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灯的光芒透过营房的窗户洒进屋内,洒到杨锐的床上。杨锐早就醒了,这次倒不是因为失眠。昨天与陈云海和柯云的相识让他很开心,他们喝了不少,也谈了很多,后来迷迷糊糊地被柯云拉着进了舞池,跟着那快节奏的舞点瞎扭,直到一点力气都没有才回到营房。心情的豁然开朗加上透支的身体很快地就把他拉进梦乡,一觉到“天亮”,没有失眠,没有噩梦。
随着时间地推移,光线越来越强——这是模仿太阳光照射强度的规律设计的。而此时的杨锐正大字躺在床上,任由“阳光”把自己薄薄的眼皮穿透,把里面毛细血管的红色全都映到自己的视网膜上。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没睁眼,但眼前是通红一片,暖暖的。热乎乎的血液把温暖带到全身,如同一部生了锈的机器被机油洗过一遍一样,各个关节都是动力十足。
贪婪地吸收完“阳光”的能量,杨锐伸直双臂好好地抻了个懒腰,然后“嘭”地一下坐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杨锐这才发现霍克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环顾四周,营房里就他们两个。除了杨锐的床,剩下的都已整理得板板正正,它们的主人估计都跑出去撒欢了,只有把头墙上挂的电子钟还在忠实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默默地走着——已经上午十点了。
“昨天玩得很痛快?”霍克问。
“对,我认识了两个中国人,一个是秃鹫的,还有个是冷蛇的。”杨锐边穿衣服边说。
“听杰弗逊说,你还找到了女朋友。”
“听他胡扯,只是刚认识而已,也就一起喝点,吃点,跳个舞这些的。”
“按美国的作息表,下一步就是在床上了!”霍克笑道。
“去死!”
叠完被子,整理好床单,杨锐拿起洗漱的东西准备去水房。“霍克,你也收拾一下,一会我们去吃中餐。”
“看来你跟昨天有很大的不同。”霍克说了另一个话题。
“不同?”杨锐没听明白。
“没什么,忘了就好。”
“切!”杨锐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快收拾,我们约好十点半出发。”说完就去水房了。
等他回到营房的时候,霍克却在盯着手里的一个小盒子发呆。
“还没准备?”杨锐说。
霍克听到声音,赶忙想把盒子藏起来。
“是马丁的?”杨锐早已看出那是装有银质橄榄枝勋章的盒子。
“是,”霍克感到也没了遮掩的必要。“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它。”
“马丁已经没亲人。”杨锐想起马丁曾说过唯一的哥哥也已经死了。
“你都知道了?”
“马丁死在我身边,这你清楚,当时我们就在谈论他的身世。”
“对不起,小孩,我本不想让你再回忆起这些伤心的事情。”霍克低头摆弄着那盒子说。
“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好歹我也是从西塞德出来的。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得活着,不是么?”杨锐坐到霍克对面。“要不把它给我吧。”
“给你?”霍克抬头看着杨锐。
“对,只想留个纪念。”
霍克想了想,把盒子递给了杨锐。后者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那勋章在“阳光”下闪着美丽的银光。杨锐从口袋里掏出手绢,仔细地把盒子包好,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小心的把盒子放进去。
“里面还有东西。”霍克提醒道。他看到,袋子有个突起,像是一个硬物顶在那。
“我知道。”杨锐从里面拎出个栓在链子上的两个士兵牌。
霍克接过来看,一个上面印着“罗伊安迪尔”,字迹的部分已被凝固的血迹覆盖;另一个则是个不同制式的牌子,名字也不认识——“约翰布朗”,上面也满是血痕。“哪来的?”霍克把牌子递回去。
“托勒在给安迪尔收尸的时候拣到的,我就跟他要来了;另一个是我打死的那个机木仓手的。”杨锐把士兵牌装回口袋。
“真不明白,你还喜欢收集死人的东西。”
“是纪念。”杨锐纠正说。
“随你,你就那么喜欢过去?知道么?前几天你那么痛苦就是因为老是停留在过去。”霍克诚恳地说。
“失去战友的痛苦换作任何人都会难过,我那样只是因为我是头次上战场。你们老兵说过,习惯就好。而我要保留纪念则是因为我不想忘掉曾经走过的路,永远记住,中国人不光有悠久的历史,我们更会去留住历史,不管是好是坏,这都是对我们思想的充实。”杨锐看着霍克,一板一眼地说。
“你们东方人真是怪异,自从认识你,我就一直在跟那么多的莫名其妙打交道。”霍克撇嘴。
“如果有机会,你还会接触更多,这是你们西方人活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好了,快走吧,我可不想让我的新朋友认为我是个爱放鸽子的人。”杨锐起身,穿上制服外套,整理完毕,走出营房。霍克便跟在他身后。
来到军营门口,一早就去冷蛇显殷勤的杰弗逊已经带着莎拉和柯云等在那了。不一会陈云海也到了,为了出行方便,他还开来了一辆敞棚吉普。介绍认识之后,陈云海说:“你就是霍克?马拉奇上尉不止一次说起过你,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如果你是秃鹫的人,我想他能兴奋得三天睡不着。”
霍克笑了。“你可是在挖墙脚啊,如果让默菲上尉知道,他非拔了你们那位‘狗屎’上尉的皮。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的上司。”(注:美语的俗语里“马拉奇”等同于“狗屎”。)
“哈哈……”所有人都笑了。陈云海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都这么叫他,哈哈……”
“我们该走了吧,我肚子都叫了。中尉,我来开车。”杰弗逊先跳上了驾驶位。其他人也先后上车。吉普被发动,一溜烟驶出军营。