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佐的回忆录第二章,第二大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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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佐的回忆录第二章,第二大节,完。

楼层直达
..訫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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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奉行黑猫白猫论……

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9-11-07 0
那是一只野兔。已经死了。

在森林里,有兔子并不奇怪。兔子也会死,所以有死兔子也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只兔子的死法。

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触兔子的尸体。

冰冷,僵硬,潮湿,短毛上还带着有凉意的霜花。

这只兔子是冻死的。

现在正是初夏。天气虽然还不是很热,但是绝不会冷到能把野兔冻死。就在


我们三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呃,与其说是大喝,

还不如说是“娇斥”更合适吧,反正是个少女的嗓音。

“强盗!!看招!!!”

多年修炼的本能让我就势向后一跳,长剑出鞘。西岚伸手一拉尼尔隆巴斯,


向旁边一个箭步躲开。一条黑影迅捷无论地射向我们三个刚才蹲着的地方,

落地后又立刻沿着飞来时的轨迹飞了回去。以我的眼力,也只能勉强看清那

似乎是一只——小猫?

抬起头,我就看到了这只“小猫”的主人。

看到她的一瞬间,我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恐怖的感


觉,那种绝对强大的无法抵抗的力量。

贝亚娜!!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她不是贝亚娜。不过她和贝亚娜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一样


是雪白的脸蛋,火红的头发,小女孩的样貌。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分别。

贝亚娜穿的是黑色的紧身皮甲,她穿着一件水绿色有可爱泡泡袖的宽松长

袍;贝亚娜的眼睛是金黄色的,这个女孩的眼睛却是深邃的幽蓝色;贝亚娜

总是板着脸,这个女孩的脸上却带着种天生的笑意——尽管她现在一脸怒气

冲冲;最后,贝亚娜的武器是身后飘着的一杆金色长棍,但她却是手中横持

一根浅棕色的纤长手杖,杖头雕刻着一只呲牙微笑的猫脸。

“喂,小姐,我们……”尼尔隆巴斯双手乱摇,正要解释,那女孩却一连串


地骂了出来:“呸呸呸,不要脸的小偷!骗子!强盗!坏蛋!看招!”

说着她右手向上一伸,手掌平张,掌心处迅速凝出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即使


离着这么远,我都能感到那热力烘烤着我的脸。而那团火之中,隐隐浮现出

一个狰狞怪笑的万圣节南瓜头来。

接着她就把手往前一推。

“危险!”我大喊一声。

轰隆一声,燃烧着的南瓜看起来虽然威力巨大,然而毫无准头,从我们三个


中间飞过去,在身后一颗大树上炸开。那颗不走运的树马上拦腰变成两节,

不过我们三个中,除了我额前的头发被热浪燎得打了个小卷之外毫发无伤。

那女孩一击不奏,也不继续出手。我们三个也没敢说话,生怕她再用出什么


古怪的招数来。忽然,那女孩腮帮子一鼓,眼圈一红。我心中暗叫一声不

好,她已经“哇”一声大哭出来。

“你们三个坏蛋欺负人!呜呜呜呜……”

“拜托啊……”尼尔隆巴斯看来比较擅长和小姑娘打交道,他抹掉额头上的


汗珠,尴尬地说道:“好像是你一直在对我们出手吧……”

“你们欺负我!呜呜呜呜……”

“那个……是你自己打不中哎……”

“你们欺负我!呜呜呜呜……”

最后尼尔隆巴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释清楚,我们不是要抢她的猎物——


也就是那只冻死的可怜兔子。

“哼!”小姑娘抹抹眼睛,气鼓鼓地说:“要是贝亚娜也在,你们三个早就


没命了!三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没羞没羞!”

她果然和贝亚娜有关系!

我连忙问道:“你认识贝亚娜?你知道她在哪儿么?”

小姑娘双手一叉腰,很神气地扫了我一眼,道:“我当然认识团长大人了。


我们一起从泰拉到人界的嘛。”

“团长大人?莫非你也是……”

“答对啦!”小姑娘大声道:“我就是虚祖退魔团的首席大元素师,切尔西


大人是也!”

我也抹了一把冷汗,同样是虚祖退魔团的高级成员,这位切尔西大人和贝亚


娜也差的太多了吧……


“那么,虚祖退魔团的人,到赫顿玛尔来是为了什么呢?”西岚问。切尔西


皱起鼻子哼了一声,道: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们!”


尼尔隆巴斯笑笑,道:“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和西岚大人他们一样,为了追


捕扎西特才来的吧?”

“哎?”切尔西一下子瞪圆了那双本来就不小的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尼尔隆巴斯嘿嘿坏笑着:“不难猜吧。所有情报都指出扎西特那家伙目前应


该是在这附近,那虚祖退魔团的高层干部来这里,总不会是为了郊游。不过

说起来你自己一个人来追捕那家伙,很危险呢。”

“她不是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我们都吃了一惊。说话的人显然是站在我们身后,而且一直在听


着我们的对话。回过头,我看见一个全身都包裹在深棕色斗篷中的男子静静

地站在身后,连脸都被高高耸起的衣领遮住大半,全身上下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

他何时到来,站了多久,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不单是我,西岚和尼尔隆巴斯也没有发现我们身后忽然多了一个人。不但没


有听到一丝声音,这个人甚至连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发出。

他所站的位置,距离我的后背不到十步远。如果这个人是敌人的话,后果简


直不堪设想。

“库兰!”切尔西大声叫出那人的名字:“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库兰说。他的声音很低,很沉闷。

“那你就看着他们欺负我啊?”切尔西,呃,怎么说呢,算是“娇嗔”


吧……但是库兰压根就没理她,还是用那种低沉发闷的声音问道:“你们也

是为了追捕扎西特,才深入这片丛林吗?”

西岚点头,我和尼尔隆巴斯一起摇头。

库兰的双眼从斗篷兜帽下的阴影中注视着西岚,过了几秒钟后,说道:“那


个人是我的。你们不要动他。”

然后他转身就走。切尔西一把拎起地上的兔子,也跟了过去,连声招呼都不


打就把我们丢在原地发呆。

“唉……我说……”尼尔隆巴斯挠挠脑袋。西岚笑笑:“走吧,退魔团的人


都这样,脾气很怪。”

初夏的丛林潮湿奥热,昨夜大雨带来的湿气在阳光的作用下自地面蒸腾,虽


然阳光无法穿透头顶茂密的枝叶,但是也没有一丝风。有西岚在一起,自然

不必再担心会有暗精灵斥候的冷箭射过来,但是另一个阴影却笼罩在心头。

扎西特,如果他真的也在这片森林里,能不碰见,还是尽量不要碰见的好。


暝还能挺多久呢?千万别死啊。

一开始,尼尔隆巴斯还跟我们有说有笑,我也大致跟西岚说了我这几年的经


历。但是后来我们三个都不吭声了,只顾埋头走路,身上又湿又粘难受极

了。尽管有这点小小的不快,可我们行进的速度一点都没减。到了傍晚时

分,周围的景物开始熟悉起来。终于,在绕过一大片灌木之后,我们看到了

镇子。

来得及,来得及吧!暝,挺住!我来救你了!

我拉着尼尔隆巴斯的手,越走越快,最后忍不住跑了起来。

“哎哎哎,干啥干啥,你拐卖我啊……”尼尔隆巴斯不情不愿地叫嚷着,我


才不管他,径直奔向旅馆。

旅馆老板没在柜台上,我也没管,扯着尼尔隆巴斯的手直上二楼,奔向我的


房间。走到门口我稍停一下,稳定一下呼吸,然后拉开门。

冷冰冰的木仓口顶住我的脑门,让我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几步,直到后背贴在


刚修补好的走廊墙壁上。那人大步向前,木仓口始终不离我的脑门。

“你是打伤暝的人,对不对。”

这个人即便以天族人的平均身高来衡量,也够高的了,比我足足高出两个


头,穿着和暝同一式样的长风衣,戴着深棕色的墨镜,梳向脑后的银发光可

鉴人,满身杀气地用木仓口在我头顶重重一戳。

“我带人来救他,他还好吧?”我大声说,但是一动都不敢动。

我看得出来这家伙现在是在玩真的。

“我只问你是不是!”天族人的声音冰寒如刀。

“是……但是……”

“很好,你去死吧!”

“哎?什么情况?我们不是来救人的么?”尼尔隆巴斯一脸的莫名其妙。

“人族都该死!”天族人恶狠狠地说道。

然后他扣动了扳机。

当人们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常常用到“如果”这个词。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的


一生中,幸福而愉快的回忆总是少数,更多的回忆充满了痛苦与不幸。所以

我们总是设想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会有另一种结局。但是在现实之中并没有

“如果”的存在。要生存下去,就一定要牢牢把握住身边的每一个机会。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如果”都是不幸。比方说……

如果当时西岚没有紧跟在我和尼尔隆巴斯身后,我现在已经死了很久了。

几乎在天族人扣动扳机的同时,一道寒光从侧面飞来,当的一声自下而上将


木仓管挑开。子弹擦破我的头

皮射进天花板。

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来不及拔剑,事实上在那样狭小的环境中也根本不容我拔出长剑。我只能调


转剑柄,用剑柄尾端重重地撞向那天族人胸腹之间。因为要平衡大剑沉重的

剑身,所以这把剑剑柄末端铸有一个沉重的棱形铁块,一撞之下犹如重锤。

但是这个天族人的身手之敏捷远超我的想象,竟然在那一霎那之间向后轻轻

一小跳躲开了我本以为必中的一击,然后另一只手中也多出一把手木仓,双臂

交叉,木仓口放平。我完全凭借本能将长剑连鞘在身前一横,竖起剑身,只听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在剑身上。若不是背靠墙

壁。这一击之力足以将我掀翻在地。然而长剑的剑身虽然宽阔,毕竟不是盾

牌。我只能勉强护住胸口,肩头和腹部一阵热辣辣的剧痛,已经中弹了。而

西岚因为刚刚一刀挑开天族人的手木仓,根本来不及挥刀防守,右肩和肋下也

爆出两团血雾。

就在这时,尼尔隆巴斯忽然大叫一声,一弯腰冲过来抱住那天族人的腰,低


头顶住他的下颌,两个人一起向房间里冲过去,然后重重撞在墙壁上。那天

族人大叫一声,抬起膝盖狠狠顶在尼尔隆巴斯肚子上。

小伙子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天族人面色铁青,一脚踹在他肩膀上把他踢得仰


面倒在地上,然后上前一步

一脚踏住尼尔隆巴斯的胸口,双手举木仓对准他的心脏。

但是他没能开木仓。西岚的长刀刀尖已经压住了他的喉咙,我的长剑剑身则平


拦在两个木仓口和尼尔隆巴斯的身体之间。

动作太大了,也太快了,牵动了伤口,很痛。血从额头上流下来,顺着鼻翼


流过嘴角,腥咸。西岚的情况不比我好,他是用左手拿刀的,右臂软软地垂

在身侧。

但是我们手中的刀剑绝无一丝颤动。

我们三个就这样僵持着。终于,我开口说:“我们真的没必要这样。”

天族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西岚也咬牙切齿地到:“信不信我先杀了你!”

尼尔隆巴斯躺在地上:“哎我说你俩,让他把脚抬抬,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西岚刀锋轻轻一顶,道:“你抬脚!”

天族人狠狠地道:“把刀拿开,不然我踩死他!”

我大怒:“信不信我砍断你的腿!”

天族人:“你剑一动我就一木仓崩了这小子!”

西岚:“要不咱干脆杀了他算了!”

我连忙叫道:“千万别!”

这人明显是暝的同伴,我可不想真的杀了他。

问题是他却真的想杀了我。我和西岚身上都有伤,这样僵持下去,我们坚持


不了多久的。就在我感到眼前开始发黑的时候,天族人忽然抬起脚,然后慢

慢地举起双手,让手木仓落在地板上。


“对不起”他的声音中有一丝疲惫:“我刚才……太冲动了……”


我有点拿不准这是不是他的诡计。尼尔隆巴斯站起来,一面咳嗽着一面把那两把木仓踢开,我也直起腰,

深深地呼气。


还好,射入腹部的子弹似乎没有伤及内脏。西岚也收起刀,吐出一口粉红色的唾沫,双眼仍然紧盯着天

族人。


刚才我们闹得动静很大,但是躺在床上的暝依然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我……暝和我就像亲兄弟一样,看到他的样子,我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天族人垂下头。


我理解他。如果卢克西被人伤害,而伤害她的人就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比他更冷静。


“说那个没用。我说小子,你是圣职者吧,来看看我这儿……哎呦……”西岚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他肋

下和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尼尔隆巴斯是我们三个中受伤最轻的,但是天族人给他肚子上那一下子显然

不轻,他又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调匀呼吸,然后开始为西岚治疗伤口,接着是我。


看来那天族人在愤怒之下还是手下留情了,我跟西岚的伤虽然流血很多,但是都不致命。简单处理之后

尼尔隆巴斯便去检查暝的伤势。西岚一瘸一拐地下楼去找旅店老板,我和天族人则一脸担心地看着尼尔

隆巴斯的表情,生怕他忽然说出“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之类的话。


过了一会,尼尔隆巴斯抬起头。


“我没有太大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了。”


在尼尔隆巴斯开始为暝施救的时候,天族人告诉我他的身份。


“我的名字叫做沙葬。跟暝同样隶属于天族的秘密反抗组织。我不会向你过多透露我们的详情,并非我

不相信你,而是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想。”我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主动提出来:“我想,我能理解你们的反抗事业,但是无论

如何,我不会让卢克西遭受任何不幸。尽管我愿意把你和暝当作朋友,但是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卢克

西。”


沙葬疲惫地笑笑:“这正是问题的所在。本来我最好的选择就是杀了你们,然后找到卢克西把她带回天

界。但是你虽然重伤了暝,却没有杀死他,还带人来为他治疗。我无论如何不能对你们做出过分的事

情。可是要对抗巴卡尔,我们真的必须要有鬼神的力量……”


就在这时,西岚领着一脸怒容的旅馆老板进来了。后来我们知道,沙葬见到重伤的暝之后勃然大怒,把

倒霉的旅馆老板打晕后绑的和蚕蛹一样丢在酒窖里。不过看来这个天界秘密反抗组织还真有钱,沙葬掏

出一大把亮闪闪的金币之后,老板的脸色就好看多了。


听我们说完卢克西的事情之后,西岚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问我:“你觉得卢克西自己会愿意为了

帮助天族人而自我牺牲,对吧?”


我点点头。


西岚又问沙葬:“你们所说的使用鬼神的力量,究竟是怎么个使用法?”


沙葬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我信任你们一次。这本是我们组织最大的机密。在遥远的过去,我们的

先辈为了对抗巴卡尔,曾经制造了名为‘盖波加’的巨大化机械战争机器。但是由于叛徒的出卖,盖加

波在完全启动之前就被巴卡尔发现,并被封印在另一个次元空间之中。虽然资深的机械师也能通过仪器

产生大量的能量打通次元障壁,然而现在我们所能使用的资源极其有限,因此必须借助鬼神的力量才能

击穿次元障壁释放‘盖波加’……”


西岚的表情凝重起来,问我:“阿甘佐,你说过,卢克西身上的鬼神觉醒后后,其威力极为巨大,但是

最后仍然可以被再度封印,对吧?”


我心中一动,问道:“你是说……”


“我是说,何必一定要砍掉卢克西的手臂?如果她自愿帮助沙葬的话,让她去天界释放鬼神之力,唤出

盖波加之后再加以封印不就成了?”


沙葬摇摇头:“太难了。盖波加所需要的能量十分巨大,要完全释放出那么大的力量,鬼神的附体者自

身也难逃被鬼神吞没的命运……”


西岚打断他:“不试试,怎么知道?总比杀了卢克西要强吧?”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一直在暝身边忙活的尼尔隆巴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团温暖的昏黄色光芒在他手中慢慢黯淡下去,然后他转过身,一脸肃穆地看着我们。


“我已经尽力了。”


我感到沙葬的身体明显地一震,脸色瞬间如拉下幕布般变得煞白。


脚下的地面仿佛消失了,变成漆黑的无底深渊。我的灵魂沉重地坠落下去。


我毕竟还是杀了他吗?


我并不是什么慈悲的人,我也绝不介意夺取他人的生命。但是暝被我所杀的这个事实。仍然是我的良心

所无法接受的。


我想拔出剑来,把周围的一切都砍成碎片。但是我没这么做,不是因为我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那时

候我还很年轻——而是因为我听到了一声呻吟。


“有没有水……”


这句话就好似一道光芒,霎时间冲破了包裹我灵魂的黑暗。我的双脚又踏到了坚实的地面上。暝用胳膊

撑着身子坐起来,然后看到了我们。


“哎?阿甘佐……怎么将军也在这儿啊……?”


“你!”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先是狠狠给了尼尔隆巴斯肩膀一拳,然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尼尔隆巴斯

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在笑,大笑。


“哈,既然我已经尽力了,他就肯定没事了嘛!”


沙葬的嘴唇直哆嗦,过了半天才哑着嗓子道:“你……你他妈以后少开这种玩笑,我刚才差点一木仓打死

你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没有幽默感的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尼尔隆巴斯掰开我抓着他衣领的手,嘶嘶

地从嘴角抽的凉气,揉着自己的肩膀。我有点过意不去,但还是板着脸教训他“这算什么幽默感,人命

关天,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


暝的身体恢复得相当快,到了第二天上午,他就可以自由走动了。这让我开始对尼尔隆巴斯刮目相看。

要知道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连给人包扎伤口都还笨手笨脚呢。这之后尼尔隆巴斯又为暝治疗了几次,

第四天时,暝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了。


当天中午午饭后,我和沙葬陪着暝坐在旅店的屋顶上晒太阳。


“我喜欢人类的世界。”暝两只手枕在脑后,躺在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瓦片上:“这里的景色或许没有

天界那么美,但是在这里我们是自由的。”


“巴卡尔,究竟是什么样的对手?”我问。暝从怀里掏出香烟,但是沙葬按住他的手。


“你的伤在胸口,刚好,不能抽烟。”


暝笑笑:“我不点着,我就叼着。嘴巴空着很不习惯哎。”


他把香烟叼在嘴角,双眼看着天空:“巴卡尔,据说他曾经是第九个使徒。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到了天

界,并且征服了当时的天族人。从那时起直到现在,我的族人就一直过着被奴役的生活。我们不再是有

尊严的人,而是奴仆和万物。巴卡尔凶暴而残酷,没有怜悯和同情,是强大而邪恶的统治者……”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由是多么美好,多么令人憧憬啊……为了得到自由,我们天族人已经付出了

无数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但是巴卡尔实在太强大了。也许卢克西就是我们一族最后的机会。”


他转动眼珠看着我:“我希望可以如西岚所说,在不伤害她的情形下释放鬼神之力。但是如果行不通,

为了我的族人,如果我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我打断他:“只要你伤害了卢克西,我绝不原谅你。”


暝微笑了一下:“那么,在那之后,你可以杀了我。我不会怨恨你的。”


一直沉默的沙葬开口道:“明天我们出发去虚祖吧。”


我没有回答。


我从内心深处认可并尊敬暝和他的自由事业,但是我实在无法确定,万一卢克西因此发生意外,我能否

承受那种结局。


事情就是这样的。当时的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我失去了卢克西,我是不是还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但

是现在,我已经真的失去了她,可我还是活下来了。


在虚祖的古老哲学中,有这样一种思想。认为世间生活的一切人都只是过客,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暂借

而来,当他死去时,什么都带不走,一切皆要归还。


我们三人一起沉默了下去,这短暂的平静表象之下,涌动着令人不安的东西。我无法准确的捕捉住这种

感觉,但是却可以肯定这种不安的存在。


“真想一直在人界生活下去啊……”终于,暝打破了这沉寂。沙葬笑笑:“等打倒了巴卡尔之后,你可
以来人界定居嘛。”


我也笑了:“是啊,我欢迎你来。”


“那么你呢?”暝问沙葬:“等我们胜利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沙葬抬起头看着碧蓝清澈的天空,沉默了很久,然后说:


“我想,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战死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只有对自己的目标极为坚定并且抱有必死之心的人才会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谈论死亡。

因为他对自己最终的归宿已经毫无畏惧,并且毫无疑惑。


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舍弃,还有什么不能舍弃?为了胜利这种人会不惜一切。我真的可以放心地把卢克

西交给他吗?


我说出自己的疑惑。这种问题不能藏在心里,当面直说会比较好。沙葬依旧用那种平静的语气说道:

“暝也说过,我们不能承诺一定保证那个暗精灵女孩的生命安全。但是我可以保证,如果她死了,我一

定替她偿命。”


我还能说什么?如果死两个天族人能让卢克西活过来,我不介意亲手杀他们一千次。尽管我愿意将他们

视作朋友,但是卢克西是无可取代的。


我又想起六年前被卢克西所杀的那两个天族人。他们也是暝和沙葬的伙伴,他们是不是也跟暝和沙葬一

样,为了自己族人的解放而不惜一切?我想是的。为了找出卢克西,他们甚至不惜引发那种规模的混

乱。也许他们和暝,和沙葬一样,都有勇敢而高贵的心灵,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死了。现在回想起

来,当时他们或者并没有真的要杀死我——假设他们的实力和暝与沙葬接近的话。我曾经在相当接近的

距离下当胸挨了一木仓,但是修养一段时间就康复了,只在胸前留下一小块伤疤。或许开木仓的那个天族人

只是想击昏我所以才用了威力较小的子弹,否则那一木仓足以要我的命。


然而卢克西杀了他们。


不。我告诉自己。卢克西不会杀了他们的,卢克西比任何人都要善良,她绝不会去伤害别人。杀死那两

个天族人的是卢克西身上的鬼神,而这鬼神,又正是天族人自己植入卢克西身体的。他们只是承受了自

己恶行的后果。


这样想,真的可以令我不再那么愧疚么?或者,这只是我自己在欺骗自己?


“阿甘佐。”暝叫出我的名字:“你在想什么呢?一脸的严肃。”


我说出自己的想法。暝笑了:“人的一生中总会做一些错事。而人与人之间的分别就在于对待错事的态

度。有的人会欺骗自己,把过错推诿给别人;有的人会尽力弥补,来挽回错误的后果。你是哪一种人

呢?”


我没有回答,我无法回答。


“我相信你是第二种人。”沙葬拍拍我的肩:“你若是第一种人,你早就杀了暝。如果你想弥补自己的

错误,也想让卢克西弥补她的过错,带我们去找她。”


“卢克西没有错。”我站起来:“你们也没有错。我们之间没有是非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如果我是天族人,我会做出和你们相同的选择;如果你们是我,也会和我做出相同的选择。


“我带你们去找卢克西。但是如果卢克西不愿意去天界。你们不能强迫她。”我望向虚祖的方向。当

然,我看不见遥远的虚祖,更看不见卢克西。我的目光被苍天与大地之间交界的一线所吞没。


暝躺着没动,过了很久他才回答我:“对不起,阿甘佐。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于是我们决定第二天回虚祖。去找卢克西,去迎接那未知的命运。


当天晚上,旅馆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漫天的晚霞下,一辆四轮马车停在旅馆门口。车上的客人付了车钱,慢慢走进旅馆的大门。这时我们正

在一楼的大厅里吃晚饭。


那人个头很高,但是很瘦。全身都罩在一件宽大的连帽黑斗篷里。尽管看不见脸,但看那走路的样子,

应该是一个女人。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一个独自旅行的女人,是很引人注目的。她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径自走向柜台,

道:“给我一个房间,要在楼上的,不要面对大街。”


她一边说一边优雅地把兜帽推到脑后,露出顺滑柔美的一头秀发。


我看到了她的面孔。她有一双玫瑰红色的美丽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的同时,我“啪”一声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帕丽丝!!


我只是在六年前见过她一面,而且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


但是我相信,任何见过帕丽丝一眼的人,就不会忘记她的样子。不会忘记这双酒红色的眼睛。


妩媚时风情万种,凶残时鬼炎万丈。


帕丽丝转头看向我,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向我们走过来。


“真是很巧啊,小帅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她的声音依旧充满磁性,但是似乎比以前要暗哑了一

些。


说来也奇怪,我明明知道这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女人,而且无论如何,我和吉格、GSD他们也应该算是

同一阵线的伙伴,可是我对帕丽丝很难产生敌意。


沙葬、暝和尼尔隆巴斯可能不知道这女人的来头,但是西岚却一下站了起来,手按刀柄。


“酒红色的双眸,你是帕丽丝?”


“哦?你认识我啊?”帕丽丝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西岚手背上的青筋凸起,道:“你在帝国

悬赏通缉的要犯中排名第二,我虽然没见过你,可是几乎天天都看得见你的画像,怎么会不认得?”


“切。”帕丽丝颇为失望地道:“什么啊,人家才排到第二啊。”


“拿出你的武器。”西岚踢开身后的椅子,慢慢躬下身子:“我要将你捉捕归案!”


“算了吧小子。”帕丽丝不以为然地笑笑:“我只是想跟老朋友叙叙旧,不想打架。再说……”她顿了

一下,双眼中恶狼般的寒光一闪:“你也不够我打的。”


说完她居然弯腰把被西岚踢倒的椅子扶起来,然后伸手拍拍西岚的肩膀。


我看得出来,此时的西岚就如同一张绷紧的弓,任何轻微的触动,甚至不经意的环境变化都有可能让他

骤然出手。但是帕丽丝却行若无事般地做了这一切,西岚居然也就乖乖地坐回了椅子里。


只因为帕丽丝在这随意的动作之中所流露出来的杀意和气势,已经完全压制了西岚的剑势。更可怕的

是,沙葬、暝和尼尔隆巴斯,甚至是我,都只能感到西岚的杀意,却完全感觉不到帕丽丝的杀意。因为

帕丽丝的所有杀意都凝拢在了西岚一人身上,没有丝毫的外泄。


她比六年前更强了。强得多。


然后帕丽丝自己也拉过一张椅子,毫不客气地在我身边坐下,随手拿过一片烤面包,一面往上涂苹果

酱,一面笑道:“哈,坐了两天马车,还真是饿了。怎么样,这顿饭小帅哥你请客吧?”


我为她倒上一杯红葡萄酒,问道:“呃……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逃命呗。”帕丽丝咬了一大口面包,然后用一大口酒冲下去。她使用餐具的动作高雅优美,但是吃相

颇为……嗯,虽然不算是粗野,但是也够豪放的。


“六年前那次,我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趁吉格落单时宰了他,没想到反而掉进了他的圈套。如果不是因

为你,我早死的骨头渣都不剩了。”帕丽丝边吃边说。我笑笑:“我?那时候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如果不是顾及你在我身边,GSD那个老鬼跟吉格一起出手的话,我是跑不掉的。”


果然,现在回忆起来,六年前的舞厅一战,GSD确实一直没有出手。是因为顾及我的安危么?


“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吧。”帕丽丝嘴里塞满了蔬菜、面包和烤肉,老实说我真的没见过

吃东西这么不要命的女人,完全不顾形象地往嘴里猛塞。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种状态下她居然

还能说话。


“后来我躲了几个月,伤好得差不多时吉格又找上来了。这几年我就一直牵着他的鼻子到处转。还真没

想到能在这儿碰上你。”


“这么说……”我问:“吉格现在也在追你?那GSD呢?”


“当然了,那家伙死心眼,哪有那么轻易放过我。”帕丽丝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我又给她倒满。帕丽

丝一伸脖子把嘴里的食物吞掉,又叉过一大块猪排:“他倒也学聪明了,现在跟GSD还有其他几个退

魔团的人形影不离,我还真找不到下手干掉他的机会。”


说道虚祖退魔团,我的心里一动:“退魔团的人,好像在这附近也有活动啊。”


“嗯?”帕丽丝用“说说看”的眼神看着我,嘴角还晃着一条细细的肉丝。我说了库兰和切尔西的事

情,帕丽丝的眉毛拧了起来。


“切尔西……你看到的那个切尔西,眼睛是蓝的,还是红的?”


“蓝的吧?”我真不记得切尔西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了。但是可以肯定不是红色。像帕丽丝这样眼睛偏红

色的人很少,只要见到我绝不会忘记。


“那就好,不过也够麻烦的。”帕丽丝咽下最后一口,满意地打个毫无风度的饱嗝,然后忽然恢复优雅

淑女的样子,动作颇讲究地念起餐巾,慢慢擦擦嘴角。


“虚祖退魔团里,我真正顾忌的人,也只有四个。”帕丽丝说:“贝亚娜算一个。还有两个就是切尔西

姐妹。”


“不是吧。”我回忆了一下,觉得这位切尔西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你小看她了。”帕丽丝说:“蓝色眼睛的这个是切尔西姐妹中的妹妹,切尔西·雪舞。算扎西特命

好,来追捕他的不是切尔西姐妹中的姐姐,切尔西·冰煌。”


“那个切尔西真这么厉害?”我还是有点不大相信。她的魔法固然不弱,但是性格完全是个小孩子,应

该很好对付吧。


“一般的元素师,只能精通光、火、冰或暗系这四系中的一系。少数天才可以精通两系。但是几乎没有

人能够同时精通三系。”帕丽丝给我补课。


“这个切尔西·雪舞精通了三系魔法?”


“不。”帕丽丝摇摇头:“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精通四系魔法的元素师。”


当时我对魔法完全不了解。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四系全精的元素师意味着什么。


那是可以媲美神的力量。难怪以帕丽丝只能,也对她如此顾忌。


“那她那个姐姐呢?也是四系精通的元素师?”我说完这句话就知道自己白痴了一次,帕丽丝明明刚刚

说完切尔西·雪舞是“唯一”一个四系精通的元素师。帕丽丝倒没有笑话我,只是慢慢地收起笑容:

“不,她是个召唤师……”


“召唤师?”


“嗯。对了,你既然和天族人在一起,应该知道暴龙王巴卡尔吧,”


我当然知道,沙葬和暝这几天天天在我耳边血泪控诉巴卡尔的罪行。想起沙葬和暝,我忽然发现,从刚

才起,不但他俩,就连一直话多的尼尔隆巴斯都没有出声。


我这才注意到,包括西岚在内,他们四个都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表情僵硬,只有眼珠还在略略转

动,表明他们还活着。


“我不想别人打搅咱俩叙旧,下了点让神经麻痹的药物。放心,纯植物制剂,没有副作用。”帕丽丝

说。


“真的没有副作用?”我还是有些担心。帕丽丝慢慢从头发里抽出一根绿油油的长针,眯着眼睛问道:

“怎么?你怀疑我‘毒王’的实力么?”


“不敢……不敢……”我一脑门冷汗,赶紧转移话题:“刚才你说巴卡尔,巴卡尔怎么了?”


“巴卡尔凭借一己之力统治整个天界,但是在所有的使徒之中,他只排名第九。而切尔西·冰煌,却拥

有召唤第四使徒,卡西亚斯的能力。”


帕丽丝说完,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放在我面前。


“我上楼睡觉去了。这是解药,鼻子下面抹一点就行了。千万别进嘴,虽然没毒,味道很苦的。”


在帕丽丝踏上楼梯时,我问出了心里的那个疑问。


“你说在虚祖退魔团中,你忌惮的人有四个,但是刚才你只说了三个啊?”


帕丽丝停下脚步,用我从未听过的轻柔语气道:“阿甘佐,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话,反而会比较幸

福。”

瓶子里的药膏浅红色,带着微酸的芳香。在可以活动之后,尼尔隆巴斯立刻抓着我的胳膊问道:“喂

喂,阿甘佐,那大姐姐是谁啊?好厉害哦!”


西岚的脸色就很差了。他一言不发地拿过酒瓶,一口气喝掉小半瓶酒,然后靠着椅背发呆。也许在他之

前的一生中,都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令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我可以理解那种沮丧和无奈。不

过也没什么,帕丽丝的气势虽然在西岚面前有压倒性的威势,然而还是比不上当年的贝亚娜。


暝低头思考了片刻,跟沙葬交换了一下眼色,站起来。


“我要去和这位女士谈谈。”


说完他就起身上楼。我想要阻止他,但是仔细一想,帕丽丝似乎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的女魔

头,以暝那种性格,两个人应该不会打起来,所以也就没有叫住他。尼尔隆巴斯则忽然想起了什么一

样,很兴奋地对沙葬道:“喂喂,我有个好主意哎。”


“嗯?说来听听?”


“刚才那位姐姐说,虚祖那个什么团里,不是有个可以召唤第四使徒的人吗?虽然不知道使徒是啥,不

过既然你说的那个巴卡尔才是第九使徒,我们找她帮忙的话,岂不是可以轻松地打败巴卡尔吗?”尼尔

隆巴斯飞快地一口气说完。沙葬苦笑一下:“行不通的。”


“为什么?”我问,连我也觉得尼尔隆巴斯的提议是个好办法,但是沙葬却想都不想就否决了。


“我对魔法知道的不算很多,但是召唤术肯定是魔法的一种,这是确定无疑的。”沙葬解释:“其实巴

卡尔也早就知道,强大的召唤师可以通过与使徒签订契约而召唤其它使徒。这并非没有先例,一百年前

来自泰拉的凯蒂就曾经与卡西亚斯签订过契约。为了应对这种威胁,巴卡尔在整个天界禁绝了魔法。任

何魔法在天界都无法施展。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求助于鬼神的原因。鬼神的魔力作用方式和魔法不同,

可以在天界生效。”


“这样啊……”尼尔隆巴斯失望地说。


沙葬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忽然问尼尔隆巴斯:


“你有家人吗?”


“呃?啊,有个妹妹。”尼尔隆巴斯说。一说到“妹妹”这个词,小伙子脸上立刻洋溢起幸福和疼爱的

神情。看着他的这个样子,我的心忽然抽搐了一下。


我也有个妹妹。或者说,我也“曾经”有个妹妹。


我亲手杀死了她。


当想到六年前卢克西杀死两名天族人的时候,我会告诉自己,卢克西并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她身上

鬼神。但是想到我自己的时候,我知道我无法这样安慰自己。


是我做的。我杀害了我的妹妹,我杀害了我的父亲,我杀害了我的母亲。


我亲手毁灭了自己的幸福。即便这是鬼神所为,也是假我之手而为。


我杀死自己的骨中之骨,我杀死自己的血中之血。我杀死我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亲人。这是我的罪孽,

永远无法得到救赎的罪孽。即便我死去的那一天,这可悲的沉重的罪孽也将融入我的灵魂,把我拖进那

无底的深渊炼狱,直到永远。


连死都无法赎清的罪,让我如何背负?


“阿甘佐,你没事吧?”沙葬发现我的脸色不好,我摇摇头,用低的我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道:“没

事。”


是啊,这种痛苦是旁人无法分担的,就算说出来又能怎么样。


沙葬轻轻说道:“我也有家人。我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七年前,我的姐姐在和巴卡尔麾下的阿克雄

亲卫队遭遇时战死了。然后,六年前……”


他的话让我的心绷得更紧:“六年前,我唯一的弟弟到下界来执行任务。但是一去就没有音讯。后来根

据情报显示,他死在一个叫卢克西的人手里。”


我沉默。我只有沉默。


沙葬站起来,走到我背后,轻轻把手放在我肩上:“阿甘佐,我并不憎恨卢克西。既然要取得胜利,就

一定要付出代价。尽管弟弟的死,让我对人类和其它一切下界的生物都没有好感,但是我并不憎恨你

们。因为,我知道谁才是真正夺走我亲人的凶手。”


“我一定要打倒巴卡尔,不是为了我自己的仇恨,而是为了我的悲剧,以及千千万万已经发生的悲剧,

不再在天族人的后代身上重演。”


“所以,阿甘佐,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帮助我,也帮助所有的天族人,与巴卡尔抗争!”


我没有回答他。


这时,暝从楼上走下来。


他的脸上带着轻快的神情。


“呵呵。”他笑着走向我们:“看来,这位大姐还真是意外的爽快呢。”


“什么意思?你跟她说啥了?”尼尔隆巴斯问。


“我请求她帮助我们一起对抗巴卡尔啊。没想到她马上就答应了,真是个爽朗的女人呢。”暝兴冲冲地

说。这时,一直不说话的西岚忽然哼了一声,冷笑道:“原来是你们俩是来下界拉人入伙来了。可别怪

我没提醒你们,帕丽丝绝不是善男信女。照我看,她之所以答应你们,只不过是想要到天界去躲避虚祖

退魔团的追捕罢了。”


“不管怎么样,多一个伙伴就多一份力量嘛。”沙葬笑笑。西岚霍地站起来:“别拉我,我不会和你们

一起去天界的。”


“随你便咯。”暝耸耸肩,然后问我:“阿甘佐,你呢?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我愿意。”我说。


或者,这可以多少抵消一点我的罪恶。


第三章


“真大啊!”卢克西仰头看着静静悬浮在空中巨船。


经过半个月的辗转,我们回到虚祖,卢克西完全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暝和沙葬的要求。西岚带着尼尔隆巴

斯回到了部队里,而答应与我们一起行动的帕丽丝却一直忽隐忽现。在西海岸的外港,我第一次看到了

暗精灵的飞船。


飞船从头到尾长达四百步,船舷高有三丈以上,漆黑色。从我站着的这个角度看不到甲板,但是能看到

桅杆上有肤色黝黑的水手们收拾着帆缆。他们的动作轻盈而灵巧,在蓝天白云的背景之下显得格外鲜

活。


“我们搭乘暗精灵的飞船到天帏巨兽的中继站,然后通过天空之城的高塔,就可以到达天界了。”


尽管暗精灵与帝国之间的战争还在继续,但是作为暗精灵皇族的主要税收来源之一,飞船业务仍然正常

开展。船主们才不在乎客人是人类还是天族人,只要付钱就没有问题。


“不能直接乘这个到天界吗?”


“不可能的。”沙葬跟我解释:“暗精灵的飞船用魔法作为动力,但是接近天界的地方有令魔法无法作

用的结界,飞船一旦进入这个范围就会坠毁。这也是巴卡尔隔绝和孤立我们抵抗组织的方法,令我们无

法从人界取得帮助和补给。”


“哎?那你们是怎么下来的?难道是直接跳下来的?”卢克西瞪着大眼睛问。暝笑了:“从那种高度跳

下来就死定了。我们是先从天空之城的高塔走到天界到人界之间差不多一半的高度,然后搭乘小船到天

帏巨兽的‘伟大的蓝色真理’教徒聚集地,再从那里搭乘补给船偷渡到人界来。”


“可是如果这样能行得通,那巴卡尔的那个什么封锁不是没有意义了么?”我追问。沙葬摇摇头:“并

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通过天空之城的高塔的。巴卡尔安排了无数装配罪恶之眼的悬空城漂浮在空中监视高

塔,还在塔里驻扎了庞大的部队。其中不但有巴卡尔子嗣中最强的龙人领主鲁卡斯,还有号称天界第一

剑客的光之城主赛格哈特。所以我们只能尽量小心地走完防御相对较薄弱的天空之塔上半段,就要转路

到天帏巨兽了。”


我们搭乘的飞船在第二天凌晨才出发,所以当晚我们还住在西海岸的旅店。西海岸是靠近赫顿玛尔的港

口,本来是作为赫顿玛尔的卫星城而存在的,不过由于是飞船业务的主要港口,所以近些年来规模逐渐

超过了赫顿玛尔。尽管是战争时期,但不管是帝国军队还是暗精灵的部队,都尽量避免让战火波及这个

双方共同的经济命脉。因此在其它地方硝烟四起的时候,西海岸还保持了相对的和平。


那一夜我和卢克西一起坐在码头边的防波堤上,看着头顶的星空。


“我们明天就要到那里去了吗?”卢克西轻轻靠着我。我点点头。本来我的心中充满了对莫测前途的迷

惘与忐忑,但是卢克西在我身边时,我会不知不觉地坚强起来。


我曾经发过誓,我要保护她。现在,是我保护她的时候了。


“世界真大啊……”卢克西轻声说。的确,只要在仰望浩渺的苍穹之时,我才真切地感到世界的广大,

和自身的渺小。在这无有穷尽的广阔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阿甘佐,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明天,还有明天的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我不知道。”我出神地看着头顶的星光:“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想要去看一看啊。”


“你还怕吗?”卢克西问,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从前布万加曾对我说过的话。


“我害怕。面对未知的恐惧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恐惧。”我说:“但是我们要学会面对自己的恐惧,从恐

惧中生出力量和勇气。”


那时我只后悔,我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其实回想起来,当时我也不是真的明白这个道理。


很多道理,一定要亲身经历一下,亲自付出鲜血和痛苦的代价,才能真正明白。


现在的我,已经付出了令我痛苦终生的代价。这种痛苦令我无法面对。宇曾经问我,是否有过所爱的

人,我只能告诉她,也许有过,但我不记得。


因为在真正失去了自己的所爱之后,甚至回忆也会变成最痛苦的煎熬。


那么,现在我已经有了力量和勇气么?


我不知道。


这天晚上是满月,天气出奇的好。后来我和卢克西都不说话了,只是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天空,我

耳边只听得到卢克西轻柔的呼吸,四下里一片宁静。就在我以为卢克西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却忽然抬

手一指:“阿甘佐,你看那里!”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粒流星划过夜空。


“嗯,很漂亮。”


“听撒勒老师说,看到流星的人,如果在流星消失之前就许下愿望,那么这个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嘛。”我说。卢克西轻笑道:“先把愿望想好,然后等流星出现时立刻许

愿呗。”


“流星哪是说出现就出……”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刚才流星划过的地方,第二颗流星出现了,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


我也曾经见过流星雨,这不是流星雨,所有的流星几乎出现在同一个位置,而且是一颗消失了,另一颗

才出现。


“那是什么!?”卢克西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我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第二天凌晨,就在我们马上要登船的时候,全身罩在灰斗篷里的帕丽丝才出现。


“你去哪了?”沙葬并没有流露出不悦,不过我知道他对帕丽丝一贯的我行我素有点不满。帕丽丝倒是

蛮不在乎:“这次去天界,鬼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当然要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嘛。”


沙葬没再说什么。


登船后我才发现,飞船的规模远远比在地面上看起来还要大得多。甲板下的船舱分两层,每一层都有一

丈多高,丝毫没有普通船只里那种紧迫的感觉。最底层是货物、补给和压舱物,上层是客房和船员们的

舱室。此外在甲板上还耸立着高高的舵楼。虽然这并不是一艘新船,但是因为和一般的海船不同,并没

有遭受过饱含盐份的海风侵蚀,所以不管是船舱还是甲板都显得很整洁干净。船身是坚固的龙骨木制成

的,而无论是甲板和舱室里,竟然都铺着大块的闪亮的大理石地板!甲板上和舵楼的主色调是银蓝两

色,但是船的外侧则漆成黑色。榫头处都密密地用巨大的铜质铆钉加固。我估计了一下,一枚这样的铆

钉最少有一斤重,而整艘船所用的铆钉至少有近万枚。


这跟我事先想象的不同,我本以为飞船都是用很轻的材料制造的。但是实际上不但用到了大量的铆钉,

龙骨木本身也是一种很沉重的木材,更不要说那些厚重的铺在脚下的石块。看起来飞船的建造理念,并

非是追求轻巧,反倒是在追求坚固。这让我很纳闷,这么笨重的家伙到底是怎么飞起来的?在安顿好舱

室和行李之后,我忍不住拉住一位暗精灵船员,向他问出这个问题。


船员笑着告诉我说,在飞船的核心部位有一块巨大的无重力结晶。这种结晶也被从前的天族人用来制造

悬空城。正是这块巨大的结晶提供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浮力。结晶被一个可控的反魔法力场包围,当力场

的强度增大时,船就下降,而力场强度减弱时船就上升。船上的巨帆则用来收集风力,让飞船能够自由

移动。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飞船启航了。飞船必须慢慢上升,否则船上的人都将承受不了急速升空所带来的压

力而受伤。当船长下令解开缆绳,减弱无重力结晶周围的反魔法力场时,我和卢克西正手拉着手站在船

头的甲板上。船只并没有发出想象中的汽笛声或轰鸣声,只是静静的震动一下,我只觉得脚下有一股力

量向上升起,身体一下子沉重了起来。不过这感觉并不很明显。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我们面朝着东方,刚好看到初生的朝阳。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与太阳一起升

起。那种感觉用语言难以形容


大地渐渐远去。这时我才明白飞船的船身为何建造得如此坚固了。正是这种坚固,才能给常年生活在船

上的人一种安全感。无论是人类还是暗精灵,毕竟都是数百万年来未曾离开过脚下大地的种族。如果没

有这种坚固的安全感,不论多么健全的心理和神经,都无法承受离开大地所带来的恐惧。


从空中向下俯视的感觉很有趣。地面上的景物熟悉而陌生。以前我从没在这个角度看过自己一直生活的

地方。往日里司空见惯的场景,忽然变得清晰而新鲜。


帕丽丝不知何时来到了我们身后。对于帕丽丝,我的立场有些奇怪。从理智上来说,我应该算是GSD

和吉格的同伴,帕丽丝是我的敌人。但是在我所认识的所有人之中,我反而最信任这个危险的女人,这

种信赖甚至超过我对卢克西的信赖。或许是当年在贝亚娜的神威所带来的死亡威胁之下,我和她也可以

算是曾经“同生共死”的伙伴么?


当卢克西在我身边时,我变得坚强。而帕丽丝在我身边时,我则更有安全感。


有时我甚至觉得,卢克西是我的妹妹,而帕丽丝是我的姐姐。


我不会忘记,六年前,即使我是她的人质,她在生死决战之时仍不忘尽力保护我。我甚至开始怀疑,这

样一个女人,真的是吉格所说的那种恶徒么?


一想起吉格,我的心里就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他那鬼气森然的面孔,金色的眼睛,以及面对帕丽丝时

那种强行压抑的阴骘的愤怒,还有那完全扭曲的丑恶的鬼手,都令人感到不安。


“今天午夜的时候,船就会到达天帏巨兽。”帕丽丝说。上船之后她就脱掉了那件斗篷,换上平顺的丝

绸长裤和棉布衬衫。尽管天气炎热,但是她的衬衫仍然有宽松的长袖。


我知道,那是为了掩饰她那双从不脱下的臂铠。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天帏巨兽,我听你们说起过很多次了,那到底是什么啊?”卢克西问。帕丽丝抬手拂开额前纷乱的几

缕发丝,道:“是一只巨大的难以想象的魔法兽,是非常古老的生物。据说自从世界形成时它就存在

了,一直漂浮在天界与大地之间。”


“有多大呢?”


“据说它的背上有一座城市哦。”帕丽丝笑笑:“我也没见过,刚从别的船员那里听说的。现学现

卖。”


飞船缓缓地上升。周围的景致开始慢慢模糊,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我们正在进入云层。回船舱吧,站在这里的话,一会儿身上就湿透了。”帕丽丝说。


我那时才知道,平日看到的云彩,其实就是漂浮在空中的雾气——或者说,大团的水汽。


随着飞船的升高,风也越来越大。到了上午九点左右的时候,我们已经完全进入了云层。舷窗外面一片

昏暗,船舱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饿了吧?”沙葬说:“我们吃早饭去。”


老实说并不饿,头一次离开地面,紧张和兴奋的心情兼而有之,完全忘记了吃饭这回事。不过既然想起

来了,饭还是要吃的。再说以前尼尔隆巴斯也说过,暗精灵的伙食不错。“顿顿有肉”。


飞船的餐厅在中部,很宽敞。不过并没有多少人在。这艘船上的乘客并不多,大部分是货主或返回天帏

巨兽的“伟大的蓝色真理”教教徒。这些教徒们都穿着有尖顶帽子的长袍,脸上带着笨重而狰狞的面

具。他们行动迟缓,安静无声。在走廊里遇到时总会向你行礼。


在走进餐厅的一瞬间,帕丽丝忽然停下脚步。我紧跟在她身后,差点一头撞在她身上。


这样近的距离下,我能感到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然后又缓缓放松开。


“原来,你也在这里。真是巧啊。”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看到一张餐桌边坐着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男子,他并没有站起来,只是转头看

着我们。


“不是巧。”那男人说道:“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居然是吉格!!


这种情形下,处境最尴尬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我。


吉格绝不能算是我的敌人。


帕丽丝也不是。


但是要这两个人和平相处,恐怕比让暝和沙葬跟巴卡尔和解还要难。我亲眼见过吉格对帕丽丝那种刻骨

的恨意,以至于当着GSD的面他都不惜连我一起杀死也要干掉帕丽丝。


帕丽丝那种刚强的个性,自然更不可能对吉格服软。


“你不是很会跑么?”吉格依把左手放在桌面上,宽大的长袖遮住了他的鬼手,但是透过轻薄的衣料,

仍然可以看到他手臂上的符文在发光。吉格笑着,金色的瞳孔在深陷的眼窝里闪闪发亮:“现在上不着

天,下不接地,我看你怎么跑。”


帕丽丝也笑了。


“我为什么要跑,这次我们这边的人比较多哦。”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吉格对帕丽丝的不怀好意,更何况沙葬和暝都不是傻子。从吉格说第一句话

起,他俩就一左一右地站在帕丽丝身边,双手插在口袋里。吉格冷哼一声,道:“找了天族人做你的狗

么?还有,那个,你……”他看着我,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我的名字:“你叫阿甘佐吧,你怎么又和这女

人混在一起?闪开,这里没有你的事!”


我必须做出选择。


是吉格,还是帕丽丝?


如果我选择了帮助吉格,就意味着我跟沙葬,跟暝,跟帕丽丝之间的关系要一刀两断。意味着我又要失

去三个朋友。


如果我选择了与吉格为敌,就意味着我和GSD,和虚祖退魔团,和我的老师撒勒站到了对立面。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的人生道路仿佛是被环境和他人早就规划好的,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沿着

命运的轨迹走下去。但是当我真的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时,我才知道,选择比无法选择更加痛苦。


自己选择,就要自己负责。无论我选择哪一条路,它的后果我都要自己承担,再不能将责任推脱给命

运。


我拔出剑。


剑锋指向吉格。


“对不起,吉格大人。”我说道。


“他们是我的伙伴,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允许您伤害他们。”


“这样啊。”吉格笑笑。


他按在桌子上的左手完全没有动,但是那张坚实的木桌却忽然咔嚓一声四分五裂。吉格慢慢站起来,拔

出他那把赤红色的流光星陨刀。


餐厅里其余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我们这边,然后,一个接一个识趣地溜走。


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


我是一个天生很敏锐的人,此时吉格的气势已经锁住了我的行动,但我还是能够分神去观察这两个人。


其中一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全身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中。他的面前有一盘面包和马铃薯。我看不

清他的脸,而且他也一直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另一个人在别人离开时也站了起来,但是没有走。这个人在人群中绝不显眼,很难令人注意到他。但是

当别人都离开后,我才发现,他穿着和吉格样式差不多的紫色衣服,只不过袖口收紧,不像吉格的长袍

那样宽大飘逸。


吉格的刀锋指向脚下的地面,从刀锋所指处,一个半透明的血红影像模糊出现。这个形象我再熟悉不过

了。


卡赞。


然后,同样穿着紫色衣服的那个人忽然走过来,拦在我和吉格之间。


他很年轻,可能比我还要小上几岁。有浓密的棕色长发和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


他看起来并未携带武器。


“吉格。”他开口说话了。


“在这种地方使用鬼神之力来战斗的话,搞不好会影响到制约无重力结晶的反魔法力场。一旦力场失

控,我们大家会一起完蛋的。”


他看起来比吉格年轻很多,但是吉格却好像对他很尊重。他的话一说完,吉格的刀就垂下,卡赞的形象

扭曲晃动两下便消失了。那年轻人对我笑笑:


“阿甘佐,我听说过你。现在这种情况下,让我来做你的对手吧。”


他的语调平和而有礼,这种语调是只有世代身居高位,并且手握重权的人才独有的。


即使吉格拔出刀来时都面不改色的帕丽丝却忽然按住我的肩膀。


“不要和这个人打。”


她的声音居然有点发虚,这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情形。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无论是气势还

是杀意,都远远不及吉格。


他甚至空着双手。


“不。”我低声道:“我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我了。让我做一点事情吧。请你……保护好卢克西。”


帕丽丝犹豫了一下,道:“阿甘佐,你还记得么?你曾经问过我,在虚祖退魔团中,我所忌惮的第四人

是谁。”


我轻轻点头。


“就是这个人,你要格外当心他的剑。”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提剑。


“亮出你的武器吧,我来做你的对手!”


吉格把流光星陨刀插回挂在腰侧的刀鞘,后退几步,垂手而立。帕丽丝轻轻拉着沙葬和暝,也退后了几

步。


那年轻人慢慢地从腰带上抽出一根长不足一尺的短棍。看起来似乎是金属制成的,上面雕刻有漂亮的花

纹。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可以作为武器使用的东西。


“我叫列特。”年轻人说道:“此地不宜用鬼神作战,就让我代替吉格,让你见识一下光剑皇族的厉

害!”


“嗡”的一声,那条短棍的一端射出一道浅红色的光芒,这道光凝而不散,形成一条长约三尺的半透明

剑刃。列特单手持剑,光刃指向我的胸口。

“能挡我三剑,我就饶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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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豆腐干对手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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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法俄方饿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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