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视线所及，天空换了颜色。沉淀、交汇、扩散，终于没有了色彩。
　　看着渐次淡去的蓝，就会有紧致的想要哭泣的寂寞，一点一点，渗入肌肤。
　　你知道么，蓝是天倒置的沉淀。
　　你知道么，你是我倒置的沉淀。
　　一。]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与你无关。
　　黑白琴键上散落水渍。黑色镜框只剩下尖锐的破碎镜片。白色衬衣领口失了扣子。你走之后，我的世界变了黑白。
　　小沐的简讯来的很不合时宜。她总是这样，每当我被那些不堪的回忆压得无法喘息，就会看到她被微弱的光照得明明灭灭的脸孔。
　　———亲爱、我想你了。
　　像是冲破黑暗突如其来的一道光，硬生生的刺入我的世界，却无关温暖。
　　小沐，谢谢你。可为什么，就连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你和她，都如此的相像。
　　用三秒钟整理好思绪，按下绿色的通话键。曾经有人对我说，当爱到累了的时候，才会说出“我想你了”这种话。我记得当时的我并没有当真，只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说出同样的话，心里就有了逐渐扩大的恐惧。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确定？”
　　“嗯……苏浅年，你在干嘛？”
　　“睡觉。”
　　“那陪我出来吧。老地方。”
　　我从来就不否认，对小沐的好，都是源于那段不堪回首却无法释怀的过去，以及那个只留给我背影的人。然而，关于这些只要了解我的过去的人就会明白的情感，小沐不懂。
　　就像此刻，明明知道只要应了小沐的约，就会因为某些原因被中途丢下，可我还是随手抓了件外套就走出门去，步伐丝毫没有迟疑。我想要的，也只是她能幸福的过下去。近乎卑微的乞求，恰恰彰显出我的懦弱。
　　拿得起，放不下。
　　穿过嘈杂的人群，终于在靠近角落的台阶上发现了缩成一团的小沐。她的姿势让人很心疼，双手紧紧抱着腿，额头抵着膝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重的自我保护的气息，像是头受了伤的小兽。
　　大抵是感情上出了什么问题吧。我猜想着，不发一言的坐到她的对面，一个目光就可以触及到的地方。然后我看到小沐恰巧抬起头，在这么一个安静的傍晚，她朦胧的目光染了霞光，唇角微扬。
　　“……怎么一个人。”尽管努力避免了语气中的询问，可话一出口，我还是后悔了。
　　“嗯，有点累了呢。”小沐低下头，额前细碎的发挡住了她眼中的情绪，我只能从她毫无起伏的语气中读出她的疲惫。
　　“是哦，那……借你好了。”我伸手将小沐的脑袋揽到自己肩上，“一个小时五块喔。”为了避免尴尬，我故意把话说得很无赖。
　　小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大笑着拍我的头抱怨我的吝啬，只是轻轻的靠着，闭了眼睛。微翘的睫毛落下淡淡的影，我侧过头看着，却不忍心打断这一刻的宁静。
　　良久，小沐缓缓开口：“他到底还是变了呢。从前的他什么样，你也知道。可昨天那一刻，他真的，好陌生。”
　　“真的很怕这种感觉，明明知道回不到从前，还是放不开。”
　　“是我懦弱吧。”
　　“……”
　　小沐口中的“他”，是凌。并不是很出众的相貌，却沉稳内敛。这些是凌给我的仅有的印象。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旁观者，我却常常可以轻易的读懂小沐的情绪。又或者我是知道为什么的，只是无法诉说那些不可触碰的曾经。
　　曾经，我让一个女孩如同此刻的小沐般傍徨，而年少的我甚至连距离上的安全感都吝于给予。如今，我告诉自己要好好对待身旁的这个女孩，即使我清楚的知道那个给她幸福的人不是我。
　　“笨蛋。小沐你个笨蛋。不是放不开，是不想放开吧。”
　　“不想放开就去追回来啊。你在怕什么。”
　　“没关系啊，我还在这儿呢，他敢欺负你我就跟他没完。”
　　……
　　一字一句，我说的很认真却也不失调侃。看到小沐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小沐小沐，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像个孩子一样，脆弱得让我忍不住想要去保护。
　　并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讲，小沐和我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共同的默契，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不说话都无比的惬意。我习惯并且怀念着这种感觉，所以我喜欢呆在小沐身边。
　　“啊……没有告诉他我在这儿啊……”小沐猛地离开我的肩膀，眼神飘向远处，语气里似乎满是埋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凌。
　　“诶，那个再怎么着也是你男人啊，快去吧。”我满脸的无奈，话里夹杂着揶揄，窃笑着推搡着小沐。一下一下，把她推开我身边。———尽管我那么清楚的知道，所做的一切都并不是我所情愿的。
　　可是怎么办，我那么清晰的记得，四年前我选择把那个她紧紧捆绑在身边，寸步不离，然后我丢了她。四年后我遇到和那个她那么相似的小沐，这一次我选择了放开手，却再也没有奢望可以得到什么。
　　是谁说过，没有什么东西会因为不舍而获得丝毫的怜悯，所以我们放开手。
　　小沐终于抬起头冲我笑笑，然后转身离开。我不知道那个笑里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只是看着小沐渐行渐远的背影，却终于没有等到她回头的那一刻。那个被残阳染上浓重艳丽的色彩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朝向光芒的方向。
　　我低头点燃一支烟，颓然轻叹。
　　苏浅年，走到现在，你依旧是个放不开的孩子。
　　二。]
　　是夜，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枯叶腐烂的气息。
　　毫无预兆的，她又出现在我的梦中。依旧是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天蓝色外套，挽着我的手臂，笑靥如花。她不停的叫着，浅年浅年，我就不停的应着，哎哎哎。然后手心忽然空旷起来，身边的她就那么消失了，无迹可寻。
　　仿佛挣扎耗尽了全部的力量，满头大汗的睁开眼，虚脱般的无力。
　　安小染。我是那么浓烈的想念着你，以及那段年少无知的爱情。
　　客厅的落地灯好像忘了关，只是被调到了很弱的光线。又猛地想起是自己怕父母回来的时候过于冷清，在睡前刻意留下的一盏灯。
　　他们，果然又没回来啊。
　　伸手拿烟的时候瞥到茶几上的手机发出幽幽的白光，是小沐。时间是十分钟前，恰好是安小染在梦中放开我的手的时候。
　　———今天很抱歉呢，又留你一个人。不过……还是谢谢你陪我。
　　简讯的最后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像小沐开心的时候一样，笑得没心没肺。
　　小沐小沐，你究竟是我的谁。为什么我明明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却还是忍不住要去在意。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你有你的世界你的凌你的一切，却还是没办法坦然面对你离开时留给我的背影。
　　眼前忽的弥漫起大雾，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影子，交错，重叠，却怎么也分辨不出最终的模样。
　　打开随手搁置一旁的电脑，屏幕右下角，凌晨4点。安小染的头像亮着，状态是“我很幸福，旁人请勿打扰。”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句话之后，我握着鼠标的右手就开始不停的颤抖。原来，我已经是你的“旁人”了么。真的，好决绝。
　　回忆铺天盖地的袭来。像是不断被拼凑的电影片段，一幕一幕闪过，最终停留在安小染离开的那天。
　　那是残阳似血的傍晚。人民广场。
　　“就这样，分开吧。”安小染淡淡的语气，仿佛是在诉说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
　　“……为什么？”我听见我自己的声带在颤抖，一瞬间软弱的像个孩子。
　　“没什么，我累了。就这样吧，晚上我还有事，拜。”血色的夕阳染红了她的侧脸，明媚而哀伤。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被风吹乱的发，抬起的手臂却被她的话生生的截在半空。
　　她就那么离开了我的世界。四周突然静了下来，随着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渐渐消失，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头了。
　　被夕阳照得像血一样的背影。记忆的最终定格。
　　回忆与现实渐渐重叠。我又想起小沐中途离开的那天，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像极了彼时的安小染。回忆好像一根锋利的针，硬生生的刺透我的身体，无法喘息，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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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本末倒置的流年文 / 丁婉娘发布于：2012-3-14 20:56:03　┊　字数6772　┊　阅读　┊　分享到 　　　我知道，我爱过一个人，她叫安小染。
　　我知道，我爱上一个人，她叫小沐。
　　三。]
　　对于某些词汇有着或多或少的恐惧。比如一厢情愿。比如情深不寿。
　　依然记得那天，我把“情深不寿”四个字刻在桌角。刚好小H走过，他无辜的眨眨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读：“情，深，不，寿？我记得有句话叫做，白头携老啊。”金灿灿的阳光斜射在小H身上，善良有如天使。
　　握着刻刀的手突然僵住。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遮住了阳光。
　　是什么呢。
　　安小染你知道吗，你离开之后，我变的很乖很乖。
　　我不再喝很凉的汽水吃很辣的食物了。你总说我胃不好，吃东西要注意。可我总是挠挠头，傻傻的笑，然后更加肆无忌惮。
　　——反正无论怎样你都会在我身边啊，就算病了也有你不是吗。
　　我不再抽很多根烟在网吧一整夜一整夜的不回家了。你总说我父母会担心，要早点回家。可我总是不屑一顾的撇撇嘴，然后更加若无旁人。
　　——那个过于敏感的我总会被你的无意伤到，却只能靠抽烟上网来麻痹。
　　我不再固执着对一个人撒娇让她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了。你总说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那些永远的一辈子的承诺，不堪一击。可我总是曲解你的意思，跑到一旁生闷气。
　　——我想要给你那些看起来虚幻的承诺，然后努力实现它。可你……似乎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我呢。
　　我开始学着不再骑单车，然后一点一点顺着我们曾经走过的路走下去。你在这个路口拉住差点被车撞到的我，于是我第一次牵了你的手。你在冒着大雨这家店里帮我买过生日礼物，结果你病了整整一个星期。你在这棵梧桐树下逆着光冲我笑，然后我第一次吻你。无暇顾及沿途的风景，我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着，试图把那些零落的回忆拾起。然而终于走到路的尽头时，我发现我只剩下满身的回忆，而曾经陪我走过一段又一段路的你，不见了。
　　每当闭了眼，那些在一起的日子就如同潮水般袭来。你的温柔，你的心疼，你的温暖……
　　你的欺骗。
　　蓦的睁开眼，却抑制不住窒息般的疼痛。如果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那么我在你的世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不敢问自己，害怕得到的答案是“可有可无”。
　　之后小沐的出现，照亮了我原本黑白混沌的世界。而我像是站在偌大的空旷的停车场，彷徨无措的暴露在一束突然而来的光之中，无处可逃。那一瞬间的她，有关回忆，无关温暖。
　　会在我睡不着的夜晚陪我聊天到凌晨。会抢过我手中的可乐递给我牛奶。会傻傻的抬头，逆着光冲我没心没肺的笑。会一声不吭的坐在我身边直到天黑。会靠在我肩上淡淡的说着她的快乐或是难过。甚至，会像安小染一样，因为我的一个黯然的眼神、一句赌气的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而担心难过整夜难眠。
　　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做出这种举动，我明白。如果没有凌，这亲密甚至让我产生了“我们在一起”的错觉。
　　所以当我渐渐适应了由暗及强的光线，却也汲取到了温暖。明知道那些温暖的短暂和不可相信，明知道照亮自己的是抓不到摸不着的光，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了。像当初一样，义无反顾。
　　会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起那个安小染和那段不可触碰的回忆，然后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讲笑话一样的讲给她听。会因为凌对小沐表现出的不在意而一再想去把凌揍个半死。会很心疼她一个人坐在某个角落的那种防备的姿态，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的保护。
　　我知道，爱上了那个与安小染那么相似的小沐，会很疼。我们之间，所在意却又无法确定的东西太多太多。我甚至不敢去臆测她所说的那些是不是逢场作戏。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依然没有后悔。——哪怕是现在，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当然，会用“哪怕是现在”这种字眼，代表着这段毫无悬念的感情的最终结局。显然，我无法将这个结局命名为“HappyEnding”。
　　因为我忘记了，对于那束突如其来的光，黑暗才是永恒。
　　四。]
　　曾经对小沐说：我们有多少次的相遇，就会有多少次的错过。我记得说这话时，她的眼底分明闪过一丝落寞。于是这个话题就再没有继续下去。
　　遇到小沐之前，我从来就不相信有什么东西叫做命运。甚至那些与安小染一起度过的日子，那些偶然的巧合，也都被我当作是不经意的刚好碰到。可小沐不是。
　　突然的一抬眼，就会看到被调成静音状态的手机屏幕发出莹莹的光，一条新信息，来自小沐。打开QQ刚想打开那个备注是“我家小沐”的对话框，那个熟悉的头像就闪动起来。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经意的一个转身就会看到小沐在某个转角和我的目光偶遇。
　　类似的事情发生一次，我只是一笑置之。只是当它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仿佛在提醒我小沐的不可忽略，我才终于信了所谓的命运。可是小沐，我想你是知道的。我们有了这么多次的相遇，就一定会有那些不可避免的错过。
　　就像那天。
　　暖阳。微风。落叶。只是路边的一排梧桐树，它们的伫立无论怎么看，都是等待的姿态。
　　当然，我无暇去欣赏这些。好友小S发信息给我：浅年，下午到图书馆来，关于小染……句末长长的省略号让我不安。尽管我那么努力的克制自己去想念安小染，然而当小S在信息中提及这个名字时，我的世界，瞬间崩塌。
　　图书馆。旋转门。焦急等待的瞬间，我看到小沐从身边那扇门走了出去。她的唇角上扬，尽管只是不经意的一瞥，我还是看到了她眼底深深的笑意。然而她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心有灵犀般的转身，更没有回头。
　　我们之间，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却再也不能接近。仿佛是电影的慢镜头，我看着她与我擦肩而过渐行渐远，伸出的手僵硬的举在半空中，却始终没有勇气喊出她的名字让她为我停留。
　　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中。消失在有我的世界。
　　时间仿佛凝固起来，我长久的站在小沐离开的地方，伫立成了等待的姿态。
　　那天之后，小沐和凌的感情突然就好了起来。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明白，在小沐的世界，所拥有的回忆越多，感情也就越是深刻。短短的几个月与冗长的几年，答案显而易见。这场以共渡的时光为量度的仗，还没有开打我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还是会一起打闹。还是会一起谈心。还是会一起笑得没心没肺。只是，小沐再也没有提及那天她与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我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在我和小沐曾经呆过的地方，做出小沐所做的那个防卫的姿势，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然而每当我抬起头，远处的路灯就变得明明灭灭。
　　终。]
　　一片虹绚烂了一个世界。一束光掀起了一片沉淀。
　　曾经，我以为那些静置的回忆早已凝固成难以搅动的结晶。然而小沐的出现，打破了我竭力保持的宁静。回忆倒置，纷纷扬扬的落了满地。
　　她以最神圣的方式照亮了我黑白的世界，却又在由暗渐强之后，渐渐变得明明灭灭，趋于黑暗。
　　她们以相同的姿态存在于我的世界，又以相似的背影离开。那些牵过的手，交错了的生命线，却终于在短暂相交之后日行渐远。
　　交点，始终不会是终点。
　　回忆终于在不经意间沉淀。世界终于恢复了黑白。
　　最终，一切都回到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