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一个故事;一把剑,一个江湖。正义与邪恶,背叛与忠诚,美女与英雄,敌人与朋友。邪恶是人性的扭曲,英雄是英雄间的义气,这是《英雄无泪》的简单,却也是《泪痕剑》的鲜明。一部不足百万字的小说,拍出的片子竟也乖巧伶俐曲折动人,出乎意料之外。
以往听人胡说八道太多,自己也变了那没志气的人,明知武侠已走的火星路线,改编越是光怪陆离越有人叫好,却连半分脾气都没有了。猛然发现还有人守着那么点痴心,愿委屈了自己的三分才华成全一个逝者的梦想,大段大段的对白原封不动地往屏幕上搬,冒着被人叫印刷机的危险,我看这人若不是傻子就是个聪明人。而它的造型师则的的确确是个聪明人,艳异的搞怪的夸张的一样也没落下,偏偏叫人瞧的顺眼看着舒服,别样风情。虽说观众的眼力已经炼到东西南北皆不败,很可以对那些惊神泣鬼的服饰、发式、圣斗士怡然自乐而与人同乐,但乐也思蜀,思也妄然。思来想去,终于等到小高、蝶舞、东来、司马、吴婉、朱猛、卓青,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从幕后跃然而出,说他们该说的话,做他们该做的事:纯良的小高居然没有弱智(就是太阳光了一点),冷艳的蝶舞居然没有风骚(就是太外露了一点),阴邪的东来竟也没有猥琐,矛盾的司马总算没有窝囊。或许仍是不同的,蝶舞的神秘幽艳既没有表现也不太可能表现,司马与妻子的关系更像世间的普通夫妻,而实际上他们是微妙和不可解的,但正如凤凰拔了毛也成不了鸡,武侠看的便是那股气,味儿正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长叹了一声,这觉就不睡了。
一口气看完26集,最赞的还是朱猛与卓东来。王辉简直就是朱猛的化身,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一个与司马截然不同的上位者,他阴鸷沉猛,不拘小节,胆大心细,重情意守信诺,比之司马的一丝不苟,这个角色更有血肉也更多发挥。 王辉不愧是王辉,一记凌厉的眼神,一个威猛的背影,霎时诠释了什么是兄弟什么是爱人,拼命流血算的了什么,打击失败又算的了什么,“歌女的歇,舞者的舞,剑客的剑,文人的笔,英雄的斗志”,只要不死,就不能放弃。爱朱猛原有八分,经这番演绎便得了十分,犹记得忍辱负重的十三爷,转眼便成了磊落不羁的雄师堂堂主,朱猛乃是真英雄。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本剧最大的boss——紫气东来卓东来。焦恩俊平素演正派居多,印象中似乎总以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出现,唯有二郎神亦正亦邪,而这次的卓东来却是坏人的领袖,阴谋的祖宗。于是,一切忽然都不对了,小李飞刀哀伤的眼神,顿时邪恶得令人生厌,凤求凰温柔的笑容,阴恻得叫人牙痒。有那么几次,我真想一巴掌抽过去——你Y的,太欠扁了!这使我有一种幻灭感,忽然明白原来自己也可以不那么肤浅的,因为一个帅帅的焦公子可以轻易收服意志薄弱的女人,而一个长着小胡子的卓爷却未必能够。之所以对角色念念不忘,还是演技太好。
说到卓东来,不能不说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司马超群。司马这个人物,我以为是很悲剧的,他的大半生都在无法对人言说的忧疑中耗度,表面上似乎什么都有,名声、地位、容姿、健康、妻子,但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在外,卓东来做主,在内,妻子出墙儿女双亡。倘结局没有大改动,司马最终的觉悟也是无法挽回的痛苦,对妻子的愧与爱剿灭了他生存下去的可能,可以说他的一生是被卓东来扭曲的野心牺牲的。常钺表现出了优柔寡断的悲剧气质,越是温馨场面越充满了不真实的易碎感,恰如其分地配合着这场镜花水月的虚空。当他对血娘子说:“你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看的出来,你是个好女人……你应该得到更好的生活”,我感到,他的妻子的确做了一个愚蠢而错误的选择,轻易便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幸福。
卓青倒是意外,虽是配角也演出了个性,记得原著里他一出场便是无药可救的心计深沉,电视中却增加了不少戏分,将他的坏还原为一个过程,大概因为看电视的人总希望一切有个合理解释,虽因此使前两集变得罗里罗嗦,却也是不得以的牺牲了。
几位女配不错。赏心悦目是毋庸置疑,却也并不怎样花瓶。古书中的女人大多不是好女人,天使貌、魔鬼心。对古龙来说,女人是一种艺术,而对这些女人来说,身体是一种武器。可能因为这个缘故,血娘子这个原创人物,反比蝶舞更像古龙笔下的女人,正是风情万种的写照。而蔡少芬的容貌或不足以倾城,然气质绝佳,只是舞技尔尔,演蝶舞本有勉为其难之处,加上改编失误,把蝶舞出现在小高身边的前因后果彻底交待,于是蝶舞成了一个有情有义的烈女慈母,虽符合了主流审美,却也没了观赏趣味。演这个角色可谓吃力不讨好。其他两位女配不错,据说是新人。李奕娴的小镰,天真任性;高露的吴婉,无时无刻不在与不是情敌却甚似情敌的男人争夺,高露的表情经常让我觉得寒冷,这是一个在爱恨中煎熬的女人,随时可能做出惨绝人寰的罪行,倘有机会让她出演周芷若一类人物,多半是可以胜任的。
但这部片在细节处未免太不经意了些,且不说那个传说中奢华之极的山洞不过是石头上挂了几块毛毯,盲师兄苦大仇深地追忆“这首曲子说的是一把宝剑”的故事时,响起的是春江花月夜,还有妓院的匾额,什么不好写偏要大书“有凤来仪”四字,最搞的是小高在看到杨坚惨死时的旁白:“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地域。”好在都只是小bug,随便说说,无伤大雅。
后半部还没有看,先拉拉杂杂说了一堆,要是下半部水准急转,我准备打自己嘴巴。翻过去,正好又看到卓东来折腾蝶舞,不禁感慨此人死也活该,天下最可怕的武器,不是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不是关东落日马场冯大总管的白银木仓,不是邯郸古道上轻骑八寇的飞行引月刀,也不是杨铮的离别钩,甚至不是那把预示着无法可解的凶兆的泪痕剑。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是人心,是恶,也是善。倘恶为善灭,卓死泪痕,是忠于原著,也是天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