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也是门技术活 “……人生苦短,及时乐行,所以一定要趁着年轻,好好享受,多点激情,这才叫生活!”
“你说的太对了!虽然我已经不年轻了,但是我还有一颗跟你一样年轻的心。“
韩煜眼皮一跳,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阵急划,追问:“啥……啥意思?什么叫……已经不年轻了?”
微信好友列表中,粉红色风信子头像没有马上回答。再等了几分钟,居然淡了下去。
“喂喂!”韩煜急了,五指狂乱飞舞,一条接一条的微信追问。
“人呢?怎么不说话了?”
“美女,你是在逗我玩吧?”
“……”
风信子头像依然一片灰暗——对方真的下线了。
“我擦!”韩煜愤愤地关闭了屏幕,将iphone塞入裤兜。抬起头来看看前面的队伍,还是那么长,都一个小时过去了,似乎才挪动了不足一米。 因为昨晚暴雨成灾,不仅造成了学校多处严重水浸,更要命的是一道闪电不偏不倚地刚好劈中了中央供水系统,造成三千人的学生宿舍区至少三天内无水可用。
在学生声势浩大的讨伐声下,校方在教职工区接了三条大水管来,向学生公共澡堂兼开水房供水,以解三千学子的燃眉之急。所以,长长的人龙从今天开始,成为校园里的一道独特风景。
韩煜懒得排队,原本想着忍个三五天不洗澡也没事,没想到从今天早上开始,运气就出奇的坏。一位学生区的供水系统已坏,导致厕所没水清理,奇脏无比。韩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什么背运,好死不死地在厕所里摔了一跤。虽然还没跌入粪坑,但也滚了满身尿屎。讪讪的回到了宿舍,还没跨进门,就被舍友捏着鼻子轰了出来。
韩煜无奈,只好加入公共澡堂前排队的长龙。为了打发时间,他开始在微信上找老相好聊天。
微信,其冠冕堂皇的官方释义是“即时文本及语言社交工具”,但对韩煜这种校园浪荡子来说,就是泡妞利器。
那位粉色风信子头像的主儿,是他最近几天来准备下手强攻的对象。虽然从认识到现在也聊了有快一星期了,但对方从来没让韩煜看过自己的照片,听过自己的声音,而恰恰就是这种神秘感,让韩煜对这朵“风信子”的好奇心越来越强,更加断定对方属于那种“惊为天人”的绝色美女。
然而,刚才的聊天过程似乎并不愉快,特别是那句对方好像说漏了嘴的“我已经不年轻了”,更让韩煜心头皮似有猫抓,痕痒难搔。
再次从裤兜掏出手机,微信上的头像依然是一片灰色。
韩煜沮丧极了。
“嗨,哥们,发啥呆呢?”身后弹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是隔壁宿舍的“肥仔”黄景羲。这小子虽胖得不像话,身子可灵活了,插队的水平乃属一流。
“去去去,哥在思考问题。玩你的鸟去!”韩煜没好气地瞪了黄景羲一眼。这年头,手机对大学生而言已不再是奢侈物,人手一部,最适合打发各种等待中的无聊时光。黄景羲很没创意地沉迷在一个叫做“愤怒的小鸟”的游戏里。
黄景羲一脸得意,眉飞色舞地晃动着脸上的肥肉问道:“失恋了?兄弟啊,你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看……看看!旁边排的可都是个顶个的美女诶。呐,这个,那个,还有……右边数起第六个……我靠,不是闪电劈坏了供水,你说咱能有这眼福吗?”
“嘁!”韩煜没好气地斜视着他,“咱学校有像样的么?哥看了两年了,愣是没发现过。你丫纯属见识太少,一圈的如花你当天仙。”
“叮——”清脆的微信新消息提示音。
韩煜浑身一机灵,心中一阵狂喜。
灰色的风信子花又变成了粉色,但是绿色对话框中的黑字,却如一堆苍蝇群没头没脑地嗡地嗡地一下俯冲进韩煜的心里。
“唉,小弟弟,真不要意思,一不小心说漏嘴了。算啦,我猜你还太小,就不骗你啦。是的,我已经40岁了,今年刚和老公离了婚……”
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韩煜努力地想。对了……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一瞬间,韩煜连死的心都有。
怀着十二分的沮丧和挫折感,韩煜索性退出了微信,将手机插回裤兜。
妞没得泡了,还是看看身边排队的女生们好了。
一面即将被安装在浴室里的大镜子被摆在墙边,恰好对着女生队伍的那条长龙,从镜子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曼妙婀娜的身形。
自愈能力迅猛的韩煜,已经火速地从上一个哀怨里走了出来,准备重新开始战斗,一双贼眼左右校巡,大过眼瘾。女生们都是为了洗澡而来,穿的很是单薄清凉。韩煜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子,贪婪地扫视。
一抹白色突兀地飘入眼帘,韩煜心里“咯噔”,一跳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是一个长发飘逸的女生,穿着一条通体纯白的雪纺连衣裙,肌肤胜雪,眉清目秀。学校里还有这等级别的气质美女?韩煜不免看呆了,紧接着心猿意马起来。然而再多看几眼,总觉得隐隐有点不对劲。
白衣女生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两眼直视前方,眼神呆板,一动不动。
“喂,肥仔。”韩煜稍稍把身子仰了一仰。用肩膀蹭蹭身后的黄景羲,“你看那镜子里头,有个穿白裙子的女生是不是很奇怪?”
黄景羲把目光从手机移到了镜子上,瞥了一眼,然后又定下眼睛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镜子,“哪有穿白裙子的?穿白短袖的倒有一个,愁死了。”
韩煜皱眉,“你眼神这么不好?喏,就是那个,穿大红齐B小短裙的人的后面。”
黄景羲再次定神直接转过头在队伍里面扫视,嘴满是抱怨:“我看你最好去配副眼镜,她后面明明是穿黑衣服的,哪有什么白裙子?”
“放屁!”韩煜勃然大怒地转身,往后一指,“你看,就是那……”
一瞬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凝结在了喉咙里,手指僵硬在半空。
顺着他所知的方向看过去,红色短裙的女生正在故作骚姿地搔首弄姿;在她的身后,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女生正细心修理自己的指甲。前后左右,没有任何白色入眼。
黄景羲来劲了,对他挤眉弄眼道:“在哪儿啊?哥们,想美女想疯了?”
想……怎么会?韩煜再往镜子里看,却是芳踪杳然。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韩煜呆了一下,脊背上突然生出一股寒气,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不!刚才盯着白衣女生看了那么久,连她额头上的发梢都数清楚了有几缕,真要是眼花,怎么可能还看得那么真切?但为什么会忽然不见了呢?难道……
韩煜慢慢调整好自己的心绪。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扫视,视野范围内,白色身影依旧不知所踪。然而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却瞬间变得如此清晰,让他遍体生寒。
“真有“脏东西”么?”这个念头猛地从心头跳出。韩煜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从裤兜掏出手机。
黄景羲仍盯着他。
韩煜牢记师门训诫,将对方的大脑袋用力拨转过去,“去去去,继续玩你的小鸟去!”
简洁的iphone界面翻到最后一页,一个黑色的罗盘ICON跃入眼帘。
这个APP是什么时候下载的,韩煜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不过,这个APP也不是任何人都能下载到的。只有每年一度按时返回“莲花秘院”报到时,他才能通过秘院的服务器下载到。
当手机的功用越来越全面,现代人的生活几乎成了“一机在手,万事无求”的局面。感谢伟大的乔布斯老爷,创造了改变世界的iphone,改变了现代人的生活,同时改变了看似“老古董”的那一群“法术界”的人们的生活。
虽然秘院的那一群和尚们依旧穿着粗布袈裟,远离尘世,却生怕落下了任何一件依凭时代所诞生的高科技产品。一些古老的术法,被研究院的那几个吃饱了撑着的家伙们——搬上了苹果或安卓的平台。
这个罗盘,就是莲花秘院开发的测试“鬼气”的软件。不过……真的只是“测试版”。测试版的言下之意就是——不稳定。如果程序预警了,有60%的可能是真遇到鬼了,还有40%的可能就是它在逗你玩儿。
韩煜此时两手空空,排队洗个澡总不可能把什么罗盘啊、钵盂啊一堆惊世骇俗的驱魔法器带在身上,眼下没有别的法子,也只有靠这“测试版”的软件了。
三秒过后,屏幕自动变红,紧接着一个画工拙劣的僵尸跳了出来,对着韩煜露出了满嘴七歪八斜的狼牙。
韩煜暗暗吐糟:师傅啊,找个好看点的美工是很难吗?
可随即领悟的是:莫非白裙美女真的是鬼?哪知心念一转,屏幕马上有恢复了正常,僵尸跑掉了,出现了清爽的翠绿界面,衬着中间两个大大的宋体黑字“正常”。
韩煜呆若木鸡——这到底是有鬼还是没鬼?!
凡事都应该往最坏的方面想,假设那个女生真的不是人,她能躲到哪里?
看着远处女生浴室蒸汽氤氲的大门,韩煜忽然心中亮堂:对了,浴室!她一定去了浴室!女生浴室向来是阴湿之气极重的地方,再加上在遇到雷灾之前,学校的这个浴室已经久未开放了,兴许里面真的藏匿着些脏东西?
怎么办?难道要去女生浴室里面看一看吗?
女生浴室……韩煜怦然心动,好地方啊……里面有些梦寐以求的景色,还能够近距离观看,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好吧,决定了,为了肃清校园,为了广大同学,我会舍身冒险进去一探究竟。
想到这里,韩煜乐的都快笑出声来了,他回头对黄景羲低声道:“尿急,去去就来。”
“嗯哼。”黄景羲含糊不清地回应了一声,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手机。
韩煜快步离开长龙,向公共浴室后面的小树林走去。
直到完全远离人群,确信在没有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踪迹后,韩煜双手抱树,“哧溜溜”三下两下便爬了上去。
身为“莲花秘院”的弟子,韩煜当然有着超乎常人的能耐。虽然并不真的像武侠小说里描述的“轻功”那样不切实际,但爬树攀墙,跳高跃低却也是在莲花秘院接受的基本体能训练。
打鬼也要一身硬功夫嘛。
踩着横枝走到尽头,离澡堂的通风口还有两米的距离。排气扇呼拉拉地转着,依稀还听到下方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和女生们的笑声。
韩煜提气朝前一扑,双手撑住排气扇的边缘。眼疾手快地抓住排气扇风门叶片,运劲一拉,就把整个排气扇从墙洞里抽了出来。
喧杂的浴室里,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破坏声。紧接着,一个贼眉鼠眼的脑袋便挤进了这个通风口,看准下面那块区域暂时没人后,脚尖一点,身子一倾,顺利地跳了下来。
娇嗔声和嬉笑打闹声充斥在一片茫茫水汽中。
韩煜心跳加快,雄性荷尔蒙加剧分泌,双眼放光,激动得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这还真是大大的艳福啊,可比看什么“日本爱情动作片”要来的痛快多了。
他闪身躲到置物架后面,一双贼眼四处探扫。虽然弥漫的蒸汽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可难掩那些玲珑凸透的曼妙身影。
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长腿细腰”的妹子,看的韩煜直吞口水,只可惜被杂物架遮住了最紧要的地方,惹得他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探出了大半个身子,踮起脚瞪着大眼直直望了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韩煜顿时打了一个寒战——那个女生倒是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但已掌握不了他的视线,因为在她的身后,正静静地站着那个消失了的白裙美女。
此时她的面目变得无比狰狞,双眼黑深且外凸,泛紫的脸色,举起那双惨白的手,十只尖尖的指甲正一点点地长出来,朝长腿细腰妹的脖子掐了过去。
果真是阴间鬼物!而且还要行凶!
人命关天,韩煜顿时想起自己的来意。他竭力缓压着自己狂跳的心,掏出一张驱鬼符,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同时暗念道:“以大光明法,驱大污秽物,破!”驱鬼符不过是一张黄色纸片,利于随身携带。像韩煜这样的法术中人,知道人间处处有冤气,随时能看到一些魑魅魍魉,因此常年随身带得有驱鬼符咒。
驱鬼符在他指尖微微一颤,霎时化为一道黄光,疾厉地穿过朦胧白色的水汽,朝白裙美女激射而去。
“嗤……”一声细微的燃烧声传来,韩煜知道大功告成,忍不住心中得意。
得意劲头还没提上脑门,竟然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背后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嘿嘿嘿……”女鬼发出低沉嘶哑的阴笑,一低头再一扬头,嘴里一条红色的条状物激射而出,如同毒蛇凶狠地卷了过来,从后面一把缠住了韩煜的脖子。
是舌头,这鬼是只吊死鬼!
吊死鬼是勃颈处被紧紧勒住窒息而死,一口阳气堵在喉咙里聚而不散,传至舌根处,跟尸体阴气聚集,形成致命尸毒。
虽然在莲花秘院受训多年,驱鬼伏魔之术学了一肚子,但如现在这样与一只吊死鬼明刀明木仓地动真格,韩煜还是头一道。被吊死鬼的舌头缠上,韩煜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抵着剩余的力气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所有剩下的驱鬼符,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一抛,连念咒都免了。
怪事发生了,驱鬼符在飞到距离女鬼不足半尺的时候奇迹般地自动枯萎落掉,最后化为飞烟消散无形。
驱鬼符无效?韩煜的眼珠子几乎都爆了出来,莫非自己真的运气背到了头,碰上了一只千年沉冤厉鬼?
这可大势不妙,再这样跟她耗下去估计小命不保。韩煜当机立断,猛地咬破指尖,用自身的元阳之血点在女鬼长舌上,同时双手迅速结成孔雀金光印,大声喝道:“诸暗天王,唯我号令!”
借助人血所含的充足阳气,孔雀金光印威力大增,瞬间爆发出一阵猛烈的金光,直刺女鬼双目,女鬼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被迫撤去了长舌,随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煜惊魂未定,筋疲力尽地靠在墙上,捂住隐隐生疼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缓解被勒的不适。
没想到,刚才打斗的声响和迸发出来的金光引起了浴室里面女生的注意,一个个都围上来看个究竟。发现竟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生正靠着墙头喘着粗气,当即迸发出响彻天地的尖叫声,纷纷一只手捂着要害部位,一只手奋力将捏着的杂物扔向韩煜。
可怜的韩煜刚才全力施展孔雀金刚印用去大半体力,再加上咬破指尖强行催强法术威力,早已元气大伤,实在无法动用轻功从通风口窜出去,面对洗发水、沐浴露、发夹等杂物铺天盖地的阵势,只有以血肉之躯硬扛着掩面逃出。
韩煜有气无力地回答:“师兄,我早大难了,要你帮忙。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驱鬼符在什么情况下会失效?”
电话那头的师兄有点不悦:“这是基本常识,你难道没学过?厉鬼功力只要强过施法人三倍,本身冤气就可以直接销毁驱鬼符。”
韩煜继续追问:“驱鬼符是怎么被直接销毁的?”
“首先是散退黄光,回复符令本体,然后再自动燃烧,就直接被销毁了。等等,我说韩煜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今天倒霉透了,遇上一个难搞的女鬼。”韩煜被迫把刚才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什么?”听得出师兄的声音了的惊异,“不可能!驱鬼符怎么会自动萎缩掉落?一定是你施法的时候出了差错!”
韩煜气结:“师兄,我又不是弱智,这么简单的法术怎么会出错?你在帮忙好好想想,真的没有自动萎缩掉落这种情况发生过吗?”
师兄斩钉截铁地回答:“绝对不可能!你再好好回想一下,是不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岔子?这法术要是你用着不行,就换一个吧。”
“算了,算了,我再想想办法。”韩煜郁闷地挂断了电话。听这最后一句话,对方已经开始怀疑他学艺不精了。
躺在床上,韩煜开始盘算自己的复仇计划。
宿舍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舍友李擎天一进来就惊奇地“哟”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浴室那边刚上了一出好戏你看见了没?有个**流氓流进女浴室偷窥被发现了,那人人喊打的架势啊……我看准丫的屁股砸了一块砖头过去,真是爽啊!”
韩煜忍不住暗暗捂住屁股,咬紧牙根暗暗诅咒李擎天这学期考试统统不及格。
“对了,待会儿选修你去不去上?我给你留了个位置。”李擎天终于想起要问正事。
韩煜没好气地说:“有妞要泡,不***总有一天会死在妞身上!”李擎天白了韩煜一眼,收拾了课本,转身出门。
去他娘的选修课,今晚非得找出那个女鬼报仇不可。韩煜心里恨恨的,他可是个不轻易服输的纯爷们。
也幸亏晚上的这个选修课,把整栋楼的人退去了大半,宿舍里面愣是一个影而都没有,韩煜忍着全身疼痛爬了起来,打开自己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行李箱来。
箱子一开,光华迸射,氤氲的七色光晕笼罩了整间宿舍,连普通的物件都变得流光溢彩。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三样物件,一件是小巧的紫色葫芦,能夺魂取魄,名叫“灭天”;一件是巴掌大小的铜铸金刚杵,传说是韦陀拿过的,名字倒是非常有诗意,叫“魔殇”;最后一件是韩煜在莲花秘院法术试炼比赛赢回来的奖品,也是他最心爱的法宝——在佛前供奉了三百年用金丝雕缕而成的法灯——般若冥莲。
把三件法器统统放入口袋中,另外又拿了罗盘、符令之类的东西,悄悄地出了门。
今晚月色并不太好,加上前几天雷电肆虐,劈坏了好几根电缆,路灯都只稀稀拉拉地亮了几盏,显得周围更加昏暗。
韩煜专拣那些没有灯火的偏僻小路走,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手上的罗盘,不断地辨别着方位。
一路走来,罗盘竟然静悄悄的,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那柄都没晃动过一下。这也就是说,校园里面测不出一点冤气。
照理说这所学校建校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几乎每年都会有非正常死亡的学生,怎么可能一点冤气都测不到?
韩煜有点不耐烦了,把罗盘扔到了书包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团红色的丝线,蹲身下去,手捏罚诀,“天罗地网,邪崇显形!”
“碰”的一声,他手中的那团丝线炸裂开来,无数条红线贴着地面向四面八方飞速地篡跃而去,紧接着再微微一晃,彻底消了影踪。
这是法术界最常用的“红线追魂阵”。红线拥有高度的非人类气息捕捉能力,能遍布校园所有土地,只要感知一点阴气,就会立刻显形并示以颤动,引导施法人找到冤魂。
东北角的其中一条红线突然颤动起来,并伴有强烈的嗡鸣。韩煜掏出罗盘靠近红线,顿时罗盘光滑的表面上显现出白衣女鬼熟悉的脸。
韩煜既兴奋又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了?
来不及多想,韩煜马上朝东北角大步跑去。
红线一直延伸到体育馆侧边一间存放洁具的铁皮屋里。
掏出手机看看,刚过零点。没学过降灵法术的普通人都知道,这正是阴气最重,圆规肆虐的时刻。但韩煜有三样法宝傍身,胆气愈壮,“碰”地一脚踹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意料,那个熟悉的白衣女鬼正痛苦地倒在地上发出呻吟。在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地缠绕了无数根红线,紧紧地将她绑成了粽子,动弹不得。
韩煜心中更好奇了,奇了怪了,明明白天还这么厉害,怎么现在反而败给了杀伤力最弱的红线法阵?
韩煜蹲下身,“喂,还认识我不?”
女鬼满怀敬畏地看着他,开始求饶:“我不敢了……饶了我吧……”
韩煜不置可否继续追问:“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鬼力忽强忽弱?”
女鬼满眼的无奈:“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那几天任何符咒法宝都会失效,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任何符咒法宝都会自动失效?韩煜倒吸一口冷气,这种事情闻所未闻,难道幕后另有元凶?
韩煜站起身来,陷入沉思。
女鬼继续讨饶:“我说的全部是实话,你就放过我一次吧。”
韩煜冷冷地看着她:“昨天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浴室里恐怕早就算送了几条认命了。你要我饶你,我凭什么饶你?看你说了实话,就让你痛快一点吧。”
一声惨叫响起,女鬼瞬间被符咒击中,灰飞烟灭。
后来,韩煜为了查清符咒自动失效的原因,连续二十多个晚上在校园里巡查,结果除了黑眼圈,一无所获。
不管法器失效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毕竟校园已经恢复平静,不会再有厉鬼为患了。
韩煜放下心结,逃课、泡妞、打装备、下副本……继续做回一个二逼青年大学生。造这个人间俗世的大学校园内,他是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法术界中人的身份的。
法术界,主要有道、佛两大派加上一些本土教派的人士组成,秘密活跃于人间各个角落。他们掌握着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驱鬼降妖之术,拥有着用天地精华,日月灵气锻就得宝物,默默无闻地捍卫着凡世的安宁,遵行着阴阳有别的天道。
三百年前,为了能让后世的弟子融合各派所长,提升相符鬼怪的能力,五台山打破常规,联合数派创立了莲花秘院,集中所有年轻弟子,集中传授佛经和法术,是历史上第一所法术学校。
后来,办学之风盛行,一批法术学校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经过两百年沉淀,形成了以莲花秘院和天机玄学院为佛道两派之首的成熟体系,英才辈出。
韩煜加入莲花秘院则纯属偶然。高一暑假那年,他跟随母亲前去一所古庙拜佛烧香,没想到被一个老和尚看中,说他有佛缘,死活要留他过夜。韩煜自然不肯,拼了命也要下山。
不死心的老和尚于是想出了一个歪招,召唤了一个溺死鬼附身在韩煜身上,导致韩煜大病一场晚晚噩梦,为了解救自己,韩煜迫不得已答应加入法术界,从此变身成为隐藏于人群中的摩登天师。
时间悄然流逝,校园依旧平静。
转眼一年时间已经过去,韩煜都已经快渐渐淡忘了这一次疑点重重的捉鬼经历了,怎料这平静呗突如其来的一件惨案打破了。
“嘭—”像是热水壶摔落在地上、瓶胆破裂的声音,却异常的大,将清晨的男生宿舍惊动了。紧接着,又有人声鼎沸的人声传来,就像是宿舍楼下突然开了一个菜市场,唧唧喳喳。
“我靠!”上铺的男声愤然起身,冲着窗户外骂道:“摔个热水壶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韩煜也不情愿地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刚好对上床沿上的那个紫金小葫芦,一道诡异的紫光从葫芦上一闪而过。
“坏了!”韩煜睡意全无,猛地坐了起来。
“什么坏了?”舍友都被他吓了一大跳,也赶紧起身询问。
韩煜来不及回答他们,只匆匆穿上衣服,拿了紫金葫芦和几件东西,连钱包钥匙手机都没带,就疯狂地冲出了宿舍。
——瓶口紫光,冤魂现世!
难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出事的地点在紧邻着的女生宿舍楼大院,此时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因为人太多,看门的阿姨已经无力阻止平时被禁止进入的男生一拨一拨的往里涌。
韩煜趁乱也混了进去,在人群中挤了好半天后,终于看到院子里白色石板上,静静地躺着一具摔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尸体的头颅处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液汩汩流淌,浸满了一个台阶。
满目血光之中,一只白皙的手腕上带着的玉石五彩珠串成为这幕惨景中唯一温馨的色彩。即便从高处坠落,也依然完好无损,似乎是死者本人对自杀行为坚定无悔的证明。
校医院的医生何尝见过这等大场面,不看还好,一看手脚发软,反胃呕吐,他们于是一致决定,还是退出等法医来好了。
韩煜趁乱偷偷走到了尸体的旁边,借助旁边的柱子的掩护,悄悄地将紫金葫芦移近那滩鲜血。
渐渐地,葫芦口映射出一个年轻女孩冰冷的面容,他的一双眼睛里面盈满了艳红的鲜血,发射出仇恨与杀气交织的目光,头颅依旧保持着支离破碎的样子。
我的老天!韩煜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把葫芦收到怀里,站起身来,呆呆的看着宿舍楼上。
女生怀恨而死是毫无疑问的,但一个新死的冤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冤力?“血眼凶光”必须要有一百年以上的道行,只怕是她死的地方或是宿舍有什么蹊跷。
“看来得上宿舍楼去看看……”韩煜目光四周乱扫,恰好看见一个带着学生会胸牌的男生在人群里六神无主地到处张望,不时地喝止一些往前挤的学生,登时主意就来了,跑上前故作严肃地说:“师兄,刚才一个教务处的老师来找我,让我去找一个学生会的干部,赶紧拿块白布盖上,别让太多人看到,注意影响。”
那男生一听更慌了手脚:“那里那么可怕,我怎么敢过去?还让我用白布盖,哪里有那么大的白布?只有等殡仪馆的车来了再说。”
韩煜撇了撇嘴,“要不这样,你把胸牌给我,我去找白布来盖,没什么好怕的。”
那男生如临大赦,赶紧取了胸牌像送瘟神一样丢给了韩煜。
韩煜别着胸牌,大摇大摆地上了女生宿舍楼。
十楼天台上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根空的晾衣杆,韩煜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
韩煜于是立即转到死者生前住的512舍。宿舍里面早已乱作一团,两个穿着睡裙的女生在抱头痛哭,四周聚了不少人在低声安慰。
这么多裸露的香肩和玉腿在眼前晃动,看得韩煜的小心脏一阵乱跳,好容易稳定了心神,故作威严地敲敲门道:“学生会的,这里是出事的宿舍吗?”
两个痛哭的女生抬起了头,怯怯地道:“是。”
韩煜指了指胸牌,摆出一张正经脸:“我来了解一下相关情况,请让我看一下死者的相关物品。”
大家一听,赶忙让开了一条道。
死者睡在最里面的下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上,很明显是早有准备,而不是仓促起身。
书桌上同样也是整洁有序,只有一本笔记本摊开放着,上面斜搁着一支笔。
纸面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长方体,在长方体的上面还有几道不工整的波浪线,长方体的下方则是用简单笔画勾勒出的几十个小人。
“这是死者生前画的吗?什么时候画的?”韩煜转头问道。
其中一个红肿着眼的女生答道:“是她画的,什么时候画的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今天早上走之前画的。”
韩煜转过头来看着这幅画,虽是简陋之极的画工,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想了想,韩煜掏出手机把这幅画拍了下来。
再巡逻一圈之后,确定没有任何异常,韩煜准备回去再好好研究那幅画。
刚走到楼梯口,一只手忽然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韩煜一惊,回头看时,只见一个样貌清秀、五官精致的男生站在他的背后,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神情。
韩煜一看他没有胸牌,呆了一呆道:“兄弟,你不是学生会的?怎么混上来的?”
谁知道那人一听这话,霎时就涨红了脸,满面怒容,“谁是你兄弟?”
一听声音,韩煜立即傻了,这哪里是男生,分明就是个女生!怪只怪她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加上又是中性化的牛仔打扮,韩煜乍看之下才错认成了男生。
韩煜心里不由暗暗骂道:这年头世风日下,男的想变女的,女的想变男的,到时全是人妖。面上却不动声色,“哦,原来是师妹,你找我什么事?”
短发女生语气急促:“我听说你是学生会的,来调查这件事,我想知道校方是怎么定论的?”
韩煜漫不经心地说:“能怎么定论?这不大家都看到了吗?自杀。”
短发女生更加激动了,“音音不是自杀!我知道的,她不可能自杀!音音是那么乐观的一个女孩,前天晚上还在跟我讨论出国留学的计划,怎么可能突然自杀!”
韩煜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除非你有证据证明另有凶手,才能判定她是他杀,可我刚才在下面听说,是有人亲眼看到她从天台上跳下去的……”
短发女生紧紧地咬住了下嘴唇,她的眼里满是悲愤和哀伤。
韩煜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话说,于是转身离去。
“等等。”短发女生突然喊道。
韩煜脚步一顿,只听她在后面低低地说:“我……我有证据。”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韩煜的意料,他猛然回头:“你有什么证据?”
短发女生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坦然地迎着韩煜锋利的目光:“在我们这栋楼里,有一个天文学爱好者,她架在窗口看星星的摄录型数码望远镜刚好拍到了今天凌晨是我画面,我找她拷来了视频。”
韩煜心中一动,“那个视频拍到了有人推她下楼的场面?”
“不……”短发女生有点犹豫,迟疑片刻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因为宿舍太乱,两人只好来到了校园的电脑室。短发女生从口袋里掏出U盘,打开了视频。
这是一个固定方向的摄像头,虽然焦点在天空,但恰好右下角掠到了天台的一角,从视频上显示的时间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凌晨4点50分的时候,死者披散着凌乱的头发,穿着睡衣,赤着一双脚摇摇晃晃地来到了这里,跨过了那低矮的防护栏,坐在了栏杆上。
“你看。”短发女生点了点鼠标,放大了那个天台角落的图像,之间不甚清晰的画面上仍然可以明显地看到死者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仰望着天空,两只光脚在前后有规律地摆荡。
一直寂寞无声的视频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幽幽的戏曲唱腔:“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声音忽远忽近,飘渺不定。
韩煜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问道:“这是谁唱的?凶手吗?”
短发女生哀伤地道:“不,就是音音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特别,认识她的人能一下子听出来。”
韩煜继续追问道:“她唱这句有什么别的含义吗?”
短发女生摇摇头:“不知道。这是昆曲《牡丹亭》中的唱词。似乎没有别的意义。”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了,半晌才接到:“这就是我的证据。”
韩煜皱眉道:“你这算什么证据?临死的人了,想发泄一下感情,唱歌一句半句很正常,这怎么能证明她不是自杀呢。”
短发女生突然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直看得韩煜头皮发麻,只听她一字一字地说:“可是音音——我最好的朋友——是从来不会唱戏的!”
韩煜心里“咯噔”一下,险些一个气不顺要呼喝出来。
静默了半晌,韩煜开口,“看下去吧”。
短发女生黯然道:“接下去看不到了。”视频突然变成了满目的雪花,伴有“吱吱咋咋”的杂音,出了天台上黑黑的边缘,什么也看不清楚。
韩煜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短发女生道:“阳台上经常有小麻雀飞过来找东西吃,见到这伸出的摄像设备,都很好奇,有些会啄它几下。只要一啄,机器就会受到干扰。”
韩煜心里暗想:如果是麻雀啄的,摄像机会颤动,就算是成不了清晰的图像,天台的边缘线必然是会跟着颤动的,可现在天台那边是静止的,说明摄像机并没有受到震动干扰。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能解释这种现象的理由——在天台上有异常的磁场的存在,干扰了摄像机工作!
韩煜直起腰来,用故作轻松的口吻道:“我都知道了。你把视频给我,我会向老师报告,一定会想办法查清你朋友死的真想,有消息立即通知你。”
短发女生皱了一下眉,把U盘直接拔出来塞回自己的口袋中,冷哼了一声道:“没门!”
韩煜愣了,“但是……但是你不给我,我怎么调查?怎么去说服老师相信你朋友不是自杀?”
短发女生盯着韩煜,坚决地说:“除非你让我答应让我加入你们,从现在起,学校做的每一项调查行为我都必须参与,我一定要亲眼看着真相是怎样水落石出的!”
“出你妹!”韩煜忍不住骂了句粗口,“你谁呀?这是是你能管的么?少揽事,学习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
短发女生毫不示弱,倔强地说:“我叫冷雨馨,是死者音音最好的朋友,这事我管定了!”
韩煜看出眼前这个冷雨馨是铁了心要趟这趟浑水了,可他也绝不能把自己法术界的身份暴露出去。随即心念一转:你不给我,我晚上去偷就是了。
“不给就不给。”韩煜语气冷淡地道:“你不是学生会的高级干部,怎么可能参与到调查当中?就算是我,都不一定能加入。那么,就让你朋友以自杀的名义安息吧。”说着,掉头就走,毫不拖拉。
冷雨馨怔怔地坐在那里,看着韩煜的身影扬长而去,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雨珠“簌簌”而下,她咬紧了嘴唇,暗暗地道:“你放心,我答应要还你一个公道,我们欠你一个公道!”
一只湛蓝色的蝴蝶停在窗口的绿枝上,微微颤动翅膀,衬映出微微的曦光。
回到宿舍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殡仪馆的车给拉走了。
**例行公事来了一趟,只留下两个拍照的,其他的也都走了。学生们面带着恐惧和好奇,三三两两地议论着。随后,空地被洗得很干净,一丝血迹也没有留下。
冷雨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些画面,她明白,过不了三天,这栋楼里就不会再有多少人记得,在这冰冷的地板上,曾经葬送了一个年华正好的生命。
她疲惫地上了楼梯,一回到宿舍就一头倒在床上,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雨馨,你怎么了?脸红得很啊。”舍友关心地过来看了一眼。赶紧用手贴在她的额头上,顿时叫了起来:“好烫啊,你发烧了!”
“别瞎叫。”冷雨馨有气无力地道,“不是什么大病,我只是着了凉了。给我找几片退烧药,吃了睡会儿就好了。”
吃完药后,不知睡了多久,冷雨馨眼皮微微颤动,轻轻睁开了眼,发现周围黑蒙蒙一片,心想:难道我一觉睡到了晚上?看来还没天亮,再躺一会。
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蚊帐外面款款移来了一个黑影。
以为是起来上厕所的舍友,冷雨馨有气无力开口道:“麻烦倒杯温水给我吧,我渴死了,就是没力气起来。”
黑影再次移动了,直接来到了蚊帐外边,紧接着蚊帐被缓缓地掀开了,一只纤细柔弱的手伸了进来,五指作兰花状优美地拖着一个青白色的瓷碗。
冷雨馨一怔,难道舍友知道她要喝水,早就倒好了一直等着?双手接过那个瓷碗,却感觉手心立即传来一股冰凉的寒气,冻得原本就病怏怏的身体立即颤抖个不停,就连说话都牙齿打战:“我……我要的是……温水……这……这……这太……冷了……”
那只手悄悄地缩回了蚊帐外面。黑影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冷雨馨忽然全身一个激灵,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捧着的那碗水,水质并不清澈,有点浑浊,上面冒着腾腾的白气,却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温度,而且散发着一种奇怪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