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手机整理通讯录,“安琪爸爸”---位于通讯录之首--
您不在身边两个年头了,时光走得过于残忍,我想伸手抚摸您脸上岁月的痕迹,却不再有任何机会。您是我此生最爱的人,我生命的初发和生长,都贯穿了你的记忆。 我曾经把失去的痛清晰地刻在心里,并且偏激了很长时间,一度被绝望淹没。
三年前,不,应该是四年前,举国惊惧的H1N1肆虐,我们的学校以四十多例确诊高居山西榜首,数不清的宿舍被隔离了,那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珍贵,那段时间爸爸天天给我打电话问平安,最终在家人的温暖和有惊无恐的氛围中回到平静。这之后的一个雪夜像往常一样给家里打电话,一连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也许是血肉相连的心有灵犀,我隐隐有些不安,便给哥打电话询问,哥说:“也许是爸爸和妈忘记带手机了,一切都好,安心考试--”我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哥哥突然挂掉了电话,我便悻悻的收起手机。
这一年的寒假,我像往常一样,匆匆收拾好行李迫不及待地去挤火车,想在第一时间回到温暖的家,当我回到我成长的地方,远远看到家里的大门时,禁不住快走几步。在那个寒冷的下午,我一直守候在家门口,等我最想念的家人,我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熟悉的大门是紧闭着的。就这样我没有去周围的人家避寒,一直固执的等来了哥。
那是怎样的一种相逢,哥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我分明看到坚强的哥眼睛湿润了,进到家里,哥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要我把爸爸的房间整理整理,把火开大一点让屋子更暖和点。我一直默默的没有说话,望着冷清的客厅,我突然觉得好害怕,心在颤栗、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终于没有忍住嚎啕大哭起来,哥哥才说出了家里为我埋藏的秘密:“爸爸刚做完手术,已经开始第一次化疗了--本来是今天和你一起到家的,推迟了一天---”
就这样一个大孩子和一个小孩子一边含着泪一边打扫屋子,终于等到了下午,那个一直在记忆里的下午,哥说:“爸爸快回来了,不能在爸爸面前哭---”我不做声,偷偷的藏在帘子后面,我不知道怎样面对--
直到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到一个个子很高但却瘦削的身影时,便冲出房门去迎接化疗回来的老爸,老爸裹着厚厚的围巾,步伐似乎不像暑假时矫健了,看到我时强装微笑着,我却不争气的哭了。把老爸扶进客厅,老爸边摘围巾边嚅嗫着说:“爸爸对不住你们,没有把自己照顾好---”我强忍住的泪水再次泛滥---在眼泪婆娑中仔细端详着突然之间由高大帅气变得弱不禁风的老爸,病了的老爸在一个月内体重由170多降到110,也许就是那一刻,我才开始长大了---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应付不了的,但当爸爸病入膏肓时,我们才体会到什么是崩溃,那些以前看的卡耐基,教人刚强的,有意志的,此时全都没用了。
两年前的一天,在山西省肿瘤医院,我带着爸爸对生的渴望,全家对爸爸生的渴望咨询主治医生,他说“:你爸爸的肿瘤,转移了---”,我问:“治好的希望是多少?”医生平静的看着我:“医生能治点小病---”.我一下靠在医生办公室的门边上,好半天没有站起来,后边好几天我面对忍着病痛折磨强烈渴求生存的老爸时五味杂陈,我找不到让自己打起精神的动力,只是佯装坚强的穿梭在护士站和病房之间。
在医院累计半年多的时间我就偏激的认为:“志气”“勇气”“信心”---这些词全是造出来蒙人的;医院的医生也不是履行救死扶伤职责的;甚至发现我是没有一个真朋友的可怜之人;这世界想怎么转怎么转吧,脑子、心里全是空的,就跟碎纸片一样浮在污浊的世风之中---
此后为了爸爸的生的希望,全家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那是全家最艰难的日子,那时哥哥成为了家的脊梁,那时我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女汉子--
两年前的秋日,爸爸被安葬村口桥边高埂上,来送别的亲人们最后都在坟前恭恭敬敬磕完头,相继头也不回往家里去的方向走去。长辈们说不能回头,最爱的老爸,我们不能回头再把你看,你的不舍离去会让你误了转世!
我漠然地走在高埂上,脚边的枯草丛上落满白霜,天地悲泣,凄绝如我
此后的两年里我一直不相信,一直在问,爸爸真的走了吗?
在爸爸走后的日子里,总梦见爸爸从外面回家来了,说他没走,回来了。我听了满是欢喜,惊醒后泪痕满面,襟湿透。很想爸爸了,就去写爸爸生前喜欢的毛泽东诗词。
前几日,又梦到爸爸了: 你那儿一片草地芬芳,暖暖的光辉里,你微笑静静伫立着,也许我的老爸一直都过得很好。两年了,我万缕的牵念……
谨以此文,怀念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