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天起,食堂打饭的那个女孩子和我变得熟络起来。她会笑咪咪地说:“一听脚步声就知是你来了”。她会给我盘子里多放一块排骨,会捡两支最大的水果塞给我。虽然我自知那不是我应该得的,但每次都会面带欣喜地接受,她的那份好意让我不忍拒绝,虽然有时候我也知道吃不了那么多。
她是送餐公司的员工,我们彼此互不相识,甚至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她那张稚嫩的脸在我眼中还是个孩子。有次我问她几岁,她说她的孩子已经三岁了。我不了解这样的女孩子有着怎样的生活。在很多人眼中她也许是卑微的,来到这个不属于她的城市,做着低践的工作。她的生活一定是不优越的,也许还充满了艰辛,属于她的快乐一定不多。但我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流动着属于那个年龄的快乐,那快乐也许仅仅来自于多给喜欢的人一支水果,那是她拥有的为数不多的权利,做为接受的人,又有什么权力去剥夺呢?我宁可人家说我是沾小便宜。于是每次我看到同事惊羡的眼光,都会笑笑说,“人品好,没办法”。
(2)
公司离市区比较远,为了方便员工,公司提供了班车。一般公司班车司机是很不稳定的,我坐的班车司机换了一茬又一茬,几年下来,不知换了多少。但最后的这位郭师傅却是开了近一年了。郭师傅人很幽默,和车上每位同事都混得很熟,一路上说说笑笑,为了方便大家,尽可能地在员工最需要的地方停车。虽然郭师傅身上也有些小的毛病,比方说偶尔会在车上抽烟,但大家都还可以容忍。
我和郭师傅格外投缘,也许是因为满车人里数我阅历最深,年龄和郭师傅最接近。从开车的技术上看,郭师傅就是做事干净利落,精益求精的那类人,这和我工作上的精明强干,雷厉风行有得一拼,所谓惺惺相惜吗,合得来也是情理之中。我们从穿衣做饭,饮食起居,子女教育,夫妻关系,家长里短无所不聊,满车人郭师傅最喜欢拿我开玩笑,当然我也不乏幽默风趣的天赋。所以每天班车上的2个小时,基本不会无聊。
当然郭师傅对我的照顾更是胜常人一筹,用他的话讲:“要是没有马路牙子,我可以把你送到家里去。”有次早上赶班车迟到了,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今早起的还早,只是在院子里种了4棵芹菜。”郭师傅自此每次见我迟到,就会眼睛一瞪:“今天你是不是又种了4棵菠菜?”我乐呵呵地接受着郭师傅的照顾,人要懂得接受别人的美意,并懂得感激。
(3)
早上等班车的地点在一家私人医院的门口。班车的点时早时晚,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我就瑟缩在门口的屋檐下。看门的大爷天天拎着扫帚簸箕,在门口一丝不苟地收集垃圾杂物。开始见面笑一笑,后来会问声早,再后来遇到刮风下雨,酷暑严寒的天气,大爷就会对我说:“屋里等吧,里面有空调”。实在挨不过的天气,我就到跟大爷到医院的大厅里等车。街上行人匆匆,搓着手,跺着脚等班车的人也不少,唯有我,不但有了遮风避雨的场所,有座位坐,还有报纸消遣。
熟了后和大爷聊一下医院的生意,街头巷尾的话题,像他这样的阶层,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实属不易,儿子要结婚,还要买房子,我不知道在房价如此高的年代里,如何靠他看门的收入来完成这样的使命。也许岁月会平息任何的愤怒和不满,我从他脸上看到的只有平静和平和。为路边的人提供躲避风雨的场所,也许是他白开水一般单调工作中,让他最有存在感和满足感的部分吧。
(4)
一天中午,同事们一如往常地在餐厅打饭,喧喧闹闹。快轮到我时,那个女孩突然和前面的几位同事说:“今天是我在这工作的最后一天了。”表情中充满着无以言表的酸涩,她要离开这里回老家了。同事们纷纷表示不舍,并祝她今后事业更加顺利。轮到我,只一句:“我们都会想你的”。希望她能听得清楚。
半个月后的早上,和往常一样冲上班车,大声的一句:“早”,却发现司机师傅已是陌生的面孔,郭师傅因为有事,从此离开了我们的班车,竟然来不及说一句惜别的话语。
突然想起来,由于班车很长时间以来都准点到,许久没有见到医院看门的大爷了。第二天一早来到班车点,空旷的门前竟然没见到拎着扫帚簸箕捡垃圾的大爷,我跳脚向大厅望去,门口的座位上竟也空空如也,心中立刻充满了失落和惆怅。
我们一生身边会有很多人,无论他是重要的,还是卑微的,他们都有为身边人付出爱的愿望和权力。无论我们是身居要职,抑或同样卑微,都要珍惜他们,更要给他们付出的机会。人来人往,缘聚缘散,终有一天他们都会从你的身边消失,留下的都是温暖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