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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打湿的街道,路灯照不亮的黑夜,我在蔼蔼幕帘的包裹里呼吸,存延;车辆疾驰往来,行人闲踱悠然,我在喧嚣的边际游荡,嗟伤。
世界上从来不是一个人,也从来不缺一个人。
独自踯躅在暗影里,蚊萤竟也觉察不到我的到来。
我的眼看不清脚底的路,我的心辩不明周围的世界,曾经的尘世烟花仿若前世的荼蘼,而我停在断崖的边缘,犹疑着,要不要信任眼前那根飘摇的绳索。
我将自己放置于这一阴暗的隅落,任风吹动满怀的萧瑟。可叹,金风抽丰摇愁,愁作雾,攒聚一泓心雨,谁于倾诉?
红尘繁芜,冷暖各自知。伤了,痛了,自己舔犊;倦了,累了,想自我放逐。有时候,明明知道在逃避,明明知道于事无补,也已无力暇及。走在自己的心里,便成了心的奴隶,无力挣脱,只好任自飘零。
可路一直越走越短,早晚要走到生活的前沿。正如现在的自己,已渐渐走进湖边广场,黑暗再也遮罩不全,我曝露在一片亮光里。
我看见喷泉边嬉戏的人们,
我看见沙地里欢腾的孩童,
我看见年轻恋人的情浓,
我看见老人相携相依的和美。
可我感觉自己离他们好远,似在观看《加州旅馆》里的欢乐,又似窥见铜境中的伊甸。我无法融入,只好远远站定。
这时,我听到不远处传来歌声:
“生命就像一条大河
时而宁静时而疯狂
理想就像一把枷锁
把我捆住无法挣脱
这谜样的生活厉害如刀
一次次将我重伤……”
声音浑厚而悲怆,击中我心,这样格格不入的夜晚竟有人与我心曲相通?也许是为流离艺人吧?我移动脚步,循着歌声走去。远远看见有人聚在台阶前面,一位歌者正拿着麦克动情歌唱。
我趋步向前,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想站在他旁边,静静聆听他的沧桑,静静的感怀、寻找心灵的抚宁……
我看到了歌者的模样,一位年轻的小伙子,
我看到了他的上半身,身材瘦小一点也不强健,
我看到他坐在台阶上,正用心肠歌唱……
哦,不!我突然停住,无法再移动脚步。我原以为他累了,坐在台阶上。可是我分明看到了,看到了我不忍心看到的情景,我看到了他残缺的下肢,那根本不能称其为两条腿,短短的不足一个台阶的高度。
我的心突然紧缩,一股酸涩从喉咙里涌到眼睛里。这不是我设想的意境,这不是一位灵魂的歌者在演绎他的人生,而是一位身残者,在用生命在唱响他的生活。
我脑海里翻过好多画面,设想着他变成这样的缘由:是先天的?是遭到了意外之灾?是人有意为之?我听过好多这样的事情,哪一种我都不愿相信产生在他的身上,我的眼睛再也不忍看过去,不只是他的腿,连他的脸我也不忍直视。我一位旁观者都无法接管这样的惨痛,不知他是用怎样的心灵去默默的承受?
我看见不时地有人拿出钱放进他跟前的盒子里,我摸摸口袋,空空如也,颓然有种愧意。他声音里较着的疲哑刺触着我的心弦,感觉自己像一位不仁的小偷,在窥窃他的劳动果实。我不由自主地退开,他高亢有力的歌声却一直追撞着我:
“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运
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同党卷起风暴心生呼啸……”
我听到了,我听清了,我震动了,那是他发自灵魂的呐喊,是对命运的不屈,是对生活的抗争,是对梦想地奋力追寻!
曾经听过一句话:“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我看见了那面窗子前他翼动的同党,他的歌声感染着我,也感染着能听到的每一个人。那么,我的窗子,我的门呢?我忽然愧疚之极,我分明是在门窗全开的温舍里娇纵着自己,不愿移步挪出,而他却用双手作支撑,攀出窗子,飞向天空……
我羞愧于自己的矫情,羞愧于自己的懦弱,更羞愧于自己的无所作为兀自颓废。“人生如掣电,似浮沤。更何消苦苦贪求”,得失亦“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何必过于计较。与歌者相比,我的那点痛又算得了什么?人生难得对付生活的放心,世上从来没有人会飞,但也从来没有人阻止住你的梦想飞翔,只要够强,够坚韧。我知晓了,我知道了。
凡尘烟茫,或许我们参不透人生的雾蔼,那就姑且容他无量的神秘。我们只要记住坚定地前行;生命如河,蜿蜒曲折,或许我们无法放心生活的暗流,我们只须记得要奋力搏击,尽精心、用全力。
我依然在幽暗的街道上行走着,仰视街灯之上浩渺的夜空,再没有憋闷的感觉。人生相遇便是缘,或许,冥冥之中,这位歌者就是上帝派的天使,来点亮我心中的明灯。或许,明晚,今后,我们还会再见,那时,我将不再是涩空的口袋。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同党卷起风暴心生呼啸……”
歌声在从远处卷涌而来,停住,逡游而去,又转回来,塞满夜空,整个世界都被激荡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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