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捞生锈的青春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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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捞生锈的青春罐头

楼层直达
简单双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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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上等兵
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2-05-23 0
  某年某月某日傍晚,我独自一人,迎着金光耀眼的夕阳,划船到寂静的海湾,我停在海面上,撒下去一张破旧的渔网,当时间熬过,我缓慢收网,沉甸甸的东西通过渔网传来费力的质感,当渔网上船,我拿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罐头,罐头用铁纱网封紧,箍了一圈铁丝,罐头里安静地躺着一块块蒙上灰尘和土黄色锈迹粉末的石头。

  一
  宿心镇是一个临近海的小镇,我的家就在那里,夏天时节,繁花一路烧遍整个小镇,花香宛如潮水,一袭一袭地淹没青石子路,冬天时候,白雪覆盖天地,潜伏的安静里,可以听见零星的狗吠声和行人踩进厚厚雪地里的声音。
  我第一次看到薛冰是在十一岁的夏天,那时我正坐在一棵繁茂的槐树下的木椅子上,抱着从井水里打上来的冰凉西瓜大快朵颐,毒辣的日头把大地烤的一寸寸地分裂,空气耷拉着耳朵一动不动,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像是凝固了的液体。
  我先是被一只白色的小卷毛狗咬住了短裤的裤脚,我向来胆大,虽然身子瘦得如同一只转瞬就可爬上顶杆的猴子,抬眼看到这只入侵的小不点,我下意识地拿起西瓜皮去砸,那只小卷毛狗迅速反应过来,松开我的裤脚,一边防御式的撤退,一边怒气冲冲地低吼着,然后我好斗心大起,瞄准再三,终于将一只西瓜皮丢出去的时候,却失手滑脱,砸在了一个穿着白色碎花裙子扎着两条马尾辫子的小姑娘的额头上。
  那个小姑娘先愣了一下,随即抱住玲珑的脑袋蹲下来就哭,脑袋埋在膝盖里,全然不顾我会不会乘机溜走,如果我卷起剩下的半个西瓜溜走了,如果她哭够了以后,抬起泪痕点点的小脸,打量四周,只看到椅子上空荡荡的,除了西瓜皮外,什么也没有,她是不是要意气奋发地要再哭一次。
  我却不知为何我居然会鬼使神差般地留了下来,把以往闯祸后就“走位上策”的准则抛到九霄云外,现在想来,也许当时我毫无意识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尽管那只小卷毛狗因为主人的哭腔,愤怒加倍,扯着嗓子嗷嗷个不停。
  我拿着半个西瓜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来,推了推她细嫩的小胳膊,她停止哭声,抬头望了我一眼,估计又要哭,但可能觉得再哭的话,就会惹人讨厌或者不够英雄,眼神随即充满气愤,小嘴撅起来,俨然一副明明要决裂却仍然楚楚可怜的样子,但下一眼看到我递给她的西瓜,却完全变成了一个笑得很甜的洋布娃娃。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
  她停下吃西瓜,嘴角一笑,眼睛里浮满了稚嫩的温柔,我叫薛冰,薛宝钗的薛,冰心的冰。
  薛宝钗我知道,林妹妹的情敌,我讶然地问她,冰心是什么?
  她想了想,眨了一眼眼睛,也许是种好吃的冰棍吧,我妈妈昨天给老师说我名字怎么写的时候,就是这样讲的。
  之后我跑遍了整个小镇的商店,钱捏在手里都湿了,硬是没买到叫这个名字的冰棍。
  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冰心是一个女诗人。
  薛冰就是我们院子搬来的新邻居,那天早上刚到,我整个早晨都在镇上溜达,无怪乎没看到她。
  我问她几岁了。
  她说她九岁。
  我笑着说那你得叫我哥哥,我十一岁了。
  她皱了皱眉,果断地摇了摇头,说不叫。
  我说我比你大两岁,理所当然。
  她说一二三四往后数,九在前头,还是十一在前头。
  我愣了一下,只好说当然是九了。
  她笑了笑,说我在前头,你得叫我姐姐。
  我嘟嚷了一下,嘴里喃喃着“这是什么理论?”
  于是姐姐哥哥得争论了一个下午,都没有定论,谁也不肯让谁一步。
  结果第二天我睡迟到,被老师叫住在门上,在迎接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后,我悻悻然地回到座位,惊讶地发现小我两岁的薛冰这个小丫头骗子竟然坐在我的旁边,正对我一脸阳光灿烂地笑,我恨得牙痒痒。

  二
  薛冰的字写得真好看,作业也做得超级棒,我怀疑这个小丫头的脑袋里究竟是不是上了发条,平常像个小傻瓜,一旦学习就变成了严谨的钟表匠。
  薛冰的到来,让我从独占鳌头变成了名列前茅,我肯定是生气的,至少不爽。
  可是这个丫头片子整天到晚死皮赖脸地粘着我,让我一度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溜走,一个西瓜皮砸出的麻烦事故,真是令我头痛。
  薛冰每天早上很早就起床,起来穿好衣服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我房间的窗户上喊我起床,我就每天在她宿洗不梳的素颜声音里被迫醒来,有多少好梦被搅,化成肥皂泡,飞上半空,突然破裂。有一次夏天晚上热得醒来,打开窗户忘了关,在她喊我起床的时候,我感觉到身上痒痒的,还有一丝丝的冰凉,意识清醒的瞬间,我看到被踢下床的被子,再一眼,我看到薛冰,一声大喊,薛冰正睡眼惺忪的回去洗漱,被我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喊叫睁开了眼,她看着我毫无遮拦的身子,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一阵大笑,我慌忙去捡被子遮蔽,突然一脚踩空掉下床去,脸上火辣辣地疼,一阵烧过一阵。
  我为这事羞愧地要死,薛冰却是大方而自然地如同看见日升日落,还常常大言不惭地谈起这事,往往笑的让我担心她整个人会在一瞬间奔溃。
  这个丫头片子,真实不可理喻。我往往在她笑的要晕过去的时候,在心里自我安慰式地抓狂。
  我和薛冰每天迎着朝阳去上学,乘着暮色归来,碰上下大雨,还要两个人撑着薛冰的伞回来,我不关注天气预报,因为我不相信,好长时间内,我都把播报天气预报的人当做骗子,他说下雨时,我撑着伞去,结果万里无云,晴空泛滥。他说晴天时,我被如注的暴雨淋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小鸡,之后我便懒得带伞,家里人塞给我,我就推说书没拿,撤回屋子,把伞网床上随便一扔,然后两手空空地背着书包去和等在门口的薛冰去上学。
  暑假时,我和薛冰常常去海边捉鱼,往往提着鱼篮子和满满的憧憬与期待去,结果拎着一篮子的失落垂头丧气地回来,我们也常常从盛着月亮的井水里捞西瓜上来,在月色中坐在我第一次遇见薛冰的地方大快朵颐,当然这样吃的人是我,薛冰还是很斯文的。我也常常会取笑地问她冰心是什么,她拖着腮看着明月,假装苦思冥想一般,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可能是某种好吃的冰棍吧。
  寒假时,我和薛冰穿着厚厚的衣服,带着手套和帽子去海边滑雪,凌冽的风吹的我们思维麻木,可依旧能捏好雪团准确无误地打在对方的身上,这让我在眯着风雪的视线里想到初次遇到薛冰时西瓜皮打中她额头的情形,唯一的区别是一个天寒地冻,一个是狗热得不吠,猫懒得去叫。

  三
  我再一次意识到薛冰不和我融合在一个世界是在九年级的下学期,我拿着从商店里买来的两个雪糕去给她,她站在一棵绿色的树下等我,头发长长地披在肩膀上,有一种很温柔的东西,就像林间的一阵清风,从我心头吹过去了,我停下来脚步,怔怔地看着她冰玉般素净的脸上绽放开的缕缕笑容,我想起来我第一次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停下吃西瓜,嘴角一笑,眼睛里浮满了稚嫩的温柔,我叫薛冰,薛宝钗的薛,冰心的冰。
  我那时才意识到薛冰是个成熟的女孩子了,不再是那个我可以随意吆喝来挥舞去的丫头片子,小不点了,我心里面异常的难过,就像自己的玻璃珠子被别人赢走了,大片大片的悲伤宛如投在地上黑压压的影子般地掠过,那个丫头片子的薛冰,那个小不点的薛冰,那个抱着那只白色卷毛狗笑的如同一个布娃娃的薛冰,被老去的时光,无情地带走了。
  这份伤心一只持续了很久,薛冰也渐渐感觉到了,直到有一天我做完教室的值日,和等在教室门口的她一起沿着长街回家,暮色中天地寂静一片,麻雀叽叽喳喳地从头顶无忧无虑地飞过,两人沉默着不说话,薛冰偶尔提起一句哪个同学上课时居然在课本上画漫画,但渐渐地只剩下沉默,沉默让我陷入尴尬,我的心惴惴不安,恨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就在转过一个转角时,一辆自行车飞奔而来,车上的小伙子给一个女生打着口哨,脸还没有转过来,我猛然醒悟之下,一把拉过还在低头看着自己影子不知想着什么的薛冰,然后薛冰就像上天嘴里掉下来的一个馅饼,突然那般滚烫地倒在了我的怀里,我的心跳加速,滚烫地温度烧红了脸颊,在短短的两三秒内,我和薛冰都愣住了,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直到自行车的车铃响起的时候,我们两才像触电般地突然分开。

  一路上,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心跳像只小鹿,活泼地要跳出胸膛,经过那颗巨大的槐树时,薛冰突然叫住我,我神思突然扯回来地问她什么事,她的手已经牵住我的手,拉住我向前跑了。
  那一刻,我看到迎面吹来的风里的花香,大片大片的在云朵上盛开的花朵浪漫成朦胧的花海。
  风,似乎前所未有地温柔。
  奔跑在风中的时候,我笑着看向天空,眼眶中有泪水要溢出来,谢谢你,老天,把薛冰又再一次的还给了我。
  
  四
  “薛冰,你喜欢我吗?”我坐在海边的船上,眼睛看向碧蓝的天空,扔出去一块石头后,笑着问她。
  她伸手拽住我,抱怨道:“男孩子怎么能这么问呢。”
  我惊讶地看着她,“那该怎么问。”
  薛冰看着我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至少要看着我啊,你到底怕什么,对心爱的女孩子还这么小气,连看一眼都不行吗。”
  “奥,心爱的女孩子。”我重复着,然后在她揣测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吻了她。
  我想可能是一时的冲动,也可能是想到对心爱的女孩子似乎就应该这样做,但是,薛冰有些愣住了,沉默着不说话,我的心横在那里,就像低浮在天空的云,落也不是,升空也不是。
  我以为她哭了,我的心也突然难受下来,我依旧吻着她,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了,薛冰缓缓地拿起我的脸,像看着自己心爱的洋娃娃的那样看着我,“怎么了,不高兴吗?”
  我不去擦眼泪,看着她灿烂的笑容,问,“你高兴吗,你高兴我就高兴。”
  薛冰笑了笑,“我只是没想到。”
  薛冰再也没有说话,我也没有问,薛冰想到什么成了一个谜,我们两个人看着水流缓缓逝去,直到夕阳落下,天地一片冥暗,身上全是冰冷的风,我们才缓缓地划船回去。
  那是高一,我们俩为了放松出来散步,在牵手薛冰的第九十六天,我第一次吻了薛冰。

  五
  高中的日子里,我依然会买雪糕给薛冰,她会在路边等我,然后和我牵手去学校,再在学校的校门口松开,我们相识一笑,然后走进学校去。
  薛冰在二班,我在一班,两个教室的一墙之隔,让我只能在下课或者放学后才能见到她。
  我做值日的时候,她就在教室门口等我,夕阳的光线打过窗子,照在她的脸畔肩头,空荡而悠长的楼道里,寂静一片,我总以为这一切太过自然,以致多年后的现在,我只能说一句温暖,大概就是“只道当时是寻常”的心情了。
  薛冰的英语很好,可以单科排进年纪第三,这是我这个以理科为支柱的男生望城莫及的高度,不过我英语也没有多差,一百二十来分还是很轻松的,这也有经常和她在一起的缘故。
  学习像是成了吃饭,只有和薛冰在一起才是唯一精彩的颜色,我们俩趁着假期去看了场电影,电影叫什么我忘了,演了什么我也忘了,因为我好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薛冰居然也睡着了,玲珑的脑袋靠在我的肩头,我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看着她可爱的脸庞,心里面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想,将来,我们俩也仍然会是这个样子。
  高中过的好快,什么也没来得及想清楚,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去想,成绩单永远是中心,我们围着那根轴线来回地在一张又一张的卷子里自转,时光如水流过,似乎什么也没有剩下,似乎什么也握不住。
  终于,高中就这样结束了,来不及叹息,甚至也没什么好叹息的,薛冰的手指还是那么的纤细,唇齿间依然那么地香甜,笑的样子依旧那么地可爱,而我的自行车,风尘碌碌,寂静地穿过岁月一道又一道的墙。

  六
  大学还是来了,我以为日子永远会是一张又一张的考卷,未来遥远地如同蒙娜丽莎的微笑的时候,大学踏着无声的脚步,迅速占领了我高中的桌子,高中的习题,高中的中性笔。
  我和薛冰在一座城市上不同的大学,那里没有海,但冬天可以看到雪花,却没有宿心镇那么的洁白和干净,夏天的花香也不是宿心镇那样烧过一片又一片,溢满青石子路。
  薛冰买了一个猪的存钱罐给我,我推说不好看,怎么能放一只猪在我桌子上呢,她想了想,拿小刀刻了字,又用荧光笔涂了给我,我看到上面的一排字,差点没笑晕过去,那猪的额头上写着,为猪婆流血,为猪婆流汗,为猪婆奋斗一辈子。
  薛冰嘟着嘴伸手捂住我,让我不许笑,我止住笑意,可是心里面的笑宛如潮水般地一袭一袭,薛冰,你难道要憋死我啊。
  我说好,就凭你这句话,我也要放在桌子上天天看一百遍。
  薛冰说真的吗?
  我认真的点点头,平静地说,我可以每天笑地死去活来的,以后我也不用找什么笑话自娱自乐了。
  薛冰瞪了我一眼,突然不说话了。
  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公主大人别生气了。
  薛冰推开我,一副要吐的样子,恶心死了。
  我说,你就是我的公主。
  你就是我的公主,那是多久多久的话了,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是那么的悲伤,是不是因为在薛冰的说说里看到了。
  大学毕业后,薛冰去了南方,我依旧在北方。
  我过的平静如流水,每天像只鱼似的在水里挣扎,冷暖自知。
  我给薛冰打过两次电话,但后来却不知说什么好。
  然后我听到她嫁人的消息,我去找电话本,不知是何滋味地打电话过去,却只听见服务台冷冰冰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重复核实后再拨。
  如果我某天突然打电话给你,不是我想要说什么,而只是因为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想听你笑一笑,我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地脆弱,脆弱地不堪一击。

  七
  我偷偷回到宿心镇,去了海边。
  那里埋着我和薛冰装满石头的青春罐头。
  猪婆,为你流血,为你流汗,为你奋斗一辈子。
  可是,你却早已经渐行渐远。
  连那个埋在沙滩椰子树下的罐头都已经被岁月的长河给遗弃。
  好多次做梦,我回到海边,坐船去海湾里。
  我梦见自己打捞上来一罐头生了锈的青春罐头。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夜色掩埋我的眼泪。
  我不知道冰冷,我不知道伤心,我不知道难过。
  我就那样坐着,坐着,像一个丢了什么东西的茫然失措的孩子。
a8814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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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2-08-18 0
打捞生锈的青春罐头
碉堡了,谢谢分享
a8814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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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2-08-18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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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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