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二十二回,薛宝钗正值将笄之年,贾母一方面为了热闹一场,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待客礼仪的考虑,便个人蠲资二十两银子给了凤姐,让其给薛宝钗办个生日宴。既然要办宴会,自然少不了娱乐活动,于是生日当天贾府搭建了家常小戏台,请了一班小戏子来唱戏,期间发生了一件趣事:一个小戏子长得跟林黛玉有些相像,王熙凤便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嘲讽”黛玉,且看原文:
凤姐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宝钗心里知道,便只一笑,不肯说。宝玉也猜着了,亦不敢说。史湘云接着笑道:“倒像林妹妹的模样。”——第二十二回
有很多读者会感到奇怪,林黛玉是贾母最喜欢的孙女,王熙凤又是贾母肚子里的蛔虫,可为何王熙凤突然当着贾母的面将“黛玉像戏子”这件事当作一个笑话来讲呢?难道她不怕得罪林黛玉?亦或者阿凤她不怕得罪贾母吗?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值得细细分析一番。首先王熙凤是有一万个心眼子的“奸雄”一般人物,她不会,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一旦她做了某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其后必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立足贾府背景,值得王熙凤这般费尽心机讨好的长辈,也只有贾母一人了,所以王熙凤的这个玩笑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开给贾母看的。事实上,这两个小戏子能进入贾府众人的视野,就是贾母自己安排的,且看原文:
至晚席散时,贾母深爱那作小旦的与一个作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亦发可怜见,因问年纪。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叹息一回,贾母令人另拿些果肉与她两个,又另外赏钱两串。——第二十二回
贾母欣赏这个小旦,而这个小旦恰好长得跟林黛玉有些相像,这可是大好的“拍马屁”机会,王熙凤岂会放过?贾母刚刚赏赐完,王熙凤便立刻冒出那句“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王熙凤这个玩笑开得很巧妙,可谓是一箭双雕,既讨好了贾母,又讨好了林黛玉。一方面贾母之所以喜欢这个小旦,是因为小旦像黛玉,可见是爱屋及乌,由此可见贾母对黛玉的宠爱,这个信息其他人接收不到,但作为当事人的林黛玉一定是能感受到的。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比如你的一个朋友喜欢一个明星,你问他为什么喜欢这个明星,他说因为这个明星长得跟你有点像,每次看到他就想起你,感觉很亲切,所以就喜欢这个明星,这番“土味情话”恐怕谁听了都会有所触动吧。
王熙凤的话的妙处也就在于此,看似是在“嘲讽黛玉长得像戏子”,实则是在告诉黛玉:贾母之所以喜欢这个戏子,仅仅是因为这个小旦长得像你,老太太爱屋及乌而已。林黛玉作为“戏子相像”的当事人,必定是能感受到这一层心意的。
另一方面,王熙凤的这个玩笑又讨好了贾母。至第二十二回,贾敏、林如海先后逝世,林黛玉从此孤身一人,寄居贾府,贾母作为当年竭力要求将黛玉接到贾府的长辈,她其实成了林黛玉实际意义上的“父母”和监护人,所以她老人家格外关心林黛玉在贾府的生存处境,生怕林黛玉在这里生活得不开心。
而经过王熙凤这么一个玩笑,其实是凤姐在告诉贾母:我跟林黛玉关系好的很,彼此互开玩笑都没有问题!当然,王熙凤有点讨好贾母的意思了,因为贾母溺爱黛玉,所以她用这种方式跟外界(贾母)表示自己跟黛玉关系很好,这样无形中就暗合了贾母的心意。
综上所述,王熙凤的这个玩笑,并非是糊涂之举,而是一箭双雕的好玩笑!但由于在场众人都对林黛玉有误解,认为林黛玉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甚至贾宝玉还专门给史湘云使眼色,导致这个玩笑的味道悄然发生了变化,最终还闹出了黛玉、宝玉、湘云三人之间的小矛盾,当然,这些就是后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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