射击。魔蟹从地上跃起,改变为头部突击的姿势。跳弹的声音被推进器的喷射声所淹没。
 勇绕到失去行动能力的战蟹背后,一脚将机体踢起,撞向突进而来的魔蟹。
 来复木仓举了起来。
 (我在做什么!)
 勇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为什么到现在还有必要对着战蟹的驾驶舱射击?这台机体已经没有战斗能力了,即使杀死坐在驾驶舱里的机师也没有任何意义。
 挡开被当作盾的友军机体,魔蟹的手臂朝这边伸长过来,利爪直逼驾驶舱。
 “混蛋!”
 勇咒骂着用左手的盾牌进行防御。贯穿了复合装甲,魔蟹的钢爪从盾牌的另一边伸了过来。
 下一个瞬间,勇将盾牌与敌机的手臂一起向上一带,从爪间朝着天空喷射出一道光束。
 (我知道他会发射吗?)
 朝着魔蟹另一支手臂,勇将胸部的巴尔干炮进行连射,在魔蟹的装甲上造成剧烈的跳弹。敌机的机师感到胆怯了,连扣动米加粒子炮扳机的动作都迟缓了。
 勇用盾牌带着刺穿过来的钢爪,将左手一抽,这是GM所无法比拟的力量。魔蟹的身体被BLUE的这个动作一拉,向前倒去。
 趁着这个机会,扔掉盾牌向后跳开,重新站直身体的敌机的胸部完全处于无防备的状态。
 这次不是巴尔干炮,而是发射了导弹,准确地命中了魔蟹的驾驶舱。虽说是小型导弹,但毕竟是导弹。威力与100毫米子弹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连重装甲在它面前也变得毫无意义。
 魔蟹随着爆炸向后方倒下。
 (我究竟在做什么?)
 发射导弹确实是勇发出的指令,但这只不过是没有有线控制的直射弹而已,为什么能够如此准确地命中驾驶舱。
 “为什么?”
 勇呢喃道。
 “勇,怎么了!”
 通讯机中响起菲利浦的声音,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叱责一般激烈。
 “没事吧?”
 “没事。”——勇在反射性的回答之后,听到警戒信号响起。
 另一架魔蟹正朝这边过来。菲利浦的坐机进行援护射击,但是都没有命中。
 勇将手中的100毫米机关木仓连射了数发之后就丢弃了,残弹数为1。没有看显示的数字,也不可能数着数射击,但这个数字却一点都没错,靠的只是直觉。
 迅速地将装备更换为光束军刀,勇对着魔蟹摆开架势,将刀刃笔直地指向突进而来的“炮弹”。
 (从头部贯穿过去)
 ——不。
 突然,勇改用膝盖去踢突进而来的魔蟹。加速度再加上大质量的冲击,机体嘎嘎作响,差一点被撞得向后方弹开,靠着背部的推进器才阻止了这个势头。
 机体膝盖装备的尖刺踢在了魔蟹的头部,借着推进器的力量将敌机踢翻了起来。
 ——敌人就在眼前。
 粉红色的光碰触到魔蟹的驾驶舱,就像被吸引一般钻了进去。
 勇握着操纵杆的手,感受到了人类被蒸发的触感。这种不可能被传递过来的触感,但这时候他觉得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宛如BLUE的手臂就是勇的手臂一样,勇不意地放开了握着操纵杆的手。
 中枢被贯穿的魔蟹慢慢地向前倒去,与其说是被剑切开,确切地说是收束的高能量粒子无法支撑住机体,机体倒下的重量,代替勇停止的手,让光束军刀产生了向上方斩击的效果。
 “勇少尉!”
 听到萨玛纳的喊叫,勇回过神来。
 勇急忙伸手拉回操纵杆令机体向后跳开。一瞬之后魔蟹身上喷了火炎,还好没有诱爆动力炉,真要是那样的话,即使坐在机体中,勇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吧。
 伴随着高热和火炎,四散的碎片敲在装甲上,产生出硬质的声音传到了驾驶舱中。
 勇再一次地将手从操纵杆上放开,视线落在被标准服包裹的手掌上。
 这只手刚才感受到的那种触感是什么?过去曾许多次用军刀刺穿过驾驶舱,但从来都没有感受过这种触感。
 轻轻地握住,然后再松开。手掌随着勇的意志在动,勇的手就在那里。
 正是这只手在操作着光束军刀,刺穿了敌机的驾驶舱,这一点是毋容质疑的。MS不可能会在没有操纵者的情况下,自发地做出动作。当然也有可能进行远程操作,但不可能做出那样迅速敏捷的动作。
 刚才的攻击是勇本人做出的。
 可是,勇当时为什么会将原本对准头部的军刀转向驾驶舱呢?当然,只要贯穿驾驶舱,就能确实地令魔蟹停止行动。但最一开始所瞄准的部位也是能让敌机失去战斗力的。然而却特地……不,应该说是执意地去刺穿驾驶舱。
 (这真是我干的吗?)
 勇自问道。
 对于这毫无疑问的事实无法确信,能够确定的只有一点,就是这台蓝色的机体,与那晚所遇到的机体拥有相同的性能。
 收拾着被击破的袭击部队的残骸,基地的消防班一边鸣响着警笛一边奔跑着。可以看到被破坏的我方机,和敌机一起沐浴在灭火剂中,还有正在救助从破损机体中离开的机师的身影。
 菲利浦和萨玛纳以及其他友军的机体开始回到米迪娅和格纳库中,勇所乘坐的蓝色机体,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5

 稍后勇回到格纳库的时候,菲利浦正在质问着阿鲁夫。他的表情看上去比向罗高金发牢骚的时候还要愤怒,平时装作半开玩笑的嬉皮笑脸已经看不到了,低沉的声音甚至让人觉得可怕。
 勇让机体蹲下,打开驾驶舱门。解开安全带,探出身子向着下方的两人问道,怎么了。
 菲利浦抬头看着勇说,
 “他跟我说,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让我干掉你。”
 勇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视线转向表情和善的阿鲁夫。
 “我只是说万一。”
 阿鲁夫低声地说。
 “有什么万一可以让我必须去对着同伴开木仓呢?”
 菲利浦用与这个消瘦的技术士官完全不同的音量说着。眼看气氛越来越恶劣,整备师只好上来拉开他们。
 “算了算了。”
 整备师劝慰道,但菲利浦不可能会就此作罢。
 “请你说清楚吧。”
 勇说着操作着卷扬机,抓着钢缆降落在他们身边。
 “总而言之,我说的只是万一的情况。”
 阿鲁夫对着勇也是重复这一句话,这句话可能在他的口中已经重复了许多次了吧。
 “出击的时候,这家伙让安吉拉给我传话。”
 菲利浦所说的是,向勇传达指示前往这个格纳库的当班操作员的名字。
 “如果,你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的话,就立即——”
 话说到这里停了停,菲利浦撇了下嘴唇,用下颚指了指,暗示勇刚刚下来的蓝色机体。
 “对着驾驶舱开木仓,是吧。”
 勇的视线再次回到阿鲁夫身上,阿鲁夫刻意地稍微避开勇的视线。
 “BLUE的驾驶舱被破坏的话,我也会很头疼呢,才刚新换上去不久啊。”
 说话还是那样小声,只是语速比之前快了。
 “果然是这样吗?”
 菲利浦瞪着他。
 “果然没错,这台机体就是当时袭击我们的家伙啊。”
 “那是事故。”
 阿鲁夫简洁,却又明了地说道。菲利浦的眼神越来越尖锐。
 “是事故就能袭击同伴了吗?”
 说完之后,菲利浦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你说的万一,就是指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故吗?”
 阿鲁夫用指尖推了推眼镜的架梁,调整了一下镜片的位置。
 “BLUE之前的机师,由于系统的失控死了。没错,就是在袭击你们的那个时候。”
 阿鲁夫这样说着,再次躲开勇和菲利浦的视线,然后又迅速地加了一句“那件事十分抱歉”。一字一句就好像吐出来一样。
 “说句抱歉就完事了吗?”
 菲利浦伸手抓住阿鲁夫的肩,使劲地将他拉回来。阿鲁夫对于菲利浦的态度强忍着怒火回答道。
 “所以我在向你们道歉啊。”
 “那你还让他去乘坐那么危险的东西?”
 “你觉得我会在这半个月里什么都不做吗?”
 阿鲁夫拨开菲利浦的手。
 “为了不让BLUE的系统失控,我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实验。”
 “但是,仍然有可能出现万一是吧。”
 勇平静地说。阿鲁夫似乎没有想到勇的语气会如此平淡,脸上露出了些微疑惑的神情。
 “啊,是的。”
 阿鲁夫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地继续说道。
 “我所掌握的,仅仅只是BLUE这台机体本身,以及一直以来在这台机体上运行的系统中极小一部分而已。因为BLUE所搭载的系统与其他的机体不同。”
 “不同?”
 勇忽然地想起战斗中的情况。
 BLUE与通常的GM完全不同,拥有着异乎寻常的运动性。为了完全地引发出这种性能,一种特别的OS(操作系统)肯定是必要的。
 (可是,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在刚才所进行的战斗中,勇体验了前所未有的惊讶,甚至连背后长着眼睛都不足以表达这种感觉。还可以凭直觉知道敌机的机师打算做些什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不可能让爪子刺在盾牌上将魔蟹的手臂抬起吧。
 勇仰望着蓝色的机体。就像菲利浦昨天所指出的那样,胸部的部件是新的。而刚才,从阿鲁夫的口中也可以明显得听出,这台机体就是那个晚上所遭遇到的“死神”。这样的话,那个机师的动作也应该是借助这个系统才得以实现的。
 一想到这件事,勇感到浑身战栗。
 (我正在做和那个机师同样的事情。)
 虽然有其他可以攻击的部位,却刻意地瞄准驾驶舱。
 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会做出那样的判断,勇无法理解。但那确实不是勇的本意,是不是可以认为BLUE的系统令勇作出这样的判断呢?
 (那种事OS可能做到吗?)
 如果说真是那样的话,那勇手上所感受到的触感,可能也是由于这个系统所产生的。
 可以想像BLUE所搭载的系统,能够对精神上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
 “BLUE的系统是由克鲁斯特博士所开发的。”
 阿鲁夫说。
 “克鲁斯特?”
 “克鲁斯特·莫杰斯博士。”
 勇像学舌般地反问,阿鲁夫告诉了他全名,勇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作为机体运用一方的勇,对技术开发领域的人员并不非常了解,菲利浦也是同样。
 “这是什么人?”
 被菲利浦这样问,阿鲁夫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看来,克鲁斯特这个人的履历中,似乎有许多难以告人的部分。
 菲利浦催促般地眯起眼睛看着阿鲁夫,终于阿鲁夫开口了。
 “……他是从吉恩逃亡过来的科学家。”
 所以,我不可能完全掌握那个OS——这就是阿鲁夫想补充的言外之意。
 勇踌躇着是不是该问这个系统对机师所产生的影响,如果无法对这个系统有全面的了解,那阿鲁夫也无法对那些现象作出解释吧。
 不,在那之前——勇根本不可能将那个瞬间描述清楚。客观地来讲,扣动扳机的很显然是勇本人。只是过于投入在战斗中,所以可能偶尔会产生那样的感觉。说什么由于系统所引起的,听起来就像是借口,是对破坏原本没有必要攻击的驾驶舱所作的辩解。
 “你是想说脑袋是吉恩的,所以有可能会叛变吗?”
 菲利浦对着阿鲁夫怒吼道,这可以说是毫不负责的指责。
 “所以说我还在实验中。”
 阿鲁夫再次将目光移到勇的身上。
 眼镜后面的瞳孔中泛出暗淡的光芒,说道。
 “今后,你就是BLUE的机师了。”





第四章 王牌机师

 1

 作为部队建立的目的——实战数据的收集,现在已经只是一种形式了。
 来自贾布罗的补给部队出现在纽伯恩基地,带来了部队管辖变更的命令。尽管仍然直属于同一个上层,不过是在雷比尔将军麾下。对他们的说明是,因为MS实战数据的收集已经结束了。像这样突如其来的管辖更替,连罗高金上尉等人也感到措手不及。
 按照预定计划,目前的工作应该是继续收集数据。而之所以决定立即中止,是因为在Side 7投入试验的试作MS数据已经送到了贾布罗。据说,使用这台MS的部队,仅靠一艘新造战舰和数架试作MS就深入敌阵,那些战斗的激烈程度令人难以想像。而且那台试作MS还搭载了教育型电脑,这令贾布罗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能够有效利用的数据。所以即使将部队解散也无妨,仍然可以源源不断地得到数据。
 现在部队收集实战数据的任务已经解除了。但这只是对于部队本身而言,至于勇个人又被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数据收集任务。
 自从那天,被阿鲁夫指名之后,勇就成为了BLUE的专属机师。前几天,勇那架被损坏的102在纽伯恩基地进行了修理,并决定留在该基地使用。BLUE以101的编号进行登录,原来编号为101的机体变更为102。
 这是因为BLUE用于整备的设备已经被搬入并安置于米迪娅一号机内了,不过这些设备会被搬入作为司令机的一号机,而非二号机内,就是BLUE在这个部队中所处地位的最有力证明。
 根据补给部队的通知,阿鲁夫·卡姆拉上尉也将以技术顾问的身份配属于该部队。阿鲁夫在上层也有他的私人关系,在将BLUE移送到纽伯恩基地时的高姿态,现在又再次故技重施。
 将BLUE交给阿鲁夫,可能当时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吧。
 罗高金保持上尉军衔,作为部队司令继续留在原部队。部队本身,虽然已经不再有运用除BLUE以外的GM进行数据收集的目的,仍保留原有规模及阵容继续活动……
 尽管能保住自己的职位,这令罗高金感到很安心,不过这样一来部队中就有两个人有上尉的军衔。谁都看得出来,这点让罗高金觉得非常不爽。
 而对阿鲁夫的配属感到不爽的,不仅仅是部队司令。阿鲁夫所担任的职务表面上是部队的技术顾问,但实际上可以说是BLUE的专属整备师。就如之前的对话中所知道的那样,对阿鲁夫来说一切都是以BLUE为中心的。一到了工作现场,总是这样那样地指示着BLUE的整备,那些老资格的整备师也理所当然地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昨天是敌人,今天是朋友,这真是命运难料啊。”
 菲利浦如此评论道,话语里很明显透露着一丝不愉快。他也是对阿鲁夫的配属,内心感到无法接受的人之一。
 从这几天发生的事,可以确定那个晚上袭击菲利浦等人的机体正是BLUE。而且,根据阿鲁夫的说明,是在实验中失控,才向友军发起攻击的。也就是说,阿鲁夫本人也参与了那个实验。
 菲利浦他们与“蓝色死神”的那次遭遇,被彻底地抹消了。不仅是战斗时的ROM,连战斗数据和报告书都被上层追回。显然,这个实验属于高度机密。
 然而这台机体却突然被告知,要配备到自己所在的部队进行“实验”。
 “坐在上面的人是我,你就别没事找事了。”
 勇对菲利浦说道。
 “我说你啊,真能忍气吞声啊。”
 言下之意,菲利浦是在指责勇,难道就这样唯唯诺诺地去做BLUE的机师了吗。
 “这是命令。”
 勇回答说。
 “只要是命令,你就什么都会做吗?”
 “你说话还真是不饶人。”
 勇苦笑着说,然后将从阿鲁夫那里听到的说明,现学现卖地复述给菲利浦听。
 “BLUE所装载的系统,大致情况是这样的——通过内部存储的大量数据对敌机的行动进行分析、预测,并传达至机体本身的行为上。通过这种传达,进而选择战斗中最有效率的攻击方式。简单来说就是,BLUE所运行的OS拥有类似预知能力的机能。
 不过,系统作出的判断往往会与机师的判断不相一致。通常情况下,机师的选择会被优先采纳,但系统出现失控时,就会喧宾夺主。
 那晚,阿鲁夫在战场以外的地方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米诺夫斯基粒子浓度很高,我不知道他运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在那种地方进行监视,大概是在隐密的地方装了监视摄像机吧,提到这一点时,阿鲁夫就突然开始闪烁其词。至于失控,阿鲁夫说,是因为当时无法对友军机和敌机进行识别所造成的,系统将我们机体的外貌判定为敌机,BLUE的机体为了进行战斗而无视机师的意志,擅自采取了行动。机师被突然化身为一匹悍马的自体所挟持,之后又被遭遇到的部队其中一机,也就是我所操纵的机体破坏了驾驶舱后死亡。
 事后,阿鲁夫在更换胸部部件时,决定在系统与机体之间增加一个模块,插入一个副助系统,以便在系统出现失控时,强制将机师的操纵方案进行优先采纳。这就是阿鲁夫在这半个月里所做的事情。”
 “勇,这话你信吗?”
 “要是失控的话,我就打开舱门跳出来,到时候麻烦你来阻止它的行动。”
 信还是不信,不置予否。
 部队今后还要继续战斗下去,BLUE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战斗力。
 尽管已经不再需要他们收集MS的实战数据,但部队汇集了一群拥有顶尖技术的机师,有着性能经过小幅微调的GM,这些仍然是不变的事实。可以预见,今后将不再是为了数据,而是为了纯粹的战果被送往最激烈的战线。部队的存续,对罗高金来说是一件足以让他安心的事,但对勇来说却是残酷战斗的延续。
 在纽伯恩基地所发生的战斗,恰好地证明了BLUE拥有非比寻常的性能。这个“死神”,日后也许会成为勇等人存活下去的守护神。
 勇对菲利浦作出以上说明。他说,正因为如此才愿意坐进BLUE的驾驶舱。
 不过,勇本人对这台叫做BLUE的机体,感到无法认同也是事实。他觉得除了阿鲁夫所说明的内容以外,似乎还存在着其他什么东西。
 BLUE化身为“死神”袭来的那个夜晚,勇曾有一瞬间与那个驾驶舱中的男人产生了交流。
 ——为什么要杀他们?
 之前他认为,为了承受BLUE机体所拥有的高机动性,肯定是使用了提高战意的药剂。但现在,他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按照阿鲁夫的说明,那个机师绝不可能会对勇进行这样的发问。失控的并不仅仅只有系统。如果只是系统失控的话,那个机师应该会请求勇阻止机体才对。
 恐怕,连机师的精神也出现了失控。

 2

 躺着BLUE的拖车刚被搬入米迪娅的货舱,阿鲁夫就立刻走上前来。当然,手上戴着手套。
 如果MS以战斗速度进行运动,装甲的温度立刻可升至数百度。返回时发电机的输出功率受到控制,在从战斗区域移动至本队的这段时间里,温度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但即便如此,也只是一定程度而已,要是没有手套的保护,仍然是可以造成烧伤的温度。
 “怎么样,这台BLUE。”
 舱门一打开,阿鲁夫就朝里面探去。
 “小规模的交战。”
 勇解开安全带,回答道。
 “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大规模扫荡也早有心理准备,好像撤到加利福尼亚基地去了。”
 “我问的是BLUE的情况。”
 比起战况,更关心机体的状况——这就是那个叫做阿鲁夫的男人。
 “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
 勇回答道。
 “和我一起平安返回了,系统也没发生失控。”
 是的,确实没什么特别。现在的BLUE,只不过是一台性能优良的MS而已。勇自从在纽伯恩基地首次坐进这个驾驶舱以来,已经驾驶着这台机体参加过数次战斗,然而初次战斗中所感受到的那种无法解释的感觉,却并没有再次出现。
 有时候,勇甚至在想,那时的感觉会不会只是自己的错觉呢?
 勇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驾驶舱的边缘。
 “也许像今天这样小规模的战斗,对系统的负荷还不足以令系统发生失控吧。”
 那天晚上,令BLUE失控的是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即使是勇初次坐上这台机体时的那场战斗,也远远无法和那一次相提并论。
 “怎么可能会失控呢?”
 阿鲁夫说道。
 “为EXAM这匹悍马装上必要的缰绳是我的工作啊。”
 “光是机体性能BLUE就已经出类拔粹了呀。”
 走上前来进行机体整备的松原接过了话茬。
 “那种来路不明的系统,我觉得还是早点拆除为好。”
 松原的语气稍微有点带刺,对着这个利用军方上层的关系,强买强卖般地硬挤入部队的长官表现出反感之意,就好像被外乡人侵犯了自己的领地一样。
 不过,阿鲁夫并没有意识到松岛的反感,只是单纯地当作对BLUE的牢骚而接受了。
 “别说傻话了,BLUE是专门为EXAM而准备的机体啊。”
 关于EXAM的实验机一事早有耳闻,但为什么必须要有如此这般的高性能呢——关于这一点,作为整备师中一员的松原似乎也注意到了,反感归反感,他开口向技术顾问询问。
 “你看到那边的开关了吧?”
 阿鲁夫向松原招了招手,指着驾驶舱的一角。被防护板所覆盖的开关,确实带给人一种只有在紧急状况下才允许使用的印象。
 “那个就是启动EXAM的开关。”
 勇之前听过关于这个开关的说明。
 一般情况下,BLUE所搭载的系统,由于阿鲁夫所增加的副助系统,能力会受到抑制。这也是为了防止失控。
 而防止失控的本身,除了避免系统无法进行敌我识别造成自相残杀以外,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失控状态下的系统,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引发出机体的性能。不是百分之百,而是在此基础上再增加两成。
 通常,机体为了不让关节或动力系统产生过度的负荷,会以整体平衡为前提对各部分进行驱动。即使令机体以满功率运作,仍然会留有余裕。百分之百的状态下如果不能安定且持续地运作的话,就变得毫无意义。一旦满功率运作,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机体过热,这实在太不稳定了。
 但EXAM则完全无视那个稳定性,为了让机体的动作更忠实于来自电脑的指示,系统会将机体能力引发至真正的极限。
 “也就是所谓的狗急跳墙?”
 对于阿鲁夫的说明,松原作出如此地总结。言下之意,就是太乱来了。
 “最初EXAM是决定安装在RGM-79上的。”
 阿鲁夫点了点头,继续说。
 “但是GM的发电机功率不够。只要EXAM一启动,用不了一分钟就会停止运转。因此,才将头部以下的部分更换成RX-79。”
 RX-79——是利用试作MS高达开发时所产生的剩余零件,制成了BLUE的机体。不过只有头部,考虑到EXAM容纳空间的问题,所以选择了GM的头部。
 “发电机的功率多多少少得到了提升,关节部分还顺便加上了磁力覆膜……不过,即便如此,”
 说着,阿鲁夫张开一只手的手掌。
 “只要经过五分钟,仍然随时会出现机体过热。”
 阿鲁夫所说的的确是事实。那一晚,艾德伍长在气垫车中,也观测到了失控的BLUE机体所散发出的高温。如果那个状态再持续数分钟的话,机体恐怕就会当场失去行动能力。
 “原来如此。”
 松原终于认同道。
 “也就是说,为了不让EXAM之类的系统完全开放,所以加入了那个副助系统吧。”
 “另外还设定了限制装置。”
 “限制装置?”
 刚问完后,松原想到了。 
 “啊,那个啊。那个不是用来稳定机体功率输出的吗?”
 “在EXAM失控的情况下,机体只要五分钟就会停止运转。”
 阿鲁夫说完,垂下了双眼。
 “我可不想看到BLUE发生机体过热。”
 这就是必须防止失控的另一个理由,对于阿鲁夫来说,这点要比我方的自相残杀更为重要。
 “可是,那个,是叫克鲁斯特对吧。”
 好像是记起了一个似曾听过的名字似的,松原问道。
 “那个人为什么要开发这样一个乱来的系统?”
 “不知道。”
 阿鲁夫用极其平淡的口吻回答道。这个被称为EXAM的系统,作为一个能使BLUE发挥性能的高效OS同时,也是一剂稍有差池就可能会将机体本身毁灭的猛药。阿鲁夫对它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对于阿鲁夫的回答,松原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阿鲁夫本人经常将自己说得对BLUE了如指掌似的,但他对其中搭载的系统却无法完全掌握。这对于很早就进入这个部队的整备师来说,足以令他值得窃喜。
 “不过,”
 阿鲁夫忽然想起什么,用食指点了下额头,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我听说,克鲁斯特是通过对Newtype的研究开发出这东西的。”
 “Newtype?”
 松原学舌般地问道,视线转到勇的身上,用眼神询问着“少尉,你知道是什么吗?”。勇没有回答他,而是去问阿鲁夫那是什么。
 “我也只是知道个名字而已。不过据我所知,雷比尔将军似乎对这个相当感兴趣,好像连第十三独立部队也被称作Newtype部队。”
 “Newtype部队?”
 越听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管怎样,用雷比尔将军的话来说,他们拥有能够推动战后世界的力量。”
 “就像旧世纪的核武器那样吗?”
 松原环抱着手臂小声地自言自语。

 3

 “要说蓝色的MS,和我们还真有缘啊。”
 菲利浦抽了一口烟说道。
 树林的深处冒出几个脑袋,可以看到GM白色的机体。而正在站岗放哨的是帕克的机体。
 这一带,几乎没有受到因殖民地坠落后异常气候的影响。杉树乌黑的轮廓被树枝所覆盖,天空也是一派冬色,却并没有看到带有不祥气息的铅色云。
 为了同时进行机体的整备与部队的休息,这对米迪娅的降落来说,正是非常适宜的天气。
 在菲利浦他们的面前,七只鸭子友爱地并排在一起。能让这些机体着陆的场地并不太多,这次为了寻找适合的场地,也费了不少时间。虽然在平原上就可以非常容易地确保所需要的空间,但在完全没有遮蔽的地方是无法令人安心地待机的。鸭子们的身体,现在也正被迷彩伪装网所遮盖着。
 虽说一边飞行一边进行机体的整备并不是不可能,但除非是紧急状态,否则对整备师们而言他们希望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因为你不知道扳手会从什么方向突然飞过来,松原如此形容那种情况。
 气温并不算太低,所有米迪娅的舱门都开着,不当班的部队队员们都和菲利浦他们一样,一副心血来潮想晒晒太阳的样子。
 “你觉得BLUE怎么样?”
 菲利浦边说边向勇递烟。
 勇表示谢绝,并回答他“是台不错的机体。”
 “即使脑袋是吉恩制造的?”
 “因为是逃亡过来的人所制造的,也不可能将吉恩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装进去吧。”
 “谁知道呢。”
 说完,菲利浦胡乱地咬着过滤嘴。
 “我说,你不是也多少有所察觉了吗?”
 他有余光斜视着勇。
 “我们遇到过的蓝色MS,可并不只有BLUE一台啊。”
 见勇沉默不语,菲利浦又跟了一句“我说的可不是老虎”。
 的确,老虎也是蓝色的。但是外形的差别是显而异见的,而且连动作也有着天壤之别。
 “我知道。”
 勇回答道。
 “你是说那个家伙吧?”
 “对啊,那个家伙。”
 菲利浦点头表示肯定。
 蓝色的装甲,两肩涂装成红色的MS——连识别信号都没有,也不存在于联邦军的资料中,是一台无法分类的机体。在战斗中,可以精准地把握敌机的位置,并施以攻击……这些动作,与那晚遭遇到的BLUE都极其相似。不,包括在纽伯恩基地勇所展现的动作,也有着相同的特征。不光是位置,连敌人的下一个行动都可以准确预测的动作。
 “那家伙的脑袋该不会也和BLUE的一样吧?”
 有这个可能,勇表示同意。
 “喏,我是这样分析的。”
 菲利浦说。
 “那台机体,会不会和当晚的BLUE一样,也是在实验当中的机体?”
 在遭遇那台机体之后所俘虏的吉恩机师,对那台蓝色MS也一无所知。别说不是同一个部队的,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那样的机体。相对的,当被告知他的僚机也是被该机体所击坠后,他显得相当地惊讶。
 这么说来,是不是就和当晚的BLUE那样,吉恩的蓝色MS所搭载的EXAM正在采集数据,而且也出样了与BLUE相同的失控,所以闯入了战场?因此,才会击坠了同为友军的扎古加农。菲利浦是这样认为的。
 “那个么,我觉得并不完全是这样。”
 勇客气地予以否定。
 驾驶着失控BLUE的机师的声音,通过接触回路传进勇的耳中。至于系统的失控是不是每次都会引发那样的异常状态暂且不说,可即使如此,勇所遇到的另一个驾驶着蓝色MS的男人,则显得相当地平静。
 ——吉恩的骑士宁巴斯·修塔森。
 这会是一个因为失控而误坠僚机的人所说的话吗?那自信满满的声音,至今仍回荡在勇的耳边。
 “我觉得有可能是想对阵前脱逃的僚机进行肃清。”
 “不会吧。”
 菲利浦皱紧眉头。
 “如果是自己的部下倒也无可厚非,可那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部队哎。”
 但从那个男人身上,可以感觉到或许他真会做那样的事。任务也好命令也罢,这些都无关紧要,那个男人只知道他在战斗。若非如此,他决不可能特意在敌人的面前现身。
 (他所进行的并不是战争。)
 勇这样想着。至少,勇自己是不可能那么做的。
 不过,他仍然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而且,”
 勇说。
 “他也应该无法知道在那里会不会有战斗发生吧。如果要进行EXAM的数据采集,应该像阿鲁夫那样,视作战的情况在战场附近进行监视,我觉得这样才更有效率。”
 也有道理,菲利浦勉勉强强地认可了。但这个假设又产生出新的疑点。
 “这样的话,直到最后阶段他都一直藏身在暗处啊。在同伙和我们交战的期间,他都一直保持沉默视而不见,这又是为什么呢?”
 说完,菲利浦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之前提到过,有可能是他击坠了米迪娅吧。”
 的确,从那些中弹痕迹可以判断是导弹造成的。那个蓝色MS的脚部装备有导弹荚舱,大概是将有线切断,击中了飞行中的米迪娅。
 “目的大概是其中装载的货物吧。”
 “原来如此。”
 勇简短地表达了同意的意见。菲利浦将剩下的少许烟头丢在地上,用军靴的鞋底踩灭。
 “得知逃亡的吉恩人员,将与自己相同的系统带到了联邦,所以前来将其抹杀……就如同BLUE的实验在联邦内部也是机密一样,如果那台蓝色MS在吉恩同样是最高机密的话,对方想将这个秘密隐藏到最后,也就能说得通了吧。”
 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夺走或者破坏BLUE,可友军侦察部队的突然出现,让他只能暂时在暗中潜伏。
 “阿鲁夫他怎么说?他应该查阅过我们部队的战斗记录了吧?不然他也不可能指名让你来担任BLUE的机师吧。”
 “他说他不知道。”
 阿鲁夫和克鲁斯特之间并没有什么很深的交情,因此,对于克鲁斯特这个人,就如对这个被称作EXAM的系统一样不甚了解。确切地说,他对克鲁斯特这个人本身也没什么兴趣。
 EXAM这个系统是不是他在吉恩的时候完成的,阿鲁夫不知道。但他可以确定,那台蓝色MS的动作,与EXAM所做出的动作极其类似。
 但是,之后阿鲁夫又信心十足地追加了一句——“尽管我只是看了一下从战斗记录中获得的数据,但身为BLUE的相关负责人,我敢说,BLUE的性能更优秀。”
 勇传达了阿鲁夫所说过的话。
 “下次遇见他再无法将其击坠的话,可以说就是我的责任了。”
 “……那什么,你不觉得这已经偏离重点了吗?”
 菲利浦泄气地说。取出一支新的烟叼在嘴中,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呼”地从唇间吐出一股紫色的烟雾。
 “喂。”
 烟雾中夹杂出菲利浦的呼声。出现在视线前方的是摩琳。
 摩琳轻轻地将手中的东西向勇丢来,是一只苹果。勇将它接住,然后定定地望着摩琳。
 “这是奖励。”
 摩琳说。
 “没有我的吗,摩琳。”
 叼着在嘴里的香烟顶端上下跃动,菲利浦问道。
 “等菲利浦少尉你也完成五十架的击坠之后吧。”
 边说,摩琳张开手掌比划着。
 “五十架?”
 勇觉得意外,反问道。
 “对。”
 摩琳夸张地点着头。
 “勇少尉太棒了,加上昨天的出击,已经击坠了五十架、确切地说是五十一架敌机。”
 将口中的烟拿掉,菲利浦“咻”地吹了声口哨。
 “不愧是我们的王牌,就是不一样啊。”
 菲利浦说道。
 “我问一下,我还差几架才能得到奖励呢?”
 “菲利浦少尉现在是击坠三十九架,萨玛纳准尉三十架,帕克准尉四架。”
 摩琳倒背如流地回答着,
 “好像还差得好——多哦。”
 她笑道。
 五十一架……勇没有刻意地去数过,只不过他每次出击都全力以赴地在战斗。
 帕克作为新人自然可以不计,但会和最初一起进入部队的菲利浦等人,在战绩上出现这样大的差距,这是他从来都不曾想到的。
 “特别是最近几次,尤其明显了。”
 摩琳宛如在说自己的事情一般喜形于色。
 “还有一次一下子击坠了四架呢。一定是阿鲁夫上尉带来的BLUE,将勇少尉的实力百分之百地发挥出来了呢。”
 听着她的话,菲利浦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除了刚才交谈所提到的内容,BLUE的身上肯定还有着更加危险的秘密。在那强大战斗力的背后,总让人觉得弥漫着一丝不祥的气息。
 尽管阿鲁夫断定没有担心失控的必要,但勇他们心里很清楚,它就是过去曾经袭击过友军的那台机体。而且,杀死它的机师的人,现在正驾驶着这台机体。
 摩琳对此却一无所知,对她而言,BLUE只不过是一台最新锐的高性能MS而已。
 “对了,我给勇少尉想了个外号。”
 “什么外号啊?”
 菲利浦问。
 “你看,王牌机师的名字前面不是都有加的嘛。比如像吉恩的‘红色彗星’之类的。”
 “好像是的。”
 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
 说着,她竖起一根食指。
 “就叫‘苍蓝的闪电——勇’。”
 怎么样?她睁大圆圆的眼睛看着勇。
 勇无语地啃着苹果。





第五章 极限运作时间

 1

 “搞不明白啊。”
 菲利浦这样说道,扬了扬他那长满胡茬的下巴,示意横躺在甲板桥下的那台蓝色机体。
 “也就是说,BLUE,是运用了那些关于Newtype研究的成果吗?”
 “说是BLUE,其实应该是EXAM。”
 勇回答说。
 为了方便作业,甲板桥像一条横跨货舱的走廊位于货舱的正中间。站在那里可以俯瞰蓝色机体的全身。
 BLUE正在进行维护,每当看到这个情景时,勇总会想起小时候读过的《格列佛游记》。人型的MS太过于巨大了,以至于整备师们看上去都像是利立浦特人(注:小人国)一样。只不过,现在的格列佛不仅衣服脱得到处都是,连头部都被卸下来了。在阿鲁夫的指示下,记录着战斗数据的ROM被从机体管制电脑上取出。
 “不过,这样一来情况也渐渐清楚了。”
 在一旁的帕克说道。部队的战斗要员被通知在一号机的简报室集合,现在时间还没到,眺望着整备工作的勇叫住了菲利浦,三三两两的机师们不约而同地聚到一起向下望着BLUE。
 “前几天,我们部队的指挥系统转移到雷比尔将军的权限下,也是因为这台机体的缘故吧。”
 帕克说着下方那台蓝色机体。
 “听说这是联邦的秘密武器。”
 他不乏自豪地说。
 “不是说战争就快要结束了吗?”
 萨玛纳则表示怀疑。
 “吉恩的败北只是时间问题啦。而且如今又有这样的秘密武器,不就是近在眼前的事了吗?”
 “不过那也有可能是着眼于大战之后而开发的呀。”
 “等打败吉恩之后,还会跟谁发生战争啊?”
 对于帕克的争辨,菲利浦就说道。
 “要是没有那些人的话,就把真正的外星人当作敌人好了。”
 虽然只是开玩笑,但也不能说绝对不正确。联邦的军备增强是以吉恩这个假想敌为对象而进行的,一旦战胜了这个敌国,像目前这样的军备也就不必要了吧。届时,军事行动的范围仅为解决联邦内部的纷争等方面,充其量也就是扫除吉恩残党的程度。
 “像我,就已经对战争结束之后的生活制定了完美的人生规划。”
 “你是说要退役吗?”
 帕克意外地问道。
 “是啊。”
 菲利浦用力地点着头。
 “一辈子就为了点军饷拼死拼活,这种生活太乏味了。我打算开个面包房什么的。”
 “面包房……吗?”
 实在是让人感到与众不同的职业呢,帕克带着比刚才更加意外地表情问道。
 “不行吗?”
 菲利浦瞪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只是这太让我意外了。”
 “是吗。”
 为什么帕克会这样说,他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吧。菲利浦的嘴角向下一沉。
 “总之,最关键的是先要活下来嘛。”
 萨纳玛跟着说道。
 “要是现在死了的话,也就没什么将来可言了。”
 “是啊”勇低声说道。
 他注视着眼下躺着的蓝色机体,卸下的头部被置入了新的ROM。BLUE同样没有搭载教育型电脑,因此这个ROM将别带到其他地方进行分析,并被烧录成新版本的ROM。
 (如今,我到底在做什么?)
 与吉恩的战争——勇认为那是个准确的回答。
 正如萨玛纳所说,与吉恩的战争即将结束。部队现在所进行的战斗,可以说正是为了让这场战争早日终结。
 (可是,BLUE呢?BLUE的数据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收集的?)
 这个被称为EXAM的系统,如果是为了在战争中发挥作用的话,那它的任务很快就会结束。吉恩的战败几乎已成定局的当下,即使EXAM可以成功地投入实战,可能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而部队所进行的“实战”,也许并非是为了战争,而是着眼于大战之后的形势。结束与吉恩的战争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清除余党和镇压纷争之类的任务,这个系统也能发挥作用吗?
 (会不会是因为Newtype之类的原因呢?)
 其实,勇甚至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话回来,少尉。”
 菲利浦调整了一下语气问道。
 “你有没有要到护身符呢?”
 与那殷切的口吻完全不同,他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勇非常清楚他所说的护身符是什么。过去,他还在担任宇宙战斗机飞行员的时候,曾听一个无所不知的前辈说起过。这是在以男性为主体的联邦军中特有的风俗习惯。恐怕菲利浦在来这个部队之前,也被那样的前辈所灌输过,那是一件何等重要的东西。
 “什么护身符啊?”
 看来萨玛纳是第一次听说,一旁的帕克也同样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是可以避开子弹的护身符啊。”
 菲利浦说道,感觉像是在问“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只要有了它,子弹就会嗖嗖地从身边擦过,灵验得很。”
 “那可真不错啊。”
 谁都能从菲利浦的语气中听出来,他所说的效果根本就缺乏可信度,不过萨玛纳却显得非常高兴。
 “这么好的东西,我也想要。”
 对于年轻同僚的反应,菲利浦笑了。
 “是嘛,看来萨玛纳完全不明白啊……喂喂,帕克你也不知道吗。”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最近联邦都不对新兵进行教育了啊。”
 菲利浦望着勇,像是在寻求他的认同。
 勇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与吉恩开战伊始,大半老兵阵亡,告诉勇这些事的前辈也在开战当初的一周战争中战死。联邦的宇宙战斗机队在吉恩的扎古面前,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那个护身符,是不是应该从什么人那里得到吧?”
 “对啊。”
 对面萨玛纳单纯的发问,菲利浦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那表情看上去,总觉得和告诉勇关于护身符的事的前辈有几分神似。
 “不过呢,对你们几个来说,想要得到这个还是相——当地困难哦。”
 说着,菲利浦用手肘顶了一下勇。
 “你就不错呢,已经拿到了吧?”
 “我和她并没有……”
 “没有那种关系?”
 打断了勇的话,菲利浦抢先一步说道。
 “那也就说,我也有机会可以得到喽。”
 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勇只好谨慎地回答他,
 “我想她可能还不太习惯这样的事。”
 “哎——。”
 菲利浦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早知道会有这种大规模的作战,我也想办法开后门走人了。”
 “奥迪萨的时候,没那东西还不是活下来了嘛。”
 “啧啧。”
 菲利浦咋着舌,同时伸出食指左右摇晃着。
 “人呐,每当认为差不多已经安全了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危险的时候。一旦心有旁骛,欲望就随之而来了。”
 “那有没有护身符还不是一样。”
 “你不明白啊,勇。”
 菲利浦一边笑一边夸张地耸了耸肩。他说的不明白是指什么,勇一下子明白了。
 这时,机内广播开始对机师们发出集合通知,去简报室开会的时间到了。向下方望去,正在指挥着整备工作的阿鲁夫好像也要去参加会议。给继续进行整备工作的整备师们絮絮叨叨地下达了指示后,小跑着向简报室走去。
 会议内容恐怕是和明天的出击有关。将所有的机师全部叫到一起来,必定是要部署与此相应规模的作战——应该是要对加利福尼亚基地发起全面进攻了吧。
 “勇少尉,那个护身符到底是什么?”
 快步地行走在甲板桥上的同时,萨玛纳问道。
 “是恋人那里的毛。”
 勇简洁明了地告诉他。一瞬间,萨玛纳似乎还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呆呆地愣在了那里。不过,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他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勇少尉。你已经到手了吗,从她那里?”
 (哎——。)

 2

 当十二月进入中旬的时候,联邦军要在宇宙进行反攻作战的概要被传达到每个机师耳中。
 被称为“吉恩公国”的Side 3位于月球背面离地球最远的位置,吉恩以月球的古拉那达、小行星改造而成的宇宙要塞所罗门和阿·巴瓦·库所联结而成的战线,作为本土防卫的最终防卫线。
 而据说联邦军宇宙舰队,就是要突破这条防卫线进攻Side 3。换句话说,这是联邦以宇宙空间为战场,进行的总反攻作战。
 因此,从之前的十二月五日起,联邦就以地面上吉恩势力仍然占优的北美、非洲大陆为中心展开了扫荡作战。然而,这是以中队规模的携同作战为前提的扫荡。同时,为了和在宇宙进行的反攻作战相呼应,要进一步商讨攻打位于北美大陆的吉恩根据地——加利福尼亚基地。虽然不能说和奥迪萨作战相当,但也是同等规模的大部队战役了。
 加利福尼亚基地拥有号称联邦第二规模的海军基地,虽然正式名称叫联邦海军太平洋总司令基地,不过士兵们已经叫惯了那个名字。这里不单单是一个军事基地,同时还拥有各种武器开发和生产的设施。吉恩在进行地球降下作战时,将北美的这个军事基地作为与纽约市同等重要的目标,正是出于这个目的。在几乎完好无损地攻陷了这个基地之后,吉恩将海洋战略作为战略中心。由于殖民地坠落对联邦的海洋舰队战力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对于吉恩的海洋战略也完全无计可施。
 另外,这里的工场成为了吉恩在地球的武器开发生产据点。像水陆两用MS之类的武器,是在本国进行模拟实验后,进而在这里进行实际研发的。不管怎么样,吉恩所在的地方是殖民地,在那个长度只有30多公里的圆柱体空间里,是不存在海洋的。
 作战决定于明日早晨开始。
 副官毛中尉在下达了来自司令部的命令之后,继续讲述着这次作战对扫荡敌人在地球上残余势力的必要性。通过日后对吉恩的扫荡,将加利福尼亚基地夺回,不仅是要逼迫吉恩从北美大陆撤退,同时也是为了让吉恩失去对海洋的控制力。
 出击成员,包含了目前这个部队的所有战斗要员。四名MS机师,两辆气垫车的乘员,两架武装直升机的乘员。詹姆斯被击坠后,直升机与飞行员都得到了补给。米迪娅部队中飞行员不足的机体,作为预备机留在本队。而米迪娅部队的护卫与警戒,则由汇合后的其他部队担任。
 可以说是倾巢而出的布阵。
 不过,根据毛中尉的阐述,只有勇作为独立的MS机师将被指派了其他的作战行动。
 在加利福尼亚基地的近郊,发现一座吉恩的导弹基地。你要与前往破坏该基地的友军特殊直升机同行,为他们提供支援——
 这个导弹基地从旧世纪起就已经存在了,听说吉恩将它占据之后,对其防御进行了加固。必须要消除从这里对进攻加利福尼亚基地的联邦军施行打击的可能性。
 虽说如此,司令部却认为这个导弹基地的战略价值相当低。当然,眼下无法从大部队里调动战力应对也是实情,他们希望可以尽可能多地将MS送入作为攻略目标的加利福尼亚基地。而导弹攻击,对于攻击方的吉恩部队也会造成相当大的损害。
 然而,一个无法被忽视的情报,被送入了司令部。
 核。
 据了解,这个从旧世纪起就存在的基地里有核武器的存在,要是将它装备在导弹的弹头上,可以造成常规导弹所不能及的损害。即使进行米诺夫斯基粒子的高浓度散布,也无法预测能将其产生成的爆炸控制到何种程度。
 当然,核武器的使用在南极条约中是被禁止的。虽说吉恩即使被逼到走头无路,也未必会做出违反条约的行为,不过既然假定了会被使用的情况,就无法对它视而不见。不能因为同时会对吉恩造成损害,而忽视它的存在。
 因此司令部才会提出,希望利用最小限度的战斗力将该设施破坏这样不合常理的要求。
 而对于那种不合常理,在这个部队的MS中,也只有BLUE是最适合的选择。
 勇与友军的特殊直升机汇合之后,利用米迪娅二号机运输至导弹基地的附近,先行消灭基地的守备部队——这是他的任务。

 3

 “勇少尉,真遗憾呐。”
 会议结束后,帕克说道。
 “要是我也做到的话,真想和你一起去。”
 帕克很快已经不能算是新人了。他在这个部队里,确确实实地生存了下来。从他的言语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份自信。勇在他的眼中看来,是一个被赋予特别任务的机师形象。在他吐露遗憾的话语里,总觉得带着一丝对现状的不满。
 “事到如今竟然被分派不同的任务,我也觉得很遗憾呢。”
 萨玛纳也说着同样的话。只是,他所说的“遗憾”和帕克有着截然不同之处。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并肩作战的啊。”
 “哈哈。”
 菲利浦笑了。
 “萨玛纳,你太狡猾啦。”
 “我哪里狡猾了?”
 “你觉得躲在勇少尉的后面就可以平安无事了吧。”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萨玛纳生气地提出抗议,菲利浦则眯起了眼睛,
 “那就别说那种话。”
 说着,他用食指在萨玛纳的额头上截了一下。
 “回来之后,我们仍然可以一起作战啊。攻陷加利福尼亚基地后,吉恩的扫荡作战还要继续呢。”
 勇他们三人是部队创立之后少数活下来的人。即使由于出击的轮替关系,需要在米迪娅中待机的时候,他们也有着在同一个战场携同进行同一场战斗的意识。
 所以,对于同样身为机体的同伴不得不孤身一人在另一个地方进行作战这样的事实是心存抵触的。完全不同的场所,完全不同的作战任务,与同伴不同的去向,无法归还——这些都令萨玛纳感到恐惧。
 但是,这些都是禁语。所以,菲利浦这样说道。
 “你要是想躲的话,BLUE和我的GM体积都一样的哦。”

 4

 “核对时间……三、二、一……”
 通迅席上的摩琳开始倒数。
 “作战开始。”
 显示幕上的计时器被重置为00:00。
 加利福尼亚基地的扫荡作战开始了。所有作战机体的时钟,从这一瞬间起都被调整为作战时间。这也是考虑到横跨东西的北美大陆所存在的时差问题。之后的作战,都将安照这个时间所指示的进程来进行。
 加利福尼亚基地附近的天气状况观测为降雪天气,预计友军的先锋到达时积雪可达一米。对于全高超过17米的MS自然是不成问题,而对61式战车和常规车辆、步兵行军来说却是足以造成障碍的积雪。从这天气中就可以明白,对加利福尼亚基地的攻略,是自贾布罗防卫战以来的大规模MS战。
 在这降雪中,运载着BLUE的米迪娅二号机离开了本队,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黑色的雪片从空中撒落,上空比雪更乌黑的云层,其浓重的颜色不断地向远方延伸。可以确定的是,与本队攻略目标相同的天气,此时也正侵袭着勇一行所前往的导弹基地。这一带,在大战以前即使是白色的雪也是不常见的。
 勇在机内的更衣室里更换标准服,由于不需要像宇宙战斗时对气密性进行检查,更衣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戴着头盔总会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压迫感,因此直到进入驾驶舱前才会将它戴上,现在只是把它垂挂在脑后的位置。
 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勇坐在椅子上,轻轻地做着深呼吸。并不是因为紧张,以前在奥迪萨作战的时候,要比现在更紧张。也许已经习惯MS的战斗了吧。对自己孤身一人担任特殊直升机的护卫任务,并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恐怖。
 (是因为BLUE的性能吗?)
 勇自问道。认为只要驾驶着那台机体,敌人的攻击根本就不在话下吗——不,他并不是那样傲慢的人。恐怕是勇已经渐渐地习惯了平安返回。在习惯了战斗,习惯了战争的现在,肯定也会渐渐地觉得再次回到那个地方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勇想道。
 在战场上根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尤其是BLUE,还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阿鲁夫所说的副助系统和限制装置究竟有着怎样的效果,事实上也无法完全信赖。
 “加岛少尉——”
 通讯器里呼叫着勇的名字。
 “阿鲁夫·卡姆拉上尉想跟你谈谈关于BLUE的事情,请到货舱里来。”
 告诉对方明白之后,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突然他注意到,刚才向他传达指示的操作员不是摩琳,而是索敌操作员罗科。摩琳应该也在这架二号机上,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满怀不解地走向门口,打开门。
 “摩琳。”
 勇感到意外的同时,叫出她的名字。
 摩琳站在更衣室前的走廊上。作战都已经开始了,怎么还可以离开岗位。勇本想说她太不遵守纪律了,然而当看到她的表情时,那些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
 勇再次意识到了这点。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恐怕她也没有必要参军吧。
 “勇少尉。”
 摩琳用一种不安的声音叫着勇的名字。
 名字后面加上军阶,她一直都是这么叫的。可是只有现在,不知为何令勇感到了不悦。虽说没有战争的话她就没有必要参军,但同时也不可能与身为MS机师的勇少尉邂逅了。
 所以,勇回应道。
 “没事的。我驾驶的BLUE,有着GM无法比拟的性能。”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勇边说边想。事实上连勇自己都无法去信任,但为了让摩琳可以安心,他只好这么说。因为她正注视着这个被菲利浦称为“王牌机师”的勇。
 BLUE是高性能的MS。
 勇是技术精湛的“王牌机师”。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至少现在,勇多少也必须做出点“驾驶着高性能MS的王牌机师勇少尉”的样子来。
 “机体的工作不仅是打倒敌。”
 勇说道。
 “活着回来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我和菲利浦、萨玛纳他们,一定会回来的是吧?”
 摩琳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一定会回来。”
 摩琳再一次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脸上不安的神色仍然没有消失,表情显得很僵硬。勇不断地思索着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才好,却怎么也找不到适合的言语。
 手伸向脑后,正打算戴上头盔。
 突然摩琳伸手挡住了勇的手,似乎不情愿地摇了摇头。勇没办法戴上头盔,只是呆呆地凝望着摩琳的脸。
 摩琳稍稍地低下了头。
 “我要你,”
 她小声地说。这声音小得几乎稍不留神就会听不清。
 “吻我”,摩琳请求道。
 “现在吗?”勇问。“不能回来再说吗?”
 求你了。
 就现在。
 摩琳说道。
 迅速地环视了四周之后,勇感受到她柔软的嘴唇所传来的触感。
 (也许我真的会死。)
 与摩琳分别之后,走在下到货舱的阶梯上,勇这样想着。
 阿鲁夫已经站在了阶梯口,可能是因为勇来晚了他正想上去找。搞不好,刚才亲吻摩琳的一幕他也看到了。
 “你找我有事?”
 勇在阿鲁夫开口前,开门见山地问。
 “啊,对。”
 阿鲁夫似乎是欲言又止地表示了肯定。
 “是关于BLUE所搭载的EXAM。”
 “是系统有什么不妥吗?”
 “不,并不是那样。”
 阿鲁夫渐渐恢复平时的神情,继续说道。
 “在你出击前,我想再提醒你一下——EXAM开关所在的位置你还记得吧。”
 勇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允许你在关键的时刻,按下那个开关。”
 勇朝着阿鲁夫藏在眼镜背后的那双眼睛瞥了一眼。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他用近乎嘟哝的声音回答道。
 勇觉得,向罗高金推荐自己的恐怕也正是这个男人。其原因除了BLUE拥有着与这个任务本身所相应的性能之外,阿鲁夫肯定还想得到一个让EXAM在不出现问题的前提下完全运作的“结果”。
 但万一系统发生失控,周围有友军机体的话就不好办了。
 “是想让我进行EXAM的实验吧。”
 阿鲁夫低下头。
 “我并不会强迫你,当你觉得有必要时再按下那个开关就可以了。EXAM完全发动之后,BLUE的行动只能维持五分钟。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不能消灭敌人的话将会发生什么,我想你不会不清楚吧。”
 无法行动的MS,甚至连木偶都不如。身高超过17米的巨体将变成非常好的目标,即使装甲再怎么坚固,也只不过是一具棺材而已。
 “BLUE是我最重要的机械……我想说什么你明白吧。”
 “嗯。”
 阿鲁夫的任务是采集EXAM的数据,所以他渴望得到完全运作状态下的数据样本。但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能连BLUE本身都会失去。
 任务也好,个人的不舍也好,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令他无法割舍。
 因此,阿鲁夫并不强迫他这么做。他允许让勇凭自己的判断去按下那个开关。
 “我明白了。”
 勇回答道。
 “但与此相对的,我可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弄坏了BLUE的话,可别把责任推在我身上哦。”
 “真要那样的话,你也就回不来了。”
 阿鲁夫漠然地告诉他。

 5

 要攻入导弹基地内部确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米诺夫斯基粒子浓度稀薄,未以战斗为前提进行散布。哨戒的MS毫无防备地进行着通迅,从通迅中所截获的情报,为自己的隐秘行动带来了便利。
 或许友军对于“战略上可以藐视”的判断是正确的。可是单方面地认定将其忽略,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也可以说是一种轻敌。总体来讲,就吉恩的战略来说,无法断言这个基地不会成为他们的“王牌”。
 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否定基地所拥有的导弹弹头被换成核弹头的可能性。事实上,吉恩会不会出会违反条约的行为,并不是一介机师能够知道的。不,确切地说有权对此作出判断的并不是机师,正是因为司令部无法否定其可能性,才会将一部分战斗力分配到该任务上。勇所能寻求的,只有对这个任务的彻底执行。
 特殊直升机在后方进行待机。虽然从低空进行侵入的话,被守备队发现的机率较低,可是万一真的被发现,面对MS的攻击,直升机简直毫无战斗力可言。
 他们只能等收到守备队成功歼灭的报告后,再向导弹基地前进。按照事前约定,能使用无线电就用无线电通迅,不能使用的话就用发光信号弹。当然,也不能排除勇被击坠的情况,所以不管有没有收到BLUE发来的联络,20分钟后直升机都将前往基地。届时守备队仍然健在的话,此次作战就告失败。
 没有转变成暴风雪,这对直升机来说是完全能够飞行的天气。
 勇一边驾驶着机体移动,一边将周围的地形记在心里。目前似乎还没有被敌人所察觉到,也许敌人的地下声纳也已经放松了戒备。剩下的只需要祈祷基地周边没有散布感热传感器。
 基地的周围是一片岩石地带,即使对MS的尺寸来说,也有着非常大的高低差。
 没有出现北美中部常见的连遮避物都没有的平原,应该说是值得应幸的。普通的GM也就算了,勇的机体可是被涂装成蓝色的,在雪地里一公里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话又说回来,运作中的MS所散发的热量和雪原中的气温有着极端的差异,即使是涂装有雪中迷彩的机体,只要对热源进行搜索就很容易被捕捉到。
 潜身在岩石的阴影中,勇慢慢地来到了基地的附近。
 在作简报时给他的地图,已经是开战前的东西了。包括基地的设施在内,都只是参考旧世纪的资料绘制的。在被吉恩占据后,会发生何种程度的变更,不亲眼目睹是无法知道的。仅仅来到这里,也已经发现地图与现实的环境间有着多处差异,不能根据事前的模拟演算按部就班。
 然而,基地本身的位置是无法改变的。
 偷偷地探出头部,向岩石地带深处的基地望去,可以确认基地设施的情况。在旧世纪大概是为了能和周围地形融为一体,整个基地就像是被埋在石堆中一样。不过,吉恩将其占据后所进行的改造,以及用于据点防卫所配备的部队,无不明确地告诉勇其位置所在。
 充当据点防卫司令塔的,是地上要塞达布戴(DOBDAY)。
 吉恩系机械的构造与联邦之间的差异随处可见。甚至有人觉得,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根据地位于离地球最远的月球背面,所以才会有着和地面人类所迥异的审美观。而实际上可能是因为在狭小的殖民地中进行设计开发,缺乏陆战兵器相关的专业理论知识所致吧。这个地上要塞也同样,外型宛如一只蹲坐在地面上的巨大昆虫。
 但是,现在出现在勇面前的并非毫无意义的摆设,而是一辆可以靠履带进行高速移动的陆战艇。上面设有无数的炮塔和机木仓,称它为移动要塞也一点不过份。
 当然,在这样的地形下,移动要塞是很难发挥出它的本领的。因此,其周围配备了MS部队,同时也因为达布戴本身可以专心地充当炮台的角色,所以MS部队中看不到任何炮击型MS。
 扎古的机群中渗杂着蓝色的机体。
 一瞬的错愕。
 (我在焦燥些什么。)
 勇内中自责着,换作往常是不可能会有这种误判的。
 (那是老虎——不是那个家伙。)
 在泛用性上虽然略逊于扎古,但在肉搏战中却是举足轻重的陆战机体。勇等人都评价其性能在扎古之上,只是在实战中并不是经常遇见的机体。可能是生产数量较少的关系,之后出现的大魔倒是频繁地和勇他们发生交火。
 勇看了一眼时钟,确认离直升机出动所剩的时间。
 “好!”
 他小声念道,然后拉出装置在座席头枕旁的瞄准镜。
 敌人部队中有两架老虎,一旦进入肉搏战这种机体会很麻烦,所以绝对要优先击坠。将其中一架设定为目标,勇发射了胸部的导弹。
 导弹在飞舞的雪幕中疾驰,击中了老虎的头部,一瞬间,给人一种独眼自身在向外膨胀的错觉。通过瞄准镜进行的射击在奇袭时精准无比。
 同伴的中弹,立刻令周围的机体进入亢奋状态,纷纷朝着BLUE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火线。
 然而,勇在敌人尚未转入攻击态势之前,他就趁机从岩石中一跃而出。 
 脚下岩石伴着碎雪四处飞散,向着敌机群冲去。胸部的导弹连续地进行发射,那种100毫米机关木仓所无法比拟的破坏力,即使没有直接命中,极近距离的爆炸也会给装甲造成伤害,运气不好的话还有可能对关节驱动部分带来损伤。
 停止发射之后,100毫米火线随即从木仓口迸射而出。瞄准镜已经被推回去了,这种距离下再靠瞄准镜瞄准只会浪费时间而已。面对运动中的敌机,扫射才能提高命中率。
 老虎那只像戴着手套一样粗大的左手正指向勇,75毫米巴尔干炮的闪光从指尖不断飞出。75毫米的子弹,只要没打中摄像机和关节就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勇用盾牌保护着头部,同时用100毫米机关木仓进行还击。
 另一架老虎从右手腕射出一条鞭子。这是一种被叫做电热鞭的武器,被它缠到的话不仅会无法动弹,足以破坏机体精密仪器的高压电流将会流遍全身。而且,由于它同时还是热能系的武器,被缠绕部分的装甲将被高温熔断。
 要避开它的攻击有两种方法,后退或者前进——勇向前迈出步子。所谓鞭子,能够控制的也只有手腕部分而已,鞭子本身是无法自由活动的。
 用盾牌拨开之后,敌机的胸口门户大开。
 老虎的头部被胸部巴尔干炮的火线击中后立刻被火炎所包裹。
 虽然敌人的数量占优,但如果可以在敌机之间穿梭,这一点丝毫都称不上为劣势。每次只有一架可以进行攻击,除此以外的机体即使进行攻击,不但无法对BLUE造成伤害,还会令僚机失去攻击的机会。不,稍有不慎甚至还有可能伤到僚机。
 而且,BLUE的机体性能远远地凌驾于敌机。
 哪怕有着同样的颜色,老虎和BLUE之间还是有着压倒性的差距。
 (能和这种机体性能相匹敌的——)
 只有那台蓝色的MS。
 根据战斗之后的分析,能力几乎势均力敌,而BLUE还略胜一筹。
 (如果当时我驾驶的是BLUE,会怎么样呢?)
 机体不会瘫痪,光束剑应该也能贯穿敌机的驾驶舱。
 不,事实情况可以如此断言吗?
 那台机体的实力只有这种程度吗?
 距特殊直升机到达导弹基地的时间只剩下几分钟时,听到机械音响起。还剩四分钟。必须在时限之前,将守备队消灭。
 因为奇袭而一时不知所措的敌人,也渐渐地恢复了冷静。无法组织起配合,各自为战的散乱攻击,也只是一开始而已,而现在数架敌机正组织阵形,向BLUE这边攻击过来。
 尽管BLUE的运动性凌驾于其他的敌机,但数量上的差距在此时渐渐地产生了影响。即使躲过了一次连续攻击,又会有数架机体将勇逼入另一个阵形之中。如果想从阵形中逃离出去,地上要塞猛烈的炮火就会如雨点般砸落下来。
 为了阻止敌机的脚步支解阵形,勇使用了胸部的导弹。可是背包中所能积载的弹数不足十发,现在已经快要见底了。
 勇在视线的一隅可以看到EXAM的开关,一个被合成树脂的防护板所覆盖着的紧急状况下使用的按钮。但是勇还在犹豫要不要按下它。
 还能行。
 现在的BLUE还可以继续战斗。
 口中如此呢喃,勇操纵着机体。尽管连续不断地进行着回避运动,BLUE的机体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
 而座席上的勇却承受着强烈的G力。时左时右,忽上忽下,固定着勇身体的安全带,像一只想要将勇撕成碎片的无形怪物一般,随着方向的转变一刻不停地向勇袭来。
 “……101,我是505……”
 通迅机中传出来自特殊直升机的声音。
 米诺夫斯基粒子被迅速地散布开来,扩音器中传出的声音杂夹着如砂粒般的杂音。
 “我们……敌人……遭遇……可能……德戴……侦察队……”
 通迅中断了,最后的话语被类似炮击的爆炸声所掩盖。
 “可恶”,勇不禁地咒骂道,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特殊直升机遭遇到计划以外的敌人,并且遭到击落。而这计划外的敌人如通迅中所说是侦察队,还是这个基地呼叫来的援军,这点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刚才的通迅已经被敌人所截获,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到这里。
 (要靠我一个人压制这个基地吗?)
 特殊直升机内乘坐着破坏控制设施的专业人员,原定计划他们将潜入基地内部,令导弹无法发射。
 一切都变得不可能的现在,勇只有硬着头皮上了。那不是适合MS的工作,外貌再怎么和步兵相似,MS也太过巨大了。孤身一人要压制这个设施太困难了,绝对不可能。能做到的也只有让设施本身失去机能吧。
 (是不是应该撤退呢?)
 他这样想。没有特殊直升机的话,要完成任务就变得很困难了。
 (也许吉恩也没有打算使用导弹吧。)
 但是,勇这种不置可否的想法立刻就不攻自破了,敌机的行动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地组织着连续攻击,勇觉得他们好像是有意地在将BLUE赶向一个特定的场所,同时攻击方也刻意地避开那个方向。
 那里茂密地耸立着无数怪石。
 战斗简报时所拿到的资料照片中,清楚地拍摄到了它的形状,那是覆盖着伪装的导弹发射架。
 吉恩绝对打算发射导弹。攻击形式之所以出现变化,说明马上就要进入发射准备程序了。
 (但那上面也未必装载了核弹头。)
 ——不,一定有。
 这个念头就像在脑中一闪而过般。瞬时,勇非常确信现在位于发射架底的导弹已经装载着核弹头。即使是亲眼看到那个画面,恐怕都无法作出如此确信的判断吧。勇可以感觉到导弹的存在,他还知道导弹的顶端已经被安装了旧世纪的遗产。
 给挡在面前的扎古赏了一发胸部导弹,出现了一个空隙。这是最后一发了。
 同时勇的手迅速地从操纵杆向侧方移动,握起拳头狠狠地砸下去,打破了防护盖板。
 忽然间,勇回想起嘴唇上那柔软的触感。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会想起那种事情。
 EXAM SYSTEM
 显示幕上显示出这些字样。
 一阵低沉的碰撞声传入耳中。说不清那种声音是从哪里来的,驾驶MS至今从没听到过。也许那根本不是机体本身所发出的。
 假如说,有一个转辙器可以将世界的样态瞬间转换的话,刚才的声音就是那个转辙器所发出的——勇产生这样的一种感觉。那一瞬间,勇周围的气氛完全改变了。
 尽管驾驶舱是完全密闭的,勇却嗅到了硝烟的气味,感受到了装甲表面的烧灼感。在此之前只有G力才能带给他的移动感,现在还能感觉到风的吹拂。
 这些甚至让勇感到一种被脱光了衣服扔出驾驶舱的恐怖。
 突然背后有一股压力袭来。
 勇认为,被击中了。
 但是并没有中弹。勇回过头来,显示幕的画面中扎古正要将120毫米机关木仓瞄准BLUE,同时听见警戒信号响起。
 (现在才刚打算射击吗?)
 惊讶之余勇想到。然而,那只是存在于他头脑一角的思考,勇的身体正随着操纵扎古的那个男人的意识而作出反应。
 直觉。
 对,那可以说是只有肉体才会有的直觉。
 勇扣下扳机。
 扎古头部喷出火炎,向后倒下。
 ——还没完。
 咚咚,正面受到冲击的触感,是驾驶舱中敌方的机师在扣动着扳机。尽管机体已经失去了控制能力,但机师还是心存万一会受到子弹追击的恐慌。这样的想法化作了子弹,朝着勇飞来。
 住手!
 100毫米机关木仓的连射贯穿了扎古的装甲,子弹消失在了驾驶舱中。
 但这时,从另一个方向,伴随着思维的攻击接踵而来。刚将它闪开,120毫米的子弹又落在了他的侧面。
 ——上方也有。
 是德戴。数架老虎所乘坐的机体接近而来,就是他们击落了特殊直升机。一人、两人……勇数的并非机体的数量,而是初步确定机师的数量。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事情,脑海的一角闪过这样一丝不可思议的感觉。不过比起理由,现在的勇只能当它是理所当然地去接受。
 勇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有一个瞄准着他、打算对着他扣动扳机的人存在。在子弹发射之前,就能发现扑面而来的攻击意识。
 因此,勇可以躲开。
 因此,勇可以阻止。
 “给我滚开!”
 勇吼叫着跳上一架德戴,将那架老虎踢下去,紧接着100毫米的子弹射入了它的驾驶舱。德戴的飞行员感到不知所措的瞬间,勇也感受到了敌意。胸部巴尔干炮迸射出闪光,德戴的挡风玻璃随着闪光四散破碎,驾驶室被火炎所包围,飞行员所释放出的攻击性思维随之消失。然而,那个意识就像被传播一般,来自其他地方的思维却增强了。
 失去了操纵者的德戴不断下降,勇朝着那个意识的来源射出100毫米的子弹,敌MS的胸部立即被火炎包围。
 不需要看显示幕上更换弹仓的警告,和那时一样,勇可以完全掌握残弹的数量,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样。
 在将最后一发子弹射进敌机后,勇迅速地更换上腰部的预备弹仓。认为有机可趁的敌机用120毫米机关木仓进行射击,而意识却先于子弹撞向了勇的身体。
 回避,然后扣下弹仓更换完毕的100毫米机关木仓扳机。
 那里——还有——来了吗——别挡着——
 敌机机师的思维充满了不快。
 “快住手!”
 勇一边吼叫一边紧扣着扳机。
 敌机发生爆炸的同时,不快的思维向四方扩散。
 达布戴喷射出像火炎般的敌意,那是与MS数量相差悬殊的思维,有无数只手伸向勇的身体。
 勇用100毫米机关木仓进行连射,木仓口不断冒出的火舌,全都指向达布戴的炮火。眼看着显示幕上所显示的残弹数量正在不断地下降,在此期间勇不断地奔跑、跳跃、回避敌人的攻击。那些无法碰触到勇的手,都在中弹的一瞬之后化为了爆炸的火光。
 更换用尽子弹的弹仓,继续射击。
 在达布戴里聚集了许多想伤害勇的人,也许是他们各自的攻击意识通过凝聚而得到了增幅,那里有着数倍于面对单一MS时的压力。
 “什么?”
 勇意外地发出惊叹声,他从达布戴的思维中察觉到了不同于攻击的其他动向。并不是针对勇,而是朝着勇背后的东西发出的敌意。
 勇猛然回头,在岩石伪装下的发射架发生了变化,岩石正在向四周缓缓打开。
 他感受到地底存在的巨大敌意——核弹。
 勇跃离地面,飞向达布戴那昆虫一般的头部。不仅是炮火,所有的机木仓也全都瞄准着勇射击。
 在BLUE的还击下,达布戴的巨体上冒出了火苗,黑色浓烟像昆虫的翅膜一样弥漫开来。勇穿过浓烟和火炎接近到达布戴的头部面前,在极近的距离下射入100毫米的子弹。
 爆炸的风压吹飞了司令塔中的人们。
 但是,地底的敌意仍然没有消失。原本在司令塔中人们的思维也继续地附着在那里。
 乘坐着德戴的老虎向着BLUE发射着巴尔干炮——与那个敌意想比,这真是相当相当渺小的东西,然而却同样地充满着不快的情绪。
 “混蛋!”
 勇咒骂着用100毫米机关木仓进行射击。
 此时不知为什么,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咋舌声的感受。
 导弹伴随着轰鸣出现在勇眼前,他看到一条顶端略带圆弧的柱子直入天际。
 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推进器喷射,勇飞入空中。
 (在哪里?)
 他问道。
 ——那边。
 勇的手中握着军刀,在击坠老虎后的那一瞬迅速更换了装备。勇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件事,而且接下来自己打算做什么,也显而易见。
 双手握紧军刀,朝着同步上升中的导弹挥落。
 弹头被切断。
 喷射产生的热量和烟雾拂弄着勇的身体。
 导弹擦过勇的身旁继续上升,然后在数百米的上空化为一团闪光。一瞬间,周围被映上了鲜明的明暗对比,爆风将地表的火炎与硝烟向四周推挤,而固结在导弹上的敌意则消失殆尽。
 包括被切落到地面的弹头,也没有了敌意。
 无形的手再度伸向落地后的勇,是来自达布戴的方向。
 还想来抓住我吗——勇本能地用胸部巴尔干炮进行回应。达布戴一角残留的机木仓座,被勇的巴尔干炮击得粉碎。
 那些是从达布戴里逃出的士兵吧,在岩石的背后仍然有向勇释放着敌意的人。
 勇将胸部转向那里,巴尔干炮开始扫射,随着岩石的迸散,敌意的源头被消灭了。
 ——已经,没有敌人了。
 倏地,勇感觉到气氛变化。
 显示幕上的内容更替,出现宣告机体停止活动的文字。
 为了防止机体过热,阿鲁夫所设置的限制装置开始运行。根据阿鲁夫所说,限制装置的作用并不是让EXAM自身停止工作,而是设定为将机体与导致机体产生过热负荷的强制系统切离。
 然而机体的动作是不能没有系统发出指令的。所以现在驾驶舱里的勇能做的,只有打开舱门离开机体、通迅、用显示幕确认周围情况而已。
 由于限制装置的作用,驾驶舱里也不再反应来自EXAM的信息,就在前一瞬间还能感受到的触感消失了,好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
 (那是什么?)
 他为自己刚才在毫不怀疑的情况下进行语言的交互而感到惊讶。
 声音——对,那是一种声音——不是第一次听到,勇想起来了。在纽伯恩基地第一次坐上这台机体的时候,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并非勇的直觉灵敏,而是那个声音将敌人的攻击告诉了他。
 但那并不是某个人所发出的声音,也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一种在无意识下自然浮现心头的,类似于思维的东西。这些话语就在勇的心中,就像是勇自己作出的思考,又像是知晓敌人存在时自已的自言自语。而这就是存在于勇体内的另一个自己。
 勇再次地环视着驾驶舱里的空间,非常狭窄,空间小到一伸手就能碰触到显示幕或各类仪器,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容纳、隐藏勇以外的另一个人。
 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而,那个声音却是个活生生的存在,而不是自己空想的产物,以至于原本毫无疑问的事实现在却必须亲眼确认才能让自己放心。自从第一次驾驶这台机体以来,不,应该说即使在当时勇也未曾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但这个存在忽然消失了,就在限制装置启动的那一刹那。
 这样看来,那果然是受到了系统的影响吧。连敌人的动作都能预判的那些现象,一定是EXAM完全运作时的机能。
 (那就是EXAM吗?)
 那种现象就像是有精灵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栖宿在机体里,不断地在勇的耳边低语着敌人的存在和敌人身上的攻击意识。
 而将自己的行动遵从与这耳语的结果,勇现在可以从围绕在身边的显示幕的图像中得到答案。搭载了核武器的导弹弹头滚落在地,光束军刀精确地破坏了它的起爆装置。
 面对高速上升的导弹,竟然像这样一刀将它切落,这不是寻常的能力。甚至说它根本不是人力所为也未言过其实。
 “这……”
 原本想说“是我干的吗”,话到嘴边却停下了。显示幕中所映出的画面,除了因同伴受到毁灭性打击而释放出的敌意的残骸以外,无数的MS被射穿驾驶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拥有压倒性火力的地上要塞,此时也正冒着熊熊的烈火。
 缓缓飘落的灰色雪幕中,火炎忽忽地晃动伴着袅袅升起的黑烟,好像一头身披红黑色毛皮的野兽。周围遍地都是被破坏的机体,那是一头在舔舐尸肉的野兽。
 半数以上的损害都是在勇按下EXAM的开关后产生的。
 五分钟——短短的五分钟时间,这里就只剩下一头舔舐着尸肉的野兽。
 无法确定有没有生存者,机体周围也没有活动的人影。从外观应该无法看出BLUE的机能已经停止,有什么人正潜藏在岩石的阴影之中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勇已经无法感觉到敌意的存在了,不过那也可能是因为在他耳边低语的声音消失的缘故。毕竟对于造成友军如此惨状的人,任何士兵都会对他恨之入骨吧。
 勇的视线转向最后感觉到敌意的那个方向,映入眼帘的是令人厌恶的景象。机体所装备的巴尔干炮粉碎的不只是岩石,隐藏在背后的兵士的肉体也一同变成了红色的肉块,从旁边散落一地的碎片可以看出他们使用的武器是机关木仓。
 (没有必要开木仓啊。)
 机关木仓所射出的子弹根本无法伤到MS的装甲,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得不将木仓口对着勇,即使明知是以卵击石,却无法控制扣压扳机的冲动。
 而勇则回应了那无法压抑的敌意。
 勇实在觉得难以忍受,打开护目镜大口大口地吸气,但仍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淤积在咽喉和胸腔的中间。勇接着解开了安全带,松开标准服的领口。
 “敌意”,勇轻声说道。
 在那五分钟的时间里,勇不再是个机师,不再为与吉恩的战争而驾驶MS。因为存在针对勇的敌意和意欲伤害他的存在,勇只不过是为了消除那个敌意而扣动扳机。
 消除敌意=消除释放敌意的个体。
 精灵的耳语让勇变成一个纯粹的杀人者。
 勇利用通迅机呼叫米迪娅二号机。虽然米诺夫斯基粒子引起的电波障碍产生了严重的杂音,不过尚不影响表达内容。
 “101任务完成,敌基地完全沉默,505被击坠,请进行回收——”
 “明白。”
 通迅机的彼方,摩琳的声音里流露着一种心中石头落地的神色。
 “勇少尉,恭喜你平安完成任务。”
 “谢谢。”
 勇嘴上向摩琳道谢,但他的思绪也许仍在九霄云外。

 6

 “辛苦了。”
 返回后,阿鲁夫向勇表示慰劳。
 这是迄今为止阿鲁夫从来都没有说过的台词。今天这是吹得什么风啊,勇这样想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鲁夫的脸。
 “EXAM发动的状态下,你竟然还能回来。”
 面对勇的视线,阿鲁夫的语速比平时稍微快了一点。
 阿鲁夫正在观看基地的惨状。对于使用了EXAM的BLUE,不,确切地说是那个状态下的勇做了些什么,阿鲁夫不可能不知道。让自己所调教出来的机体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能力,而且还能无伤返回,对于这些他的确心存感激,但那些画面带给阿鲁夫的并不仅是成功的满足感。
 在巴尔干炮的扫射下化为肉块的士兵,阿鲁夫也看见了,他当然也明白MS根本没有必要去做那样的事情。
 所以,他这样说道。
 “今后的数据收集也拜托了。”
 基地的那些惨状都只是实行“实验”和“任务”的结果,他这样宽慰勇。或许对阿鲁夫来说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慰劳语了。其实他的感受和勇一样,身为BLUE的制造者也同样背负着杀人的罪恶感。对勇所说的话,可以说也是阿鲁夫想对自己说的话。
 “这不是你的错。”勇回答道。
 说完,勇忽然觉得这只是自欺欺人。照这样说的话连自己的责任都可以逃避了。
 那就好像是在说“这不关你的事,都是EXAM的错。”,那同时不就是说勇也没有任何责任吗?
 大概这就是将杀人用“战争”的名义偷换概念吧。但是在那些瞬间,勇朝着扑面而来的一个个敌意扣动着扳机,勇所杀死的不是称为吉恩的抽象存在,敌意的主体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勇从阿鲁夫那里离开后,朝着更衣室走去,浑身感到一阵阵地剧烈痛楚。BLUE发动EXAM后的运动性,远远地凌驾于普通的GM。G力源源不绝地向驾驶舱里袭来,简直像是忘记了坐在座席上的勇的存在。
 勇在驾驶的过程中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痛楚。战斗的紧张感经常可以让人忘记疼痛,但这次的情况却不同以往,就像是使用了提高战意的药剂一样,也许这可以说是EXAM连机师的精神也能影响的证据之一。那个时候,自己好像与EXAM融为了一体,成为了系统的一部分……这样的想法在勇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六章 制裁者

 1

 三天后,部队前往哈密尔顿联邦军基地。
 加利福尼亚基地的扫荡作战仍然在继续,事实上作战开始的第一天傍晚左右,胜负趋势就已经显而易见。勇他们所在的部队作为纯粹的战斗力确实发挥了相当的作用,但同时也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站在执行扫荡作战方面军司令部的立场,从之前的战斗来看是不希望让他们继续参加作战的。作战进入了现在这个阶段,会不会被他们独占了胜利成果呢,这种担忧便渐渐地从心中油然而生。
 因此在最前线的他们突然被更换了任务配置,命令他们留驻这个基地。
 不过,同时也被任命了交付BLUE数据的任务。这个基地正在进行新的MS机体管制系统的研究开发工作,尽管在下达给这个部队的命令中并没有提及EXAM一词,但被命令将“试作机”RX-79BD一同运往时,也就知道肯定是和它相关的。
 不管怎么说,像这样的数据交付任务,其本质只是想支走这些碍眼的人而已。为了让想得到BLUE实战数据的雷比尔将军派系的上层,和这个方面军司令部双方实现利益均衡,恐怕也只有这么做吧。
 哈密尔顿联邦军基地实际上是一个研究机关,作为基地它的规模实在是太小了。这或许也是它为什么没有在扫荡战前被破坏的理由。关于这个研究设施的存在别说吉恩,连联邦内部都并不为人所熟知。据说当被下达驻守命令时,罗高金反复多次地询问了基地的名称。
 听阿鲁夫说,新系统的开发负责人也在这里。
 克鲁斯特·莫杰斯。从吉恩逃亡而来的科学家——制造了EXAM系统的人。
 到达基地的时候,勇吃了一惊。新型MS就在这个基地进行整备,而且有两台,其中一台尚在组装过程中。两台的正式编号都是RX-79BD,BLUE的同型机。
 正在组装的机体,和普通的GM一样是白色涂装,不过另一台的颜色则与BLUE相同。
 “将机体涂装成蓝色,是博士的个人爱好啊。”
 整备师这样说道。另一台组装完毕后也将重新涂装成蓝色。
 这句话意外地引起了勇的注意,吉恩也有相同颜色的MS,而且可能同样是搭载了EXAM的机体。连决定采用那个颜色,也是这位博士的个人爱好吗?
 (也许蓝色是EXAM的颜色吧。)
 勇漠然地想着。事实上,这两台MS上也搭载着EXAM。
 一到基地,勇马上就能够见到那个博士。从特地指名要见他这一点来看,似乎对方对BLUE的机师也抱有相当的兴趣。
 克鲁斯特·莫杰斯博士看上去五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夹杂着银丝的头发剪得短而干净,体格健硕魁梧。比起一般研究人员给人的印象,他给人的感觉更接近于军人,这不仅是因为相貌容姿,浓密的眉毛下的眼睛放射出富有精力的神采,不断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与其说是在观察,更让人觉得是一种威吓。
 由于长期生活在吉恩,所以他的话里带有浓重的吉恩腔。若勇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他就会用另一种表达方式花近两倍的时间重复解释一次。他相信勇并不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不理解这些文字本身所包含的意义。
 “是吗,你并不是Newtype啊。”
 在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一问一答之后,克鲁斯特说道。
 “你要是Newtype的话,我也就没必要同样的话重复那么多次了。”
 勇觉得他言下之意是在说自己缺乏聪明的头脑。
 “博士并不是在说你头脑不聪明哦。”
 旁边一名叫做罗兰的研究员插嘴说道。这个男人的前额很饱满,有着一张令人联想到爬虫类动物的脸庞。据说这个研究员也是从吉恩逃亡过来的人,但却几乎没有口音。
 “从战绩来看几乎可以说是Newtype的水平了,不过你不一样。”
 “所谓Newtype不是指那些适合当机师的人吗?”
 勇问道。
 “吉恩所主张的观点,是指宇宙时代的人类。”
 罗兰说道。克鲁斯特眼中闪烁出意味深长的光芒,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吉恩?”
 “并不是指现在的吉恩。”
 从勇反问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些微的怀疑,罗兰明确地否定了他的怀疑。
 “现在的吉恩只是扎比家的独裁,吉恩的志向已荡然无存。名义上仍然是吉恩,但和吉恩·什姆·戴肯的理想已大相径庭了。”
 吉恩·什姆·戴肯——殖民地的分裂主义者。于60年代病逝,是反联邦政府运动的核心人物。位于Side 3的“吉恩公国”,正是以这个男子的名字命名的。
 勇是联邦的公民,生在地球长在地球,因此对这个名字的了解也仅止于此。但是对于居住在Side 3的人物而言,这个人物是讲述着一种特殊情感的存在。
 “那刚才说,虽然从战绩上可以看出是不是Newtype……”
 “宇宙空间远比地球的大地要广阔。”
 打断了话说到一半的勇,罗兰继续说道。
 “为了适应那样的环境,人的认知能力就会提高,作为机师的适应性只不过是其表现出来的现象之一而已。”
 虽然现在听着这些解释,勇却完全无法理解。罗兰看着勇不解的样子继续补充道。
 “认知能力的提高,不仅是状况的正确把握,进而还包括对对方存在的认识。所谓的存在,也可以说是指对方的全部。Newtype可以在一刹那间对这些事情完全掌握——换句话说,他们可以在瞬间就相互理解。”
 “可以理解对方吗?”
 “没错。因此,Newtype的机师可以通过这种相互的理解,来预知对方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通过这样的能力可以获取无与伦比的战绩。”
 (在理解对方的同时还能够继续战斗吗?)
 那样的话,就不再是将敌机作为单纯的吉恩或联邦这种抽象的存在而击落,而必须要面对身处驾驶舱中的个人扣下扳机。
 如果罗兰所说的是事实的话,那Newtype的战斗就称不上是“战争”了,除了对个人的“杀害”以外什么都不是。
 “宇宙时代的人类,即使理解了对方也可以扣动扳机啊。”
 不知是不是受内心想法的影响,勇的话语中流露着厌恶。罗兰叹了口气,说
 “发动战争的人名义上仍然是吉恩,而事实上是统治着吉恩公国的扎比家族。”
 扎比家身居宇宙,却没有成为能够适应那种环境的人类。但对勇来说,战争只是换了一个对象而已。
 “关于Newtype啊,”
 克鲁斯特开口说道。
 “可以是一种刚被发现不久的概念,对它各种各样的解释都有。”
 他说着,向那个与他来自同一个祖国的男人瞅了一眼。刚才这句话的对象似乎并不仅仅是勇,同时也是对罗兰说的。
 “但是,”
 克鲁斯特说。
 “不管怎么样,Newtype的这种素质就现象表面来看,直觉灵敏就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直觉敏锐的人吗?”
 勇将他的说明反刍般地重复着,
 “那不就像是ESP(超感知觉)那样的吗?”
 他问道。
 “比那个还要现实。”
 克鲁斯特的表情没有一丝笑容地说。
 “比方说,来自殖民地的难民中就有许多人出现类似于‘预知’的感觉,而那之后证实了吉恩确实对他们发动了攻击。”
 “他们就是Newtype吗?”
 “不知道,所以我正在研究啊。”
 克鲁斯特说着,脸上显露出苦闷的表情。
 “事实上,我逃亡到联邦后惊讶地发现,在这方面联邦比吉恩落后了五年。所以必须要着手寻找可以作为样本的Newtype。”
 虽说雷比尔将军对Newtype也非常地投入,但毕竟不像吉恩那样拥有大量的相关信息。这五年的差距所带来的不可言喻的焦躁,令克鲁斯特作出了“支配着大战后世界的存在”这样的评价。
 “着眼于将来的形势,所以现在需要建立Newtype部队吗?”
 勇问道。克鲁斯特摇了摇头。
 “这里是为了研究Newtype而设立的机构……没有必要建立什么Newtype部队,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啊。”
 勇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到一旁的罗兰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只要EXAM能完全发挥机能就可以了。”
 克鲁斯特对同事的表情视而不见,继续说着。
 “这样的话,就不需要那些怪物部队了。”
 (怪物——为什么博士会用这样的字眼?)
 “你有上过宇宙的经历吗?”
 克鲁斯特突然问道。
 勇回答他“有过”,并补充道,是在士官学校毕业后分配去当宇宙战斗机的飞行员。
 数年之后,勇第一次目睹了MS。当时大战还没有爆发,但是身在宇宙的勇却也感受得到和吉恩的关系日益紧张,经常可以听到吉恩为了准备开战暗中开发秘密武器的传闻。而在那期间,勇所在的部队在进行定期哨戒飞行时,偶然地与MS遭遇了。
 最初看到MS时,一开始还以为是太空服。然而经过敌我距离推算发现对方的高度尺寸超过了10米,由于当时几乎没有进行米诺夫斯基粒子的散布,所以能够通过雷达进行观测。
 敌机像是在挑逗猎物一般,在内心彷徨的勇等人周围自由地来回盘旋,以战斗机无法做到的机动性戏弄着勇他们的部队。知道这是利用推进器最小限度的喷射,同时依靠手脚的动作来进行姿势控制的,称作AMBAC的运动方式,则是在很久之后的事了。当时,不明白为何可以完成这些动作的他们,竟被敌机的动作牵着鼻子走,以至最后将用于姿势控制的推进剂消耗殆尽。
 不过,因为开木仓会直接导致战争的爆发,所以双方都无法向对方发动攻击,这对于勇他们来说是值得庆幸的。尽管敌机只有一架,但能够击坠自己友军战斗机的机会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结果而言勇是捡回了一条命。
 事后勇就这一情况提出了报告,却没有得到长官的采信,原因是勇在报告书里着重提出了MS的必要性。之后过了数日,长官将他叫到面前,面带冷笑地向他下达了转任MS开发部门的命令。表面上说是平调,其实上是降职了,当时联邦对MS的评价实在是低得很。
 不过,勇想要亲眼看看吉恩MS所拥有的机动性,所以尽管有许多同事都为他感到惋惜,勇本人却对这样的调任非常满意。勇坚信,MS的时代正在到来。
 事实上,勇的想法在开战之初即得到了印证。在开战后进行的鲁姆战役中,勇受命作为宇宙战斗机的飞行员参加战斗。一周战争的败北导致飞行员人手不足,只好连像勇这样被流放至闲职的人员也被拉来支援战事。而随后,勇之所以能在那场战斗中活下来,恐怕也得益他对MS的动运性知之甚多吧。
 “那以MS进行宇宙战斗呢?”
 克鲁斯特又问道。
 “没有经历过。”
 勇答道。
 “是吗。”
 克鲁斯特的脸笼上一丝遗憾。
 “联邦有经验的机师太少啦,就像Newtype的研究素材一样难找。”
 把人说得像零件一样。
 “听你这么说,似乎在吉恩的时候吉恩提供了相当好的研究环境啊。”
 或许,勇的措辞中也包含对克鲁斯特本人的挖苦。
 “一开始是这样。”
 克鲁斯特吐露着愤恨的情绪。
 “可到最后即将完成的阶段,那些白痴完全不理解我的成果。”
 勇有些不解了,问道。
 “吉恩也有EXAM存在吗?”
 克鲁斯特用锐利的目光瞪着勇,在那颇有威慑力的目光之上,两条浓密的眉毛紧紧地锁到了一起。
 “我曾经和吉恩的蓝色MS遭遇过。”
 勇也回应着克鲁斯特的视线。
 “那是一台双肩施以红色涂装的机体——当然,那不是老虎。”
 “我知道。”
 克鲁斯特挥了挥手,示意勇没有必要解释。
 “那是伊夫里特改。”
 “伊夫里特?”
 勇反问道,但是克鲁斯特却若有所思,微微低下头自言自语道,
 “是吗,它也来到地球了吗?”

 2

 “我们几个,该干点儿什么呢?”
 菲利浦说。在基地的食堂吃完晚饭之后,也没分配给他们什么任务。
 设施的警卫现由该基地配备的GM担任岗哨,到了明天再由勇他们几个进行交接。不过刚抵达这里见到基地司令时,除了慰劳以外,关于原本受命担任基地警备的事一句都没提。
 “一路长途护送辛苦了,今天你们就先去休息吧。”
 仅此而已。
 在纽伯恩基地所受到的待遇实在是不怎么样。只是允许他们的米迪娅进行着陆,但拒绝收容部队成员进入基地设施。勇等人不得不在米迪娅中安置的硬板床上度日,这和平时的野营根本没区别。
 能够享受在哈密尔顿这样的休息,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基地司令没有让他们立即投入警备,而是给他们下达了“休息”的任务,实在是让他们松了一口气,所以他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现在他们都聚集在这间茶水室,慢慢地消化刚才的食物。
 “什么干点儿什么……明天起开始进行基地的警备工作啊。”
 萨玛纳奇怪地说道,“对吧”,同时寻求其他同伴的肯定。
 部队中所有的机师全都聚集在了这间茶水室的一隅,事实上也只有勇、菲利浦、萨玛纳、帕克四人而已。也许是作为实验部队的功能大大削弱了,自帕克之后,机师的补充也完全中断了。
 “正式的通知还没有下来呢。”
 说着,摩琳和安吉拉也走了过来。整个部队包括操作员在内,几乎处于全员休息的状态——当然,只有阿鲁夫还在为了BLUE的事情忙进忙出的。
 “所以啊。”
 菲利浦继续说道。
 “我要问的是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让我们担任这个基地的警备。”
 “确实如此啊。”
 帕克也点头同意。
 “吉恩的势力还没有完全从北美撤离。”
 “不过,已经开始在慢慢撤退了吧。”
 摩琳问。
 “是啊。”
 安吉拉表示肯定。
 “加利福尼亚基地的陷落近在眼前,他们会陆续逃往宇宙去吧。”
 “真是那样的话,现在正是最佳的机会啊。”
 帕克说。
 “我觉得与其警备这个基地,应该让我们去尽量减少逃往宇宙的吉恩军才更有意义嘛。”
 (这家伙很焦躁啊。)
 勇这样觉得。这是和当初配属到部队时所不同的焦躁。当时帕克为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出色而感到焦躁不安,而现在而是因为能发挥自己实力的场所减少了。
 帕克的确是完成了每一个任务,并且活了下来,但这并没有带给他满足感。如果能给自己一个机会的话,自己一定可以做得更好。他是这样认为的。
 “难道说,是因为那个机体吗?”
 萨玛纳说。
 那个机体——两台搭载了EXAM的MS。
 “那台机体不是已经打算让我们部队进行实用了吗?是称作三号机吧,只不过还没有完成组装,所以正式命令还没下来……”
 “已经到了这个阶段了,还要进行实验啊。”
 菲利浦皱着眉头。
 “Newtype就那么重要吗?”
 说着,他望向勇。
 “那里面也搭载着那个叫做EXAM的系统吧?”
 勇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好像是”。说实话,关于Newtype即使是从克鲁斯特等人那里得到说明的勇,也仍然不是很了解。而且,那些事跟BLUE所搭载的EXAM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克鲁斯特对此只字未提。
 “那么说来,是完全相同的机体喽。”
 萨玛纳边说边掰起手指数着。
 “是叫作BLUE一号机、二号机、三号机吧……啊,三号机现在还是白色的呢。”
 “那机体配备到我们的部队后,决定让谁驾驶了吗?”
 帕克插嘴问道。
 “干嘛啊,帕克。”
 菲利浦撇起嘴说道。
 “你想去开那东西吗?”
 “不行吗?”
 查觉到菲利浦语气中所隐藏的意义,帕克生气地反问。
 “BLUE的性能,菲利浦少尉你应该也清楚。那可是一台超级机体啊。正因为驾驶着那种机体,少尉才能取得如此可观的战绩。”
 “是中尉哦。”
 摩琳指摘道。
 正如她所说的,勇从今天起晋升为中尉。
 “不好意思,现在是中尉了呢。”
 帕克改口说。
 “没关系。”
 勇说道,不过勇觉得恐怕帕克并不明白这话里所包含的意思。中尉还是少尉的问题对勇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戴上中尉军阶章后的他,与前一瞬间的他又有什么区别呢。通过晋升所发生改变的并不是勇本人,而是进行着“战争”行为,被叫做“加岛勇”的存在而已。
 “性能那么好的机体,我也想开开看。”
 “你是说只要驾驶着BLUE,就可以像勇一样?”
 面对菲利浦带有揶揄的口气,帕克还是重复刚才的那句“不行吗”。
 勇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东西可没你想得那么好啊。”
 他告诉帕克。
 当晚菲利浦和萨玛纳也目击了BLUE。不,不仅仅是目击,还与那台发生失控的机体发生了交火。无论阿鲁夫再怎么强调它的安全性,当时的那种体验也是无法忘记的。
 对于驾驶着那种机械的勇,他们确实也多少抱有些许同情的意味。
 但是相对的,帕克那种幼稚的发言,实在令菲利浦难以控制厌恶的措辞。
 “确实,我听说那是一架带有瑕疵的机体。”
 帕克完全误解了勇的话。
 “光从驾驶时必须要穿标准服这点来看,我也能明白会对机师造成相当大的负荷。”
 勇不知道该怎么样来消除帕克对这台机体的误解,就连菲利浦和萨玛纳,也并不能完全理解勇的心情。
 不过那件事该怎么向他们说明呢——关于那个声音该如何说明?说到底连勇本人也无法确信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自己是受到那个声音的指引而击坠敌机的,这种话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吧。像MS这种不拥有意识的人偶,如果不是勇扣动了扳机,是不可能将敌机击落的。
 所谓的战绩,就像对帕克来说属于驾驶着BLUE的“加岛中尉”一样,对菲利浦他们来说,就是属于“勇”本人的。
 而对勇本人来说,哪种都不是,不,应该说哪种都不是他所希望的。
 那个瞬间的勇已不是原先进行“战争”的勇,而是将敌兵一一消失,以消除他们的意识而行动的个人,而那样的事实是他所不愿意承认的,哪怕扣压着扳机的正是自己的手指。
 他不愿意把自己想成行使暴力,沉溺于“杀人”的那种人。
 “因为那机体的头部似乎是机密啊。”
 菲利浦代替沉默不语的勇说道。
 “我明白勇是不希望连我们几个都牵连进去,他自己正为无法脱身感到头痛吧?”
 “是啊。”
 勇笑着说道,这是个最好的理由。
 “哎呀,”
 摩琳说。
 “会让他担任机密工作,就说明他是得到一定的认可的哦。”
 她竖起食指,向勇眨了眨眼睛。
 “只要大家留在军队里,早晚有一天能出人头地的。”
 也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一种无邪的神情。勇想起了她的双亲都是军人。
 “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啊。”
 “喂喂,即使战争结束了,我们还是有许多事可以做啊。”
 对于菲利浦的异议,摩琳说,
 “如果呆到退役的话,马上就可以用补助金开一家小店哦。”
 “那种事情,根本不是‘马上’啊。”
 说着,菲利浦摸了摸了自己的邋遢胡子。

 3

 勇决定送摩琳和安吉拉回宿舍。
 勇他们部队所分配到的宿舍位于基地的一头,据说战前曾作为训练生的宿舍使用,也许正是这个缘故,勇等人分配宿舍的时候,也分别被安置到了男女不同的宿舍楼。
 当时的训练生,也许就是从这里用近似竞走的速度往返于基地食堂。勇也有士官学校时代的体验,也经常进行这样的步行吧。这个基地没有规定要实施灯火管制总算也是一种安慰。
 日落之后数小时的室外气温大幅下降,勇等人走在路上,嘴边不断出现白色的雾气。
 走到女性队员宿舍的楼前,安吉拉扔下一句“那我先回去喽”,然后小跑着奔向宿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感谢勇送她回来。
 摩琳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害羞的笑容。
 “你不冷吗?”
 勇问道。
 “不冷”,摩琳摇了摇头,紧紧地挽住勇的手臂。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两个单独说过话呢。”
 摩琳说。
 “是啊”,勇答道。也许他是指菲利浦他们没有跟着一起来吧。
 “刚才……”
 “哎?”
 “你的表情好可怕哦。”
 勇不知道她是指什么时候。
 “就是帕克准尉说想驾驶BLUE的时候。”
 她的提醒让勇回想起来。确实,那时候的表情大概真的很恐怖吧。
 “我,也有点能够理解呢。”
 摩琳说道。她觉得帕克所说的话真是令人不快。摩琳不断把白气吹在勇的脸上,继续说。
 “以为只要驾驶了BLUE就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太过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摩琳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他根本不明白中尉的特别之处啊。”
 “我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很特别啊。”
 她使劲地左右摇着头。
 “因为,勇中尉是个有才能的人。否则,怎么可能击坠那么多敌机呢。”
 才能,勇轻声嘟哝。
 “帕克准尉肯定是在嫉妒中尉。”
 “怎么能这么说呢。”
 勇说道。
 “帕克也好,我也好,才能都是一样的,只是经验上的差异罢了。”
 “中尉你太谦虚了。”
 摩琳拽了下勇的手臂。
 “我觉得你应该再自豪一些。勇中尉的MS驾驶技术比我们部队里任何人都精湛,你是王牌机师嘛。”
 “我所考虑的只是完成任务,然后努力活着回来而已。”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想,勇在心中暗暗地补充道。不然的话,自己所做的事就会演变成“战争”以外的东西。
 摩琳抬起头注视着勇的脸。
 “你真够谦虚的。”
 勇浅浅一笑。
 “不,我是胆小。”
 “胆小?”
 摩琳吃惊地重复道。
 “令吉恩闻风丧胆的‘蓝色闪电’还会说这样的话?”
 勇笑了。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摩琳轻声唤了声“喂”,然后踮起脚尖,脸颊看上去更红了,带有些樱花般的嫣红。少女所特有的雀班,令她的脸给人一种花瓣般的印象。
 勇悄悄地将脸凑向低着头的她。
 “晚安。”
 嘴唇上留下了她的触感,勇说道。
 “明天见。”
 恋恋不舍地放开挽勇手臂的手,摩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宿舍楼中。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头望着勇挥动手臂,勇也对着她报以微笑,直到确认门关上之后,才转身离开。
 “我真是个讨厌的人啊。”
 勇哈着白气嘟哝道。
 摩琳所憧憬的并非勇本人,而是“勇中尉”,是这个部队的王牌机师,击坠王“蓝色闪电”。参与着“战争”的自己已经失去了自我,而勇仍然亲吻着她的嘴唇。
 (我,果然不是她所说的谦虚的人,只是一个胆小的人。)
 勇对成为“勇中尉”后所不得不背负的东西感到恐惧,他将那些东西当成另一个次元的东西来逃避,正因此,摩琳给了他只有“勇中尉”才可能得到的东西。
 胆小又卑劣的人啊。
 (要是能像帕克那样思考问题,大概会轻松很多吧。)
 如果能那样的话,勇也就不用感到踌躇不安,可以自信满满地去面对摩琳了。
 一边想着这些问题,勇向着自己宿舍所在的建筑走去。照亮着基地的灯光显得十分惨白,这种白让人越发感到夜晚的气息。如果说能听到些什么的话,也只有站岗的GM运作所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响声。
 刚才和摩琳在一起所没有感觉到和冷意,而现在正侵袭着勇的脸庞,连残留在嘴唇上的她的余温,也在转瞬间消逝。
 走了一段路后,突然感觉到些什么。回头一看,明亮的光线中朦胧地浮现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也许没有料想到勇会停下脚步,一瞬间,那个身影也愣在了原地。
 “什么事?”
 勇问道。
 阿鲁夫快步地走近勇身边。
 “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然后呢?”勇的目光在催他继续说下去。阿鲁夫用食指推了一下眼镜的鼻梁。
 “明天要进行EXAM的实验。”
 他说道。
 “实验?”
 “不是实战测试。”
 对于勇怀疑的声音,阿鲁夫解释道。
 “包括机体本身也不需要启动。总而言之,只是EXAM与驾驶舱环境的模拟实验罢了。”
 “然后呢?”
 勇的言外之意,就是这种事情何必特地跑来告诉我。
 “罗兰看了你的数据之后,好像对你相当地在意。不仅成功启动EXAM,而且还能顺利返回,令他感到非常欣喜呢。”
 “然后呢?”
 勇又重复了一次。
 阿鲁夫再次用手指推了推鼻梁处,调整一下眼镜的位置。
 “看样子,你、我,还有部队中的其他机师都要一起前往宇宙……具体我还不是很清楚。”
 勇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我是听克鲁斯特说的。”
 阿鲁夫继续说。
 “他问BLUE需要进行什么样的设计变更。你大概即使看到也不明白吧,这里的两台机体目前正在进行适用于宇宙的设计变更。蓝色的那台明天就能完成,另一台需要花那么多时间进行组装,也是出于这个变更的需要。”
 勇沉默不语。阿鲁夫接着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想让你早点知道这件事。”
 “谢谢。”
 “当前而言,你是BLUE最适合的机师。”
 阿鲁夫略微加快了语速。
 “尽管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编部队今后可能就不存在了,但你是BLUE的机师。我希望能继续当BLUE的整备师。”
 “我知道了,”勇回答,“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些。”他说道。勇看到在眼镜的后面,阿鲁夫的眼睛腼腆地眯了起来。
 阿鲁夫想说的应该已经说完了,但是阿鲁夫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站在勇的前面并不打算离去的样子。勇催促地看着他,阿鲁夫显得难以启齿地开口说道。
 “我是个运气很差的男人。”
 刚才勇和摩琳之间的对话他都看到了,包括前些日子出击前的一幕也是。阿鲁夫会觉得自己介入了勇的私人空间,也是可以理解的。
 “别太在意了。”
 勇说道。即使这会让阿鲁夫感到不愉快,勇也只能这么说。
 阿鲁夫并不是为了战争在为BLUE进行整备,恐怕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做那个人偶的整备师。
 “我要是Newtype就好了。”
 阿鲁夫轻声说道。
 “我听罗兰说了,所谓的Newtype就是那些直觉敏锐的人吧?如果我也是那样的人的话,应该就能做得很好了吧。”
 勇什么都没说,只是耸了耸肩。

 4

 “是蓝色的啊。”
 勇眺望着二号机评论道。
 安置着二号机的场所,与其说是格纳库不如说是整备工厂更为贴切的一处设施。固定机体站立姿势的整备床周围,除了参与整备工作的人员以外,还放置着无数机器设备与机体相联。其中有许多是勇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些可能是更新为宇宙设计进行检测所需要的设备吧。
 为了让机体在可以宇宙中使用,需要更换大量的零件。特别是在宇宙中进行姿势控制的辅助喷嘴,必须在机体各处进行装备。
 他所熟悉的BLUE,一号机站立在其近旁。数根粗大的电缆从BLUE的头部和驾驶舱周围垂下,联接到地面上的设备。这大概就是为阿鲁夫所说的实验所做的准备吧。
 “听上去,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啊。”
 一旁的克鲁斯特用一种低沉的笑声回答他。
 “听说三号机也打算用同样的颜色涂装。”
 三号机不在这里,而是正在其他地方进行组装。比起昨天并没有明显的进展,优先进行二号机的设计变更。
 “给搭载同样系统的机体涂上这种颜色,是博士个人的执着吗?”
 勇问道。
 “并不是我个人特别喜欢这个颜色。”
 克鲁斯特面向被涂装成蓝色的机体,用下颚指了指。
 “要说颜色的话,并非出于我的个人喜好……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也就是说还是一种执着。
 “那是过去,我还在弗拉纳罕机关的时候。”
 克鲁斯特说。
 “弗拉纳罕机关?”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勇反问道。并不是因为带有口音很难听懂。
 “是的,吉恩在Side 6的研究机关。”
 克鲁斯特回答道。
 “因为Side 6对外宣布中立,所以许多工作都很容易进行呐。”
 当然,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能够逃亡到联邦来。他苦笑地补充了一句。弗拉纳罕机关其实是吉恩的Newtype研究所。
 “当时有一个作为研究对象的少女,实在是很奇怪啊。”
 “奇怪?”
 勇问,克鲁斯特的一条眉毛略微扬了扬。
 “每次让她描绘宇宙的画面时,明明应该是漆黑一片的宇宙,她总是喜欢涂成蓝色。并不是她一时兴起或者心情所至哦,不管让她画几次总是涂成一样的颜色……很奇怪吧?”
 “确实很奇怪。”
 “确实有一些孩子喜欢在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中,像画水晶一样画上许多星星,但她却有些不同。她所画的并不是那么幼稚单纯的东西,毕竟她已经十四岁了。”
 “你是说有什么原因吗?”
 “对,是的。”
 克鲁斯特抬头仰望二号机,就像是在看着什么无法看见的东西那样眯起眼睛。
 “似乎在她的眼中所看到的宇宙就是那个样子的。”
 他的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令勇觉得他好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在我们看来宇宙是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空间,而她却说那里有东西,所以不应该是黑色的。”
 “……有什么东西?”
 “好像是人的思维。”
 “人的……思维吗?”
 “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啊。”
 克鲁斯特非常不悦地说道。
 “浪漫主义,又多愁善感。而事实上,她看到的应该是一些其他更具体的东西,她只是把那些东西换了一种华丽的词汇来表达而已。”
 其他的东西?——勇刚想这么问,克鲁斯特又继续说。
 “这种蓝色,应该是Newtype所感受到的东西在我们普通人类眼中所体现的色彩。”
 Newtype所感受到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是克鲁斯特提到的,研究机关那个少女所形容的人类的思维吗?
 勇突然感到一阵寒意。EXAM启动时感受到的触感再次从脑海深处苏醒,勇所感到向自己袭来的攻击意识,正是克鲁斯特所说的那种蓝。
 “那台叫做伊夫里特的机体,也搭载着EXAM吗?”
 勇问道。
 “不是伊夫里特。”
 克鲁斯特抬起头,指摘道。
 “请叫它伊夫里特改。那台机体与伊夫里特相比,多少进行了一些改造。”
 伊夫里特是介于老虎和大魔之间的机体,但是它的运动性远远凌驾于大魔之上。据说作为试作机,一共存在八台这样的机体。
 克鲁斯特当时在吉恩可以弄到手的性能最高的机体,就是这种伊夫里特。
 所以,给它安装了EXAM。克鲁斯特这样说道。
 “而安装了EXAM后,不仅曝露了其功率不足的问题,同时为了让系统进行冷却必须要更换新的头部。它的头部看上去很大吧。”
 一边说着,克鲁斯特用双手把自己的头比作伊夫里特改。确实,伊夫里特改的头部是扁圆形的。由于在电脑相关的技术方面联邦更为先进,同样是搭载用于运行EXAM的电脑,GM的头部大小就足够将其收纳了。
 “以吉恩的技术而言,那已经是极限了。”
 克鲁斯特再一次将视线转向二号机。
 “最低的限度,要是没有这种机体的性能的话,是无法打败Newtype的。”
 “打败Newtype?”
 “没错。”
 克鲁斯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为了我们能够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消灭所有的Newtype。”
 “……Newtype不是人类的进化吗?”
 “你愿意像尼安德特人那样吗?被克罗马农人所取代而消失在历史中的存在。”
 克鲁斯特以一种奇怪的声音继续说着,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Newtype所拥有的突出的战斗能力,在将来,也许会威胁我们旧人类吧,到那时再采取措施就为时已晚了。所以,我着手准备了EXAM,为了那即将到来的战斗。”
 “即将来到的……战斗吗?”
 “是的。”
 克鲁斯特再次用力地点头。
 “Newtype虽然有着与我们相同的外表,但却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因为宇宙在他们看来是另一种颜色。”
 勇回想起克鲁斯特曾经形容Newtype为怪物。克鲁斯特所进行的研究,并不是以这次大战为目的的,他头脑中所存在的,是一场完全不同的战斗,一场完全不同的“战争”。
 克鲁斯特之所以逃亡,并非因为思想或者信条之类的东西与吉恩不合,只要能在以歼灭Newtype为目的的道路上继续前进,不管是吉恩还是联邦对他来都说无所谓。
 (这样的话,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加岛勇中尉”所进行的并不是与吉恩之间的“战争”吗?
 然而,他没办法继续去思考这些事情了。有人告诉克鲁斯特,阿鲁夫已经做好了BLUE的准备,勇登上甲板桥,向驾驶舱走去。

 5

 实验以将EXAM与机体分离的形式进行。
 当然,这只是基于系统层面上的,并不是说真的将BLUE的头部拆下来,而是利用阿鲁夫在EXAM与机体间所插入的副助系统。这样一来,原本通过EXAM和驾驶舱向机体输送的指令,被输送到了设置在外部的显示装置上。反之,原本由传感器之类所传送的信息,也将通过外部设置的模拟装置生成,通过这个副助系统被传送到EXAM与驾驶舱。
 也就是说,这是只利用EXAM与驾驶舱进行的模拟实验。
 “这么做的话,即使EXAM发生失控,也不用担心机体会失控了。”
 阿鲁夫说。
 对于这话,克鲁斯特不发表意见。勇知道,毕竟这个实验是阿鲁夫所提出的方案。不过,之所以这样的模拟实验能够得以实现,也是归结于BLUE迄今为止数次的实战经历,通过累积的机体数据成功地在系统层面上再现了与之相关的耐久性和动运性。要不是如此,钟情于BLUE的阿鲁夫早就改用这样的实验方式了。
 勇坐进BLUE的驾驶舱后,马上关闭了舱门。系上安全带,对仪表进行检查——与实际出击时完全相同的过程。调整好标准服,放下护目镜,仪表上显示出藉由副助系统传送而来的模拟数据,开始模拟运作状态。
 “开始了。”
 阿鲁夫的脸出现在操作显示幕中。尽管阿鲁夫顶替了平时部队里女性操作员位置,但不知为什么总让勇觉得有些不协调。
 被告知机体状况OK后,勇像平时一样向操作员传送了出击的口令。
 “101,加岛勇,出击。”
 显示幕中的影像发生了更替,转换为来自副助系统的模拟信息。
 敌机出现了。虽然是由电脑制造出现的影像,却宛如现实存在的东西一般。动作、质感、声音……一切都极为真实。BLUE也跟随着敌机进行移动,但这与通常的模拟装置不同,完全没有移动感。毕竟这只是利用BLUE的驾驶舱进行的模拟实验。这一点,以及显示幕中那张戴着眼镜的男人的面孔,进一步加深了勇的不协调感。
 “打开EXAM系统。”
 听到阿鲁夫的要求,勇按下了开关。
 与敌机的战斗开始了。敌人的数量不断地在增加,然而也只是如此而已。尽管看上去再怎么真实,这只不过是模拟而已。虽然勇不断地击落敌机,但当时的那种感觉却丝毫没有出现。
 不光是缺少回避运动所产生的撕扯身体般的G力,也不是勇因为这是模拟实验而乐观轻敌。而是那种能够预测敌机动作的感觉本身,并没有涌现出来。难道是因为与机体切离的缘故吗……不,不对。
 (是因为敌机并非受到了人的意识驱动。)
 勇现在是将不存在敌意的主体作为对手而扣动扳机。当然,勇驾驶着BLUE所击坠的不仅是存在着机师的机体,还能够切断无人的核导弹弹头。然而,勇在那一刻,确实能够从那枚导弹上感受到人的意识。一股针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勇的同伴所发出的敌意,从那枚导弹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因此,勇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敌意的中心,从在不让核弹发生爆炸的情况下使起爆装置失去作用。
 这么说来,EXAM是一种可以感知人类意识的系统吗?
 ——这种蓝色,应该是Newtype所感受到的东西在我们普通人类眼中所体现的色彩。
 克鲁斯特所说的话回荡在勇的脑海中。勇终于明白,为什么克鲁斯特对阿鲁夫所说的话不置可否了,克鲁斯特知道这场模拟实验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进行呢?)
 那一瞬间,一种心脏被什么东西突然揪紧的感觉袭上勇的心头。
 敌意……和在那场战斗中所感受到的是同一种东西,不,是当时的感受所无法同日而语的。以致险点下意识地将手从操纵杆上松开,想去脱掉头盔,解开标准服的领口。
 (谁?是谁在那里?)
 是宁巴斯·修塔森!
 勇感觉到了宁巴斯的存在。
 来了。
 宁巴斯来了。
 勇打开了驾驶舱门。操作用显示幕上出现阿鲁夫的面孔,
 “干什么。”
 他显得非常生气。
 “实验才刚刚开始啊。”
 勇解开安全带,从驾驶舱向外探出身体,向着阿鲁夫叫喊。虽然阿鲁夫就站在位于机体脚边显示装置的一旁,只要利用通讯装置就可以实现通话,但勇还是执拗地要靠自己的嘴直接向阿鲁夫传达。
 “是宁巴斯。”
 勇用几乎怒吼的声音说。
 “宁巴斯来了!”
 可阿鲁夫只是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盯着勇看。勇将手一挥。
 “我要用BLUE出击,将系统切换过来。”
 他焦急地叫喊道。
 在阿鲁夫身边的克鲁斯特抬头望着勇,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这与阿鲁夫脸上的惊讶有着些许的不同,可以看出那绝不是因为无法理解而产生的惊讶。
 此时,警报声响起,那是敌人来袭的警戒信号。
 一瞬间,BLUE周围的人都不安地向周围东张西望,仿佛这么做就可以看到原本被墙壁所阻隔而无法看到的室外情景一样。
 然而,勇却在还未听到警报声之前,就察觉了宁巴斯的到来。
 “上尉。”
 克鲁斯特下令。
 “切换系统,让BLUE出击。”
 刚才还写在脸上的惊讶神情已经消失,与此相反地浮现出一丝笑容。
 “可是……”
 似乎是要打断仍在踌躇的阿鲁夫一般,勇再一次地怒吼道。
 “请你快一点!你也知道敌人来了吧。”
 阿鲁夫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勇也是,当然这种事情也无法用言语表达。勇为什么会知道宁巴斯的到来,其理由勇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只是感觉到宁巴斯来了,并且确信那是事实。
 尽管不理解,响彻基地的警报声还是让阿鲁夫行动了起来,他迅速地向整备师们下达了指示,让他们对系统进行切换。虽然是一场机体无须行动的实验,驾驶舱与EXAM所需的电力仍须由发电机进行供给,所以没有必要将热核反应炉重新点火。
 室外传来木仓击的声音,着弹引起的震动多少传进了建筑内部。
 勇重新坐回驾驶舱内系好安全带,关闭舱门,对仪表进行确认。
 (又来了吗?又要再来一次吗?)
 一边紧握着操纵杆,勇一边焦躁地想。好像有什么重物堵在胸口,呼吸节奏变得紊乱。以前也有过好多次紧急出击的经验,但像这样的焦躁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直到阿鲁夫说“行了”,勇觉得似乎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
 确认了仪表上所显示的数据不是模拟信息之后,勇开动了机体。从整备床上站起后,就能听到关节发出了轻微的磨擦声。即使动力炉已经点火,关节部的暖机却仍然没有完成,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功夫等待了。
 正面的活动门渐渐向上拉起。
 由于系统的切换,副助系统的隔离效果开始起作用,实验时所显示宣告EXAM启动的文字消失了。
 (为什么会知道有敌袭?)
 虽然焦躁感仍然没有消失,不过勇总算有点时间对自己的确信抱持一下疑问了,警报证实了勇所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
 (为什么我就能确定那是宁巴斯呢?)
 他打开通讯器,通告BLUE即将出击,在基地操作员允许他出发的同时,还简短地向他汇报了目前的状况。搭乘着德戴的老虎攻击了友军的米迪娅,米迪娅为了求救而逃入这个基地。
 “老虎?真是的老虎吗?”
 勇向操作员询问,会不会因为颜色相同而看错,双肩是否有红色的涂装,而操作员对此表示否定。
 “如果怀疑的话请你自己用眼睛去确认一下吧。”
 操作员甚至这样说道。
 勇驾驶着BLUE从打开的活动门里走出建筑。担任哨戒的GM已经与敌机进入了交战状态,100毫米的木仓声震颤着四周的空气。发现了操作员所说的德戴和老虎,偶然与友军遭遇吗?敌机只有这些而已。
 米迪娅在跑道上着陆,引擎附近中弹的地方,黑烟不断地向后方飘散。
 (是我的错觉吗?)
 勇想。同时,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实验中的BLUE并没有装备100毫米机关木仓,别说巴尔干炮的子弹了,连胸部导弹也没有进行装填。
 部队的GM也陆续从米迪娅中出击,是米迪娅三号机。摩琳的脸出现在驾驶舱的一面显示幕上,告诉勇萨玛纳已经出击,菲利浦虽然也正在进行出击准备,不过机体的状态不佳,预备机才刚送来不久。勇点了点头,同时要求摩琳给他提供100毫米机关木仓。
 “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忘带了吗?”
 传来菲利浦轻挑地话语。
 “真不像是‘蓝色闪电’会做的事啊。”
 “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萨玛纳在通讯器里喊道。
 “敌人只有德戴和老虎。”
 萨玛纳将GM手上的100毫米机关木仓向着德戴射击。
 在那个瞬间,那时出现在耳边的低沉碰撞声,再次在BLUE的驾驶舱中响起,那个将世界样态瞬间转换的转辙器的声音,显示幕中出现了EXAM启动的画面。
 (为什么?)
 勇并没有按下开关,是因为系统的切替造成了故障吗?勇心头浮起这样的疑问,但这个疑问很快就被打消了。
 宁巴斯!
 勇再一次意识到宁巴斯的存在。
 “萨玛纳,快闪开!”
 紧接着勇的叫喊,米迪娅的货舱门也打开了。同时,榴弹的发射音响起。
 榴弹朝着萨玛纳的GM飞奔而去。尽管听到了勇的叫喊声,可回避已经来不及了。直接命中的同时,产生的高温气流迅速席卷着装甲的表面。关节被击中了,萨玛纳的GM猛地膝盖弯曲着地。
 一架MS从米迪娅的货舱中走了出来,为了避免撞到货舱的天花板,只能低下头以下蹲的姿势钻出来,然后像跌了个跟头似地跳出货舱外。
 蓝色的机体。
 两侧的肩部是红色的涂装。
 伊夫里特改——不仅是同一台机体,勇前所未有地确信,宁巴斯就在那个驾驶舱里
 热风向勇吹拂而来,在标准服的护目镜关闭的情况下仍然能感受到的这种触感,令勇在一瞬间吃了一惊。但同时,他也立即明白这是EXAM启动所带来的现象。
 跳出货舱的同时,伊夫里特改发射了榴弹。刚才感觉到的热风就是这个——勇一边采取回避运动,一边驾驶着机体向中弹的僚机跑去。
 “萨玛纳,把100毫米给我。”
 察觉了勇的企图,搭乘着德戴的老虎用巴尔干炮对着勇射击。但是,巴尔干炮并没有命中,子弹的轨迹预先已经映射在勇的脑海中。勇感受到老虎的机师所释放出的敌意。
 一边奔跑一边用左手握住光束军刀,微红的光束从握柄中喷出,收束成剑的形状。可能预测到德戴的行动,勇挥动左手,将军刀向空中扔出。
 就像投掷标木仓一般,光束军刀贯穿了德戴,而且是命中驾驶舱。
 老虎从失去平衡的德戴上跳落下来。
 (这边也有吗?)
 勇从另一个方向感觉到了敌意。
 正用右手拾起光束军刀的时候,吓了一跳。
 (不对,这股敌意并不是冲着我来的。)
 将视线转向那边,看到的是萨玛纳机。尽管萨玛纳中了弹,却仍然将老虎作为攻击的目标。
 (可恶,怎么会把萨玛纳当成敌人。)
 内心一边咒骂着,勇向着通讯器怒吼。
 “萨玛纳,把机关木仓给我然后离开机体。”
 “中尉,我还能继续战斗。”
 “你会死的!”
 不对,也许会被勇所杀死。
 可能听到勇声音里的强硬语气,萨玛纳服从了命令,将100毫米机关木仓扔给BLUE。勇接住之后向老虎进行射击,这次也准确地命中了驾驶舱。三发连射都完美地在相同的部位着弹,老虎的上半身带着火炎向后倒下。
 “摩琳伍长。”
 勇呼叫操作员。
 “叫菲利浦少尉停止出击,让基地的GM全部后退,否则会被误伤的。”
 “勇中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EXAM启动了。”
 勇大声地吼道,告诉她详细情况去问阿鲁夫。
 就在这段时间里,伊夫里特改向BLUE发起了攻击,那是扎古的120毫米机关木仓所无法比拟的火力。两臂装备的榴弹发射器,双脚上的导弹荚舱,无论是哪一种只要在极近距离下中弹,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BLUE的回避运动也不得不比平常进一步提高幅度。
 承受着强烈的G力,内脏受到压迫的痛苦侵袭着勇的身体,所产生的荷负使得勇若不给握着操纵杆的手腕上倾注更大的力量的话,就随时可能会从操纵杆上松开。
 BLUE即使在通常的状态也是一匹给机师带来沉重负担的烈马,而现在的这种状态则更加轻而易举地给人留下这种印象。不仅是勇的身体,连机体也发出惨叫般的响声。EXAM的启动,几近极限地将机体的运动性引发出来。
 驾驶舱里显示的极限运作时间正在不断地减少。
 宁巴斯的机体可能不存在这样的限制装置,只要机体不出现过热就能持续不断地行动。如果伊夫里特改在这个时间段内不发生过热的话,那勇就等于是全裸地站在了那个家伙的面前。
 (只要能够在这时间内击坠它就行了。)
 这种想法难道不是一种傲慢吗?这个念头闪过脑海。不过比起侥幸的期待,这应该说是一种更加理性得多的想法。
 (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会死。)
 身体承受着非比寻常的负荷,但勇的头脑却异常地冷静。就像之前在导弹基地启动EXAM的时候一样,虽然可以理解痛苦的存在,但却感觉不到。那些痛苦从勇的意识中被切离了。
 看来EXAM拥有类似于提高战意的药剂的作用。
 机体的周围卷起阵阵热风与火炎,穿梭在其中接近着BLUE的伊夫里特改的装甲,被微微地染成了紫色。在宁巴斯的眼中,BLUE的机体可能也是同样的颜色吧。
 但是,只有伊夫里特改的双肩,受到了火光的照耀后越发闪烁出鲜红的光辉。
 (血——)
 勇有这样的感觉。是迄今为止被宁巴斯所击坠的机体的机师们所流下的鲜血,将它的肩膀染成了那样的颜色吗?那其中,一定也混杂着友军机师的鲜血。
 “为什么要杀他们!”
 勇无意识地说着道,随后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和那时的机师一样。在这个驾驶舱里,我说了和那个机师相同的话。)
 勇所进行的是战争。这个叫喊并不仅是对着宁巴斯,同时也回敬着勇自己。不可以说这样的话,勇绝对不能以勇自己的身份坐在这个驾驶舱中。
 并不是面对宁巴斯的行为扣动扳机,而只是因为对方是吉恩而对其进行击坠。不可以联想那台蓝色机体中的那个男人的脸。
 100毫米的火线向着伊夫里特改喷射而出,伊夫里特改敏捷地进行回避,并发射了导弹。宁巴斯的机体中也搭载了EXAM,对勇的攻击进行预判,更早一步地作出回避运动并转入下次轮的攻击。
 从脚部荚舱中发射出的导弹尾部牵着缆线,对BLUE进行追尾。不过,并不是每次都只发射一发,接下来数发导弹连续发射,并在保证缆线不会互相缠绕的同时进行控制。
 (打算夹击吗?)
 回避运动令机体发出更剧烈的惨叫,关节驱动部分没有进行暖机就突然地进入了战斗速度。这与在纽伯恩基地初次乘坐的时候不同,一上来就想让机体发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机动性,无论BLUE是台如何坚固的机体,会加重负担也是理所当然的。
 向上——勇让机体跳跃起来。这一突如其来的回避甚至连宁巴斯也无法完全控制,发生碰撞的导弹在下方化为了闪光,在勇的机体上映出了强烈的明暗对比。
 ——正面。
 那个声音闪现,宁巴斯冲向勇的身影在脑海中掠过,他知道,那散发出黄色光浑的热能军刀将会向着自己挥砍下来。
 比警戒信号抢先一步,勇向着敌方的机体踢了出去,设置在膝盖的尖刺狠狠地命中了宁巴斯的机体。然而,宁巴斯也能够预测到勇的行动,他将左手发射殆尽的发射器作为盾牌进行防御。
 “果然是这样吗?”
 宁巴斯的声音通过接触回路传到了勇的驾驶舱里。
 “那个女人也在你的机体上啊。”
 “那个女人?”
 “EXAM!”
 向后弹开,勇落到地面上。导弹朝着那个位置落下,勇一边向后方跳跃退开,一边用100毫米机关木仓将导弹击落。黑色的浓烟伴随着热风吹拂在机体上。
 可是,勇的意识中也感受到了“热”的触感。
 100毫米机关木仓朝着爆炸的方向扣动扳机,蓝色的机体从浓烟中冲出,以敏捷的机体操作擦过极近距离射来的子弹。
 ——住手,宁巴斯!
 那个声音呼喊道。
 宁巴斯将右手散发着光芒的热能军刀向着勇砍落下去。可恶,勇一边咒骂,一边用盾牌格挡伊夫里特改的手臂。两台数十吨重的机体互相发生冲突的话,不可能只是发出摩擦的声音那么简单。支撑着BLUE的脚部陷入了地面中,被向后推动了数米。
 “是吗?你就是那个时候的机师啊。”
 宁巴斯那沉闷的声音在BLUE的驾驶舱中回响。
 “你真的认为,凭你的能力就能够击坠我这个被EXAM选中的人吗?”
 “什么被选中!”
 勇喷射着推进器,将宁巴斯的机体推了回去。但是伊夫里特改的武器并不仅仅一只手上有,黄色的光芒在左手中延伸出来,由下向上挑起挥向BLUE。
 进行制动,向后方跳起。仅以片纸之差,宁巴斯的剑从勇的机体表面掠过,仅在胸部装甲的表面留下些微的擦伤。
 宁巴斯继续追赶回避了攻击的勇,挥舞着另一只手上的武器朝着BLUE劈落。勇直接让机体向后翻转,做出一个空手后翻的动作。
 榴弹从伊夫里特改的右手中射出。并不是攻击脚下,而是进行水平射击。勇在空中将机体翻身,用左手朝地面撑了一把,使得超过六十吨的重量再一次地朝着后方移动。
 那颗榴弹从机体近旁擦身而过,落地的同时,勇朝着伊夫里特改扣下了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扳机。
 背后发生爆炸,落空的榴弹击中了基地设施的一角。
 一瞬间,扣压着扳机的力量减弱了。勇听见从背后传来了呼喊声,不,并不是听到,而是直接冲击了他的意识之中。
 敌意?——不。这是恐怖、痛苦、以及愤怒。被破坏的设施中人们的思维冲进了勇的意识。
 锵,BLUE与伊夫里特改发生了冲撞。勇面对敌机的攻击,采取了机敏的反应,利用握着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手来压住伊夫里特改的左手,以格挡热能军刀。
 “宁巴斯!”
 勇紧咬着牙齿,呼喊敌人的名字。
 “如果你的机体也搭载着EXAM的话,应该也可以感受到和我相同的东西吧?这样的话,为什么你还能够继续战斗?”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战斗,没功夫陪你说这些无聊的废话。”
 宁巴斯话音刚落,便挥动右手的热能军刀,勇用装备在BLUE左手的盾牌进行防御。滋滋,勇听见盾牌的复合装甲被熔断所发出的声音。
 “难道这也叫我们之间的战斗吗!”
 “我为了吉恩的正义而战。”
 “杀害数以亿计的人,这算什么正义?你所说的正义经受得起那份重沉的罪孽吗?”
 “当然经受得起。因为我是吉恩的骑士!”
 “骑士会伪装成敌人的样子潜入吗?”
 对于勇的质问,宁巴斯笑了。那并不是自嘲的笑,而为了证明自己绝对的自信所发出的笑声。
 (所以连自己的同伴都能够击坠吗?)
 现在勇能够理解宁巴斯的行为了。这个男人虽然身为军人,但并不是向吉恩军宣誓效忠,而是在内心描绘了一个更抽象的吉恩形象。在那份正义面前,他的一切行为都被正当化了。
 不,不对。这并不是什么自信。
 ——Newtype所拥有的突出的战斗能力,在将来,也许会威胁我们旧人类吧。
 要是没有了EXAM,人类就无法攀上Newtype的高度,EXAM是克鲁斯特为了与Newtype战斗而制造的东西。如果说宁巴斯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呢?
 勇的脑海中闪现出帕克的眼神,心中感到一丝悲哀。
 ——性能那么好的机体,我也想开开看。
 勇认为正是帕克的自信驱使他产生那些想法,而自信与结果之间的落差令他说出了那样的台词。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每当勇对他进行鼓励的时候,帕克都会觉得他是在炫耀他与自己之间的差距。菲利浦也因此常常反复地强调勇是“王牌机师”,是特别的存在之类的事情。
 他认为勇对菲利浦和摩琳言语中“勇”的形象表示默认是一种傲慢的表现。
 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结果都一样。勇的存在本身,对帕克来说就是一种带有“暴力”的“敌意”。不管勇是不是意识到,结果就是帕克在这个问题上,感觉到了自己与勇之间的差别。虽然勇认为这不是能力优劣的问题,但帕克却从受欢迎与不受欢迎的人之间寻找出某种博弈关系,他从中体会到了受欢迎的人的傲慢。
 (所以克鲁斯特才会如此害怕Newtype吗!)
 尽管外表是人类,却展现出常人不可及的战斗能力的Newtype……因此宁巴斯想通过展示自己的力量,从而控制EXAM吗!
 “因为那种事所以你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脸吗?”
 勇扔掉盾牌将装备更换为军刀。锵,挡住了突进而来的宁巴斯的军刀。
 “我是宁巴斯·修塔森。”
 两支军刀间的冲突,将宁巴斯的声音传递了过来。
 “是被选中的吉恩的骑士!”
 “杀人者还有什么好说!”
 勇叫喊道。
 “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勇用膝盖踢向伊夫里特改,加注在双手的力量微微有些减弱。
 这时勇向后退开,扣动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扳机。哒哒哒,随着轻快的声音100毫米的子弹产生爆炸,不过并没有击中敌机。
 转眼间残弹数量不断减少,数字下降到了0。然而现在的BLUE并没有装备替换弹仓,勇对于下一步的行动出现了一瞬的踌躇。
 宁巴斯绝不可能放过这一细微的空隙,双手的热能军刀闪耀着黄色的光芒向着BLUE突进而来。
 勇急忙将100毫米的木仓口指向敌人,扣下扳机。没有子弹射出,而宁巴斯却作出了反应。伊夫里特改那蓝色的体机,偏离了原本应该射出子弹的轨道。
 EXAM告知他的是攻击的意识。
 那个错觉为勇赢得了时间。他再次将100毫米机关木仓指向敌机,这次宁巴斯不再上当了,直接朝着BLUE冲了过来。
 100毫米机关木仓的木仓身碰触到了热能军刀,散发着高温的刀刃将木仓身切断,但却为勇挥动左臂提供了充份的时间差。
 微红的军刀斩向了伊夫里特改的手腕。尽管没有被切断,但已经无法继续为热能军刀提供能源了。砸落在BLUE肩头的军刀,只是给装甲造成了轻微的损伤。
 另一只手中的光芒再次朝勇砍来。勇向后跳开,用双手再次握紧军刀。宁巴斯扔掉了右手失去能源的热能军刀,和勇一样也用双手握住剩下的武器。
 “101,二号机将会出击对你进行掩护。”
 摩琳的通讯传入。
 “101快接近运作极限了,请你在二号机出击之后立即后退。”
 “是谁在驾驶?”
 勇不禁用惊讶的声音问道。
 “加岛中尉,是我。”
 通讯中传来帕克的声音。
 “我应该驾驶BLUE。”
 “别说蠢话……”
 “我可以的!”
 帕克打断了勇的话。
 ——在那里。
 那个声音告诉勇说。除了面前的伊夫里特改以外,勇感受到另一个强烈的敌意。就在格纳库的方向。
 “发、发生什么事了?”
 勇听到帕克发出动摇的呼声。
 二号机的EXAM自行启动了。出现了与宁巴斯出现时BLUE启动EXAM相同的现象。
 “帕克,从二号机里下来!”
 勇朝着通讯器大声叫喊。
 然而,宁巴斯也遇到了与勇相同的感受。
 “在那里吗!”
 将脚部荚舱中的导弹朝着勇发射,发射的数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即使将剩余的导弹全部射尽都要阻止勇。
 右侧,斜向,后方,导弹毫不留情地逼近而来,不断地追赶着进行回避的勇。有线控制的导弹仿佛化为了宁巴斯肉体的一部分,丝毫不会出现缆线缠绕这样的失误。追逐着勇所释放的意识,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将其射杀。
 勇感觉到了宁巴斯的手,那些想要抓住勇,像触手一般向勇伸来的手。
 BLUE一碰到那些指尖,随即发生了爆炸,机体产生剧烈的震动。
 (宁巴斯!)
 他看到伊夫里特改靠近二号机,将军刀刺入了二号机的驾驶舱。
 嗵地一下感到全身都在燃烧。一瞬间,呼吸停止了。
 (不,我不想死。)
 这究竟是勇的意识,还是帕克的意识,无法明确地判断。
 (宁巴斯!)
 猛烈的敌意令勇回过了神来。
 勇挥起手中的军刀,将宁巴斯的手臂切断。切落的手腕继续朝着勇飞来,然而已那不再代表宁巴斯的意识,只不过被可以说是妄执的敌意所支配而已。勇躲开它之后,将下一只手臂作为目标——
 一旦缆线被切断导弹就只能直线前进了,回避着导弹产生的爆炸,勇追逐着宁巴斯。
 显示幕中显示的极限运作时间还剩下一分钟。
 全力喷射着推进器在地面上跳跃,伊夫里特改来到了格纳库跟前。
 勇像身体冲撞一般砍向伊夫里特改,宁巴斯在前一瞬间感受到了勇的敌意。伊夫里特改挥刀挡住了勇的光束军刀。热能军刀的刀刃与收束的高能粒子发生排斥,握柄上传来了轻微的震动。
 勇在格剑的同时,左手伸向宁巴斯的机体,挥拳朝着相于人类来说是胸口的位置砸了下去。握紧成拳头的机械手一次又一次地进行敲打。
 金属的冲突声夹杂着剑与剑排斥发出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机械手被损坏了。大概是先前做后翻动作的时候,给这支用来支撑的手造成了相当大的负担吧。
 然而,就算是伊夫里特改,对也这接连不断的打击感到了害怕。它向后一步踉跄,左手军刀的光芒也出现了减退。
 宁巴斯那燃烧般的憎恶感,不断地袭向勇。
 (像你这样的人!)
 宁巴斯自身向着勇飞扑而来,勇产生一种被扭人揪住的错觉。不,那是宁巴斯的机体所做出的动作。伊夫里特改的手紧紧抓住了勇的机体的头部。机体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主传感器受到钢铁手指的压迫,显示幕的图像出现混乱。
 宁巴斯的敌意捉弄住了勇的身体,巨大的手正挤压着勇的身体。
 “你觉得我可能一个人死吗?”
 混杂着机体的嘎吱声,宁巴斯的声音通过接触回路传了进来。刚才的攻击令宁巴斯的机体达到了极限,副传感器中的信息表明伊夫里特改的机体温度正在急剧地上升,发电机已经失控了。
 这种距离下被导弹射中的话就完了——但是,宁巴斯的脚部并没有发射出导弹。在之前的战斗中都射完了?还是机体的温度上升使发射装置出现了故障?不得而知。
 不过宁巴斯的巴尔干炮,像舔舐着勇的机体一般喷出了火舌。
 头部被命中了。
 勇觉得痛楚传达到了自己的头部。
 “去死吧!”
 近乎疯狂的声音响彻整个驾驶舱。
 这时候,勇注意到了操作面板上的数值。也许由于收纳着EXAM的头部受损,多少会减弱其产生的影响。
 操作面板上显示的极限运作时间,只剩下三十秒了。
 虽然电脑会利用来自副传感器的信息生成了影像,以代替被破坏的主传感器,但也有山穷水尽的时候。受损的不光是EXAM,连电脑本身也出现了故障。
 勇一边下意识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边竭尽全力地操作着机体。EXAM机能的下降,让勇感到了恐怖。宁巴斯想死,并不是想和勇一起。
 “超越你的人是我,玛利昂!”
 勇发射了胸部的巴尔干炮,拼命地想将近前的敌人弹开。极近距离的击接命中,让蓝色的装甲向外翻起。但宁巴斯仍然没有放手。
 驾驶舱员响起宁巴斯高亢的笑声,那是为胜利而得意的笑。
 勇用手中的光束军刀挥砍宁巴斯的机体,军刀切断了抓紧头部的伊夫里特改的手腕。
 勇随即一脚将对方踢飞,下一瞬间,出现了一团眩眼夺目的闪光。
 冲击挤压着机体,并将它向后方弹开,勇操作着推进器进行制动,但是推进器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
 操作面板上闪烁出00:00的字样,告知机体已经停止工作。
 BLUE的机体被卷入了伊夫里特改的爆炸,狂乱地摇晃着。

 “101,勇中尉……勇!”
 勇知道,摩琳正不断地向通讯机呼叫。
 勇抬头仰望那个声音的方向,看不到摩琳的身影,但勇知道。
 摩琳就在那里,在那里寻找着勇。
 勇看着BLUE的头部。只有火花在闪烁,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爬出了驾驶舱的勇抬头望去,蓝色的天空向着远方伸展。





尾声

 勇被萨玛纳的GM所救。勇向他表示感谢的时候,萨玛纳说,
 “偶尔也让我救你一回嘛。”
 说完他笑了。
 当得知停止运作的BLUE将被废弃,和EXAM被破坏的消息后,阿鲁夫表现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格纳库中的三号机也被伊夫里特改的导弹破坏了头部。当时,对机体的爱惜之情使他做出了那样的表情。
 摩琳哭着迎接勇的归来,勇指着左边的胸口说,“这多亏了你啊”。也许是因为菲利浦等人都在场的缘故,摩琳小声说了句“笨蛋”,然后用拳头轻轻地捶打着勇的胸口。
 之后部队上了宇宙,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战斗之后前往了所罗门。在所罗门的攻略战中,勇搭乘了向其他部队借来的GM。
 所罗门陷落后,联邦于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攻打阿·巴瓦·库。勇和菲利浦、萨玛纳一起驾驶着GM出去,最后平安返回。一月一日,吉恩和联邦在月面的古拉那达缔结了和平条约,宣告历时一年的战争结束了。
 部队所乘的战船在那之后入港Side 6。这个宣布中立的Side没有被卷入战火,到处都装饰着华丽的霓虹灯来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虽说与吉恩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但必须要尽快解除以阿·巴瓦·库为首的敌人的武装。在这个时期勇他们所在的部队造访Side 6,不得不让人觉得费解。
 罗高金上尉决定,将这里的EXAM研究资料交给上层的那些人——阿鲁夫私下悄悄地告诉勇说。这些事要不要跟勇说,他犹豫了很长时间。要是说了,也就等于告诉了勇,自己也看过了那些研究资料。
 EXAM完成之后,协助克鲁斯特实验的十四岁少女就昏迷不醒。听说处于植物人状态的她,之后被从弗拉纳罕机关转移到了普通的医院。克鲁斯特认为,她的意识形态被复制到了EXAM上。
 “你相信吗?”
 阿鲁夫问。
 “似乎宁巴斯对此深信不疑。”
 勇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他继续说道。
 “如果把人格复制到那个系统上的话,那也只是一部分吧,因为不管是谁都有许多复杂的内心。如果说那就是玛利昂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勇一提到那个少女的名字,阿鲁夫的脸上立即浮现出像是惊讶,又像是愤怒的表情。“你认识这个人吗?”,当被问到时,勇没办法清楚地加以说明,只好露出含糊其词的笑容,同时耸了耸肩。

 勇在部队解散之后,收到过几次阿鲁夫的来信。信上说他进入了与Newtype相关的研究机构,如果人类可以变成Newtype的话,那将是一件多少美好的事啊。一反往日不善言辞的他,扬扬洒洒地写了一封很长的书信,但关于他具体在进行什么样的研究,则完全没有提到。这一点也不像是喜欢谈论技术方面话题的阿鲁夫的文字。也许那些都是机密吧,信上还残留着被开过封的痕迹。
 罗高金如此期待的晋升道路,最终也无法如愿以偿。尽管他竭力巴结讨好的上层确实是属于雷比尔将军的派系,可由于将军在战争结束前夕战死,使得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虽然研究资料在Side 6的时候递交到了上层,但并没有为罗高金带来功绩。
 萨玛纳在格利普斯战役后,成为了士官学校的教官。萨玛纳那种忠实于基本原则的操纵方式成为了很好的模范教材。虽然也有几名新兵被送到勇那边,但萨玛纳忠厚老实的品质似乎赢得了更高的信用与尊敬。据说,他对每一位毕业的学生都说过这样一句话,“一定要活着回来”。
 菲利浦开了一家面包店,不过他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是在与吉恩的战争结束后七年的事。在格利普斯战役中负伤退役的菲利浦,靠着抚恤金购买了在Side 6的居信权,又用剩余的钱开了这家店。夏亚叛乱之后,勇曾经去过一次。对他说虽然不好意思,不过面包实在很难吃。
 摩琳在那之后,暂时和勇分开了。去世的父亲为曾她定了一个未婚夫。
 勇也许是因为驾驶过BLUE的缘故,被推向了与罗高金那种一步登天完全不沾边的军人生活。那是被授以上校军阶担任MS部队的指挥,偶尔也会亲自出击的生活。夏亚叛乱时因为违反命令被上级追究,勇随后被编入了预备役,次年决定退役。
 仔细回想一起,勇尽管以军人的身份一直活到现在,但这其中有两次他舍弃了军人身份。驾驶着BLUE与宁巴斯战斗的时候,以及想要阻止阿克西斯坠落的时候——仅这两次。
 这种事情算好还是不好,很难说得清。但是,那些事实所带来的最终结果和其中的意义,则没有人可以代替,必须由自己去背负这一切。
 现在,勇再一次地回忆起当时看到的颜色。舍弃了军人的身份作为勇个人进行战斗,却没有被这样重沉命运所击垮,恐怕也是因为感受到了那种颜色吧。
 那片蓝色的宇宙。
Banyan、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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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2-06-02 0
Re:机动战士高达外传 战栗之蓝           转自轻国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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