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的房间。
点燃的蜡烛,有昏黄的火焰跳动在她的遗像前。
他坐在几米开外的床沿,身形绰约在晃动地灯火中。时清时隐。
他睁着经历了风霜沧桑是已混沌的双眼看着相框中的她。
陪伴几十年如一日的人,就那样,在经历了几个月病痛的折磨之后,撒手而去。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逐渐消失。只剩下这一张黑白照片,供人想念。
只有他,牢牢记得所有,关于她的一切。
他看着照片上她安祥的面庞,横生的皱纹和松驰的皮肤是岁月的馈赠。
他看着她最后的笑容,又想起结婚那日,她穿着粗糙布料的新衣,笑容羞赫。心思明净的十六岁少女模样。
那时,他伸出手,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
这样简单甚至简陋的开始了他们的一辈子。
他突然很怀念,那个时候,自己的笑容。
一辈子对他和她来说,不是浪漫,不是誓言,而是一日复一日。而是生活。
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他们的爱情产生了多少,磨掉了几分,没有人知道。那是没有轰轰烈烈,艰辛平凡的年代。很多人没有选择爱人的权利,他们有的,只是执一人之手,直至黄泉。
却也是如今这浮华年代所没有的笨拙却无比真挚坦诚的情感。
她为他亲手清洗每一件衣裳,用清澈的井水揉洗掉每一粒尘埃。带着皂角气味的衣裳滴着水珠晾晒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水分慢慢,慢慢的蒸干在大好的晴天里。
他们没有家具的空落落的房间里挂着毛泽东的画像,他们时常会虔诚的看着这个在天安门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伟人,心存感激。
晨起,他总会煮一壶浓茶。伴着清晨升腾的雾气和绯红的东方天空。两人对坐在小小的院子,嘬一口茶,相视无言,一笑足矣。
也许,连他们自己也说不请,彼此之间存在的是否有爱情,或者,只是习惯语陪伴。
这些,都不重要。
这些,都已不在重要了。
她已经离去。不在这个世界。而他,一人睡,一人醒在微亮的清晨。
他盯着她的照片看了许久。早已昏花的双眼不堪长时间的停顿,阖了起来,在这时候,滚下一行浊泪。
他也许是想像电视里那些年轻人一样,说一句,我好想你。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打开灯,迈着迟缓的步子。老去的身体摇摇欲坠。
吹媳了蜡烛。躺上床,最后侧过身遥遥的看一眼她。昏花的老眼似又看到她嫁给他那天,她轻抬眼,看了一眼同样年轻,有些许稚嫩的他的脸庞。脸颊晕起两朵红云,飞速的低下头,莞尔一笑,羞涩的纯真而又美好。
他抬手媳了灯。在新年的烟火余味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