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不满足，因为深爱得不到安抚
到最后才发现，原来徘徊就等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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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eginning is not satisfied, because love is not to appease
In the end we find, the original hovering is equal to the end

>>> Chapter One

冷冬，寒风刺骨。
染颜手捧一杯散发氤氲雾气的咖啡向阳台走去。途中却停留，别转身子，双目紧盯着电脑。屏幕上一篇新建还未来得及命名的Word文档里，仅一首诗于其中，“旧垣今还在，彼姝安在哉。唯见萋萋处，寂寞堇花开”。没有句号，光标兀自闪烁不止。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窗帘在风中左右摇摆。染颜将高领毛衣微微向上提了提，低下头浅啜一口杯中之物，向阳台上的女子靠近。沫，出自何处？
阳台上，拥有黑色如藻的长发女子转身，慵懒地斜倚着栏杆。“吉田兼好、《徒然草》”
“可是沙发上的那本书？如此枯燥无味也能耐心阅读？”
“只喜欢“徒然”二字。人之一生劳劳碌碌，待到老来归西画上残缺的句号，一切均成空、均枉然。”苏沫说完转身浅笑，“可觉我啰嗦？”
“怎会。”染颜亦笑。
“染，是谁说过年轻便是资本、便可挥霍。那时与他在一起不知流了多少次产，杀死多少原可以降临在世的孩子。如今的我只觉双手沾满鲜血，时常梦到自己孤零零地躺在一片乱坟石岗，午夜梦回竟不知是生，还是死。”
染颜心疼，走上前握住苏沫的手，牵着她走进屋内，苏沫的手凉如寒冰。“同我讲讲你的故事。”
苏沫自茶几下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支More香烟，然后窝在沙发里。那么，烟灭的时候，故事便会结束。

>>> Chapter Two

一开始的我就知道，上海这个城市不属于我，亦不会属于任何人。它过于冷酷和无情，不为谁改变一丝一毫。但偏偏骨子却有一种执拗的性格，才会反复地在受伤后欺骗自己，会好起来，都会好的。
可是，来日岁月却让我明白，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过于绮丽而缥缈的梦，我亦不过是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午夜的钟声一旦敲起一切便重归原点。除了遍体鳞伤，我一无所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竟是那么的不甘心！心里好恨、那么的恨！
十八岁对于任何女生来说应该是美丽和单纯的吧？喜欢穿着干净的裙子，怀里抱着课本，在落日洒满学校走廊的每个角落时，与迎面而来的他擦肩而过，会心动亦会脸红。可是18岁对于我而言却是黑暗生命的正式开始。
因为在那年夏天的某个午后，我正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杀死腹内的第一个孩子。那是他的孩子，可他不要，是在那时我才知道，他已婚，有妻儿，我成为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我扶着墙壁，却难以托起不住下滑的身子，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只觉心里压抑了太多的恨和怨。这恨归于世界的不公、怨归于他的残忍，虽然他并不为我所爱。此时，回想起初来上海那简单而又单纯的想法不觉笑出声。那时的我极度渴望有一个完整的没有争吵、没有打闹的家。天知道，过去的16年我有多厌倦东西频繁破碎和无休止的争吵声。
那么的顺其自然，他在我绝望至极出现。清澈干净的眼神，整齐的衣物，他的手亦是温暖的。

>>> Chapter Three

男人向来喜欢偷腥，但却怕东窗事发，更何况他，一个有着良好家庭背景的男人。但纸怎么能包得住火，某个星期一的早晨他刚上班，一个陌生的女子敲开家门。那女子拥有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干练中携带些许霸气，我知道她是谁，亦开始开始明白为什么他会不愿守在她身边。
她很随意，反客为主，自己倒上咖啡，似乎这曾是她的家。“苏小姐，也许你不知道，他的公司归我父亲所有，我是独生女。”说完放下杯子环视客厅四周，”这些年，他前前后后竟不知在我的这所房子里养过多少情人？”
我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浅笑，“我承认你拥有世人羡慕的资产，但即便如此又如何？他可爱你？”
“爱？”她似乎听到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大笑出声。“你可有问过他，是因为爱我才同我结婚？世间男子皆如出一辙，无非贪财便是好色。若不是我拥有不菲的财产，怎能从众人手中抢夺到他。”
我不语，只在内心思忖：“自一开始便将爱情当作展示输赢的筹码，何能幸福？你自以为赢了，其实呢？输得一塌糊涂”
她见我不开口，站起身。“你以为他喜欢你么？无非是在你身上找到男人的骄傲与尊严。他如此待我，我愈不会为他留些情面。再如此，顷刻让他倾家荡产。”她拿起皮包准备离开：“苏小姐，也许现在你可以收拾一下衣物，今夜将是你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门被带上，她的身影渐渐模糊。那一刻站在女人的立场上，我竟觉她是如此可怜。可我呢？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坐在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我在等他，等他给我一个答复。可当他站在我面前，那躲闪的眼神已经不需要我再抱任何的幻想。我站起身，往房间走去，收拾东西。
“沫，把孩子做掉吧！”他站在我身后，语气虽为商量，态度却是绝决。
我身形一顿即刻明白，是了，设若多年后我再带着孩子回来认父亲，他必头疼不已。可是，这回...我抚摸着渐渐隆起的腹部，我不想再孤身只影。
他见我不语，只是继续整理东西，走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力气之大，手上出现丝丝血痕。我与他对视，无所畏惧。房间里只有钟表走动的声音，谁都不语，似乎谁先开口谁便会输。他或许没料到，一向温顺的我此刻竟变成这样。
最后他开松手出门打电话，约十几分钟后窗外响起医院专用车的声音。呵！非要如此吗？非要走到这一步吗？恨一点点弥漫于整个胸膛。是你逼我的，若你不相逼，若你放我和孩子一条生路，也许我不会这么做。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 Chapter Four

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是个意外，都以为。但其实呢？
他听到我改变初衷愿意做掉孩子时，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因为离医院不远，我决定步行前往，他亦要跟在身后。不眼睁睁地把我送到地狱，不亲眼看到孩子死掉，终难安心吧？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情人节，路上情侣手上皆捧大束玫瑰花，红得刺眼，我却偏独爱蓝色妖姬，像是带着毒诡异妖艳。他为我买了一束，应该新采不久，蓓蕾上还有点点露珠，宛若眼泪。
十字路口众多行人均在等绿灯，他站在最前面。我松开他的手说：“鞋带要散了，我系下。”向后退、再向后，到了离他足够远的地方轻轻将鞋带解开，左脚踩住鞋带，右脚向前大迈一步，使出所有的力气将手推向站在我前面的人。一排排的行人急速向前倒去，站在最前面迫切希望尽快到医院的他，毫无征兆地被抛到依旧车如流水的马路上。上海除了房子、最多的便是车。
刺耳的刹车声、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车与物体碰撞的声音。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想他的心里应该明白吧？也必定恨吧？你就带着这些恨下地狱去吧！
那时我忽然想起早晨听到的那首歌：“乌云遮蔽了天空/窗外又是阴雨时候/伞下的恋人中/不再有你我手牵手/一切过了太久/我们的十字路口/下一站是谁在等候/你我的方向盘却向着相反的彼岸/终点还是分开…”

>>> Chapter Five

新来医院实习的护士莫然在茶水房打水时，听到身旁的护士叹惜：“真是可怜。”
“嗯？谁？”同行的另一个护士问。
“树下的那个女子！”说着朝外面努了努嘴。“还记不记得5年前的那场车祸？”
“怎么会忘记，在那场车祸中X企业的接班人不幸丧命。”
“她亦是在车祸中流产，险些失去性命。自那时起精神便有些异常，不记得自己是谁，亦不知家在何处。X企业高层人员不知是同情他，还是为接班人的死感到难过，经常命人送些珍贵东西予这女子。奇怪的是，这女子向来只看一本书，专抽法国More香烟，整日自言自语，说着相同的故事。更离奇的是，每次她讲故事均以一支烟为限.....”两个护士端着杯子越走越远，声音渐渐模糊。
莫然手捧着茶杯自窗户向外望去，香樟树下的座椅上一个白衣女子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枯萎的落叶在她四周飘飘荡荡，或落在肩上，或落在脚边，椅子上一本书随风起起合合，似在诉说着令人心碎的过往。
莫然走过去，在女子身边坐下。那本书已经泛黄，封面虽已残缺不堪，却能清楚看到"徒然"二字。莫然笑着问“如若可以，同我说说你所讲得故事？”没有一丝拘束之感，像是原已相识已久的故人，此时只是再度重逢。
那女子嫣然一笑，扬了扬指间已燃尽的烟蒂：“烟已灭，故事已结束。”
那一刻，看着女子精致的面容，明亮肆意的双眸，莫然诧异：“都说此女子异常，她分明比世人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