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村子冷冷清清,安静异常,一路上少有人影。
犹记得夏日间,人们饭后坐在街上乘凉的景象,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一到冬天,人们便大抵都不肯出来了。在村子里静静的走着,冷不防树上噗嗤一声,再看时喜鹊已在别的枝上站定。
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先前村子的中心早已衰落,现在住的人家极少,仅有的几户不过都是在此住了一辈子的老人,即走不了,也不想走。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在村前盖了新房,结婚后便和老人分了家,又或者到外地打工作活,更有甚者干脆搬到城里去住了,只剩下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像老鸟一样守护着残破的巢。
这些房子也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渐入暮年,给人一种破败之感。路两边的房子,还是当年那些规规矩矩的石头盖成的,当年不知耗费了人们多少的心力才得以建成。这样的房子在我关于乡村的记忆中不过是第三代而已,再老一点的房子是那种土坯垒成的,最古老的一种,要数那种黑砖黑瓦建成的了,不过实在是太过老旧,早已无人居住,房顶是彻底的坏掉了。
这么多年,自从在外读书以来,村子于我竟也渐渐地变得陌生起来。先前村里人大都是认识的,走在路上尽是打招呼,现在新长起来的孩子陌生得很,看起来十分的脸生。至于先前那些认识的人,同样也不敢相认。偶尔看到一个人,虽然看起来感觉有些熟悉,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等终于想起来,对方早已走远。我和村子真的疏离了。
村里巷子极多,左转又转,像是迷宫一样,路倒是变化的很少,走起来依旧有一种惯性,多年前在村子里上学时,一天总要来来回回走好几次,熟悉得很。
走着走着,耳边传来了幽幽的话语声,喋喋不休,却又含糊不清。只是一个声音在这寂静的巷子里回荡。抬头看时,只一个老妪的身影,转过街角忽然不见。
这倒是让我心里害怕起来。这长又冷清的街道,这繁而又杂的巷子,冷冷清清,只我一人,像是一不小心掉进了怪异的世界。
巷子不说话,墙壁不说话,只有一个声音,却又这般冷幽、寂寞。
我继续向前走着,走到妇人拐过的巷子,又只剩下一个背影,背驼得很厉害,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无人搭理的话。“吱---吱---”门被缓慢的推开了,是那种染了岁月痕迹的木门,妇人进了家去,门外的整个世界被她这一关,全都挡在了门外。门内又是怎样的世界呢?可曾挡得住外面世界的冷清与漠然。或许会吧,毕竟那是相依为命而又再熟悉不过的家。
人老了,都会变得这般寂寞吗?前几年,我奶奶在世的时候,也经常是在老屋里自顾自的叹着气,问她时只是说“哎,人老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每每听到年纪相仿的邻居离世的消息时,接下来的几天里总是感慨自语。那时的我,既不明白也并未太在意。
后来,后来看的多了,也感受的多了,才能够对那种深深的苦闷有一点点的了解。她们经历的可是一个世纪啊,感受的风雨实在是太多了,多的已经习以为常,凡事看在眼里,愤怒早已消解,轻易是不愿给人说的。
对于苦难若不能切身体会,又哪里能够真切感知那刻骨铭心的痛呢!于我祖父、父亲这些人,他们先后经历着各种战争的洗礼,存活下来已是命运的眷顾,后来又经受人民公社,**等等疯狂而又难以让人理解的时期,再后来改革开放了,众人又拥挤着赶到了外面的世界,而他们执着的耕耘着脚下的土地,一生全都在与土地建立着最亲密的联系。
现在房子大了,人却少了,那空寂的房内,除了承载着孤独又能够包含有多少幸福呢?这么多年来,我们姐弟几人一个接一个的在外面读书、工作,家里的父母终究也难免孤独吧!
孤独成了流行病,我们在外面寂寞着,父母又在家里孤独着。尽管有了各种各样的联系方式,尽管有了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身子却无形中被束缚的紧紧,离开不得。面对诸此种种,心中总是感觉离幸福还有长 长的路要走。
我走过冷清的街道,穿过孤独的巷子,任由苦寂在身后回应着那一声声自语与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