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这口气啊,有的时侯还真的很难咽。呼哧呼哧张口喘的老爷子,从早上一直喘到了下午。上不来气,张口地呼哧,大一声小一声地叫唤,一口一口地往上导气。每导一口气,憋得老爷子眼睛瞪得多大,哼哼地,不是好声音的噢噢。那样子,好难过啊。可谁都代替不了,谁都不忍心看。出汗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老人蜡黄的脸上、头上往下淌,瞪得多大的眼睛,好像是在哭。呼噜呼噜的喘气声,越来越大,好像是上来痰了,哈拉了几下,终于没声了。
老人终于走了,脸色蜡黄,满头是汗,可眼睛还是睁的多大。老石头用手慢慢地往下抹撒着老人的上眼皮,嘴里小声地说着:“大叔啊!您闭上眼睛吧,您家里的一切,您不用掂心,蛤蟆我老弟会照顾好这个家的,愿您老一路走好。”
阴阳先生来了,老人入了材,弄好了老人的一切后事。阴阳先生说,得明天出。没啥事了,晚上只要有几个人看灵棚就可以了。刚一闲下来,老石头的肚子就有些饿了。还是快点回家吃一口吧,到了晚上还得回来帮着看灵棚。
刚刚到家端起饭碗的老石头,手机又响了。这老石头放下了刚端在手里的饭碗,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心里在想;我这刚到家,蛤蟆你这是要干啥呀?
老石头不情愿地掏出了手机,打开一看,不是蛤蟆,是老石头媳妇的六姨夫。
老石头的六姨夫丈人家,是在他们的西屯住,离老石头家能有六七里地。他们俩个屯子之间有一条三里多宽的大草堂沟,沟底长满了柳条子,柳条子有一房子多高,密密麻麻的,阴森森地,里边什么野兽都有。狼最多,大白天的都很少有人走。
老石头接起了电话,手机里传出了老石头六姨夫丈人的声音:“石头啊!干啥呐?我家的车坏了,你能不能今天下午过来帮我把车修上啊,明天我还着忙用,你看看今天过来给我修上吧。”
人啊!真是越忙越有事。没办法,抓紧吧,晚上还得回来。修完了车,吃完了饭,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老天爷又在作怪了,又阴天了。天阴的好黑啊,伸手不见五指。幸亏老石头有准备,开车来的,车灯他也修好了。
起风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也越来越黑。老石头的六姨夫说啥也不让老石头走,天太黑了,又飘起了小雨。老石头只好向他的六姨夫解释说道:“不行啊,今天再晚我也得回去。家里剩下了你外甥闺女自己了,那是不行的。自己在这里住下了,我儿子和儿媳妇去了儿媳妇的娘家,还没回来,家里就剩下了你外甥闺女自己了。要是平时还可以,可昨天我二亲家母死了,我跟你外甥姑娘我们俩也去了,是我们俩帮着穿的衣服,你外甥姑娘的怕劲还没过去那,今天我们屯子里的老马头又死了,你说剩她自己一个,挺一个屋子,她能不害怕吗。”
老石头的六姨夫一听,还真是,他只好找出了一把雨伞,递给了老石头,说了一句:“开车慢点。”
老石头开车出了屯子,一脚离合器下去,挂上了快四档,一脚油门到底。雪亮的车灯,照着前边坑坑洼洼的路面,路、真的好难走啊,跑起来的小四轮子,一蹲多高。
雨点打在了脸上,眼睛有些睁不开。没走出多远,老石头突然听见车后边好像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那声音好像是老马头子要死时侯的喘气声。不能把!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老石头加大了油门,车敦敦嗒嗒地在水了吧唧的土路上,蹦蹦嗒嗒地往前跑着。车后边那呼呼哧哧的声音,好像是没有了。雨,也有些小了。
车下到了沟底,进了柳条通,车前边的道,被夹在了一房子多高的柳条通里,雪亮的灯光,晃着车前边的路面。小四轮子就好像是跑在了一条死胡同里。前边的道,更加的难走了,天也更加的黑了。在黑夜里,那小四轮子的突突声,振得两边的柳条通带起了回音,哇哇地山响。
老石头不得不放慢了车速,换了挡。车灯晃着路面,不时的有野兽从路面上横过,他们的眼睛不时地闪着绿色和红色的贼光。一闪一闪的,真的好怕人啊。
夜、好深、好静、好黑啊,忽然:车后边又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老石头以为听错了,可他仔细地听了听,呼哧声就在自己的身后。
老石头回过头,他向车边后看了看,他的车没有按后车灯,车后边漆黑一片。天、真的好黑呀!什么也看不见。大喘气的呼哧声且听的清清楚楚,那呼哧声,就好像就在自己的耳边,好像老马头子要死时侯的那口气,都吹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了,好凉啊。
老马头要死时侯的样子,一下子就浮现在了老石头的眼前。还有那更可怕的二亲亲母,她那满脸的血沫子,嘴丫子还在往外拉拉着血水子。两个死人,都瞪着一双眼睛,一个在喘着粗气,一个瞪着眼睛在直直地看着自己,两个人,就好像是坐到了自己的身后边,一个在大口大口地向自己的脖子吹风,而另一个且瞪着一双眼睛在看。
都说人的胆子大,那是没到害怕时。从没觉得害怕过的老石头,今天他可有些害怕了,只见他眼睛瞪得多大,满脸是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而自己的喘气声,始终都盖不过后边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那一股股的凉气,已经吹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好凉——好冷啊——。
老石头好像看到了老马头子张开了嘴,瞪着眼睛向自己的脖子咬来。更可怕的是,那个瞪着一双眼睛,只看不说话的二亲家母,她也伸出了冰凉的一双手——
老石头吓得一激灵。他赶紧的加大油门,一只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赶紧挂档,他也不知道是挂上了几挡上了,跑吧!越快越好啊。
呼哧声时大时小地在车后边跟着,老石头被吓得不知道自己是咋把车开进了屯子的。车后边那呼呼哧哧的声音始终都在老石头的车后边跟着。老石头的车进屯子了,屯子里有了灯光,老石头的心也开始回来了。他戳住了胆子,脑袋也有了思路,他想道:“他妈地!你们还跟进屯子里来了。我的胆子回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啥?”
想到这,老石头猛地一回头。
妈呀!一个黑呼呼的大家伙,呼呼哧哧地站在了他的车后边。吓得老石头差一点从车上掉下来。老石头强定住了心跳,他用一只手按着心口窝。他想:我已经进屯子了,我还在车上,我怕你啥,不行就跑……
他又回过头去,仔细地看向了那个大家伙。这回看清楚了:他妈地!原来是一头三四百斤的大猪,是一头发情的老母猪,是它从西屯跟自己一道,跟到了自己的屯子里。
看着车后边跟着的老母猪,老石头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嘴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骂道:“我x它娘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鬼在撵我的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