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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笛福笔下的鲁滨逊是一个在荒岛上自给自足的男人。而现代社会也有这么一些人,他们的事业也算成功,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而自我放逐于文明社会外,充分体验孤独的滋味。
图注:澳大利亚人戴维·格拉升以每年2万澳币租下复原岛,在上面过起了“当代鲁滨逊”的生活。摄影:Brian Cassey(澳大利亚)
图注:英国人爱德华·格里菲斯·琼斯在瑞典国家公园里搭建了一个小棚屋过独居生活。他想知道在没有工作、没有电、没有劳动分工、没有钱的纯自然环境中,人类将如何生活。
这里采访了四位人士,他们中有的人最终因为无法忍受与世隔绝的生活重新回到了城市,而有人则打算永远一个人生活下去,再也不回现实世界中。
复原岛是澳大利亚昆士兰州众多岛屿中一个鲜为人知的小岛,距离澳大利亚北部城市布里斯班1928 公里。复原岛上生长着茂密的森林和野生动物,被澳大利亚政府圈定为一片国家公园。但是,现在的复原岛不再完全是国家公园,其中1/3 的土地租给了一个叫戴维·格拉升的人。
戴维·格拉升今年66 岁,曾经是一名生意人。1993 年,他租下复原岛,1996 年开始搬到岛上居住;和他一起生活的还有一只名叫Quasi的混种狗。他说:“这可是全世界最为私密的地方了。”
格拉升曾经从事过各种工作:煤矿业、餐饮业和玩具业。1990 年代初,一连串危机降临到格拉升身上。生意失败,经济紧张,后是离婚。他和后来结识的一个女朋友建议,为什么不一起搬到孤岛上居住?
“我想过一种没什么压力的生活。这里总有些方面比外面好。”格拉升认为。
离群索居的男人挣脱世俗的纷扰,逃离到没有人烟的地方,这恐怕是很多人都萌生过的念头。其中有些人真的这么干了。出发点各有不同,也许是想在勾心斗角的社会之外寻找一片安宁,也许想脱离科技的束缚,过上原生态生活,也许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治疗内心的创伤。一批怀揣梦想的实干家真的找到了一片远离现代文明的偏远之地,开始了一个人的独居生活。
从心理学的角度讲,离群索居的冲动出自一系列原因。美国心理学教授依琳·N·阿伦指出,有些人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的停工期”,通过独居“断绝一切社会交往”。有些人可能从小就诞生了“反依恋性格”,长大以后通过行动“证明他们不需要任何人”。
对大多数人来说,远离尘嚣的生活可能出于很简单的原因。阿伦教授认为:“他们只是想有一种神秘的体验,你也不能说这就是病态。”
根据芝加哥大学认知和社会神经病学中心主任约翰·T·卡乔波的说法,男性比女性更倾向于在偏远的地方生活。“在我们的文化中,男性对神秘主义和个人主义更加崇拜。一个男人就是一个岛。他们把这种神秘更当真,而且乐于实践。”对某种人来说,中年离异或者类似打击可能是他们独居的重要驱动。“想跟让你受过创伤的生活经历脱离关系,一种办法就是证明你不需要任何人。”
本文采访了四位在偏远之地生活或曾经生活过的主人公。其中有些人因为无法忍受与世隔绝的生活重新回到了城市,有些人打算永远一个人生活下去,再也不要回到现实。
尼克·法赫自建的马厩,摄影:Stuart Isett(美国)
美国人尼克·法赫自1994 年起,离异的他就和一匹名叫Ig的马住在华盛顿州北部圣胡安群岛中的塞浦利斯岛上,理由是,“喜欢完全的自由,不需要对任何人有什么交代”塞浦利斯岛是华盛顿州北部圣胡安群岛中的一个小岛屿。
过去的16 年里,尼克·法赫和一匹名叫Ig 的马都住在塞浦利斯岛上。法赫居住的小木屋被40 万平方米郁郁葱葱的树林包围着。1930 年,法赫的父亲因为迷恋岛上的美景,便以非常便宜的价格把这个岛买了下来。从那时起,塞浦利斯岛以及岛上的所有树木都归法赫家所有。但是他的父亲只是把塞浦利斯岛当成度假地,把小木屋当成临时度假屋。是法赫把木屋变成了真正的家。
1994 年,离异的法赫搬到塞浦利斯岛。他说,并非因为感情受到巨大创伤,而是因为他喜欢“完全的自由。不需要对任何人有什么交代”。
法赫说:“一个人住在岛上不会觉得很孤单,而是觉得很舒服,很宁静,仿佛自己和山融为一体。”自从很小的时候偶尔随父母到山里度假,他就盼望着有一天能永远地住在山上。他喜欢山上的风景,喜欢和山里的鸟儿、鹿儿交流。有一对渡鸦经常会在早晨来讨食吃。爱马Ig 是他最好的朋友,16年里,Ig 从一匹健硕的骏马变成了老马,再也当不了法赫的坐骑,两者的地位颠倒了过来,变成法赫给Ig 养老。
“这是全世界最适合居住的地方。”法赫说。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总体说来,法赫每天都有很多活要干。天刚刚亮就起床,点炉子烧水、做早饭,然后打理树林。满山的树林等着他去打理,除了要砍一些树木做柴火,还要把地上的枯枝落叶集中起来,烧掉。下午的时候,如果天气好,他会到山的另一边去散步,天气如果不好,他就留在家里把房间打扫一下,或者拿本书出来看看。晚上睡觉前,他喜欢听一会儿广播,由于塞浦利斯岛已经非常接近加拿大南部,他听到的大多是加拿大的广播节目。
法赫的小木屋不大,有一间卧室、一个阁楼、一个客厅和一个厨房。屋里绝大多数家具和家用电器的历史都可以追溯到1930 年,但是到现在都还很好使。为了生活方便,法赫在屋顶装上了两块太阳能电板,为屋子提供照明,给手机充电。
“岛上的生活再简单不过了,用不着什么新物品,我也很满足。”
严格说来,法赫的生活并不算完全隔绝,每隔一星期或者十天,法赫就去一次城里,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和食物,顺带看望他99 岁高龄的父亲和约会了15 年的女朋友。法赫和女朋友的感情很深:“我们两个人都很独立,因此这段感情能延续下来。我们和别的夫妻的想法不一样,比如什么‘我要每天晚上和你在一起’。”他想让女朋友住到岛上来,可是,女朋友要抚养两个女儿。不过,等两个女儿长大成人以后,她也许会搬到岛上来住。
法赫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住在美国,每月来看他一次;儿子住在法国,每年来看他一次。每个夏天,塞浦利斯岛另一侧都会有人来夏令营,除了卖木柴给他们的时候需要说说话,其余时间他很少与邻居们联系,“但我不是厌世的隐士”。
法赫喜欢把在树林和海边捡到的东西
收藏起来,像动物的骷髅和贝壳之类,他把这些“收藏”当作艺术品一般装饰在墙壁上。他喜欢写小说,已经写完了两部,但从来没有出版过。他开玩笑说:“也许哪一天我可以写一本《我美好的孤岛生活》,一定很畅销。”
“如果再回到城市里,我肯定还能重新适应城市生活。但我希望我永远也不用再回去,而是永远住在这里。”
爱德华·格里菲斯·琼斯劈柴取火,以捕鱼和采食野生浆果生存
英国人爱德华·格里菲斯·琼斯去年,27 岁的他在瑞典国家公园里搭建了一个小棚屋过独居生活。他想知道在没有工作、没有电、没有劳动分工、没有钱的纯自然环境中,人类将如何生活。还有的人因为政治原因选择独居。去年,27岁的英国人爱德华·格里菲斯·琼斯在瑞典国家公园里搭建了一个小棚屋过起独居生活。他说,这是他对环境负责的方式。他想知道,在没有工作、没有电、没有劳动分工、没有钱的纯自然环境中,他将如何生活。他更大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回归原始状态的“林中社区”。
在英国时,格里菲斯·琼斯曾在夜店和酒吧工作,无意中遇到了一群生活在废弃建筑中的“寮屋分子”。所谓的寮屋,是指非法占地而建的临时居所,其建筑通常相当简陋,大多以铁皮及木板等搭建而成,所以又俗称铁皮屋、木屋。他非常赞同这些人的环保、反主流价值观,最终也变成了一个寮屋分子。在参加了一次志同道合者在波兰森林中的寮屋居住运动后,他决定独自亲身体验一下这种生活方式,于是便有了为期一年的森林独居生活。
“我从小在城市中生活,活动的环境是一个个不同的盒子,房子、学校、公司和
汽车;我的视野所到之处也是盒子——书、电脑屏幕。生活在野外,就好像我身体中的某些部分觉醒了,能更好地体验自己所处的世界。”
他选择的地方是瑞典的一片森林,距离最近的火车站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步行路程。冬天如果大雪积压,这段路要走上4个小时。他带了一部手机,用一个小型太阳能发电机充电,和家人以及女朋友联系,女朋友每隔几周会来看他一次。
他的饮食很粗劣,既有附近河里的鲈鱼和梭鱼,还有树林里出产的野生荨麻、浆果和马铃薯,甚至老鼠。没有木仓,打不到更大的动物,但是他学会了怎样制造弓箭。偶尔去城里的时候,他会从垃圾桶中翻找没有开过封的食物。
树林的夏天很美,但是冬天很难挨。格里菲斯·琼斯的鼻子被冰雪冻住,在零下20°C 的时候用冻得麻木的手抓起冰雪擦屁股。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内心如此强大。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有专人完成。现在的人类不知道如何制造工具,不知道如何生存。我并非完全自给自足,但是我在学。”
他每天的日常生活都与自己的生存息息相关。“我要收集柴火,而不是做一些我不知道有何意义的工作,我恨没有意义的工作,也不想工作。在丛林里,我生活中的每件事都充满了意义。”
在森林里居住了11 个月零15 天之后,格里菲斯·琼斯离开了森林,“身体很累,受不了这么寒冷的冬天。如此寒冷的冬天却没有人可以说话。”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并不如预想的那么自给自足,林中社区的理想难以实现。在森林里的时候,格里菲斯·琼斯遇到很多和他一样抱有各自目的想独自生活的人,有寮居者、农学家、小偷、激进分子、无政府主义者、肉食主义者、素食主义者、修炼者等等,但都因为种种原因离去,“女人们不想住在这里,或女人们不想在这里带大孩子。没有女人,没有孩子,社区无法持续。”所以,他现在打算在一个不算偏远的农场建立村落社会,重新开始一次可持续性的生存试验。
美国人罗杰·莱克斯崔特从1992 年到2000 年, 他是美属北太平洋群岛之一的帕尔米拉岛上的唯一居民。当他回到现代社会后发现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他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手机这个东西”对63 岁的罗杰·莱克斯崔特来说,一个人在偏远地方生活是一场极具吸引力的转变,特别在做了大半辈子的餐馆老板以后。
从1992 年到2000 年,莱克斯崔特是偏远的热带环礁帕尔米拉岛上的唯一居民。帕尔米拉岛是美属北太平洋群岛之一, 距离夏威夷1600 多公里。1980年代初,莱克斯崔特离异,卖掉了两家餐厅,接下来的12 年里所做的唯一事情是驾驶快艇周游世界。厌烦了船上的岁月之后,他答应做帕尔米拉岛的看护人,警示船只注意暗礁,保护岛上环境不被破坏。这个工作原本只有几个月任期,可他一待就是8 年。
现在,帕尔米拉岛归自然保护协会所有,莱克斯崔特说,在岛上的生活“时间不是问题,有时我会忘记时间。这里非常神奇,有成千上万的鸟、海龟。当我划着小船出海的时候,蝠鲼和海豚会保护我。”
刚到岛上的时候,他买了一艘船,以及一船的罐装食品,100 多公斤面粉,100多升橄榄油和各种酒。两年以后,他几乎接近了一种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吃淡水湖里的鱼类和藏在暗礁里的龙虾。岛上的生活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
莱克斯崔特和一只名叫Toutou 的混种德国牧羊犬一起生活,他基本不刮胡子、不穿衣服。“孤独难耐,我开始自己和自己说话。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动物。”
经常有一些来客会问他诸如“如果一个椰子掉到你头上你会怎么办?”这样的问题。离他最近的医生也在几百英里之外。“我说,如果担心那么多,干脆什么也别干了。”
现在,莱克斯崔特和妻子住在泰国,妻子是他离开帕尔米拉岛之后在夏威夷遇到的。他离开了与世隔绝的小岛回到城市之后,发现世界有了很大的变化。“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手机这个东西,我彻底过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