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喝了好多,一直喝到太阳落到西边的大海里。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的营房,不过还有点印象,就是霍克一直在我的身边。那应该是他扶我回来的;凭我自己的感觉,那时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自己走回来的。
我觉得我现在真的把霍克当成了自己的哥哥。这不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他的弟弟的替身的原因,而是我觉得身边有他的存在,那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是个热心的人,尽管大多时候,他都把自己跟别人拉开一定的距离。记得出国前,战友们还跟我说,你小子惨了,跟那些成天吊儿郎当的美国大兵在一起,不被折磨死才怪。其实那时,我的担心还是我们曾经跟美国是敌国,与曾经的敌人在一起训练作战很难有在国内的那种默契。可我现在觉得是我自己多虑了,美国人也是人,其他国家的人,也是人,无论是谁都不愿意身边的敌人多,朋友少,只要真心相处,对方也会用诚意回报的。跟霍克在一起就是如此,我也记不清我们是谁先用真心去付出,但是,我知道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收到了真诚的回报。跟他在一起,我总能感受到一种兄长的温暖,虽然我没有兄弟姐妹,可那种暖心的感觉应该就是如此了。
除了霍克,我在其他人身上也看到了兄弟般的温暖。这似乎跟我几天前的感觉大不一样,可能应了那句话,患难见真情。芬治和西蒙,他们跟霍克一样的热心,而且比霍克更有亲和力,从芬治那一个把那么多美国人聚集到一起的口哨,我能感到与他们站在一起,身后会有很强的支持;杰弗逊,他虽然有时有些犯傻,但我能感到,他跟芬治和西蒙都一样,是个豪爽的人,而且,他还是个很实在的人,今天,他还向我表示抱歉,因为他没能让我见到“秃鹫”的那个姓陈的中国中尉,其实“秃鹫”在我们喝酒的当天下午就走了,这也不能怪杰弗逊,但他还总对自己的“疏忽”耿耿于怀,实在,太实在了;马丁虽然爱打架,但他从不跟我打,而在跟日本人发生冲突时,他还来帮我,这让我很意外,霍克跟我说,他这么做就是因为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帮马丁爬上床,知恩图报真君子;鲨鱼、泰戈尔、纳帕伊、金敏泽还有中村,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尽管我们彼此有太多太多的差异,尽管他们跟我其他的朋友还有隔阂,但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就这一点,我就感到无比的欣慰。
就在几天前,我还在担心队里的仇恨与冷漠会冲淡兄弟情谊,可现在……事事难料啊。今天我跟霍克在海边谈起我曾经的担心和疑虑。霍克笑了,他很坦然地告诉我,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担心,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参加混编部队。但我们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说这可能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军人,军人是要忠诚,对命令要绝对地服从,无论哪个国家的军人都是如此,而对于我们这些特种兵来说,它已经成了一种惯性了。而且,我们这些已经在地下生活了二十年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能在阳光下美满地生活更让人向往了,我们想这样生活,更希望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也这样生活;所以在这个梦想没有实现之前,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是不会放弃的。今天跟霍克聊了很多,这让我很欣慰,也很开心。我想,我应该可以跟以前的那种担心说“拜拜”了。
不过有一点,我不喜欢他们叫我“小孩”,尽管他们叫得很亲。现在几乎全队的人都叫我这个外号了,今天连默菲上尉也这么叫我。我就那么像小孩吗?就因为自己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
明天又要开始第二期训练了,刚把这个月的津贴邮了四千美元给家里,手里只剩三百来块了,这就是这就天跟他们这些人喝酒的结果。不过听说芬治差不多已经把五千美元都花光了,他可真能喝!而且还总请客。没家的人真是自由啊……
——杨锐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