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刺客也不弱。
高暴击,高攻速,快得离谱的身形。
但是在打怪的时候,置身于一堆失控野兽群里的刺客们,往往死得很悲惨。
这个邪派的刺客也是这样,但是他不觉得很悲哀。
刺客们从来不觉得死亡是件恐怖的事。
就像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职业、身份一样,他对自己的生命也没有什么感情。
邪刺在北海城外的树林里打雪熊。
他试了好几次影遁,但是都被熊爪子给拍出原形。
他的小血很痛快地哗哗掉。
正医男出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他扬手挥了挥他的强6的Q8太乙神杖,很随意地就把邪刺的血呼啦一下加满了。
然后正医和邪刺一起把这群熊给KO了。
正医说,你把熊皮给我呗?
邪刺看了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也不说谢谢,就那么牛逼哄哄地走了。
正医气歪了鼻子,这什么破人啊?
正医觉得很气不过,但是他又不敢对邪刺动手。
他知道,自己跟邪刺如果PK的话,简直是自寻死路。
正医要熊皮是要给那些娇滴滴的一堆小师妹做过冬的袍子的嘛,本来以为这邪刺至少能给自己分个两张吧?
结果连个谢都落不到。
正医决定尾随邪刺,趁他没血的时候暗算。
当然,作为救死扶伤的医生,正医这个做法很值得怀疑。
正医跟着邪刺从北海冰宫一直跑到南林。
邪刺从雪熊杀到食人花,还是那种拼命的打法,好像刚才差点要挂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似的。
终于,在邪刺刚刚解决了一只食人花的时候,旁边突然刷出两只。
邪刺眼看着要死了。
正医男哗啦啦一下又给邪刺加满了血。
食人花发现正医男,立马冲他扑过去。
正医男一边恨自己手贱,一边被食人花咬得吱哇乱叫。
等他好容易把食人花给甩了,发现自己早就跟丢了邪刺。
正医男痛不欲生地看着自己被撕咬坏的衣服,一边把邪刺的祖宗骂了个十八遍。
他不知道在某个地方,邪刺想到白天那个跟踪了自己半天的傻医生,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邪刺不道谢,是因为他没有道谢的习惯,不代表他不知道感激。
从小,他老妈就教育他,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哪怕是至亲。这似乎是从刺客这个职业的先祖开始传承的训导。
邪刺是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才抢到现在手里这对魔龙斩魂刃的。
在这个江湖里,好的装备,好的武器,就代表了生存的能力。
在正医男尾随自己的那短时间,他好几次都握紧了手里的刃,但是他没有动手。
正医同学真是蠢……一个跟踪专业的刺客,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么不专业的跟踪呢?
正医再看到邪刺,是在柳善府的广场。府主施薇召集天下豪杰对抗突袭的妖兽大军。
那时候正医已经换了一身华丽丽的披风,邪刺还是那身红不红黑不黑的职业装,戴着面具。
但是正医一眼就看到邪刺了。
你你你你你!正医男指着邪刺突然咬到了舌头。
邪刺冷冷看着对方,你是谁?
正医男那个恼火啊。
一个小师妹蹦蹦跳跳跑过来,怀里还抱着某某追逐者送来的鲜花。
师兄师兄,这个人是谁?然后对正医男耳语,他看起来不像好人哎,你怎么认识他的?
邪刺面具后的目光刺在小师妹身上,小师妹一哆嗦。
正医眉头一皱,搂着小师妹的肩,转身离开了。
邪刺看着他的背影想,也许耳朵太灵了也不好。
其实刺客也是妖兽反抗军的一支,但是由于行事诡秘,出身落魄,似乎确实不怎么受人待见。
而医生呢,由于妙手仁心,悬壶济世,性格开朗,却是很受欢迎。
邪刺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练武功。
但是正医总是一副很吃得开的样子,左拥右抱不说,似乎有意没意总撞到邪刺眼前去。
邪刺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在追逐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蠢医生。
终于有一天,军营里,邪刺走路撞到了正医。
其实只要熟悉刺客这个职业的人都知道,他们感官灵敏,如果不是故意,怎么可能撞到人。
正医男果然叫邪刺道歉。
邪刺挑衅似的看着正医。
正医男翻了个大白眼,就是不肯绕路走。
邪刺也不让,站在道中间。
正医男那个火啊,自己两次救了这个人,结果反而被挑衅到鼻子尖了。
正医也回视邪刺,就是那个用眼神杀死你的架势。
结果他不小心看到邪刺深深的眼睛里。
正医突然想起来师父介绍江湖里六大职业的时候曾经说过,刺客这个职业,生于怨恨,起于雷泽,擅控人心。
正医男慌慌张张走了。
邪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正医惊慌的样子,心里有点疼。
又一次进攻被打压下来,正邪各派的弟子均有损伤。正医男一下子变得很繁忙。
其实以他的修为,本来上前线做暴医,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正派的盟主柳絮舍不得这个风华卓著的大弟子,而且后方也需要稳得住场面的高级医生。
正医男忙得头昏眼花。
邪刺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正医男带着一群又干净又漂亮的师妹师弟,照顾伤员。
是啊,妙手仁心,风姿卓越,那浅蓝的袍子,那白净的脸,那修长的手指。
果然是能点亮生命之光的人。
连自己这样的家伙,都连着被救了两次。
邪刺突然有点想对正医说声谢谢。
但是从疗伤所出来的正医男,一见到他,就怒气冲冲,完全没有刚才悲天悯人的架势。
看着正医男直冲自己走过来,邪刺一个轻功——跑了
正医很忙,忙里偷闲加上孜孜不倦,终于在吃饭的时候逮住了邪刺。
当然,找这个臭小子不能耽误自己的吃饭时间。
于是正医站在邪刺面前的时候,手里拿着根筷子,筷子上插了三个豆沙包。
邪刺正好也在吃饭。
正医男皱皱眉头,你吃的这什么啊。
邪刺从来没有觉得门派分发的干粮有什么难吃。
但是,当正医男这么问他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那一口饼渣,梗在嗓子眼。
正医男想想,说,你把上次那熊皮给我一张,我分你一个包子。
邪刺站起来,走了。
正医男觉得自己可能是说得有点过分。于是有点吃瘪,讪讪跟着。
邪刺不回头,就那么走着,也不知道走到哪里。
他知道正医跟着。
等他发现正医已经不在自己身后,站住,心里有一点失落。
正医忙过一阵之后又开始清闲。
北海的冬天遥遥无期,正医男还是决定去给孱弱的小师妹1234们去打动物皮毛做袄子。
因为正医男本质上是门派里MM们的性感保父啊~
妖兽败退,战事稍缓,反抗军同盟准备养精蓄锐。
正医男满营地地晃,跟憨厚的刀客们点头微笑,
绕过御姐型的扛着木仓的美女,跟扎堆的使剑少侠们作揖,
再去看看那群一字排开练射箭的弓手。
正医站在刺客的营地帐篷前,感觉这里不像有人住。
一片死寂。
当然,正医男能感受到里面的生命气息,只是刺客们这种压抑谨慎的生活方式,让他很不舒服。
正医男是来找邪刺的。
邪刺不去。
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帮你去打怪,你朋友那么多,难道他们都不肯帮忙么?
正医想到自己最好的一个师妹,在战场受了重伤,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眼神一黯。
邪刺转身进帐,抱了两张熊皮出来,扔给正医。
正医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邪刺说,你不是要熊皮么。
正医说不够用。
邪刺转身走了。
正医自己出营了。
邪刺要跟踪一个人很容易。
但是为什么要跟踪那个人,邪刺不知道。
他已经感到自己是一只扑火的蛾子,扑向光明的结果就是毁灭。
他看着正医男每路过一个单打独斗的家伙,就会给对方加血加12345。
他看着正医男笑嘻嘻地给没药的打手丢血瓶子丢雪原参。
看到正医男走累了靠在树边休息,还顺手给枯萎的枝条加个妙手回春——虽然没用,但是正医男摇摇头还是笑了。
正医打怪看起来很辛苦,因为他想反正自己会加血,刚才就把血瓶子都丢给了别人。所以正医男必须拖着怪跑。
邪刺看着皱起了眉头。
他有点后悔干嘛不直接答应正医男去狩猎。
正医总算磨完了一个怪,却发现这个怪身上的皮毛不适合做袄。
正医懊恼地狠狠踢了一脚尸体。
他有8个小师妹。
每个都是娇小可爱的。
他现在攒了6张皮子,但是得凑满材料一起做,否则小姑娘们会生气。
就这么艰难地拖着,正医男总算又打了2张。
他心满意足把皮子在脸上蹭着。
突然想到一个人。
于是正医给自己加上状态,继续杀怪……
邪刺看着奋力杀怪的正医,感觉很不协调。
医生就应该是站在打手身后,站在安全的地方加血,给人温煦呵护的。
冲在前面,被怪拍打撕咬,繁复的跑位,不适合他。
应该是我。
邪刺出手了。
正医见有人帮助,松了口气,给对方加了12345.
等看清是邪刺,张了张嘴想说话,又没说出来。
于是邪刺打怪,正医找合适的皮子去割,不时给他加个血。
正医不知道,当他补血的光笼罩在邪刺身上的那一刻,邪刺总是闭上眼。
邪刺觉得,暖和。
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正医已经收了二十多张皮子。
天黑了,他们生起火。
邪刺说,你不用的皮子,给我。
正医翻了个大白眼,谁说我不用,我给小师妹做了衣服,难道不能给其他门派的朋友们做衣服?
邪刺说,我有用。
正医说我也有用。
邪刺沉默了半天,正医脑袋耷拉着,快要睡着了,才听见邪刺迟疑地说,
那明天,我们……继续?
恩……正医男糊里糊涂地应着,沉沉睡去
正医在邪刺怀里醒来的。
邪刺没有睡。
正医不知道,除了即将杀死的敌人,刺客绝不会让活着的东西靠近自己。
正医和邪刺打了两天雪熊,但是收获一般,总共也就打到30多张皮。
这两天大概是邪刺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他和一个,非常漂亮、非常干净的男人,并肩作战。
他被精心呵护着,从来不用担心重伤,或者补血的事。
有时他甚至故意拉上好几个怪,让正蹲在地上剥皮的正医匆忙起身,给自己加血。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直到正医说,该回营地了。
邪刺杀怪的手顿了一下,波澜不惊地说,好。
正医的睡脸很好看。
邪刺这么想着,俯下身。
正医突然睁开眼睛说,接吻的时候还是摘下面具比较好啊。
邪刺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惊慌失措。
于是他被正医搂住,吻了
邪刺被正医吻着的时候,感到一阵紧张,他真的不习惯这样。
但是一种害怕随时会失去眼前这一刻的恐惧感,使他不敢推开正医。
邪刺知道正医没有自己强壮,却没有想到对方的行动却那么让人无法抗拒。
他感到眩晕,不仅仅是头,还有身体,还有身体内部一种陌生的渴望和欢愉。
邪刺抱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想,这就是他们说的爱情么?
他不太懂。
但是他不想拒绝正医。
正医进入的时候,他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但是这疼痛和以往任何一次伤痛都不同。
以前的邪刺不知道是为谁生死,为谁杀戮,为谁受伤。
现在这疼是那个漂亮明亮的正医给的
他们那么远的两个人,现在这么近。
邪刺觉得,值。
他闭上眼睛,随着正医的节奏,在漩涡里沉浮。
邪刺醒来的时候,正医已经把他的一切料理好了,仿佛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正医拉着邪刺的手,高高兴兴地说,等回去你住我帐里吧。
正医觉得昨晚就算洞房之夜了。
邪刺抽回手。
骑着霸天虎回去的路上,邪刺再次跟正医要皮子。
正医不太舒服,但也不介意,他留了9张皮子,多出来的都放到了邪刺的虎背上。
回营以后,邪刺又像往常那样,呆在刺客的营地。
而医生,开始赶工做衣服~
正医给小师妹做的袄子,其实只送出六件。
还有两个小师妹,其中一个是当初说邪刺看起来不像好人的那个。她们死在妖兽突袭的夜晚。
除了正医男兼修血医暴医外,年轻的同门弟子,一般没有攻击能力,只会辅助技能。
同门的师姐要帮她们的尸体换上正医做的袄子,正医说,就让她们穿着漂亮的披风入土吧。
正医晚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抱着两件袄子偷偷地哭。
然后他被邪刺从后面抱住了。
正医说,这些小护士其实什么都不懂,妖兽突变,匆忙上阵,她们本该在整洁温暖的屋子里帮大家治病,就那么一辈子。
邪刺说,你也是。
正医说,你们门派里也有姑娘吧,这两件袄子给她们穿吧,不要浪费。
邪刺问,我的那件呢?
其实邪刺的那件袄子,正医一直想做出来。
但是,每当他要裁剪皮料,在心里换算邪刺的肩宽腰长,总是不期然想到,
那个夜晚邪刺的身体映着暗红色的月亮,那种诡异而疯狂的美。
自从回营地之后,邪刺一次也没有来找过他。
正医觉得,自己也该知趣。
于是正医就让自己相信,那不过是春风一度。
因为那个晚上,邪刺唯一的坚持,就是不要摘下他的面具。
现在,在邪刺的怀抱里,正医男突然觉得委屈。
于是他挣开邪刺的胳膊。
你要什么袄子?我不是分了你那么多的皮?
你是我什么人,我要给你做袄子?
邪刺平静的声音突然有点颤抖。
他一直不想告诉正医男。
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冷漠的人,他突然有点慌乱。
刚才这个人的体温还在自己胸前,这个人的眼泪砸在自己手上,冰凉。
那些皮子,是给死去的,刺客们,裹尸体……
邪刺看到正医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刺客这种职业,是这样的。
邪刺觉得解释不清楚,于是慢慢闭上了嘴巴。
他闭得很紧。
哪怕是正医走过来,吻上他,他也不愿意张开那对唇。
邪刺走了。
正医看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邪刺和他的同门,习惯了把打到的皮子收集起来。
出于一个很可笑的理由。
他们门派里,没有手工艺技能过硬的家伙,别的门派职业,也不屑理会他们。
他们的衣服,总是六大职业里最破败的。
而战场上的刺客,不像剑客那么高回避,不像弓手那样远程攻击,不像木仓客那样易怒,也不像刀客那样血厚。
刺客总是轻易就死了。
有些,死得连尸体也找不到。
一张温暖的皮子,裹一具冰冷尸体。
刺客们的经济很窘迫,这样的待遇,已经是这个职业难得的关照和浪漫了。
正医不知道。
正医只觉得,自己无意间救下的,看进心里去的,喜欢上了的是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正医要求上战场。
战场上的正医,穿着一袭洁白的寒冰长袍,拿着金光闪闪的太乙神杖,还是那么耀眼。
虽然他不能冲在队伍最前面,虽然没有牛逼的攻击,但是他加血加得很及时,补状态面面俱到。
邪刺远远回望那个人,觉得那家伙真像个千手观音。
邪刺为自己的比喻笑了一下。然后就中了一个妖兽狠狠地一击。
正医分不清冲在最前面的那团绚丽光影里、那些赤玄相间的身影哪个是那个邪刺。
邪刺躺在担架上,觉得很不安。
他的面具,在强烈的冲击下碎了,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没死。
他发现自己自从认识正医之后,情绪上的波动似乎已经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了。
特别是当他看见正医急急走过来的身影。
他看见正医手上拿着半副面具的碎片。
正医风度大失,扒着伤员的床头,一个一个看过去,没有,没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